《幽云梦》： 众雄聚开封

第一章 众雄聚开封

暮春时节，天气已是有些燥热。这日正值晌午，金黄的太阳，照弯了那刚发芽不久的杨叶。

此时的开封城却是热闹非凡，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牵马背剑的占了多数，街边的小贩们哪还顾得了这天气的炎热，都拼命的叫卖着，自从大唐亡国，这几十年来哪还有这样热闹的时候，恨不得把那几十年未赚的钱都给赚回来。

“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啊？”一少年扛着一棍子的冰糖葫芦，边走边不解的问他边上的汉子。

那汉子三十出头，头上扎了条青色的布袋，一双草鞋，麻布衣上满是补丁，他挑了一担的乌龙茶，“童大老爷今天五十大寿，这些人都是来给他老人家祝寿的。”茶很重，汉子说话时候带有明显的停顿吸气声。

“那童老爷怎有这么大的能耐，快赶上那些兵老爷了。”少年年岁不大，对什么事都不太懂，却又好奇心重，在这个战事风起的时代，他觉着兵老爷就是最大的，最厉害的了。

“莫说是那些普通的兵老爷，就算是那开封府尹，也得趁此机会去拜会巴结这位天剑阁童老爷。”布衣汉子一口气直说的口沫星飞，那少年也似懂非懂的走远...

开封府天剑阁，门口行人络绎不绝，有爱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多是备着礼品箱的客人，院内建筑庄严而不华丽，沉稳中透露着些许霸气，府中丫鬟下人各自匆匆忙着自己的任务，生怕在这样重要的日子出了差错。

正厅外站了六名红衣刀客，个个雄壮威武，脸无表情的注视着院内一切，院内人都自觉的远离正厅。

厅内同样坐满了人，有的虎背熊腰，有的斯文稳重，不过他们却不言语，都望着中间座上那白发老人，眼神中满含敬畏之意。

那老者正是天剑阁阁主童天纵，他虽只有五十岁，却须眉皆白，满脸褶皱，鹰勾鼻子，深邃的眼神下，是他对拥有整个武林的渴望。

“童某不才，知天命之年，承蒙各位武林同道抬爱，作贺寿礼，童某心中感激之情，难以言表，唯此薄酒一杯，先饮为敬！”童天纵与他岁月雕刻的外表相对应的是他话语的老练，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可不单单是他那出神入化的武功。

“童阁主您客气啦，在座的各位朋友谁人不敬仰童阁主为人？我等皆满饮此杯，祝童阁主万寿无疆，也祝天剑阁蒸蒸日上，生意兴隆。”说话的这位正是号称“洛阳第一刀”的秦海镇秦五爷，他晓得童天纵的野心，也知道他的本事，心中即有不满，言语间也不能透漏。

一杯酒尽，一满脸刀疤的汉子起身道：“我夺命王老五世居山西大同，祖上虽无大富大贵过，却也还活的开心自由，可自从石敬瑭那老王八蛋把燕云十六州割给契丹人，我也就成了条契丹人的狗，心里不痛快，我先干了。”说完一饮而尽！

“要我说，我们汉人就应该团结起来，夺回燕云。之地，燕赵自古多英烈，我相信那里的兄弟姊妹都跟那位王老五兄弟一样，不堪契丹人的压迫。”说话这位矮小精瘦，鼠头鼠脑，却也不报家门，亦无人识得。

“此乃国之重事，我等一介武夫又能作甚？”秦五爷一旁的老者答道，此人满头银发，浓眉大眼，厚实的嘴唇边留着茂密的胡须。

“想必这位就是在洛阳备受敬仰的赤银门门主丘老前辈，失敬，失敬！”童天纵起身双手抱拳道。

“童阁主客气了，不过我丘大石直脾气，好就说好，孬就讲孬，不高兴的事挑破了天都不做，我也不想今天扰了童阁主的寿宴，我想这也是在座各位的心思。”说完丘大石扫了扫身边几位，他们都是雄霸一方的强者，所谓强者并不想靠着别人指点来过活，生活中这样，江湖亦然。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是契丹人的奸细嘛？”那满脸横肉的王老五是个暴脾气，上扬的嘴角加上满脸的伤疤，愣是要把人吃了的感觉。

“你以为你是何人？想要挑拨我中原武林？”秦五爷亦是按耐不住，不过话却说的恰到好处，并不想冲撞到童天纵，对于童天纵的实力他还是知道的。虽然他已经怀疑那个夺命王老五和那鼠头鼠脑的家伙的言语，都是童天纵安排好的，他童天纵想要称霸中原武林，做中原武林的盟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厅中一时乱作一团，各说所云，此时的状况童天纵早有料到，一个家族里面想要统一下口径尚且有难度，何况要整合一个中原武林呢，他既然在自己五十寿辰时候对这件事有动作，也是有自己的底牌的。

“各位武林同道，切莫因一些小事而伤了和气，万事都可好好说，对王老五兄弟提出的这件事，我童某近年也感同身受，我天剑阁生意无数，遍及天下，当然燕云十六州也不例外，只是...”话语间童天纵故作停顿，想要让人觉得他也是多么的无奈。

那耿直的丘老头见童天纵如此，也是不痛快，他本就是个不会心机的人，赤银门的生意主要就是走洛阳到燕云十六州各地的镖，他们和当地辽国官员关系甚好，每年花费在打点上的钱占了收入的四分之一，近年天剑阁却想伸手那边的生意，“童阁主，天剑阁日渐昌盛，生意越做做大，这本是好事，但你们在扩大市场的时候能不能高抬一下贵手，给我们这些小帮小会一点生存空间呢？”丘大石言语间充满了不满。

“石老前辈言重了，若本阁在生意上有冲撞到贵门，还望告之，这点我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童天纵心里明白，像丘大石这样性子的人，不能跟他动硬的，“只是我天剑阁在幽州钱庄，开一家被契丹人抢一家，不是我童某人咽不下这口气，而是感到心寒啊！想来此地乃我汉人世居之地，却沦为契丹蛮人撒泼拉屎的温床，每想即此，总会想起当年，当年跟随大周世宗皇帝一起远征燕云，哎！”

厅内在座的，各个都低下头若有所思，他们反驳不了童天纵，也不想就此就屈服。

“痛快，痛快，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有人记得我柴家的好。”厅内角落处一二十左右青年人起身拍手道，这青年白面红唇，消瘦的脸庞上挂着一对忧郁的眼神。

“柴家人？敢问这位小哥姓甚名谁？”童天纵亦站起身来抱拳道。

“我不过也是这尘世中的一粒沙子罢了，家父已故，家国被盗，我柴思训已不足挂齿。”

“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这人，”“他这是混吃混喝之辈吧？”“我好像听过这名字。”厅内又是乱做一团，一言一语间都是对这少年的质疑。

这时一位三十多岁，一身华衣锦服的中年文士起身道：“柴思训，乃柴荣次子，当年后汉皇帝刘承祐诛杀权臣郭威不成，遂杀光郭在京所有亲属，柴荣乃郭威养子，家中妻儿皆受害，这是寻常人都知道的事，还有你们不知道的事。”这文士说话明显变慢，却也勾引起了别人的兴趣。

“不知道啥事情？你倒是快说呀。”那满脸横肉王老五道。

第二章 英雄斗正厅

众人望着那锦衣文士，也不言语。

“这事话来也巧，那日柴府二少爷贪玩，也没知会下家人，自己跑去街上玩耍，对于一个十岁的小孩来说，也是正常不过，不过...”这文士说话又停住。

“听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话真是闹心，半天憋不出两个字。”也不知是谁在那文士话语间隔抱怨了句。

那文士也不搭理，不紧不慢地说：“金钱帮的人也在场，能否请教一下，当年你们是否接过一单贩卖孩子的生意？”说完两眼怒视厅门边的两人，那两人正是金钱帮帮主父子。

那金钱帮帮主姓韩名五魁，今天本想乘着这武林世家大族过寿，带着自己儿子来露露脸，没想到却被打了这一出，心里也不知晓当年绑的那票小娃子跟这事有什么瓜葛，难道这柴姓小子就在那一票孩子之中？就算是的，那老子还是救了他一命，不过绑架儿童这活并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是被江湖人所唾弃的行当，他金钱帮在京城虽算不上名门大派，倒也还有点名头，要不然天剑阁老爷子大寿也进不了这正厅，只见他哼了一声，转头并不想搭理那锦衣书生。

书生见此，咧嘴大笑道：“看来韩帮主是默认了。”

“短命的书生，你别血口喷人，若拿不出证据来，我今天便取了你的狗头。”当众被揭短的韩五魁恼羞成怒，哪还顾及体面与否。

“证据？也对，对那些伪君子来说，最怕的莫过于证据了吧，是吧？丘大石丘门主。”这书生几近疯狂的样，转头对着丘大石说道。

丘大石深低着头，侧脸望着，涨着通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年秋时我确实接了一单金钱帮的生意，八个红色枣木大箱子，五百两银子送往云州，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当时我们生意刚做到京城，对价格上并没有要求多少，或许金钱帮就是看中了我们这点才...”丘大石是个老实人，有些话他辩说了反而不如不说。

“未必不知道吧？丘大门主，当年你的手下是不是有一个叫毛彪的？正好也押了这趟镖，是吗？”

丘大石脸部已经开始抽抽，手指抓在椅子上咯咯直响，突地跳起身来道：“童天纵你够狠，没想到我丘大石一身光明磊落，今天还是栽在你的手上，只怪当年老夫多喝几杯酒，又想着早点将赤银门在京城站住脚跟，结交一些京城道上的朋友，没有验那韩五魁的货，直到后来毛彪回来告诉我，他一路上老是听到孩子的哭声，他大胆撬开一个箱子，看见里面赫然是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他以为我和韩五魁是商量好的，也没做什么，还是把孩子送到了云州交货地点，我知道我有罪，但我还是看不惯你童天纵，为了生意上的事，为了武林地位的事，用这些方法来斗我，我不服，我丘大石也是个磊落的汉子。”丘大石几近疯狂，他把一切都怪罪到童天纵的事身上，他实在想不通别人还有谁会这样搞自己。

此时的金钱帮帮主韩五魁也是面目具灰，再没有那嚣张的气焰了，他听不懂丘大石的话，却能猜到这其中争斗的点已经不是他这种小角色所能知晓的了。虽然他干过很多缺德事，但他却从没想过金钱帮竟然要毁在他的手里了。

那白净书生也是狠毒，这几言几语之间就将两个门派打成全武林的公敌，暂且不说他们贩的孩子中有没有中原汉人偶像柴荣的儿子，就算都只是些普通的小孩，他们以后也就不能这江湖混了。

厅内并没有人为丘大石说情，并不是说他人缘不好，只是沾上这事让他们无从言辩，何况又得罪了武林中威望甚高的天剑阁阁主。

“丘门主既然是醉后失察，酿成此等后果，倒也不能全都怪他，他既能诚心悔过，我等共为武林同道，定不能有伤于他，给人机会，就是给己机会。至于丘老前辈对我童某人的误解，我相信日后定也会释然的，人在做，天在看，我童某人也是光明磊落的一汉子。”童天纵的话倒是出乎在场人的意料，仔细想想才觉老狐狸的厉害，他童天纵想的是生意，是武林地位，至于你丘大石死不死的又有何用？他能达到我的目的就行了。

一招以退为进令丘大石甚是难堪，同时也令那书生不知该如何言语，中原武林中头面人物这样说了，他该怎么办？

“敢问这位柴二公子，你这些年活的好嘛？你是否也会想念你的家人？你的哥哥？”显然这锦衣书生并不愿意放过丘大石，将话点引到柴思训身上，想利用柴思训的地位来压制童天纵刚的话语。

那柴二公子却并不领情，漠视道：“我并不思念我的哥哥，因为他早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场屠杀里，而眼前这两位，丘老头和韩老头却是无意中救了我，虽然我不是诚心实意的，但还是得对他们说声谢谢！”柴思训一副世家子弟嘴脸，说话声阴阳怪气的，他的价值观更是让在场的“英雄”们感到不齿。

“不管怎么说，今天我都要为我弟弟报仇，我李家虽然败了，没落了，但是这仇不得不报，纵使今天我死在这里，也要拿你二人狗头陪葬。”这书生面目狰狞，突地跳入客厅中央，一把黑色软剑从身后冒出，那剑初时软不邋遢的，书生手腕一抖，仿佛有生命力一般，笔直的指向金钱帮主韩五魁。

韩五魁愣是一惊，身子往后一翻，椅子倒了个个，人却已经摆好架势，众人虽不喜欢他韩五魁的为人，但对这一手功夫，还是很是佩服的。

只见那韩五魁双手背于身后，手中紧握两把金钱镖，正是他金钱帮不外传的绝学，边上他的儿子韩风显然没经过这等场面，他平常仗势行于街里，无人敢在其面前说哪怕一句硬话，如今自己这靠山老子却被人当着他面逼成这样，心中的恐惧胜过了自己对武林的好奇心，立于一旁，呆若木鸡。

“你究竟是何人？你一口一个为兄弟报仇，我什么时候杀过你兄弟？难道你兄弟也在...”韩五魁打心底里并不想动手，一来在天剑阁主厅内动手的人，自古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到了这届阁主童天纵，他的声望更是享誉中原。再者，对面这锦衣书生，既然敢对自己下手，那一定也是对自己的实力有所了解了。

“哼，我只不过是个想杀你的人。”锦衣书生也不愿多言语了，“嗖”的一剑，直取韩五魁脖子正中。

韩五魁一惊，这飞般的速度竟无法躲闪，心中暗道，好快的剑，吾命今日真的休已。

只听铛的一声，软剑剑锋消逝，软塌如斗败的公鸡，锦衣书生跟着一脚浪蹚，险些摔倒。韩五魁也惊出一身冷汗，半天不敢言语。

“好一剑飞虹落日，不愧是誉满江湖的落魄书生剑李沐云李大侠，速度，准度，狠度都很不错，看来我们金钱帮韩帮主并不是你的对手，比试嘛，知道输赢就行了，李大侠行走江湖多年，这个道理应该懂吧？”童天纵不不想帮韩五魁，但他又不得不出手制止，因为这是他的家，他的势力范围，他绝不容忍有人在他的地盘上撒野，他要是让李沐云在此把人杀了，死了个韩五魁没什么，他丢的脸却就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