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魂曲》:楔子
楔子
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
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
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
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今番同。
-------晏几道《少年游》
河水东畔,晋阳城西,真武山上。
凛冬已至,苍茫茫的大雪压弯了北顶的奇松,满山的风雪再也看不见往日嶙峋的怪石。整个真武山像一根巨大的冰柱一样矗立,任凭那呼啸的狂风也休想撼动分毫,似乎想要刺破那灰蒙蒙的天空。
两仪宫的晚课正在进行中,乾道、坤道分坐在真武大殿的两侧,众人随着那晚课主持师父一句念着一句,重复着万年不变、单调的经文:
大道洞玄虚,有念无不契。炼质入仙真,遂成金刚体。超度三界难,地狱五苦解……
突然,一个闪电似的光亮照耀了整个真武大殿,这哪是闪电?大殿四周的木窗外尽是光芒,五彩氤氲着整个大殿。众人惊疑不定,正在观望着四周。忽地,炸雷一般的声响从后山北顶传来!
“哐当”一声,主持师父跌坐在地,与满殿的群道相觑半晌,“莫非是……?”
“二师叔又突破了?!”
哪里容得了他再说,满殿的乾道坤道弟子们早就迫不及待地奔向后山。只见后山北顶五彩光芒四射,气冲霄汉。北顶上却站着几位衣角飘飘的人影,却是掌门和众长老们。光影中凌空站着有一身影,执剑刺天,青色的道袍在光芒中衣袂烈烈,背后流动的太极图却依稀可见。
“真的是二师叔啊!“
”又突破了吗?!“
“上次不是突破九重了么?这怎么又突破了?!”
……
“难道本门心法竟还有第十重么?”众弟子惊讶地望着彼此,眼里满是疑问和震撼!
“十重?”什么概念?从未听说过!怕是开山祖师爷也没留下只言片语吧!
正在大家惊愕懵逼中,天空中的身影动了起来,“快看!”众弟子惊呼。
只见那人左手捏了个剑诀,脚踏七星,口中似乎念念有词。一股黑气从剑尖冲出,像条黑龙一样在天空中张牙舞爪地转了一圈后又绕着剑身转,接着围绕着人影转,可是却连周围的众弟子们感到一股冰凉寒意。
“那是什么?”众人满脸的惊奇。接着一条青龙又是如此,却让人感觉一股勃勃生气;红龙融化了后山的积雪,热气扑面而来;白龙刮来的风犹如刀割;最后黄龙却给人一种朴实厚重的感觉。
五龙环绕着那人影转动,因为五龙的跃动,四周的光芒开始有些斑驳,众人觉得眼前有点乱,颜色太花了,而且随着五龙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众人不得不半睁半眯地看,同时也体验着不同的温度和视觉。
极速旋转着的五龙似乎想要融为一体,但是看的出来,光芒中的身影好像行动越来越缓慢,好像有点吃力。只见那人迅速地从衣袖中倒出一瓶丹药,直接往嘴里塞,剑身的光芒又涨了几分!
一盏茶的功夫,只见他越来越娴熟自在,五龙的挣扎逸出也越来越少了,眼见的就要融为一体,一条五彩斑斓的光龙若隐若现。
众人提到嗓门眼里心正想放到肚子里来,突然,天空中乌云汇聚,漫天的乌云从四周涌来,形成一个恢宏的漩涡直指那冲天的剑气。
眼看那继续旋转、轰鸣不断、气势恢宏的天劫正砸向那直插云霄的剑气,“砰!”第一下,那股剑气摇晃了下,持剑人却“噗”地吐了一口血!
北顶上的掌门与众长老对视一眼,满脸惨然,“这是天劫?老二的突破竟引发天劫?这是什么样的力量竟然让上天都不允许他的存在么?”
“掌门,你说什么?这就是传说中无人能抗衡的五雷天劫?那二哥会不会有危险?”旁边一约莫五十多岁的女长老听闻掌门此言急切地问道,俏脸转瞬变成惨白。
掌门摇摇头,长叹一声,“唉——”,毅然决然地转头对众弟子们喊到,”众弟子快退,此等天劫非我等所能抗衡!“长袖一扇,隔着近的弟子们早已被扇到真武大殿房顶上,摔得七荤八素。掌门心想”这个时刻哪里还顾及的这么多!“
众长老尚有自保之力,都各自掩护一小拨弟子们撤退。唯有那女长老岿然不动,满眼决绝的地望着光芒中正在集聚力量的身影!
“阿水,快过来,危险啊!”掌门急的怒吼,便要飞身转回去拉那女长老,阿水。
旁边的众长老急忙拉住掌门,“此等天劫非人力所能抗衡,掌门三思啊!”“掌门三思啊!”“两仪宫还要你住持啊”……
”你们别拉着我,我要去救阿水啊!”掌门化掌为拳,便要推开众长老。但是双拳哪敌的过众手,用尽全力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女长老离弦之箭一般地飞向空中。
眼看那继续旋转、轰鸣不断、气势恢宏的天劫正不断地砸向那直插云霄的剑气,两下,三下……持剑之人已经半跪在凌空之中,鲜血染红了那青色的道袍,变得更加艳丽!
……
“行云,我来了!”
“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
“你再也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爱河千尺浪,苦海万丈深。愿得一心人,甘以祭天神。”
决绝的她,嘴里毅然吐出这坚定的咒语,双手张开,神秘地力量让她不由自主地飞向天空,她终于又看到他了,看到他那熟悉的轮廓,坚毅的脸庞,笑了!
阿云,我来了!
他也终于又看到她了,也看到她的笑了,大喊一句“不!”
七窍流血、满脸狰狞的他,运起仅剩所有的真气向天空那道天雷刺去,充满着不甘,似乎想要把天空也戳一个窟窿!
巨大的爆炸声在空中响起,隔着很远的众人都被震倒在地上,甚至感觉连整个真武山都抖了抖,眯着的眼睛也过了好一会儿才能睁开,再望向天空,漆黑一片,哪里还有什么光芒?仅有真武殿木料碎片还在风雪中飘散,同时还有那熟悉的香灰味道。
……
千里之外的岱山顶上,一中年儒生凌立风中,陡然睁开双眼,遥望着西北方,若有所思。中原无量寺里,却传来一声苍老的佛号:阿弥陀佛!
第一章 河水
大河自西昆仑源起,经西戎、过凉、雍二州,北绕贺兰真武而返,遇太白而东去青州岱山,汇于海,绵延几千里,气吞蓬莱。
沿河无数支流汇聚,养育了中土世界无数的生灵。
……
青州城西三十里,许家湾。
一场春雨过后,洗净了整个翠绿的世界!一切都是崭新的了,草芽尖儿、新绿叶儿,伸展着腰肢,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儿!溪水暴涨,把那原本凋落的枯叶、败草,还有那冬天残留的腐朽气息都冲向了大河!
一群穿着土布衣裳、打着赤脚的少年们嘻嘻哈哈地冲向了泥泞的河滩,有的手拿破网,有的提着木桶,还有的拿着竹制的钓竿,这是要网上水鱼的节奏啊!
溪水带来的腐朽正是鱼儿所追逐的食物,争先恐后地往上游游去。
“我们来比赛吧,看谁捉的鱼多!”一个面目清秀、手执破网的少年大喊道。
“哪个跟你比?你每次都是捉的最多……”一个还没下水就满脸泥泞、看不见脸庞的少年说道。
其他小伙伴们都应道:“就是啊!”“你有网啊,我们又没有!”
“那好,今天我就不用这网!”说完,只见他把破网一扔,“咱们就这样来比比!敢不敢?”
“阿辰,就等你这句话,比呗!”众人不服。
“噗通”“噗通”……几声就有几个人衣裳都没脱就跳进了河水。
“喂……喂……喂”阿辰还在脱衣裳,见到他们都跳下了河,有点气急败坏,“又耍狡!”边抱怨边急着跳下河去。
生长在水边的孩子从小就都是“浪里白条”,大家都在自己脚能够得着浅水地方踩鱼,或者就用手摸那水草石缝间。踩到泥巴里的鱼,就深吸一口气潜水蹲下,双手往脚底抓去,连泥带鱼地捉到手里来。
没有地方盛?怎么会?每个人都系着一根腰带,麻绳的,就算下水不穿衣裳也要带上这腰带。不用时绑在腰间刚好,现在就是要用的时候,捉到鱼了,解开绳子,绳子一头从鱼的腮钻进,再从鱼的嘴里钻出来,这样就穿住了鱼,不怕鱼跑了,再系在腰间,继续摸鱼。
一个时辰后从水里上来,每个人腰间都有一串鱼了!然后再来比较谁捉的鱼多!
“一、二、三、四、五……二十二、二十三!”
……
“哎,这次阿辰你输了吧!”从水里出来的少年都全身发白、起皱,在水里泡太久了。
“阿水你们耍狡,我衣赏都还没脱你们就跳下去了!”
“哈哈,我们都没脱衣裳啊,就你脱了,怪你自己浪费时间!”
“有种再比一次!”
阿水瞅了瞅浑浊的春水,虽然很喜欢呆在水里,但是饿的肚子呱呱叫了,“下回吧,我先走了,趁着鱼还新鲜赶紧拿回去给娘做菜吧!”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走走走!”
“赶快回去,我也饿死了!”
阿辰几个也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去了。
还没走到家里,就听到阿水家里传来他娘呵斥的声音,“你的衣裳哪去了?又掉在河里了?”
……
是夜,难得的一天繁星满天。
“明天是个好天气哦!”阿水老爹倚着草房子,抽着旱烟,视线从天空转向了屋内。
阿水他娘正在一盏豆灯之下缝缝补补。而疯玩了一天的阿水此刻却趴在席子上睡得个死猪样。
“莫做了,省着点油!”
“莫做那他明日穿么子?”
“天气热了,穿衣裳倒热起来了!”
阿水他娘吹熄了豆灯,想凭借娴熟的技巧双手仍在黑暗中摸索穿梭。
“天老爷越来越热了!”阿水他爹忍不住在石板上敲了敲烟锅。“他们又要快来了!”
阿水他娘停了下来,望着黑暗中熄一下闪一下的烟锅。
沉默良久,阿水他爹终于又说话:“今年天老爷的河水有点多,收成……唉!”
黑暗中的阿水他娘张开嘴,欲言又止,眼看着那熄一下闪一下的点点微光。
……
天亮的越来越早了,还没等到太阳爬上山坡,稍微有一点点晨曦的时候,许家湾的青壮劳动力就出来割麦了。其实早晨是最舒服的时候,太阳不晒,气温也不高,割麦除了老是弯腰感觉有点不舒服外,一切都比太阳出来热得死人的好!
到太阳上了岭,孩子他娘就回家做饭,然后再提着粗茶淡饭、带着孩子来到田间帮忙。家里地多一点的话,十几岁的小孩子早已算是半个劳动力,早就上场帮忙了!
阿水今年已是虚岁十四,早就跟随他爹他娘下地干了好几回的割麦了!别看他平常贪玩,可是劳动却比得上大半个劳动力,而且体力也出奇的好!别的人干一阵总要休息片刻,他却如一头猛牛一样不知道疲惫。
镰刀出的风快,只见一茬一茬的小麦在他矮小的背影后面接连躺下。
同村的叔伯都同他爹说,你家这小子真是个好庄稼把式,可以接你的班!
阿水他爹嘴角扬起一丝笑容,只是转瞬又有点皱了皱眉头。
吃的也多啊!虽然能吃苦能踏实!
……
今年的收成比往年要少,春上雨水太多了!
若是往常,勒紧裤腰带也能过完这一整年。可是今年粮食少了,人还是一样多,还要交赋税啊!小麦脱粒、晒干之后大部分却要上交,只剩下一小部分留作家用,赋税太重了!谁叫自己种的是别人家的地呢!
这才是阿水他爹皱眉头的原因!就算这孩子和自己一样是个好庄稼把式,农闲时再抓点鱼,可还是只能延续自己的命运:把一生交给土地河流,面朝黄土背朝天!唉!
今年六月,等了好久的——浩气宗十年一度的天赋测试就要来了,既然阿水在庄稼地里表现得这么好,他爹自然就非常担心他有没有那个福气再进天下闻名的浩气宗了!
二十年前的自己就没有进入浩气宗的福气,当然那时许家湾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这个福气,屈指可数的除了十年前许扒皮的女儿之外就再也数不出了!虽然很少有人能通过浩气宗的天赋测试,但是万一呢?何况阿水他……那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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