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圣人》: 我错了吗?
第一章 我错了吗?
上厄有云:龙生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凡林种种不一而足。
是故芸芸众生中,贪财者寡恩,重权者无情,爱美者至毒,名利二字可谓贯穿了三教九流古往今来一概人物。
正所谓生命不息追求不止便是如此了。
而我们所要讲的这个故事,正是独立于名利之外的第三种喜好。
......
......
时当公元二零一七年,地处福建西河,节近中秋,桂花正盛,香飘九里。
崎岖十八弯的泥泞山路中,一辆沾染满泥垢的老中巴,艰难的左右颠晃着,一阵阵喷吐出的黑色尾气,浸染了一路的清净。
“真的是我错了吗?”
因通宵赶车一夜未睡的杜霄,目光透过发黄的车窗玻璃,凝视着这片陌生的土地。
呆滞疲累的眼神中,不经意间,凄然往事悄然浮现,自责压抑...
“小后生,你祖上是哪位啊?”
瞅着一副粉白气质仿似娇生惯养的杜霄,自县里汽车站起同乘了一路的五十岁花衣大妈,再忍不住好奇,语气热切的道。
西河村,位于福建与江西交界处的深山老林之中,山路四个小时,极是偏僻。
但正所谓平庸之中亦有些不凡。
西河村虽穷乡僻壤的,但宗族姓氏之繁多,目前可考的便有十九个,而村史之源远流长,甚至最早可追溯至六百年前的永乐年间。
是故,十余年来平日中并不少见几个衣着鲜艳但陌生的面孔来此寻根问祖。
不必故问,这长得一副粉白气质的杜霄,在大妈料想来基本如此。
但令大妈干涩万分的是,那杜霄只神色漠然的白了她一眼便转回头,继续看着窗外。
气氛尴尬!
“给脸不要脸,小鬼都敢端大牌了,没教养的东西。”
莫名热脸倒贴了一记冷眼的花衣大妈,气得牙痒:“看着厚没三寸瘦竹的反倒长大了脾气,亏我平心性善,若搁了混子早被弄死了扑街都...”
因同座,大妈这番的碎碎叨叨虽未刻意拔高声调,却也清楚的落进了杜霄耳中。
“你说完了吗?”
眼睛微微眯起,杜霄忽然侧脸,目光幽晦的紧盯着大妈,那如同一潭寒水的深邃眼眸中,淡漠得不带有一丝温度。
“怎么,你是要跟我挥拳头还是要干仗?男女老少难道就偏偏说不得你吗?”
大妈毕竟年龄半百了,也算经历惯了人事的颠簸沉浮,哪里会怂怯了杜霄这种二十岁小年轻。
她一瞅见杜霄这副脸色,那嗓门登时尖锐了几分,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之意。
“闭上你的狗嘴吧,我不想和你说话。”
瞪视片刻,杜霄收回视线,只凝视着车前的大路疲声轻道:“你二十年没刷牙了吧,口臭很重的懂吗?”
“你!”
饶是大妈再嘴皮刁辣,此刻,也不免被气得眼前一黑,直接语滞...
“西河村到了,有下的没?”
正当气氛僵硬着时,车头的售票大姐忽然叫道。
“眼瞎了看不到人啊?这就等着下了叫什么叫?”售票大姐叫声刚起,那羞怒中烧却无处发泄的大妈,当即一口尖锐骂道。
一手抓起蛇皮袋,大妈便使性的抢过车道,挤着要下车,惹得本就拥挤的中巴,顿时一阵怒骂。
回家了...
旁观着这一幕的杜霄,眼神中忽然露出了些许难以言喻的伤怯,但随即他便负起背包,手提着行李箱,从拥堵车道挤了过去。
“吱!”
伴随车停,杜霄紧接大妈之后,下了车。
还带着余辉的夕阳,幽幽的笼罩着一片遥望无际的老旧屋村,一股仿若置身于民国时代的上个世纪感,由心而起。
深吸一口气,悄立于村口的杜霄,也不理会一旁的大妈,一步踏入。
说来也是不可思议,西河村虽地处极是偏僻的深山老林之中,但村人之多,就两年前统计便已然近乎十万,规模远远超乎了大多乡镇,玄乎非常。
故此,近一个小时后,杜霄才出现在了一座看起来隐有些阴森森的大宅邸前。
在大门上悬一匾额,西河堂。
而门口正对的两株百年香樟下,一张石桌添四墩石座,石座上对坐着两名老人,有说有笑。
面对着杜霄的七十老人,一身黑色的对襟短衣打扮,面相宽额敦厚,福相饱满。
至于背对的老人,则通身灰色中山装,面相倒看不见了。
“这该是出陀大兄之后,杜崇之子吧?”
望着由远抵近的白衬衫杜霄,那黑色对襟短衣的七十老人仔细分辨片刻,招手迎笑。
“放甚么耻笑话二宣九子一概夭折了,又哪个?”
背对着杜霄的另一名老人,冷声一笑不由转头而望,但在见着杜霄时,浑浊的老眼中,顿时掠过了一抹不可思议。
“两位老大爷好。”
狠眨了眨酸涩的眼,杜霄走近石桌,飞快扫了眼二人:“祖父正是别薪公,因小名霄哥儿所以叫顺了口杜霄,不知您们怎么称呼?”
杜霄的爷爷大名杜岗,字别薪,号出陀居士。
但若只说杜岗,那定是鲜少知晓,可若一提及“出陀司冥”,那纵是西河七岁小孩都能道来一二。
无他。
杜霄的爷爷,也即是那杜岗,其一生虽无大功于史书,但据闻深谙始祖拾道公所传的三命通相之术,堪称铁口神断。
甚至传说有上达天听下通九幽之手段,神能莫测。
故在世时,杜岗又被称以“出陀真人”杜神断,但凡知者无不先敬以三分。
也正因这般的大手段,杜岗生前积攒了几乎难以想象的巨额财产。
譬如三人面前那占地六十二亩的西河堂大宅邸,也不过仅仅其中之一罢了。
“果然是了,一家人不说两家的话。”
端详了杜霄许久,那黑衣老人笑道:“出陀大兄先我三八岁,你唤我敬禅公就行,但我与你父亲渊源之错综复杂,其实你也叫我一声敬禅大兄才合情合理的。”
“至于这老贼不说也罢,满足了他万二八般好处也无底的。”
说着,自称敬禅公的老人,冷了眼还摆架端坐着的灰色中山装老人,转回头道:“既然杜霄只是缘自小名,那你大名是什么,总不是有姓无名的天地黑户吧?”
被如此讥讽的灰色中山装老人老脸清冷,鉴于杜霄在场,不适合发作,只是怒了敬禅公一眼,事后讨教的意味不掩。
“杜霄的确并非大名。”
眉头一挑,杜霄装若无睹二人的小冲突,道:“至于大名,因老爹溺爱过分见人就叫小名霄哥儿,二十年以至于万人熟知反倒生分了大名,因此未知。”
“笑哉,你这态度错怪了。”
不可置否的摇了摇头,敬禅公笑道:“经你九位哥哥夭折了,杜崇也恐怕你难养活,为彻底免绝百二六种祸灾,实乃不得已而为之的。”
“对了。”
还未待杜霄反应,敬禅公又道:“听小太婆说,你前年可是考上了北大吗?”
“是了,今年大三。”
杜霄点了点头,但瞅着敬禅公这种似乎明知故问的态度疑心大起,尤其对九位哥哥更百般疑惑,自小起他可从未听闻父母说过,如今怎来了这一说?
“霄哥儿不愧杜崇之子,果然优异非常。”
点头一笑,敬禅公望着杜霄这副的粉白气质,赞道:“西河六百年唯独始祖拾道公一人登科及第,你这成就第二人了,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就是可惜了出陀大兄活不到这一天了,时也命也啊。”
闻言,杜霄面庞涨红,默然。
坦白的说,对于传说中的爷爷杜岗,他毫无一丝印象。
无他。
十九年前,在杜霄一周岁时,杜岗例行以他的八字与面相卜了一卦。
但怪异非常的是,杜岗却怎么都不肯透露卦象,反而留以一句莫名其妙的“天分中生成一段阴狗,原来痴煞”后,便溘然而逝。
对此,众人不解之余,也不由得将尚一周岁的杜霄看作了不详怪物,退避三舍。
老爹无奈,唯携一家妻小离乡背井,出外打拼。
至今,已然整整十九年了。
这些年来,他仅去年十八周岁时,因母亲死去而骨灰入葬祖墓一事,才被老爹带回了老家一次。
“是了怎独你一人,杜崇呢?”
沉寂了片刻,敬禅公又转头看了看村口方向,疑道:“关于名单那事,今年必须销止了。”
什么名单?
心头疑惑,但杜霄还是毫不迟疑的道:“前几天的深夜老爹走了,这次是专程送他的骨灰回来入葬祖墓。”
“竟然以他都走了?”
伴随杜霄这话一出,两名老人不由得对视一眼,齐齐失色道:“可是你生日那晚?”
“是了,有什么疑问吗?”
听话听音,不傻的杜霄一见两名老人的变色,心头悄然一凛。
“些许的难言之隐中总有未提及的爱护之情。”
敬禅公欲言又止,凝重的面色中又夹杂着浓浓的忌讳:“借杜崇的话赘述,有些事,明知不可为却必须为了一个信念而为之的。”
“杜霄年少,对于白事礼法一窍不通。”
望着怪异非常的二老,杜霄虽好奇万分,但还是压着情绪,道:“希望宗族能帮衬着周全,免得先人羞耻又落了笑话。”
“毋需你张扬,西河无人会袖手。”
摆手一笑,敬禅公道:“反倒是你此行回来,还有什么目的吗?”
“倒是有一个的。”
接连的怪异气氛,也是令得杜霄心思凝重了起来,道:“这次入葬了老爹我便要即刻回京都读大三,因此要招人检修了大宅邸,放了假回来好住。”
虽说杜霄自幼起便成长于外地,但他自小受着老爹的棍棒教诲长大,心中谨记血浓于情和落叶归根。
故父母虽皆亡了,但他心中并不曾分割了自己与西河。
因为,唯一证明他杜霄不是无根飘萍的,就是这祖地西河宗族了。
“造化弄人啊。”
见杜霄与西河竟毫无一丝疏离之意,敬禅公面色顿时黯然,道:“若非为了你,以杜崇之才智名望,决不必被逼的携家离乡背井了。”
闻言,杜霄却面庞平静,并不搭话。
“但既然杜崇都死了,请你放过宗族吧。”
深吸了一口气,敬禅公面色郑重的看着杜霄,沉声道:“入葬了他后,我会勾销你一概的阴阳名籍,从今往后西河与你再无瓜葛,你死了也休要回来。”
逐出宗族?
“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我爷爷生前积攒的巨额家产惹人垂涎尚是难免的,如果自恃宗族长辈的身份就妄想贪婪我家的祖业。”
面庞彻底冰冷,杜霄的漆黑眸子中,一抹冷冽杀意迅疾涌起:“我杜霄死爹又死娘的孤儿一个的确不及你们人多势众,但你们确定了要为名利撕破脸皮吗?”
“你是第三次天谴懂吗?”
杜霄话还未说完,一旁,始终端坐冷观着的灰色中山装老人,突然冷笑道:“果然二十年前就不该舍命救你,祸害宗族了不说连自个父母都要害死,谁家会要你?”
第二章 替罪羊
舍命救我?
第三次天谴?
什么意思?
中山装老人这话一出,杜霄愣了愣,懵了。
“凡事皆合乎一饮一啄。”
望着一无所知的茫然杜霄,敬禅公叹了口气,道:“先代们使以拾道公所传的三命通相之术窥探的天机越多,如此后人所要偿还的代价越恐怖。”
“而作为偿还应化者,宗族称之为天谴。”
面色无奈,敬禅公直视着杜霄的目光,道:“每逢你生辰之夜,包括你父母在内的两支血亲中必有一对男女残忍横死,本命年则为十二对,无解。”
如此牛壁的你们咋不上天呢?
还天机?
那接下来是不是就轮回转世甚至修道渡劫继而位列仙班长生不死了?
你他妈有病吧!
杜霄张了张嘴,但却发觉大脑一片空白...
“二宣才资之高,乘世界五千之功亦无以望其项背,一代奇才。”
灰色中山装老人语气酸溜溜的看着杜霄,道:“大概两个月前,似乎他从三命通相之术中有悟,但他却不肯透露一二,只说请待分晓。”
“请实话相说。”杜霄虽判断不出真假与否,但他并不傻:“这所谓的天谴会祸连我的妻儿吗?”
自懂事起,他便疑惑于所有的小伙伴中独独自己没有外祖老舅、没有叔伯长辈,甚至哪怕一个三姑六婆也都没有...
对此,他曾多次询问过。
但记忆中,每一次他好奇发问时,老爹总是一脸的沉默与慈祥,而母亲则是红了眼眶泣声不断...
细细一想还真是邪门!
“天谴不吃人。”
摇了摇头,敬禅公道:“只是包括你的子孙、父祖、母祖在内的所有血亲人一概都是天谴名单,直至你死前,谁也逃避不得。”
“那你们为什么不早说?”锐利的目光猛然一凝,杜霄呼吸顿时急促。
“没横死几个你为之痛彻心扉的亲人,你觉得信吗?”敬禅公意味深长的看着杜霄。
“咔!”双拳紧握,杜霄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但他不甘,便又道:“既然我是第三次偿还应化者就别说什么无解,究竟有什么破谴之法?”
“并非不愿说你,销止名单之法确实是有二。”
敬禅公欲言又止。
但在瞧着杜霄明显的不耐之色时,他叹了声:“勾销你一概的阴阳名籍即名单自止,但这种欺瞒了后你一生将尝尽十八苦而死,所承报应之重惨不忍睹。”
“第二种呢?”杜霄牙关紧咬。
“九世祖称之为替罪羊。”略一沉吟,敬禅公道:“你去死。”
“狗屁个拾道公!”
片刻之后,百年香樟树下骤然响起了一道愤怒的咆哮。
“偌大的宗族全他妈死绝了吗?为什么偏偏就选中了我,难道生来这么优秀的我就合该这么的被作贱吗?”
心在滴血,勃然激怒的杜霄,漆黑眸子中,杀意凛然。
“因为你是杜崇之子,这就是你的命。”
望着仇恨交加得脸庞扭曲的杜霄,敬禅公嘴角狠狠一抽,咬字掷地有声:“这就是凡人妄藉以三命通相之术窥探天机的代价。”
“真是可笑啊..”
杜霄笑了,但那副笑容中,满是仇恨和愤怒。
但也更多的是无奈与苍凉。
“所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性命,大抵上便是如此了。”
漠然得不带有一丝情感的讥讽中,杜霄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二老,道:“像我这种贱人是不会为你们送死的,倒是你们的死相想好了吗?”
“如果你到了我这一把老骨头的年纪,你就会知道死亡是不可避免的。”
一副神色释然的笑了笑,敬禅公道:“但事有轻重,比起整个宗族的延续,死了你一个也并非不可接受的伤痛。”
“作为唯一嫡系,背负起宗族的罪孽尝尽十八苦而死这是你为人子的大义和责任。”
目光平静的看着杜霄,敬禅公道:“但人性自私,你任何觉悟我们都丝毫不愤怒,小我与大我只在你一念之间,该说的你也清楚了,我们不会逼杀你。”
“因为这是你的自由。”
可笑...
都一副正义凛然的扣上了小我和大我还恬不知耻的说不会逼杀我...
所谓的宗族也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自利之徒!
枉我珍视若宝的心捧着这份最后的亲情..
我真是自作贱!
“我不欠你们任何情义。”
冷漠至极的字眼,从杜霄牙齿缝间泄露出:“如果有想活命的那就都来吧我杜霄来者不拒,有一个算一个,三岁小孩我也照杀不误,死了是我无能!”
“那倒不必你沾血了。”出乎杜霄预料的是,敬禅公却摇了摇头,叹道:“再两年,历经六百年沧桑风雨的西河杜宗,也是要死绝了。”
两年后死绝?
怎么可能!
去年我母亲入葬祖墓时披麻戴孝者尚有千人之多...
面庞一惊,杜霄正欲脱口,旋即他忽地一怔,转而冷笑道:“大义不功改心软感动了吗,没人性的贱人听不见的。”
“这是事实。”
脸色唏嘘的摇了摇头,敬禅公黯然道:“实际两年前族人已不足六人了,否则天谴名单尚不会早早的降临了你的至亲父母。”
呵呵...
杜霄瞳孔涣散,但粉白气质的脸庞上,却满是无言的讥笑。
好半响,杜霄拳头握了又握,才冷道:“我不是西河人,就算我横死了街头也不合你们相干。”
“大恩不言谢。”
敬禅公面庞一凛,当即拔身抱拳敬道:“只是老头子右腿有伤不便,不能给你磕个头了,百年后祖祠中单独为你设无名灵牌一座,位比三世祖。”
“少猫哭耗子的假惺惺了,不是我的造孽你们全横死了我面前也不会滴眼泪。”
面庞漠然的脚下一转,杜霄也不再看二人一眼,大步迎向了面前的大宅邸,推门而入。
作为民国时方圆百里的大人物之一,爷爷生前建有一座占地六十二亩的大宅邸,即西河堂,五进五出。
但自他爷爷溘然而逝、父亲携一家妻小离乡,这西河堂也就荒废了。
因此,杜霄刚一推门而入,一股清冷寒意便扑面而来,如同置身于冰窖,让得只穿一件阿玛尼衬衫的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哆嗦,浑身鸡皮疙瘩。
“明明炎夏时节,却倒像是寒秋似的...”
愕然的扫了眼面前杂草丛生的荒芜前院,杜霄后背一阵寒意。
毕竟,中秋时节的天气可还炎热着,可大宅院内的这股清冷,竟犹如寒秋,不可思议。
不过杜霄也未多疑。
一者大宅院荒废了二十年,人气不足。
二则院墙高筑,以至于空气不通,当然寒气重了些,情理之中。
略一停滞,站于大门口的杜霄,一步踏入了杂草丛生的荒芜前院,而后凭借去年的记忆,穿过正堂、偏廊,径直迈入后院。
后院一如的杂草丛生,而杂草包围中,三座孤零零的小院,看起来比之前院更多了几分空寂。
见此,杜霄心中更黯然了三分。
停顿片刻,他迈向了第二座小院。
“吱呀...”
迈入小院,杜霄上前推开经受了近百年风吹雨打而斑驳的大门,一步跨入了堂屋。
“回家了。”
望着一年后再见却积满了灰尘的腐涩老屋,杜霄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去年的历历见闻,心头悲凉。
轻声长叹,杜霄动作小心翼翼的置放下背包,并从中捧出了一坛骨灰盒。
“笑得真丑...”
面色压抑的凝望着骨灰盒上的一张黑白遗照,杜霄强作欢笑,心中却在滴血。
沉寂许久,他转身去了伙房。
少顷,经一番汗水,他便将堂屋的里外简单的拭除了遍积尘。
“呼...”
抹了把额头上的潺潺热汗,杜霄看了看已近黄昏的天色,低头略一沉吟,从行李箱中,翻出了带备的干饼,就着在伙房烧的开水泡了杯咖啡,填饱了肚子。
半晌后,他咽下最后一口干饼,又从行李箱中,翻出了毯子,铺置于里屋的床板上。
一番布置妥当,杜霄这才缓了口气,出了小院。
穿过偏廊,杜霄踏入了昏晦的正堂。
正堂很是宽大,只桌上的一盏烛火气氛温馨,而在正中央的壁上悬着一张拾道公坐禅的画卷,之下依次排列四盏灵灯。
但有所不同的只偏偏第四盏灵灯点了烛火,昏黄的火光,映照着澄净的灯壁。
见此,杜霄便转身去了偏房中,翻找出了去年和父亲购下的灯油、燃香等,随后,他怀抱着一个大纸箱,重新出现于大堂。
一阵忙活后,他才重点了枯灭的三盏灵灯,并一一祭上了三柱香。
“呼...”
望着顿时亮堂起来的正堂,杜霄又从纸箱中握起了一座灵灯。
想了想,他握笔沾墨,在灵灯上以正楷写就“先考杜公讳崇字知闳之灵灯”,并置放于第四盏“先室杜母郑氏闺名遥雪之灵灯”旁。
“你是哪个人?谁教你闯进西河堂作死的?”
就在杜霄刚放置好灵灯,在他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浑厚的怒喝声。
转头一看,却是堂外跳进了一名倒握锄头的魁梧汉子,古铜面容气得青红交加。
“三根叔一年不见就你不记得我了?”
一见得中年汉子,杜霄眼前一亮,笑道:“去年你还取笑我七尺的男人女儿心,气得我都就不合你说话的。”
“原谅是霄哥儿。”
凝望杜霄片刻,三根叔喜得当即掷了锄头,大步抢前:“亏我听话你母亲修身养性了二十四年,搁岁前就一锄掘你头上了。”
“倒是我命好了。”毫不意外的笑了笑,杜霄指着母亲的灵灯,道:“三根叔是你做的吗?”
“是了,就我近的。”
转眼点了点头,三根叔直笑道:“你母亲生平最怕黑,我不敢枯灭了一分钟,三百六十五天的悉心添油千四六趟,一丝灰尘都沾不上。”
“倒是霄哥儿好家伙的。”
收回视线,三根叔举手轻重的拍了拍挺胸拔背的杜霄,喜道:“一年没见彻底男人气概初长成了,竟我没先认出,对了知闳哥呢?”
“那你这的确是摊上大事了。”
勉强的一笑,杜霄侧身让了半步,露出了身后的老爹灵灯,道:“一心万众中焦点的他竟头一次被冷漠,尤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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