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缔唐》免费试读_靥凝
0001 他已故去
冷。
仿佛置身于冰窟之中。
他努力睁了两次,仍没能睁开眼。
“感觉怎么样?”
脑海里飘进来了一个声音,他本能地转头、试图捕捉声音的来源,一盆凉水对着头就浇了过来。
水滴顺着头发丝滑落进了眼睛,他眨了好几下才勉强可以视物。
面前蓦地出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对方蹲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他啐了一口,血丝顺着嘴角滑了下来。
“你看起来像条狗。”男子嘴角微微上扬。
“很得意?”他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吐出了三个字。
“为什么不呢?”对方仿佛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歪头看着他。
“为了什么而得意?”他冷笑道,“贩毒很光荣?你知道有多少家庭因为毒品的存在而妻离子散么?!”
“又来了……我真是对你们华国的缉毒警喜欢不起来,骨头硬还啰嗦;打不垮你们,说也说不过……”男子的食指戳了一下他面前的空气,用生硬的华语说,“我都讲过很多次了,我只是负责提供技术。”
“再说了,那些染上毒瘾的人都是被他们自己打入地狱的。”男子耸耸肩,补充道,“戒毒所现在满世界都是,如果意志坚定,绝不会变成那种样子。”
他冷笑:“呵……”
“我没说错啊,毒品虽然有致人上瘾的缺点,但止痛效果非同一般。”男子摊手,“乱吃药把自己毒死了,怪罪制造药品的人就说不过去了吧?”
“你的歪理还真多。”他瞥了男子一眼,“那你自甘堕落为毒枭的同谋,怎么还有脸怨天尤人?”
“我可不是自愿堕落的,再说了,注意你的措辞,什么叫堕落啊?他们赞助我去研究的经费,我才能继续我的实验。”男子嘴角平抽了下,说,“为了感谢他们提供的援助,我帮他们提供技术。你们华国不是有一句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吗?”
“你这是为了满足一己私利而祸害社会!”他剜了男子一眼,说,“别侮辱我们先贤!”
“好吧好吧,随便你怎么说。”男子妥协道,“可我没危害社会啊,我当初为生命科学方面贡献过那么多珍贵的试验资料,得到的是什么?”
“我的太太和女儿为了我的国家而牺牲,可我的国家是怎么对待我的?”男子冷笑,“说我是反社会性人格,把我抓进神经病院,还强行中断了我的研究……”
“把自己老婆和孩子当成实验品,你不是反社会性人格谁是?”他蹙眉,“这就是你所谓的为了国家而牺牲?”
“在探究科学的道路上,每一个牺牲者都是英雄。”男子的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神圣和虔诚,“换句话说,每一个人都应该成为英雄、都应该为探究科学而牺牲!”
“我觉得你的国家虽然不是很发达,但最起码价值观是正常的,”他的嘴角抽了下,连带着眉毛也抖了下,“只不过你这样的应该判死刑。”
“也许吧。”男子没有反驳、而是站起来走到旁边的操作台旁,拿起来了一个试管架折了回来,试管架上有四根试管,分别装有不同颜色的液体,“不过很可惜,你没有机会等到这一天了。”
“其实我挺喜欢你的。”男子把试管架放在地上,从口袋里摸出来支一次性注射器,撕掉包装、挨个从试管里面吸取了一些液体,“我听说你之前是法医。”
他瞳仁骤然紧缩,接着神色恢复如常。
“某个偏执的病人家属坚持认为你的尸检报告有问题,于是买通了外卖食品下毒。”男子把注射器里面的空气挤出来,打量着注射器,“结果你妹妹在你回来之前先吃了外卖,毒发身亡。”
“闭嘴!”他额角青筋暴起,手握成拳抡了过去,可并没能挥到男子脸上、而是在他面前一厘米的地方猛然停住。
“我听说你是个孤儿,一直和这个妹妹相依为命。”男子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还拍了拍他手腕处紧绷着的锁链,“你妹妹死了之后,你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于是你申请做了一名缉毒警。”
“我叫你闭嘴……”他的声音极度沙哑、听起来就像相互摩擦的老树皮,他垂着眼睑,声音越来越小,“别再说了……”
“你看,你本来是为死者昭雪,可是家属却认为你提供了不公正的证明。”男子把注射器斜举着,“你所谓的坚持害死了你的妹妹,你还觉得你的坚持有什么意义吗?”
他微微垂头,发丝顺势滑落了下来、遮住了他半张脸。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正义,可这个社会什么时候反哺过你?”男子揪着他的头发强迫他盯着自己的眼睛,“我在你的眼中只看到了懦弱,以及无能为力。”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瞪着男子,一字一顿地说。
“没什么,只是想激怒你罢了。”男子把装满了紫色液体的注射器猛地扎在他的脖颈上,迅速挤出里面的液体又快速抽离注射器,“要不要试一下我新研制的致幻剂,可以让你彻底忘记烦恼哦!”
“你……”他想要再说些什么,脖子上顿时传来一阵刺痛,他下意识地摁住注射孔,可是疼痛感瞬间传遍了全身、身上登时青筋暴起,每一寸皮肤都传来了灼烧感。
像是有人要强行分离他的血肉和骨骼,每一丝神经都承受不住撕裂的疼痛、集体叫嚣了起来。
“哎呀呀,剂量好像弄错了。”男子摊手,脸上丝毫没有愧疚感,“不过你确实很厉害,这么重的剂量居然还能撑得住不哭出来。”
他根本听不清男子说了什么,疼痛已经顺着神经占领了大脑,每一寸肌肉抽搐了起来;视线逐渐地变得模糊了起来,他强迫自己集中意识,可是意识还是崩盘了。
他还没来得及呼喊,心脏就停止了跳动。
“呵,只有这点儿程度么?”男子看他忽然停止了挣扎,踹了他一脚,讥笑道,“你还真不配称为英雄呢。”
0002 倒霉孩子
皓月当空,迎面扑来的风有些清冷,空气中隐约有淡淡的桂花香。
“姐姐,郎君这是怎么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仰头看着旁边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女子,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已经整整一个时辰没挪动过了呢。”
“莫要多舌,”女子下意识地看着她指代的方向,接着把目光收回来、低声轻斥道,“主子们的心思岂是我等婢子能肆意揣测的?”
“唯……”小女孩一哆嗦,立刻低眉顺眼道。
“好了,你下去吧。”女子轻叹了口气,“你刚入这深宫,凡事皆要谨言慎行,该说的、不说的,一定要掂量掂量。”
“谢姐姐教诲。”小女孩屈身行礼,倒退着走了两步、转身走了出去。
目送她离开,女子把目光挪到了窗前。
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孩子正盘腿坐在软塌上,他面朝窗外、肥大的长袍被风鼓成了箜篌的形状,看起来身形单薄。
她也很困惑,原本姚疾医说回天乏术,但是下午的时候他突然就醒了过来。
只不过全然不识任何人,不仅如此,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郎君。”她走过去行礼道,“夜深了,且先安歇吧!”
……
李琚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外面的月亮又大又明亮,看起来完全没经过工业化污染,不知不觉间,他居然盯着月亮干坐了一个时辰。
胳膊抽疼了一下,他抬起右胳膊、把袖子撩上去,露出来的胳膊内侧包着厚厚的棉布条,隐约还能看到些血迹。
据怜儿讲,李涺得了一个特别喜欢的花瓶,日夜都要摆在身侧才肯入睡;结果昨天夜里,他翻身把那个花瓶碰倒了,倒了的花瓶不知道怎么就碎成了一地残渣。
唐朝没有床,人都睡在软塌上,软塌就是现世岛国还在睡的被褥,那才有多高?
李涺正在睡梦中,自然是浑然不觉,而且这娃儿睡相好像不怎么好。
怜儿讲这个事情的时候虽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嫌弃,但是李琚也能想到他的睡姿有多丑……
熟睡的李涺翻了个身,胳膊正好甩到了溅在卧铺上的残渣上。
只是甩上去自然不会造成太大的创伤,但是他睡相不好,继续在玻璃碎片上翻滚、跳跃、不停歇。
好巧不巧,一个瓶底儿和瓶身连接地方的3D碎渣扎破了他的动脉;所幸是伤口不大,不幸是发生在夜里。
等到第二天发现的时候,李涺已经失血过多休克了。
唐朝的医术虽然相对于之前的朝代有很大的进步,但是毕竟和后世的现代医学没法儿比。
医生看到伤口镶着残片的时候,二话不说,直接大力出奇迹、硬生生地把碎片薅了出来……薅了出来了……了出来……出来……来……
不仅没有第一时间缝合伤口,还对伤口造成了二次重创。
最致命的是唐朝医生根本就不会有要输血的意识——当然也没有条件,只是一味地止血,可怜的娃儿最终从“失血性休克”变成了“失血过多死亡”。
只有十岁的倒霉孩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挂掉了。
李琚穿越过来的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不停地冲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胖大叔作揖。
—
眼前一片混沌,他费力地睁开眼睛,脑海里好像被掏空了、空空如也。
四肢百骸一起酸胀起来,可是他却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唔……”
稍微适应了一下,他终于找到了疼痛的根源。
他的胳膊上包着一块厚厚的棉布,那块棉布已经渗出了些许血渍;白色的棉布上点缀着鲜红,居然有几分好看。
下一秒,他忍不住皱眉,那个位置是尺动脉;他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查看,血渍顿时深了两分。
血居然还在往外渗?!
李琚快要气死了,哪儿来的庸医,这么大伤口不做止血处理也不缝合……是想置他于死地吗?
难怪他感觉虚弱得要死,失血量明显已经超过了临界点,能活着都已经算得上医学奇迹了。
原来临近死亡是这种感觉……
李琚费尽全身力气把棉布上面系着的布条扯开,用牙咬着布条的一段、把它死死地缠在伤口上方。
动脉近心端,静脉远心端。
他费力地缠好之后,才发现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很多人;他们都穿着裁剪考究的古装,和电视剧里影楼风的浮夸道具服完全不一样。
那些人的目光打在他的身上,似乎要用目光在他身上烫出些洞。
李琚有点儿懵,他还没来得及思考,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立刻拿了一根绳子和干净的麻布上前、把伤重新口扎好。
他顺从地让老者扎上绳子,这才开始梳理乱糟糟的思绪。
周围都是古装……难不成他在漫展上晕倒了?
也不是啊,如果是逛漫展不应该会受这么重的伤啊?
李琚想了半天,脑海里依旧空空如也。
这时,吃瓜群众当中的一个中年发福大叔开口:“涺儿,可有好些了?”
他穿了一身明黄色圆领袍,头戴软脚幞头;他说的不是普通话,但奇怪的是李琚可以听懂。
他忽然想起来了,自己在出任务、潜伏多日却在关键时刻被叛变的线人拆穿,最终沦为阶下囚。
他打量了一下周围,可是这古风古韵的房间、精美绝伦的装潢,怎么看也不是囚困他的那个地牢。
“儿啊,你阿爷问你话,你怎么不答呢?”一个柔和的女声打断了李琚的思绪,他偏头,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一脸关切地走上前,心疼地摩挲着他的脸,“我的儿啊,你感觉怎么样?”
她穿着杏白色刺绣的对襟短襦配淡橘色团花长裙,胸前浅粉色的系带打成了兔耳结,肩上和裙子几乎同色的绣花披帛遮住了半个肩膀,另一边则松垮垮地搭在胳膊上。
她的头发梳成了高高的蝉髻,上面装点了繁复的发饰,只是随着她走动、有些松动的发簪看起来摇摇欲坠。
“阿爷?”李琚反问,说完发现自己和他们用的是同一种语言;他不由得吃了一惊,“敢问娘子,今天是何许年月?”
他话音刚落,那个女子的手一僵、差点儿一个踉跄跌倒;她向后退了一步才勉强站稳,脸上满是凄楚地看向中年大叔,声音哽咽:“阿郎……涺……涺儿他……”
“你不识得她是谁?!”中年大叔一脸错愕,“那你可还识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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