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是樱花的季节》免费试读_姑息养奸

第一章 山桃

所谓成人礼的仪式自古便有，在清朝的时候曾短暂的消失过，可在二十一世纪又流行开来。所以当临川中学宣布放暑假，陆离说要回家过成人礼的时候，同学们都没有特别的惊讶，只是反复叮嘱陆离要记得七月十五的活动。

“中元节出去见鬼啊？”

陆离很不情愿却拗不过同学的死缠烂打，只能勉强答应。

而此事过后，他便挥手告别了同窗好友，转身头也不回的回乡了。

……

在别的地方，穿上一身重点高中的校服回来肯定是会被乡里乡亲嘘寒问暖，问东问西的。可山桃村却不一样，他们总和老爷子一个腔调，认为学习没啥大用。

老爷子虽然不是村长，但却比村长说话管用。

这是陆离这十八年以来最大的困惑，明明那只是个普通的糟老头子啊！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对跟着来的乡亲们说道：“福田叔、贤淑婶……别再往我兜里塞鸡蛋了，我这两年在外面成天吃，已经不喜欢吃了。”

“不是给你滴，你踹着就是，你爷爷问谁给的别忘了说是你福田叔啊！”

“呸，不要脸滴，俺也没少给。小离，也别忘了说你贤淑婶啊！”

就知道你们不是给我的！陆离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往家里走去。

这山桃村曾经也斗过地主，斗下来的大院子分给村里做支部了，再后来，又改革开放了，这宅子不知道转了几手却转到了陆家，就这样，劳苦农民终于翻身把歌唱了。

“老头子，我回来了！”

陆离一进门就见老头子搬个太师椅坐在院子中央，像是晒太阳，不禁吆喝了一声。

老爷子头也没动，“小瘪犊子回来了。”

“晒太阳呢？”陆离小跑过去，屁颠屁颠地给老爷子捶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老爷子冷哼一声。

“我能有啥奸有啥盗啊。”

“你害怕我问你有没有女朋友对不对！”

“哪有的事儿……”

要不是每回回来你都问，我能心惊胆战吗。陆离心道。

老爷子眉眼一撇，起身回屋：“这回我就不过问了。”

“此事有蹊跷。”陆离心下一沉，注视着老爷子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喊道：“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今晚过了成人礼你就知道是什么药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陆离心道。

摇头晃脑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陆离在仔细思索这里有可能存在什么不正经勾当。

“难道过了成人礼他就给我弄出来一个未来媳妇？”

从壶里添了碗茶，他越想越有可能：“以前一回来他就问我有没有处女朋友，这回事出反常必有妖，肯定是他准备先下手为强，在村里要找个姑娘把我给嫁了！呸，把我给……不对，是让我把一个陌生的女人娶了。”

他想起了民国时期几位才子的故事，虽然没有自诩的可能，但无疑可以证明包办婚姻的失败，即使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老头子包办的那个女人着想。

如此作想，他情不自禁地去找老头理论了。

谁曾想，老头子一脸困惑：“谁要给你包办婚姻了？”

“你啊。”

“我没有。”

“你分明是有啊，要不然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唉，我是想通了，强扭的瓜不甜，也便不强迫你给我生重孙子了。”

“可真？”

“当真。”

老头子说完就去做饭了，留下一脸迷茫的陆离。

“奇怪奇怪，难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

成人礼的事情其实不是一家的事，在古代是一族的事，到现在是一村的事。

而古来二十，今随时代变迁也成了十八。

今年山桃村就一共有三名这样的男子。

“村头的黄珊今天也十八，只不过是个女的没来。”提出抗议的是王俊达，他面前的是几位村老，“二十一世纪讲究男女平等，不该有歧视。”

“小俊达啊，不是我们几个老不死的有歧视，是那黄珊跟家里闹别扭不愿意参加我们这个成人礼啊！”

王俊达大吃一惊：“她不愿意来？”

“有的人看不起这传统，用她的话说，不时髦儿。”参加成年礼的另一位名叫田英俊的男子冷不防说道。

“怪事，她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人是会变的，你以为还像是小时候啊？”

王俊达叹了口气，“你在职校混得咋样？”

“能咋样？”田英俊目光一瞥，“你该去问问他在重点高中混得咋样。”

王俊达跟着田英俊的目光一看，才发现是陆离来了。

“陆离，陆离，过来。”王俊达向他招了招手。

——

陆离是跟着爷爷一起来的，往堂子里一瞥，都是乡里乡亲，虽然他今天是主角，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正当他准备去趟厕所的时候，却听见了王俊达的声音。

王俊达是陆离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田英俊和黄珊也是一样，两年前各奔东西的时候才不再一块玩了，此时见到了他，陆离就像找到了组织。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我和英俊早到了，就你每回都迟到。”

王俊达瞥了田英俊一眼笑眯眯说道。

“黄珊呢？”

“她和家里闹别扭，今天没来。”

“我看她去市里上了这个学，就没安稳过。”田英俊颇为感慨，“都变了，两年前谁会想到变成现在这样。”

“变啥了，一点也没变。”王俊达搂了搂田英俊，“她一个小女孩这不很正常。”

“不说她了。”田英俊瞥向陆离，“你在县里过得怎么样啊，有人欺负你没？”

“哪有人敢欺负我。”陆离拍了拍田英俊的肩膀，“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啊。”

“就算是海枯石烂我也不会变！”田英俊变得异常严肃。

陆离王俊达二人相视一笑，有些感慨。

“不说这个了，今天的成人礼是什么流程？”

谈及这个，王俊达田英俊脸上都露出了好奇之色，显然，他们也不太清楚。

其实，这个仪式他们都在别人的十八岁时参与过，但就像风吹过草原，当时被那奇幻的景色震撼，吹过后却又不记得风是在哪个方向吹了，只知道，有风，吹过了草原。

“我记得有一个换衣服的环节。”田英俊露出追忆状。

“是有这么一个环节……”陆离也想起来了，“是汉服吧？”

王俊达点点头，突然看向远处在放烟花的小孩儿，“看他们多像以前的我们，没想到我们今天竟成为了主角，一晃儿，时光荏苒啊。”

“是啊，一转眼就长大成人了。”

“长大了多好，成人的世界富丽多彩。”田英俊看向已经陆续落座的村民，回头提醒，“快要开始了，祝福我们之后还能当好兄弟吧。”说着，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他怎么了？”陆离盯着田英俊背影向王俊达问道。

王俊达没有说话拍了拍陆离的肩膀，也走了，直至渐行渐远。

就这样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陆离觉得有些陌生。慢慢转身回到座位，老爷子把旱烟架子往布鞋底一敲，说道：“成人礼，开始了。”

第二章 成人礼

村民们都陆续到位，时而咳着瓜子，时而给自家娃子揣一兜岁糖，在祠堂的最上面，是几位村老和三位孩子的当家人，他们是负责住持今天成人礼的。

老爷子穿着一身中山装，精神抖擞地坐在最中间。

“吉时已到，成人礼起。”

随着一声传呼，陆离打了个寒颤起身，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

外国人总说中国人没信仰，可如果他们真的身临其境，就会发现，让中国人竖起脊梁骨的不是所谓的满天神佛，而是祖祖辈辈的先人！是中华传承不息的文化！

霎时间，整个祠堂便变得庄严肃穆。

村老起身说道：“古训有云：百善孝为先。”

“陆离、田英俊、王俊达，三人出列！”另一位村老中气十足地喊道。

三人应声出列，各神情不一。

“第一拜，拜父母生养之恩。”

“陆长华、田幼斌、王向北、起身。”

陆离偷偷瞄了老爷子一眼，只见他一丝不苟颇为严肃，心中好笑，当即弯身一拜。

“第二拜，拜先祖护佑之恩。”

“陆离、田英俊、王俊达，跪拜！”

三人应声跪下。

“叩头！”

陆离微微头点地，有些冰凉。

“都什么时代了，还三拜九叩。”只听王俊达在一旁小声嘟囔，迟迟不肯磕头。

陆离继续跪着半弯身，头则扬起来观察。

王俊达迟迟不跪，周围的七大姑八大婶马上就议论纷纷起来，破坏了气氛。

陆离瞥了堂上的几位村老都气红了脸。

“娃子，快磕头啊！”这是他爸王向北的声音。

王俊达下半身跪着，上半身挺得溜直：“我不跪，这是封建糟粕，人不是靠祖先保佑才能活得好的。”

“小王八蛋，还反了你了。”王向北从台上要下来打他。

村老将他拦住，捋着白胡子，问：“那你说，何可跪下叩得？”

“我叩祖先。”说罢，他顿叩头，起身，“但不叩祖先保佑。”

“没规矩。”村老冷冷一哼，放下他爸的手，“算他暂且成人了，拉下去吧。”

“黄太爷，给他个机会吧，孩子还小不懂事。”

“成人了就该懂事了，去吧。”

王爸看了眼堂下议论纷纷的诸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下去把儿子拽到了一旁。趁无人，指着鼻子骂道：“你今天就成人了！胎神。”

王俊达什么也没说，瞳孔中闪烁着光芒。

陆离继续跪在地上，却不再打量，默默将头贴在冰冷的铁石上。

“跪祖宗和跪祖宗保佑有什么区别。”

他不知道王俊达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而一旁的田英俊则小声地对他说道：“这就是你们的变化！变得惊人嘞。”

“我没变。”陆离不知怎么回答，但他觉得自己就是没变。

田英俊轻蔑地笑了一声，正要回答，村老便又一嗓子。

“孝拜完毕，起身！”

两人连忙应声起立。

“穿衣着冠。”

“陆长华、田幼斌，出列。”

陆离抬头，只见老爷子正捧着衣冠走下来。

“汉服繁琐，第一次我教你，以后你再教我重孙子，这是传承。”

陆离点头，想要说些什么，但听着旁边的嘈杂之声又渐渐忘记要说什么了。

“用心体会，人一生只有这么一次。”老爷子又再耳边说道。

“我算是成人了吗？”

“嗯，看你长大成人我很高兴……你父母也很高兴。”

“那就很可惜了，他们没见到我这时候的样子。”陆离虽是笑着，却不自觉地流出了眼泪。

老头子摇摇头：“他们在天上保佑着你呢。”

就在这一刻，外边的嘈杂愈演愈烈。

“小英死的太早了。”

“还不是不听长华的话？非要出去闯荡。”

“咩，咩，咩。”

“衾姐，这朵小花在说什么呢？”

“你仔细听……”

“姐……姐，里们好……好。”

陆离感觉头颅里有什么要出来，很痛苦。

老爷子握住了他的手：“这也是传承。”

“谁在说话？”

“是妖。”

“妖？”陆离突然感觉不痛了，而那些声音也仿佛听不见了。

“嗯，善良的妖。”老头子已经将衣服为陆离穿好，手上拿着冠，“低头。”

陆离低下头，感受着一道丝绸从头顶落下了。

“礼毕，陆长华退下。”村老说道。

陆离抬起头，只见祠堂的正前方正挂着五星红旗，而下面则是列祖列宗的排位。

“惟愿诸君将振兴中华之责任，置之于自身之肩上！”村老热泪盈眶道。

台下乡里乡亲看着这一幕，却是木讷地。

“这是孙中山说的。”一旁的王俊达嘀咕着，突然大声地喊道：“为中华崛起而读书！”

陆离两人也跟着答道：“为中华崛起而读书。”

“成人礼，礼毕！”

村老抹了抹泪，要坐下了。

“黄……黄太爷！大事不好啦，俺家娃子中邪啦！”

“慢点说……吓死俺嘞。”黄太爷一屁股坐在地上，显然被吓到了。

只见一个妇人穿过人群疯了一般地喊着：“俺家娃从省城里回来中邪啦！”

“这不是黄大脑袋他媳妇儿，黄珊小丫头的娘吗？”

“听说她家娃去了省城，神气的很呢，咋中邪啦？”

一群七大姑、八大婶接头交耳着。

黄太爷被搀扶着起身，颤颤巍巍地说：“你姑娘不才跟你闹脾气着吗？”

妇人脸色一变：“她！她！……她！”

“她什么呀？”

“她把她爹杀了！”

“啥？”

妇人跌在了地上，脸上黯淡无光：“她用俺滴水果刀把她爹给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