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鬼》——万穗农人

见鬼！

背井离乡，创业失败，负债累累，万念俱灰……

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城市，依旧热闹喧嚣，车水马龙……

王可文六神无主的走在回家的路上，6月的西京，燥热难耐，王可文心却冷到了极致。路上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冷漠，似乎还有一丝嘲讽……

天色已晚，漆黑的客厅里，王可文一个人半躺在沙发上，仰着头双眼呆滞的看着上方，脑子一片空白……

不知是谁家在准备晚饭，炒菜的香味四处溢散……

“红烧鱼…”王可文闻着菜香，已经一天没发声的他，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

黑暗的房间，再次陷入沉寂……

又不知过了多久，王可文长出一口气，刚才的红烧鱼勾起了他对母亲的思念，以前，母亲最拿手的菜就是红烧鱼……

17岁辍学，为了向父亲证明：不好好读书也能挣到大钱。王可文毅然决然的踏上了西去的火车……

初到西京，人生地不熟。为了生存，装卸工、建筑工、服务员、保安、工厂、业务员、二道贩子等他都干过！直到一年前公司成立到如今公司倒闭，王可文从来西京到现在，已经刚好打拼10年了，这10年间回家的次数两只手就数的过来……

十年前离家时一无所有，打拼了十年后却还不如一无所有……

王可文无奈的摇摇头，从沙发上猛的坐起身，他决定了，明天买火车票——回家！

西京的6月异常的热，房间里莫名的燥热，风扇发出“呜呜”的怪声，王可文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已经浑身是汗。风扇吹过来的风像是蒸汽一样，并没有带来一丝的凉意。王可文坐在床边，望着满屋的狼藉，竟一时不知所措。

“算了，不管了！洗澡睡觉！”王可文心想。

站起身来走进卫生间，利索的脱了衣服，打开淋浴，站在淋浴下，仰着脖子，任由冰冷的水从面颊流遍全身，此时此刻的王可文思绪乱了——辛苦了10年！一夜之间说没就没了，除了金钱、事业、还有回不去的青春以及对父母没发弥补的亏欠……

委屈，无助……

情不能自抑，王可文哭了……哭的那么的决绝与悲凉……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哭到坐在地上的王可文站起身，使劲的用粗糙的双手搓揉了一下脸，振作精神，关掉淋浴，准备睡觉去。他太累了，连续一个月的精神压力让他根本没法好好休息，酣畅淋漓的哭完后瞬间觉得无比疲惫……

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疲惫还是精神压力太大，关掉淋浴的瞬间，王可文听到了若隐若现的“吱吱”声……

王可文一脸茫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走出卫生间擦拭身上的水渍时，王可文可以肯定，声音是从卫生间传来的，这声音就像是有人用指甲扣瓷砖似得，让人听着很不舒服！我可文又走进卫生间，想找下声音的来源，

“可能是什么甲虫或者老鼠之类的卡在哪里了吧。”他心里想着。

如果是甲虫还好，如果是老鼠卡在哪卡死了，这个天气不得臭死！王可文一脸不悦，但不得不循声细细寻找，他可不想等从老家回来后，满屋的尸臭味！

正当王可文抬头看向卫生间天花板时，一滴水好巧不巧的滴到了王可文眼睛里，王可文一激灵，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时，一个六十多岁老太太站在他面前！王可文被吓的浑身瘫软坐到了地上！一个劲的往角落里缩，惊恐的看着卫生间里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

老太太骨瘦如柴，浑身素衣，脸色蜡黄，蓬乱的头发遮住了一点深陷的眼窝，眼神空洞无神，双手无力的下垂，双脚……

“双脚？！”王可文心里又一惊！“这个老太太没有双脚！难道是鬼！”

王可文再也受不了了，惊叫一声，连滚带爬的从卫生间里钻了出来。可“老太太”就像是一缕青烟一样，飘飘荡荡摇摇晃晃的尾随在王可文身后。王可文见“老太太”跟来，迅速钻进卧室关上房门并反锁，打开灯，蜷缩在床上死死的盯着房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房间静的可怕，过来一会，没见有动静，王可文振作精神，大着胆子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门边，附上耳朵，想听一听外面有什么动静……

“帮～帮～我～～”门的另一面传来沙哑而又微弱的声音。王可文这回想死的心都有了！看样子这个“老太太”一时半会是不打算走了，最近有够衰的鬼都能碰见！心里一阵叫苦！

“求～求～你～”声音不大，但直扎王可文心里！

王可文犹豫了，作为一个二十七八岁血气方刚的男人，居然被一个老太太的鬼魂吓得差点尿了！

“龟缩在房里也不是办法，这个“老太太”要是想害我估计早就害了，再说把我害死了我变成鬼也要“她”再死一次！”王可文心里想着，鼓起勇气打开门，走了出去……

客厅没开灯，接着卫生间的亮光与卧室的亮光，王可文看见了所谓的“鬼”，突兀的站在那里，两眼无神，幽幽的看向自己……

王可文战战兢兢的走出卧室，“老太太”也在王可文向前一步时同步的往后飘一步。眼神始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王可文被吓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咽了口唾沫，踱步到沙发前，一边看着“老太太”一边慢慢的坐下来……

“你…你…你想让我干嘛？”王可文声音颤抖的问了一句。

“老太太”依旧直勾勾的看着他，许久才用他那沙哑二无力的声音说道：

“小伙子，帮帮我～”老太太又说道，“我住你楼上，洗澡时心脏病发死在卫生间，儿子一个月才过来看我一次，你帮我给他打个电话好不好～”

王可文吃力的听完“老太太”的话，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好！”

此时王可文已经不怎么怕了，也许是适应了，也许是看开了，从小到大父母的教导是不吝啬举手之劳，不贪图一时之利。“老太太”提出要帮的忙后，他也就随口答应了。

“老太太”听到王可文回应后，稍稍的抬了一下头继续说道：

“电话是184*****567”

王可文赶紧掏出手机记下。

“枕头里面有张存折，留给他，密码是他生日～”

“老太太”说完就慢慢消失不见了……

引魂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王可文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刚才的惊恐与之前人生的不如意，柔杂在一起，莫名其妙的经历如坐过山车一般，他瘫软在沙发上，脑子乱乱的却又一片空白……

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22：22，看着刚才记下的号码，打了过去……

“喂！”电话接通了，传来了一个似乎很疲惫的男人的声音。

“你好，我母亲让我给你打电话，她有急事，让你赶紧过来一趟……”王可文并没有说刚才所经历的事情，当务之急是先把老太太的儿子叫过来再说。

“你是谁啊？我妈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让你给我打？”男人疑惑的问道。

“你先过来再说吧！”王可文说完就挂了电话。

此时的王可文又陷入了沉思——一人独居的老太太，攒了一辈子的钱死了变成鬼都不忘要想尽办法交给自己的儿子，做父母不易啊！自己能帮忙转告完成老人的遗愿也算是功德一件……等等，为什么老人要我转告，自己不去给她儿子托梦呢？想到这里实在想不通，

“也许是我够衰吧”想到这里，王可文苦笑了一下，自我解嘲道。

不知过了多久，王可文在沙发上睡着了，朦胧间被一阵的哭声吵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凌晨十一点半了。

“应该是老太太儿子回来了吧……”王可文心想，刚准备起身，电话来了，是老太太儿子的电话。

“喂～”王可文接通了电话。

那边传来女人与小孩嘈杂的哭声，一个哽咽的男人声音说道：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妈去世的？”

“我就住你母亲楼下，你下来，我在家等你。”

“好！”男子说完挂了电话。

王可文起身开了客厅的灯，顺手打开了房门，刚回到沙发坐下，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探身看着王可文，

“刚才是你吗？”中年男子拿着手机在王可文眼前晃了晃。

王可文微微点了下头，

“进来吧！”

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也没招呼，拿过凳子就坐到了王可文对面。进来后男子四处打量一番，王可文也打量着坐在面前的中年男子，瘦高个儿，寸头，消瘦的面额，浓眉大眼高鼻梁，很明显刚才有哭过，满眼血丝。

中年男子打量完四周也看向王可文，

“我妈什么时候让你打我电话的？”男子的语气哽咽中带着一丝怨恨。

“胡说……我妈去世了怎么让你打电话的……”

“大概一个小时前。”王可文打断男子的话，看着悲愤又满脸疑惑的男子继续说道：

“准确的说不是你妈，是你妈的鬼魂……”王可文把见到“老太太”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男子由一开始的疑惑也慢慢变成哽咽，满眼含泪的听完王可文讲的经过，“扑通”一声跪在了王可文面前。

“我代我妈谢谢你了！”说完男子便要磕头。

王可文赶紧上前扶起男子，

“老太太有个存折，在她睡觉的正头里，密码是你生日。”

男子听完更忍不住了，放声大哭……

送走男子已经快凌晨一点了，王可文此时已毫无困意，站在阳台呆呆的望向窗外，听着楼上进进出出的脚步声，

“也许这是老太太家最热闹的一次了吧……”

王可文感慨了一下，本来想上去帮忙，又怕帮不上什么忙……

早上5点天就蒙蒙亮了，阴天，看样子要下雨了，一夜没睡的王可文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准备去火车站买票。经过老太太这一事，他现在只是急切的想回家，其他的人和事全抛在脑后。他不想在辜负一直等他的人……

早上的火车站人不是很多，王可文很快的买到回家的火车票，准备回住处，回住处的路上，不管是坐车还是走路，后面都跟着一个小女孩，王可文没多想，可走到家门口时，小女孩还是跟在他身后，王可文这时转身，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女孩，小女孩一米多高，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套小碎花的连衣裙，扎着双马尾，脸色煞白，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让王可文浑身很不自在。王可文没多想，估计是走丢了，出于人道主义，王可文走上前，蹲下身子，微笑着伸手想要摸一下小女孩的头，手伸过去后，王可文一脸诧异——眼前的小女孩是一个虚像，他的手穿过了小女孩的身体，望着对着自己微笑的小女孩，王可文不淡定了！

“昨天晚上老太太，今天早上换成小女孩！是我有问题还是这世界有问题！”王可文心里默想。

小女孩一直在对着他笑，王可文心里毛毛的，转身开了门随手关上了，刚坐到沙发上，门口的位置慢慢显现出了小女孩的身影……

“你怎么进来的！”王可文瞪大双眼看着小女孩，昨天的老太太可以被关在门外，为什么小女孩不可以，说着满脸疑惑的王可文站起身走向小女孩。

小女孩见王可文走了过来，开口说道：

“叔叔，你帮我送回家吧～”声音清脆又空旷……

王可文一愣，

“送你回家？你家在哪？”

“金花小区3栋211号。”小女孩依旧微笑着说道。

“金花小区？这个我知道，倒闭的公司就在小区边上的写字楼上。”王可文心想，随后又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陆薇薇。”

“薇薇？那你怎么不自己回家呢？”

“我…我找不到……”小女孩说着已经要哭了出来。看着快要哭的小女孩，王可文赶忙说道，

“你先别哭！你回答我为什么会找我带你回家。”王可文也不明白，为什么小女孩会跟着自己。

“其他人都看不见我，看见我的都说要吃我～”小女孩说完就哭了出来。

“要吃你？”王可文更疑惑了，

“怎么吃啊？”

“我不知道，他们好吓人！”小女孩哭着说。

王可文听完，反而加重了疑惑，“算了，反正也问不出什么”王可文心里想。

“好好，你不要哭，我现在就送你回家！”

王可文说完小女孩点了点头，

“哎～”王可文长出一口气。

小区离王可文住的地方不远，两个站，小女孩不远不近一路跟着王可文，因为以前来找过房子，所以王可文很快的找到了小女孩报的门牌号。

“咚咚咚”，王可文敲响了房门。

不一会，一个胖胖的少妇，穿着睡衣开了门。

“你找谁？”少妇问道。

王可文回头看了看一直在点头的小女孩，问道：

“请问是陆薇薇家吗？”

少妇听后，楞了一下，答道：

“是！请问你是谁？”

王可文也不回避什么，直接回头对着身后的小女孩伸手招呼她过来，然后给小女孩腾了一个位置让小女孩进去。

“我引着薇薇回家的。”王可文微笑着对着少妇说。

少妇见举动如此奇怪的人，对着空气的一系列操作，看着少妇一脸茫然，不自觉的也闪过身腾了个地方。

小女孩急切的走了进去，10秒钟后房间里冲出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眼里含着眼泪，激动的拉过少妇说：

“老婆！薇薇说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