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余音》——拒绝被和谐

序

清秋，銀月微弯。

男孩与一只白色的小奶猫正抬着头，双眸闪着波光，极目远望着星空。

望着头顶一颗颗星辰，一个个神话涌上心头，凄美柔肠，动人心魄。

恍惚间，男孩总是觉得有一颗忽明忽暗星星在对着自己眨眼睛，一闪一闪。

又一个眨眼间，一颗拖着白色尾巴的流星划过，男孩来不急对它诉说心愿，流星已悄然而逝了，只剩下荒草地上脸色沉然小男孩，紧紧蹙着眉头。

“这么快就消失了，我等了几个晚上……”男孩低下头，黯然神伤道。

白色小奶猫从他身后跑来，湿润粉嫩的鼻头在男孩的手臂上轻轻触碰，发出了一声乖巧的安慰，“喵呜……”

男孩感觉到手臂上一点凉凉的湿润，低下头，将小奶猫揽入怀中。

“小点点，你来我家已经半个月了，还没有喂过你一顿饱饭，爸爸的病又不见好转，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

男孩收紧了双臂，将小奶猫紧紧搂在怀里，漆黑的眸子闭上，一片枯叶被晚风扬起，落在他的肩头，小奶猫似乎感觉到了男孩的神伤，轻轻的用喵呜的声音，安慰的他。

蓦然间，头顶上空，一颗流星再次出现，紧接着，便是一颗接连一颗，如同散落的珍珠，吧嗒吧嗒的降了下来，一条条泛着银光的轨迹，像小猫咪的利爪一样，将沉寂的黑夜划破。

小奶猫，发出喵呜的惊疑声，深蓝的眸子映射着光彩。男孩睁开了眼睛，望着小点点眼瞳中流星的倒影，吃惊的抬起头。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兴奋的跳了起来。

“流星雨，小点点，你看！”男孩放下小奶猫，闭上眼睛双手合实，心中默默的将心愿许下，那就让卧病在床爸爸早点好起来。

默许下心愿后，男孩才松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望着满天的流星开心的笑了。

流星会让一切愿望都实现，只要父亲的病好起来，一切都会过去，我们一家人又能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了。

“好美……”男孩赞叹道。

可就在此时，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在男孩耳边响了起来。

“流星……并不能够实现人类心愿，能实……现心愿的是星辰之上的星神……”

这个苍老的沙哑的声音，将宁静的气氛打破。

男孩回转过头，朝声音的方向望去，顿时全身打了一个机灵。此刻的小奶猫也是全身白毛炸起，一双蓝色的眸子泛起了森森寒芒。

月光下的视野虽然幽暗却非常清晰，而眼前突兀出现的人影，似乎笼罩着一层黑色的雾气，模糊成一团黑影，与四周的清晰形成了鲜明对比。

黑影亦步亦趋的朝着男孩走来，不时还传来老人气喘吁吁的声响。

这诡异的一幕，让男孩身躯开始颤栗，炸毛的小奶猫一边发出呜呜的警告声，一边缓缓的退到了男孩身后。

“你你……你是人是鬼？”男孩颤抖的问到，眼前一幕已经超过内心对世界的认知现象了。

“老奴……不是人”，苍老的声音平淡的回答道。

而男孩听到答案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小奶猫更是疾退几步，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不要怕，孩子，老奴也不是鬼……”老人缓缓开口。

说话间，老人身上的雾气逐渐消退，露出了一副佝偻枯瘦的身体，布满老年斑的脸上爬满了深深的皱纹，他露出了一幅微笑，只是这微笑也被淹没在皱纹之中了，所以看起来似笑非笑的样子，更填了几分诡异。

“你到底想怎样，我平时不做亏心事，也和你无怨无仇，你可不要害我！”男孩惊慌失措，双脚蹬地，慢慢的向后退着。

“孩子，我是帮你实现心愿的星奴……我可以治好你父亲的病，你许下的愿望我们听到了。”老人目光如炬的盯着男孩，说道。

“实现愿望？治好爸爸的病？”

听到星奴的话，男孩终于镇定下来。目光疑惑的望着老者。

“没错，但作为等价交换，你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老人缓缓说道。

“只要可以治好爸爸的病，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想起病床上的父亲，男孩眼神无比坚毅的说道。

“好！12年后，我会回来找你，兑现你的承诺……”老人点点头，再次露出诡异的微笑，深深地望了男孩一眼，沉吟道。

“这是一枚星坠，只要你将他佩戴在身上，你父亲的病自然就会好转，切记，它不可离身，否则连你也会有性命之忧！”

男孩接过星坠，一股温热的暖流从手心传来，让全身为之感到一阵温暖。

“这是什么石头？”手心处一颗泛着微光的珠子，正散发着银银微茫。

男孩惊奇的抬起头，问道。

可此时眼前的老人却消失了，只剩下清冷的月光，仿佛一切都是梦幻，可手心中的温热却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真是见鬼了……”男孩收起珠子放入怀中，径直朝家中跑去，如果说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父亲的病是不是就会好起来，脑海中的疑问被抛开，男孩此时只想看到父亲健康的样子。

“喵……”

白色的小奶猫，跟着男孩的步伐，也渐渐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第一节 单亲家庭

三日后，

一个破旧的土坯墙所围成的小院，院子中有三间披着灰色瓦片的土房，和一片长满荒草的菜地，显然这块菜地已经太久没有人打理了。此时男孩正用红彤彤的小手握着一把生锈的铁斧，正卖力的劈着木头。

北方清秋的晨光并不温暖，甚至有些微凉，男孩穿着单薄的衣裤，但额头已沁出了汗水，小奶猫在男孩身侧，捕捉着被劈落的木屑，显得十分欢乐。

一个略显消瘦的中年汉子，掀开当屋的帘子，缓缓的走了出来，望着眼前的孩子，心中充斥着苦涩。

“明明，放下柴火吧，去给买一些果子饼……”汉子说道。

“爸，您起来了，外面凉，您身体刚好，多歇着吧，果子饼我已经买完了，房子当屋的锅里，还有豆浆，您趁热吃吧，我已经吃完了。”

看到父亲今天已经能够起床走路了，明明高兴的说道。

父亲卧病期间，明明掌管着家里的开销，家里的钱都放在明明的枕头里面，每天都会拿出五毛钱，用来买早餐，今天也是如此。

见父亲要出门，明明赶紧站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向前一步掺扶着父亲走进当屋。

屋里的地面由老旧的黑砖铺成，但因为太过破旧，早已变成坑坑洼洼的样子。

孩子找了一个角度，将桌子放的平整，把食物放在桌子上，让父亲用餐。

汉子狼吞虎咽的啃着果子饼，大口的喝着豆浆。而一旁坐在锅台上的明明眼神中充满了欣喜，因为父亲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吃过东西了，突然想起了电视里现在正就一句话，牙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看什么看，傻小子，大队喇叭昨天喊了，明年麦秋，你就该上学了，现在爸好了，过两天和你大伯去捆苇子，先挣几个钱，把你妈妈借的钱还了，等明年小麦丰收了，换了钱再给你交学费。”汉子一边嚼着饭一边嘟囔道。

明明所在的村庄后身有一片苇子地，长满了茂盛的芦苇，每年秋末芦苇成熟，村里大队都要组织村民捆苇子，卖钱。村民也会获得相应的劳动报酬。

“上学有啥用？”明明一脸懵懂问道。

毕竟是一个6岁的孩子，明明的样子非常可爱，就像墙上画了的小孩一样，浓眉大眼，樱桃小口。因此他也是爷爷奶奶最疼爱的孙子。村里的二婶天天看到他们就说，小伙子长的真俊，赶明儿个二婶就给你介绍个媳妇，搂着媳妇睡觉，再生个这么俊的小伙。此话一出，明明便害臊的低头不敢说话了。

上学对于明明来说，既让他向往，又有些害怕，听大伯家二哥说，学校里的老师都打人，还不让人说话，一个眼神瞪着你，连屁都能给你吓回去。可是学校里能学习写字，能学算数，爷爷奶奶说，学好了可以做大官，不上学就只能在家里种地。

想到此处，不待爸爸回答，明明又问了句：“二哥说，学校老师天天打学生……老师是不是都喜欢打人？”

“放屁！你二哥那是天天捅娄子，不捅娄子老师能打他吗？”听到此话，明明爸没好气道，“你要是挨老师打，肯定是你做错了，在学校一定要听老师的话，不然老师收拾完你，回家我还得再收拾你。”

“奥。”明明弱弱的应到。

说话间，院子中的木门被打开了，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太太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说道，

“谁要收拾我孙子，自己没本事，就会对自己孩子撒气吗？”老太太一边念叨着，一边走进了当屋。

只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婆婆，一身灰色的装扮，青色的棉马甲，灰白的青丝向后盘起，褶皱的脸上已爬满深纹，眼睛看起来略微有些凹陷，但她望向坐在锅台上的男孩，却闪着慈祥的神采。

她将手中捧着的一锅菜汤轻轻放在饭桌上，对着中年汉子说道：“刚好起来，你就在家好好养着吧，我和他爷爷商量好了，明年麦秋的时候，明明上学的钱我和他爷爷出了。”

“妈，这怎么行，这让二嫂四婶子知道，又得说您偏心了。”汉子不情愿的说道。

“偏什么心，你现在什么情况，你自己不清楚吗？媳妇跑了，自己病了，他们个个过的谁不比你好，谁敢说？”老太太恼怒道。

听到老太太的话，男孩心里一阵发沉，自己的妈妈跑了，这事对于自己来讲到底意味着什么，明明一直不敢想，只有平时看见别人家的孩子向妈妈撒娇的时候，那份羡慕和失落感才会出现，有时候会忍不住掉下一两滴眼泪，但必须躲到没人的地方，众人面前，即使有人说这样的话，男孩只能装作听不懂，跑了就跑了，又有什么关系……

“明明啊，听话，奶奶给你煮了菜汤，老窝瓜汤，还放了小米虾，你喝两碗。”隔代亲的话实属不假，老太太先是骂了不争气的儿子，转眼又是一脸慈爱的对明明说道。

“奶奶，我不喝，让我爸喝吧，我已经吃饱了。”明明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示意自己已经吃饱。

可最终明明还是被劝了两碗，奶奶收拾好桌子，又刷了碗，把凹凸不平的九地用扫把刮了一遍，叠好父亲的被子，这才准备离开。

“明明，中午来奶奶家吃，你姑姑给买的螃蟹，咱中午蒸着吃。”

“我不去了，中午我和爸一块吃……”明明一听是螃蟹，赶忙拒绝。不是自己不爱吃螃蟹，只是这是买给奶奶的，自己不愿意去吃。

“老三，你中午也过来和明明一起。”奶奶一听明明拒绝，没好气的对明明爸爸说道。

“行，我中午带他去。”汉子在院子中一边拔着秋草，一边应付道。

老人再三嘱咐了明明两句，明明这才将奶奶送到门口，看着她消瘦的身形远远的离去。

这两年爸爸卧病在床，妈妈舍弃了他们父子离家出走，家里已经是一片颓然，村子里的街坊四邻议论纷纷，能看的出，有的真心可怜明明，想照顾一下明明，给一些好处，但明明都拒绝了。

而有的却是一些看笑话的人，真心的坏，见到明明就问，“你妈妈回来了没有。”

一次两次明明却是当做是关怀来看待，可是哪有见面就问的，一而再再而三的问，就好像某户家人得了癌症晚期，见面就问候一下，癌症好了没有一样，听起来关切，实际上却是接疮，六岁的明明早已习惯这一切，因为就算伤心，就算难过，也不会有人安慰，两年的时间，明明那一颗幼小的心，早已如鱼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