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的那些年》——木林泉
第一章 死过人的出租屋
引子
全世界每年约有80多万人口失踪,其中有些会在若干年后突然出现,重返家乡,而有的始终杳无音信,生死未卜。
那些失而复归的人,你要是问他的去向,他会给你讲一段平淡无奇的经历。乍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但若要细究,你会发现他所讲的经历,没有任何人证和物证,就像凭空捏造的一样。
还有一部分复归的人,精神方面出了问题,大都变成了流浪街头的痴汉,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神思恍惚,迟疑混沌。而我,就是这其中的一个。
不过我精神方面的修复能力比较强大,在浑浑噩噩中过了半年后,竟然恢复正常,而且对失踪期间经历过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件,还有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记忆深刻。这个故事,讲就是我失踪期间的经历。
————
我叫金祺年,甘肃人。事情发生在2009年,那年我刚好20岁,在深圳的一家玩具厂做流水线工人。
玩具厂的工资不高,还经常加班,整天累的跟狗似的,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回宿舍睡觉。日子过得就像一潭死水,没有半点波澜,但体内的荷尔蒙却是日渐淤积,隐隐的有些压制不住。
我想我该找个女朋友了。
事实上,工厂里的妹子其实还是挺多的,满车间都能看到巧笑倩兮的靓妹。扑鼻而来的各种化妆品和洗发水的香气,让人神魂荡漾。
有了泡妞的心思,这心态自然就变了。上班期间,我开始表现的勤奋上进,吃苦耐劳,处处献殷切,什么活都跟妹子抢着干。
所谓天道酬勤,虽然我动机不纯,但我的勤快妹子们能看到,工厂的领导也能看到。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被领导提拔为拉长,管理着一条三十多人的流水线。这让我的自信爆棚,非常大胆的瞄上了一个拉上的江西妹子。
妹子长相倒是普通,但是笑起来很甜,感觉很温暖。我借助职务之便,逮住机会就向她示好。
妹子不排斥我,却也没有明确的态度,始终和我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于是我就跟她玩起了猫追老鼠的游戏。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2009年9月份,因工厂宿舍拆迁,要求我们自行租房。于是我在9月18日那天,搬进了一间单身套房。
也就是从那天起,我的人生开始发生转折。
那是个当地人自建的5层楼,我住在一楼。不大的卧室里,只有一张破旧的双人床靠在窗边。窗外,是一条长长的小路。
当晚,大概因为突然换了个环境,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窗外昏暗的路灯,将路边芒果树的影子投射到窗帘上,婆娑摇曳,鬼影撞撞。
我心想现在有了独自的空间,如果能把那妹子哄到这里和我同居,那就更完美了。想想就激动!
如此胡思乱想到大半夜,迷迷糊糊中听到窗外传来一阵不紧不慢地脚步声,由远及近的走来。
那脚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很清脆,应该是个女人的高跟鞋。
寂静的夜,孤独的脚步声,我心里突然有点害怕,但又想到窗外本是一条路,人来人往也很正常。
砰——砰——砰——
那脚步声不急不缓,越来越近,就像踩在我耳边一样,越来越响。
我翻身平躺,舒展开身子,正想抛开杂念入眠,可那脚步声走到我窗户跟前后,竟然停了下来。
我的心当时就提了起来,贼?小偷?鬼?
我睁开眼看向窗户,却见一个人影,就那么正正的站在窗子外面,一动不动。
我头皮一麻,感觉整个头发都竖了起来。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大半夜的站在别人家窗前,她要干什么?
我突然想起窗户安装了防盗栏,心里稍安,但即便是这样,我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就这样怔怔的望着外面的人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影终于动了,跟着脚步声再次响起,越走越远,人影也随之消失不见。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全身是汗,贴身的被子黏黏糊糊的粘在身上,十分难受。心里也非常后悔,我什么要住一楼!明天,必须找房东换房,不然非被吓死不可。
等那脚步声听不见后,我悄悄的坐了起来,慢慢的掀起窗帘的一角。
外面空无一人,路灯依旧昏暗,芒果树的叶子,在夜风中沙沙作响。
我靠近玻璃,身体稍微往高抬了一点,以便获得更多的视野。
却在此时,我眼前的光线突然一暗,一张惨白的女人脸,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玻璃的另一边。
我和那张女人脸,仅隔了一片玻璃和防盗栏。
我全身就跟过电一样,一股又冷又麻的凉意自腰间一路往上爬,嘴巴大张却喊不出声。
我吓傻了,大脑停止思考,就这么呆呆和那张女人脸对望,一动不动。
忽然间,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
敲门声中,我眼前人影一闪,那张女人脸突兀的消失了。
我顿时就像突然泄气的皮球,一下子瘫在了床上。
敲门声继而不舍的响,我回过神,颤颤巍巍的下床,摁下了电灯开关。
啪——
电灯开关的脆响,让我心里又是一惊。
而电灯泡,却没有在意料中亮起。
停电了?
这个时候停电?
我顿时又紧张起来。
咚咚咚——
“我是对门邻居,停电了,请问你家有蜡烛吗?”
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声音我听过,正是对门的男主人,是个在工厂门口卖卤肉的小摊贩。白天我往这房子搬东西时,他还帮我搬过箱子,为人十分热情。
我打开门,男邻居歉意的笑:
“这么晚打扰你,实在不好意思!我还有些肉没有出锅就停电了,想找你借个蜡烛,实在不好意思哈!”
“我也没有蜡烛。”我苦着脸说。
“那我出去买吧,这大半夜的打扰你休息,实在不好意思哈!”
男邻居说着就风风火火的转身跑了。
我张嘴喊了一声,对方竟头也不回的跑出了楼门。
我关上门,无力的坐在床上,却再也不敢睡觉。
那张惨白的女人脸,始终在脑袋里闪现,挥之不去,越想越害怕。
我打开手机电灯,从卧室到厨房,从厨房到厕所,翻遍了每个角落,却没有找到一件能当武器的物件。
如果我有一把菜刀,那该多好。
如果那鬼脸再次出现,我就用菜刀毫不留情的砍。可是我一直在工厂餐厅用餐,从没拾掇过做饭的家伙。别说菜刀,连双筷子都没。
我想打个电话找人陪,但我这人比较自闭,不大喜欢与人交往。翻遍通讯录,除了远在老家的爹娘和亲戚,却找不到一个能说上话的人。
我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一颗心提在嗓子眼不敢放下来,可终究抵不过瞌睡虫侵扰。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梦中,我听见门外有响声,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门一声轻响关上了,
有人走了进来……
开始,我认为自己还住在工厂的集体宿舍里,几乎每天晚上都有下了夜班的同事回来。
所以,我没有在意。
直到一个脚步声,
停在了我的床前。
我突然醒悟过来,猛地张开眼睛。
那张惨白的人脸,出现在了我的床前,
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起了月亮。清冷的月光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更加的惨白,阴气森森。
这次我终于看清了。这是个女人,长发披肩,穿着宽大的白色睡衣,两眼翻白,看不到眼珠子。
她就用这双没有眼球的白眼,一动不动的望着我。
房间安静的可怕,连窗外树叶摩擦的沙沙声都听不见了。
一股无名之火窜了上来,我暴起一脚踹了过去。
恰在此时,头顶的灯泡啪一声亮了,
电来了。
我眼前一花,哪有什么人影,哪有什么白脸。眼前什么都没有,房门也关的好好的,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此刻我无比确定,这房子闹鬼,必须退房。
我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突然感觉鬼气森森。
这一夜,我开着灯,努力保持清醒,硬挨到了天明。
第二天一早,我飞一般的逃出房间,给房东打了个电话,带着愤怒的情绪讲述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并要求立即退房。
房东听完后十分惊讶,说那间房子住过好几拨人,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不过我可以给你换一间,5楼还有间空房子。
我说不必,我就要退房。
房东回复说退房也行,但我们一家人现在都在澳门旅游,三天后才能回来。你就在别的地方先将就几天,回来就给你退。
我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只好同意。可是到了下午,有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接通后,一个好像刻意哑着嗓子的陌生声音传了过来。
对方说我是房东,关于房子的事要跟我再聊聊。
我说你的嗓子怎么了?
对方说感冒了。然后他告诉我说,那房子的确死过人,是前一位房客,是被男朋友勒死的。
我听了火冒三丈,说死过人的房子你也敢给别人租,你特么简直不是人。
对方说出事后专门找和尚念经超度过,那和尚说以后住人没问题,所以我才租给你的。
然后他又说,这房子我肯定会给你退掉,但你碰到这种事,为了不给你留下什么后遗症,我建议你明天去求雨山的白塔庙里上上香。那个庙里供奉的是我们本地一位神仙,十分灵验。
求雨山我知道,是我们工厂附近的一个风景公园。我还上去过一回,山顶的确有一座高高的白塔,但那次走的太累,我并没有爬到山顶。
我问是不是求雨山山顶的那座白塔。
对方说是的,并强烈建议明天一定要去,不要拖太久。而且还特别强调是早上九点到十点之间,不然庙门会关闭。然后又说了一大堆道歉的话,接着便挂了电话。
我当时奇怪一座庙怎么会只在早上九点到十点之间开门,不合乎常理啊!
但我碰到这种事,心里焦急,就没有多想,决定第二天再爬一趟求雨山。而且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天,我休息。
当天晚上,我没敢回那间房子睡觉,住进了附近的一家宾馆。
第二章 上山求平安
第二天一大早,我离开宾馆,直奔求雨山。
求雨山公园不大,上面除了一些花花草草和树林,没有其他任何娱乐项目。这种纯风景的公园,自然没有多少游人。
一路上,就看到了几个大爷大妈,慢悠悠的瞎逛,还有几个穿着多袋马甲的中年人,举着长长短短的相机,拍摄园子里的菊花。
看他们的装备,显然是职业摄影师。
上山的路边,每隔几米就有一个造型古朴的石柱,其上都镶嵌着一个小喇叭。喇叭里放着许巍的歌,悠扬中透着一股有气无力的感觉。
每到整点,喇叭里会传来直抵人心的钟声,让人感觉到时光的流逝。
我踩着歌声,看着身边的花花草草,心情变得大好,不觉间就到了山顶。
山顶上有一个白砖砌的高塔,大概十来层,看上去巍峨挺拔。心想这肯定就是房东所说白塔庙了。
我绕着白塔转了一圈,找到了塔门,却发现塔门十分破旧,上面刷的蓝色油漆起皮掉落,斑驳陆离,还刻着很多×××到此一游的字样,根本不像供奉神仙的庙宇。
最让人失望的,是塔门上竟然还挂着一把铁锁。
难道我来晚了?
我看了看时间,正好9点半。
不是说9点至10点开门的么?
我用手拉了一把铁锁,锁头锁闭,只是铁皮开关和木门的衔接处翘起,上面的两颗螺丝松动,明显是被人暴力踹开过。
我的力气不大,但这开关,我觉得我能一把拽开。
而在开关的下面,有个黑黝黝的圆形洞孔。
看那情形,应该是损坏的暗锁留下来的洞,看上去透着一股神秘兮兮的气息,我当时没忍住,凑上去就往里边喵了一眼。而就是这一眼,我的人生就此改变。
洞空里面,一只血红的眼睛,正一动不动的对着我。那眼神阴冷,凶恶。
我看不出来那是个人类眼睛,还是什么野兽的眼睛,但青天大白日的,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突然和一只怪眼对视,那感觉真是毛骨悚然。
我当时整个头皮发麻,大叫了一声,猛地往后退。
而恰在此时,身后突然刮来一股强劲的怪风,不仅抵住了我后退的劲头,还把我吹的向前一扑,整个人撞向塔门。
“砰”的一声响,我撞开塔门,扑倒在塔内。坚硬的石板地面,撞的我的前臂和磕膝盖钻心的疼。
还没等我回过神,身后又是“砰”的一声响,眼前光线一暗,那塔门反弹回去,
关上了。
我顾不上发麻的手臂,一咕噜爬起来向后看,却见那塔门紧闭,外面狂风大作,呼呼作响,暗锁洞口里还有丝丝缕缕的黑气飘了进来。
我冲上去拉门,可怎么使劲都拉不开,感觉就像外面有人也拉着门跟我较劲一样。
这什么情况?有人要害我?
我心里焦急,狠命拉了几下没拉开后,就回身往四周看。
这是一个八边形的石屋,光线暗淡,空无一物,那个怪眼也没有找见。
难道是幻觉?
转身再看塔门时,发现身后的塔门竟然凭空消失了,而原来塔门所在处,却突兀的出现了一条斜向下的楼梯,黑黝黝的看不到尽头。
而在楼梯的上方,悬挂着一个非常昏暗的灯泡。
之前外面呼呼大作的风声,就在我回头的那一刹那,也消失无声了,周围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我顿时就呆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合乎常理啊,说出来根本没人信呐!
可眼前所见就是如此!而且更奇怪的是,就算塔门变成楼梯,那也该是向上的吧!这明明的白塔的第一层,怎么会出现一个向下的楼梯?
难道这白塔还有地下室?
眼前发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我的认识。
这是幻觉?还是做梦?
按照电影小说里的情节,碰到如此匪夷所思的事件,主角必然会掐一下大腿证明是不是在做梦,我也的确这么做了,结果是大腿很痛,不像做梦。而且更反常的事情还在后面。
就在我楞神时,耳边“啪”的一声响,那只昏暗的灯泡突然灭了,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我的头皮再一次炸了,发根直竖,心脏咚咚咚的狂跳。
我眼睛死死地盯着楼梯的方向,一动都不敢动。
周围安静的可怕,我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咚咚咚——
啪——
就在我害怕的快要窒息的时候,悬挂在楼梯上的灯泡突然又亮了。
我跟着一哆嗦,但心里却舒了一口气,可是下一刻,我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在楼梯的尽头,突兀的出现一双血红色的女式皮鞋,上面还嵌着一对玻璃珠子,发出一层诡异的光芒。
我感觉自己整个人突然一轻,后背有一股麻麻的电流往上爬,脑袋吓得有些发晕,然而更加诡异的一幕,
接着发生了。
那双红皮鞋,
自个儿动了。
就像被人穿着一样,踏着均匀的步子,缓慢却又坚定的走了上来。
咣咣咣——
红皮鞋越走越近,
鞋帮子上走出的褶皱都能瞧的一清二楚,就和被人穿着走路时的一模一样,
但鞋子上面,却空空荡荡,
看不到人脚,看不到人腿,
也看不到人的身体。
她这么直直的向我走来,没有躲避的意思。
我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身上寒毛直竖。
然后感到膀胱发胀,尿意浓浓,差点当场尿了出来。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惊悚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竟然不争气的差点吓尿!
立时,我心里的恐惧,和因差点吓尿而导致的羞愧,一股脑转化为满腔怒火,火山一样的喷发了出来。
我骂了句曹尼玛,一脚踢向红皮鞋。
却不想我踢出去的脚,竟是毫无阻塞的从红皮鞋上穿了过去,就像踢空气一样。
而我却因出脚的力度太大,一个没收住,狠狠的摔在地上。
再回头时,那双红皮鞋穿墙而入,消失了。
我翻身站起,不死心的在红皮鞋消失的地方狠狠的踹了一脚,随后被坚硬的墙壁撞了回来,痛的直咧嘴。
恰在此时,那楼梯的尽头突然传来一声钟声。
咣——
钟声绵长,直抵人心,吓我一哆嗦,但随后心里一喜,因为这钟声,正是上山时在路边喇叭里听到的整点报时钟。
我不再犹豫,拔腿向楼梯跑去。却在我踏上楼梯的第一个台阶时,意外又发生。
那个台阶看上去是向下延伸,但我一脚踩下去后,却惊奇的发现,下一个台阶,居然比上一个台阶高。
也就是说,在我的眼睛里,这个楼梯是向下的,但实际上却是向上的。
这种视觉和脚下感觉的错位,让人十分别扭,也感到不可思议。
这TM太诡异了!
可越是这样,我越想赶紧离开这里。
就算楼梯有古怪,但尽头的钟声我听的真切,那一定是外面喇叭里的声音。况且,这里面只有这一条出路,我没得选。
然而,就在我在楼梯上十分别扭的爬了一半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就像气球漏气的声音,同时感到一股阴风吹了过来。
我猛地回头,却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扑进了墙壁里,就和红皮鞋一样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半空中出现了一个穿着桔红色衣服的人。
那人背对着我,衣服上赫然印着个“地质勘察队”的字样。
我当时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
但同时,我心里一安。因为在这诡异的塔内,我终于看到了一个人,而且还是官方的人。
虽然这个人只有上半身,而且浮在空中。
我喊了一嗓子:“哎!师傅!”
那人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可并没有回头,只是侧了侧脑袋,招了招手,接着一个厚重的声音传了过来:
“待在哪里,不要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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