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武炼元》——陌雪轻喧

第一章 晨练的少年

第一章晨练的少年

朝阳初升，阳光如碎金挥洒向人间，让人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不过山间的空气却依旧清冷，氤氲的雾气裹挟着寒意在如海的山峦中随风飘摇。

在远离山间主道的山林深处，有一条十分奇怪的小径，这条小径蜿蜒曲折，环绕着大树、巨石等障碍，不停的交错盘旋，杂乱无章，完全不像是用来供人通行的。但是看其成因又像是有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穿行其间而渐渐踩踏出来的。

忽然一阵蹬蹬声传来，一个身着奇怪装束的少年从远处极速狂奔而来，速度之快，宛如离弦之箭。少年贴身穿在里面的是一身普通的灰色劲装，但是其胸腹、腰背、四肢上都另外穿戴着灰黑色的器具。

这些器具都是由一种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的奇怪材料制作而成的，而且制作的工艺非常高超。每个器具都是由数十个薄薄的碎片拼合而成，接缝处的空隙预留的恰到好处，这个少年在小径上绕着障碍辗转腾挪，不论是跃起转向抑或俯身弯腰，所做的动作都不会受到身上这些器具的影响。

不过从少年奔跑时发出的声响，以及跃起后落地之时山石的震颤和扬起的烟尘来看，这些看似轻薄的器具，实际上非常的沉重。奇怪的是少年健步如飞的身姿和游刃有余的动作，都表明这些器具的重量对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影响了。

少年大约十三四岁，正是朝气蓬勃的年岁，棱角渐明的脸庞、浓厚利落的剑眉和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平添了几分英气，冲淡了本就不多的稚意。身材并不魁梧，反而有几分削瘦。虽然相貌并不格外出众、英俊，但是整个人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

少年负重奔跑一段时间之后，原本白皙的脸庞渐渐泛红，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打湿。湿衣沾身，让人不适，但是少年不以为意，继续做着已经持续了七八年之久的晨练。直至日上三竿，才向着山间主道跑去。

沿着山路向下，到了一处悬崖，下方一座巨大的城池便映入眼帘，此时此刻城内早已沸反盈天。即使在山中也依稀可以听到城中传来的人声。少年会心一笑，然后飞似的沿着山道狂奔而行，小半时辰后便到了一座巨大的城门之前，只见城门之上的城楼写有两个大字，玄重。这就是天下九州之一幽州之中仅次于首府幽州城的第二大城，玄重城。

此城城墙高约二十丈，单面长度更是达到了千丈之巨，简直不似人力所能铸就，通体灰黑，是由克制元力爆发的玄重铁石所筑，如此巨城所耗材料的数量简直匪夷所思，据传是建城之初刚好在幽州城选址之处发现来一座玄重铁石矿脉，于是便挖尽此脉，切割、熔炼、浇铸为一城。从建成至今，玄重城已经历万年风雨，墙上城楼翻新重建的次数已不可计数，但是墙体依旧如建成之初时屹立不倒，默默的为城内居民抵挡住外界的侵袭。

细细看去，少年身上的负重器具倒是和这城墙所用的材料什么相似，只是少年身上的显得更加黝黑。

也许是常年的和平和繁华，玄重城的守卫并不严密，贩夫走卒自由进出，偌大的城门仅有4名腰间佩刀、身披金甲的侍卫看守。

甚至称不上看守，与其说是侍卫，其实更像是和城门配套的“装饰品”。不过你要是认为这些侍卫都是“样子货”，那就有失偏颇了，能入选玄重城戍卫军的至少都是引灵境层次的军中精锐，更不用说充当一城脸面的城门校尉军，这四人可都是已经引灵大成，开始洗炼凡尘的高手。也只有玄重城这种天底下排的上名号的重城才会摆出这么奢侈的仗势，安排洗尘境的军士“守门”。

要知道，作为修行人一旦由外及内走完淬体九步，之后感念天地，能够做到引灵入体，从而由内而外反哺自身，最后还能以元灵为水火，洗炼凡尘那可就意味着修行之路前三境所化的第一道关隘已经越过，之后的修行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至于这鱼、这鸟到底能游多远，飞多高，就看各自的造化了。

正因如此每一个身处洗炼凡尘之中的修行人，都是有着一份“鲤鱼跃龙门”的潜质，甚至这份潜质无关于年龄，因为一旦洗净凡尘，能够步入更高一层的蜕凡，修行者得到的最直接最大裨益就是增寿百年。

每个洗尘境的修行者如若在军伍之中，至少都有一个百夫长的位置。这等人才用来当等同于“装饰品”的守门卒，难免有些“暴遣天物”的嫌疑。

少年如往常一样默默走过城门，熟门熟路的朝着城东走去。在几乎横跨小半个城池之后，少年走进了一条名为青果的小巷。行至巷尾，便能看见一扇朱漆已经掉落小半的大门，门匾却是上空无一物。

少年推门而入，走过刻有一个“李”字的照壁，高喊一声：“老头子，我回来了。”

院子并不大，一进一出而已，与入门处的照壁显得格格不入。照壁之后的院子地上虽有一层青石铺盖，但更显眼的是覆盖于青石之上的尘土，显然长时间没有人打理这间小院了。

随后里屋便传来一道略显苍老但是中气十足的声音，“煜小子，晨练已经结束了？”

“是的，现在这套玄重甲我已经完全适应了，是不是还要继续加重？”

少年姓李名煜，五岁起开始炼体步入武道一途，八岁淬体九层，以始龀之龄就站在了武道第一境的顶峰，尤其是除了些固本培元的必须药材以外，其他天材地宝一律未曾服用，这等天资，堪称绝世。如今又过了六年，是何等境界呢？还是九境，为何？就是因为身上那套玄重甲。

从李煜抵达九境开始，这套玄重甲便成了他除洗浴更衣之外无时无刻都不能离身的必备品，尤其是脖子上挂着的那枚吊坠，从佩戴开始便被禁止取下。也是从那时起李煜开始了山中的晨练。

最初，李煜只有腰背之间负甲，其实就是绑上数片玄重甲，每片重约二十斤，然后逐月累加，后又延伸至四肢，至今已是一百零八片，总重已超两千斤。

要知道时时刻刻的负重，不同于爆发性的出力，正常淬体九层的武修可爆发千斤之力，天资过人者可爆发两千斤，难以想象持续负重两千斤的李煜在卸甲之后全力爆发能发挥出多大的力量，超出同境武者多少。

如果只是重量，倒也不至于让李煜六年时间境界寸步未进。只因，这玄重甲是由玄重铁石的石心制成，不仅奇重，而且有“锁元”、“隔灵”两大特效。

锁元，锁的是自身元气，让淬体境九层初生的那团元气动弹不得，不能游走周身，温养血肉肌骨，李煜略显消瘦的身型也是由此而来。

隔灵，隔的是天地元灵，连元灵都无法接触更不要说感念元灵并做到引元灵入体了。

屋里那声音回复道：“不用了，你小子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吧，身子骨也差不多长开了，老头子我也不用担心你境界精进过甚，致使根基不稳了。”

“这样吧，这套玄重甲对你而言也没什么用了，卸甲吧。”

李煜听到这期待已久的一句话，简直感动的热泪盈眶。略微迟疑之后便飞也似得脱去身上的玄重甲，生怕声音的主人突然变卦，然后把脱下的甲胄狠狠的扔在地上，砸的尘土飞扬。

在拿下胸前吊坠的那一刻，与天地元灵隔绝了六年之久的李煜，重新呼吸到了混杂着元灵的空气。他的身体就像是干燥的海绵掉入了一条大河，无须控制，周围的元灵已如飞蛾扑火纷至沓来。

那团蠢蠢欲动了六年但是不曾动弹的元气，发疯似的吸收着血肉中溢散而出的元灵，迅速的壮大。然后开始自主的游走周身，反哺血肉，让血肉能承受更多的元灵之气，从而变得更加强悍。李煜的气血愈发旺盛，周身噼里啪啦脆响不停。

丁丑年，夏至，这一日，李煜卸甲而入引灵。

第二章 引灵中期

将近正午，玄重城迎来了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刻。城东区域最为热闹的自然是专司开设商铺、酒楼的福禄大道，此刻的福禄大道可谓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各种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与之相隔甚近的青果巷，却永远那么的安静。狭小曲折的石板小路，青砖黑瓦的高墙大院，更添了几分冷清之意。

而此刻立于大院内的李煜，还没来得及好好体会刚刚破境那种骨软筋酥、飘飘欲仙，身上的感觉就像过山车一样急转而下。

长时间没有接触元灵的身体，突然被元灵围绕，那可真是干柴烈火一碰就着。又在里屋某个“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环绕李煜周身的元灵又格外浓郁。

一开始自然久旱逢甘霖，酣畅淋漓之致，甚至自然而然的引灵入体，直接跨境。但凡事都讲究一个分寸，过犹不及。

水到渠成的破境之后，“声势浩大”的元灵入体并没有就此打住，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李煜体内此刻的情形就好比海水倒灌，幸有之前淬体六年的辛勤夯实，供“海水”通行的“甬道”早已固若金汤，不至于落得筋脉尽断的凄惨下场。

反而因这次冲刷，致使原本宽阔坚实就远胜过常人的筋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要小看这一点点的精进，武道一途最讲究精益求精，这小小的差距在日积月累的修行中会不断的被放大，大到足够决定一个武修到底是登临绝顶，一览众山小；还是半途而废，只能身处山中而不识山的真面目。

不过李煜可没有发现这一点，元灵入体在最初的“滋润”血肉之后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开始狂暴起来，就像一个粗暴的大汉尽情地蹂躏着李煜的肉体。

李煜不由自主的颤栗起来，却仍保持着直立状态。体表毛孔张开不停向外分泌出灰白色的粘液，其间还夹杂着血块、碎骨和一缕缕的黑烟。气机紊乱至极的李煜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痛，难以言明的痛。

里屋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一个身着麻衣，鹤发童颜的老者如鬼魅一般瞬息之间就从屋内来到了李煜身前，却没有带起一丝尘土。

只见老者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后，一挥衣袖，李煜身上泌出的杂质瞬间一干二净，然后便一拳直冲李煜心口，一沾即走，旋即两个沙包大的拳头左右开弓，如一阵风一样，把李煜从上到下捶打了一遍。

说来也怪，李煜原本紊乱的气机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从怒嚎的汪洋变成了平静的一潭死水。不停打着摆子的身体也僵直起来。下一刻李煜就面朝黄土，背朝天直挺挺的倒下去了。轰隆一声，挺拔的鼻梁就热烈的亲吻了大地，那种酸爽只有当事人可以体会，紧随这酸爽之后的就是满嘴尘土的“芬芳”气息。

作为罪魁祸首的老者，此刻正“慈祥”的看着与大地亲密接触的李煜，然后慢慢说道：“你小子的天资是你爷爷我见过的最好的，让你在淬体境多待了一点时间，就是为了把你的武道底子打的足够结实。”

“呸呸呸…，一点时间？明明六年，我从淬体一层到九层就花了两年半。”恢复清明的李煜吐掉嘴中泥土后愤愤不平道。

“小屁孩懂个球，你就是境界精进过甚，武道一途讲究的就是一步一个脚印，哪有一步登天的。身子就是底子，底子不够大不够牢，任你天资再好，以后也是个废物。武道如同筑楼，地基要是不够深，在高的楼也只是危楼。”

李煜其实也明白这几年自己的进步，就光看那一套重逾两千斤的玄重甲，对自己而言就像普通衣服一样，完全不影响行动，就知道这看似单薄的身体有多么的强悍了，完全能以淬体境比肩引灵境大成，甚至是洗尘境中人，当然这只是身体的强度，不包括体内那股日积月累的元灵，元灵才是一个武修杀力大小的关键。

“那就算是打底子，那这破境怎么回事，也没听说过谁破个第一境会这么惨。”

“嘿嘿，你小子就是典型的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也不想想你负甲之后每天的消耗要有多大，你又不能吸收元灵，你以为光吃吃饭就够了？”

“还记得每天晨练出门前的那碗汤药不？那可是大补啊！特别是里面有一味药，引灵籽，这药就一个功效，吸引灵气，虽然对于引灵境的人来说效果一般，但是这药性你可是积累了六年，而且平时你可从来用不着这药性的。这不一次性发挥作用了嘛，也不枉老头子我花了这么多真金白银。”老者阴阳怪气的笑道。

“我能用吗？这破甲，害得我都快忘了什么叫元灵了！别提吸收元灵了，碰都碰不到元灵。”李煜继续为自己遭受的非人待遇愤愤不平。

“什么叫破甲，这是宝甲，我们李家的传家宝，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淬体圣物。淬体九境，体内元灵已生，可与天地间的元灵相互感应，不自觉地引灵入体，最后以水磨工夫慢慢的打开壁垒，让元灵顺利进出血肉，从而破境。”

“天底下绝大部分武修都是这么破境的，殊不知淬体淬体，就是要做到一个纯粹，身在淬体境，就该避免元灵的滋养，尽可能的锤炼肉身，以求武道之后几境中最大的潜力。你以为压制你境界六年，硬生生打造一个最坚实的武道底子这么容易？你爷爷我为此花了多少心血，没良心的小鬼。”

“那为什么要我吃这么多引灵籽，让我这破境这么惨。”李煜持续愤愤不平中。

“你小子应该庆幸，你爷爷我有先见之明，知道你这身体熬炼的太过强悍，正常的引灵手段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这引灵籽的药性刚好促进元灵入体，让你这破境一蹴而就。只是我也没想到这药性积攒这么久还会让元灵狂暴，把你这底子又狠狠的锤炼了一遍。意外之喜啊！怎么样，洗筋伐髓的感觉很不错吧！”老者幸灾乐祸的说道。

“不错？那你来试试。再说我现在怎么还不能动啊？”李煜没好气的问他那位“不靠谱”的爷爷。

“不急，你以为就凭你那微薄的境界能这么快安抚元灵了？是老头子我强行压制住了！不过那些元灵又没有消失，把你的身体都填满了，你当然就动不了了，等慢慢吸收了，就好了。现在不要多想，睡一觉吧！”

还未等李煜反应，一只粘着些许泥土的大脚就扣在了他的后脑勺上。李煜下一秒就爽快的昏睡过去了。

在李煜昏睡之后，老者神色凝重，一改之前的随和。看了看李煜后自言自语道：“乱世将至，自古乱世出英雄，一将功成万骨枯啊。小子，路已经帮你铺好了，到底能走到哪一步？最后是成雄还是成骨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可不要浪费了这绝世之资啊。”仰天长叹一声后，老者又恢复了往日笑嘻嘻的样子。自我安慰一句。

“管他呢？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个糟老头子就不要费这么多心了。”

然后笑眯眯的就向里屋摇摇晃晃的走去，离去前还不忘一脚把挺尸的李煜踢的翻了个身。美其名曰：咸鱼翻身。

陷入昏睡中的李煜，周身气机也开始缓缓涌动，由平静的潭水变为潺潺流淌的小溪，再变成滚滚而去的长河，但始终有条不紊，不再是不受控制的惊涛骇浪。

待到月朗星稀时分，李煜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达到了顶峰，然后一鼓作气冲了过去。

引气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