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升帆的故事》——谢斐道

第1节 扶苏国的新鲜事儿

在浩瀚的太平洋上，有一个神奇的小岛国，它由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岛屿组成。从高空望下去，这些岛屿好像是一片片树叶，被风吹落到海面上。每当海风吹起，这些岛屿就跟随着海浪摇动，上下颠簸。

在这些岛屿当中，有一个面积最大，刚好又处于中心位置，它就是这个国家的首府温莱。

为了表示敬意，应该在说到温莱之前，先说这个国家的名字~这个神奇的小国，名叫扶苏国。

扶苏国是个小国家，很多外国人活了一辈子，可能都没听说过她。不过，那些喜欢旅游的人就不同了，他们都知道。

这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有不同的风景线。风是不同的风，雨是不一样的雨。山会跳舞，水能鼓浪。阳光来到了扶苏国，也特意变出赤橙黄绿青蓝紫等多种色彩，不再是单调的白色。人们见面时互相问候的话语是，我今天吃了西北风，他昨天喝了晴天雨，等等。诸如此类，不同凡响。

这是一个十分神奇的国度，人们好像生活在梦境里。

扶苏国的首府温莱，是一座海上明珠。只见整座城市里，高楼大厦，节次鳞比；阡陌交通，四通八达；花团锦簇，酒旗如风；莺歌燕舞，人物风流！真正是，海上升明月，明月照温莱。

除了首府温莱以外，扶苏国还有另外五个比较大的岛屿，它们分别是松江、淝水、后海、南风和下津等。这五个岛屿从北到南依次排列，中间经过温莱，刚好连成一条直线。

关于这六个岛屿，女人们都说，它们是扶苏王后项链上的六颗珍珠，十分珍贵。

其余那些小岛就没有什么名气了。倒不是因为它们个头小，而是因为一有大风大浪，它们就会缩起脑袋，小心躲藏起来，绝不出头露面。胆子这样小，谁能记住它们？就连扶苏国王，也不怎么把它们放在心上，有没有都行。

扶苏国王名叫利世民，今年78岁了。老国王特别勤劳，每天带着夫人，为国民日夜操劳。扶苏百姓对国王利世民夫妇十分爱戴，很多人给自己设定了一个人生目标，就是要和国王夫妇见上一面，握握手，照张相。然后把相片装裱好，珍重地挂在家里的大堂上。那是家族的重要财产，要遗传给后代子孙。

和世界上那些大国民相比，扶苏人随和、亲善和富于幻想；不像那些大国民，走起路来有板有眼，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理性；说起话来更是饱含正义，让人一听就知道他是大国民。扶苏人可不是那样！

说一件平常小事儿，作为证明。在扶苏国，如果有人在街上跌倒了，马上就会呼啦啦地围上不少人，上前关心和问候。以至于有人跌倒后都不急着爬起来，要等待路人献完爱心之后，才会慢慢地站起来。大国民会这样做吗？不会啦，这样做太幼稚！

别看扶苏人是小国小民，他们抽冷子也会让世界震惊！

最近，扶苏国发生了一件新鲜事儿，就把世界狠狠地吓了一跳，人们对此议论纷纷。

这件事情得从一个广告牌说起。

在温莱城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有一块刚刚竖立起来的广告牌，十分醒目，路过的人们都能看到。

广告牌上是蓝天白云，有一只小鸟在白云下面飞翔。在广阔的天空下面，它看起来很孤单。大地是一片翠绿，有宁静的湖泊和高耸的山峰，山坡上盛开着鲜艳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山脚下有一个男人，正在仰望着那只小鸟。

小鸟展开了细小的翅膀，用力地向更高处飞，好像要撞破天幕，飞出天外。而那个男人则目光忧郁，神色紧张。

说句心里话，广告牌谁会在意呢？竖在那里就跟没有一样，看见了也跟没有看见差不多。

这个广告牌上的画面，对于扶苏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它上面的那些风景，比起自家的后花园，也许漂亮一点点吧！

不过，广告牌上几个醒目的黑色大字，却抓住了人们的眼球，这一行大字特别扎眼。

“若自杀找爱家，高科技保障，无痛苦死亡，享受国家葬礼。”

广告牌的下面有爱家公司的电话、地址以及网站网址，甚至还有联系人的姓名资料等等，十分详细。

“咦！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骗子和罪犯也搞实名制了？”

这个广告有点儿雷人了！第一眼看见它的人，差不多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自杀？帮助别人自杀？自杀也能做广告？不会吧？！是不是恶搞啊？一连串的问题，疑虑重重。

那么，是在说安乐死吧？会不会是为安乐死做的广告？也许吧。

可眼前这个广告，明明白白说的就是自杀，不是安乐死！

什么事情都可以帮助他人，什么样的公司都见过，唯独没有听说过帮人自杀的。

人们一下子懵住了，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真是费脑子！

原来，扶苏国刚刚通过了一项匪夷所思的法律，专门帮助那些决意自杀的人完成心愿。

扶苏人觉得，既然这些人铁定了心要死，那不如就成全了他们。与其让他们血肉模糊、孤孤单单、心情忧郁地死去，还不如让他们轻松而又愉快地说再见。

时间是一条大河，

生命是一次花开；

花开花会落，

冬去春再来。

.......

国家立法，帮助别人自杀，这是一件千真万确的新鲜事儿！扶苏人真是善解人意！

第2节 激烈的争议

开头说过，扶苏国引以为豪的是美妙的自然风光。除此之外，还有一件让所有国民感到自豪的事情，那就是该国的两所著名大学。

这两所著名学府，一所是温莱大学，另一所是扶苏国立大学。两所大学过去一直想做国际一流大学，不过有些遗憾，她们奋斗了半个世纪也没有成功。不但如此，她们竟然离国际二流大学都越来越远了，更不要说国际一流了。

两所著名大学都有些气馁，只好放弃国际舞台，把目光转向国内。为了争夺国内第一名，二者时刻处于激烈竞争中。

在立法这件事情上，它们是天然的对手。扶苏国立大学支持立法，温莱大学不加思考，立即站在它的反面，毫不犹豫。

最早提议立法的，是扶苏国立大学的张步峰教授，他是诗人，也是一名哲学家；而坚决反对立法的，刚好是温莱大学的陈友鱼教授，陈教授是一名生物学家。为了各自的主张，也为了各自的大学，两位学者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先听听张步峰怎么说。

张步峰说：“我主张立法，设立国家安乐死工厂。生命和死亡，它们是一对儿孪生兄弟。善待生命，更需要善待死亡；厚此薄彼，不是应该的选项！”

哲学家说话，好像是寺庙里香客手中缭绕的烟雾，显而易见却又神神秘秘。张步峰又是一个诗人，诗人加上哲学家，更是疯子中的疯子，傻人里面的傻子。他的话，更加让人难懂。

陈友鱼站在张步峰点燃的缭绕的烟雾里，对张步峰做出了严厉的批评：

“张步峰先生作为一个名人，诗人和哲学家，理应以理性和热情对待生命，热爱生活。可他偏偏不是，他到处散播一些非常负面的观点，令人们对生活丧失热情，对生命不再尊重，对死亡不再恐惧。张步峰先生是萎靡的旗手，生命的敌人，是美好世界的摧毁者。”

陈友鱼教授的批评，不留一点情面。见过陈友鱼教授的人都知道，陈教授说起话喜欢挥动手臂。他今年60岁左右，身材修长，头发灰白。每当他挥动手臂时，他额头前的灰白头发就跟着一起飞舞。

张步峰当然不会退让，他立即回击：

“陈教授一向喜欢夸夸其谈，虚伪是他的同义词。我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小人物，他却把我举到了魔鬼的高度，让我和上帝站在了一起。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阳光之下，在上帝注视的目光里。我和大家有些不同，我把生命和死亡颠倒了一下顺序。人们普遍喜欢顺着生命到死亡来看待人生，而我则反过来，沿着由死亡到生命的顺序进行思考。陈友鱼教授是肤浅的代表，思想的敌人，是未来世界的绊脚石。”

说了这么多，张教授仍不满意。他又举头望天，伸开双臂，满怀深情地说：

“一个没有圆满死亡的生命，不是完美的生命。我热爱朝霞的绚丽，我也渴望落日的余晖。披麻戴孝、吹吹打打，不过是一次无奈的化妆，我的生命不是那样。我不追求生命的长度，我更热爱她优美的厚度。我不是那种贪心的人，挖空心思地让生命延长，为增加的每分每秒欣喜若狂~我不是那样！我喜欢理性和有所节制，喜欢站在高处眺望；由死亡再到生命，回头一望，我看到了清澈的山泉在流淌。”

张教授这番说话，让人觉得十分搞笑。有人站在一旁讥笑：真是闲的蛋疼！正经事儿不做，净说这些没用的！

两位教授争论的话题，传进了国王利世民的耳朵。老国王想了想，觉得这是一件正经事儿，不是闲的蛋疼。

利世民马上做出指示：请立法会开会讨论，把张步峰的提议当做正经事儿，认真研究。

自杀这件事儿，普通老百姓不太关心，议员们也就跟着不太关心，议员们只关心会影响选票的事情。再说了，如果支持立法，很有可能被人误解为冷血、缺德。议员们个个都是好心人，他们才不会做这种冷血、缺德的事情！

国王利世民做出指示后，立法会开了很多次会议讨论。每次开会讨论，大部分议员都故意请假缺席，趁机做点儿自己私人的事情，比方修剪家里的花园，与情人约会等等。结果自然可知，很多年过去了，一直议而不决。

直到最近，有一两个肯动脑筋的议员，终于开窍了。他们发现了立法的好处，由原来的漠不关心，一下子变得热心起来。

很快，就像传染病一样，议员们个个都开窍了。

原来，议员们终于明白了，立法不仅能够帮助那些自杀人士，还能惠及到他们自身。能让自己得到好处的事情，议员们都热心起来了。

议员们想，人生苦旅，危机处处。说不定哪一天，他们或者因为年老孤独，或者因为疾病，或者因为莫名其妙的厌世等等理由，说不定会提前和这个世界说再见。那时，如果有国家帮助，让自己无痛苦、轻松而又体面地上路，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世事难料，预则立！

议员们自觉高人一等。除了在立法会里面动手打架，让人误以为他们粗鲁以外，其实他们还是很绅士的。在对待自己将来死亡这件事情上，他们也想能够保持体面和优雅。

局面迅速发生了改变！

支持立法的人士趁机游说：立法能够减少年轻人自杀；能够改变社会风气，提高全社会的道德水准~虽然扶苏国的道德水准已经很高了，但还是有些死角需要清理和改善，比如吸毒、卖淫嫖娼等等；至于随地吐痰、大声喧哗、在飞机上打架、在旅游景点刻上“某某到此一游”等等不文明行为，只要立法了，这些丑陋现象都可以捎带着一起杜绝！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更加重要：能够避免国家养老基金破产.......

能避免养老基金破产？真的吗？老国王利世民听说后，十分高兴。他对议员们拖拖拉拉、议而不决，更加不满。

老国王一直为国民老有所养而忧心忡忡，因为养老基金早就入不敷出了。至于还能维持多久，国王不知道，只有天知道。

利世民马上发布命令：不再讨论了，直接举手表决！

国王一声令下，议员们赶紧开会。

连想都不用想，陈友鱼教授仍然反对。除了他以外，还有几个来自医院和制药行业的议员，也强烈反对。这几个人之所以强烈反对，是因为担心立法一旦通过，会影响他们的生意。

不过，大局已定，反对者寡不敌众，法律最终获得了通过。

广告牌上的爱家公司，获得了国家授权，专门承办这项杀人业务，是垄断经营，独家买卖。他们给这项业务起了一个很有诱惑力的名字：国家葬礼！

此时，松江岛上有一个中年男子，在得知立法通过后，他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他是一个多次自杀未遂者，他等待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这才叫皇天不负有心人，有志者事竟成！

这个人的名字叫贾升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