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歌》: 笼儿雀

时间:2019-05-13 14:05:27   浏览:次   点击:次   作者:女胥   来源:qidian.com   立即下载

第一章 笼儿雀

“若夫尊海为父,性烈而微咸,渺渺乎不知其广。居陆岛以为母,虽因其博大、绮丽、荒蛮、华美、宁静、神秘而秉性不一,但天下未尝不同。。。”午后的阳光有些熏人,斑驳的影子透过缠绕的藤架扑倒在地上,淡淡的风有些慵懒的清和着诵读的声音。

文氏支了个小板凳靠坐在小园的坎子上,侧向那边,嘴角抿起浅浅的笑,一帕天蓝的布巾裹缠在头上,拿小指勾住垂下的发尾,柔顺的撩在耳后,捻在拇指尖的缝衣针在黑发上抹上几下,手上又接着紧密的忙活起来。

“咳咳。”大概是赶的急了,忍不住稍稍躬起腰,拿着手背抵住小声的咳嗽起来。

文白赶紧过来,抚顺下母亲的后背,明亮的眼睛夹杂着担忧,“娘,休息下吧,不着急的。”

“无碍,只剩下这点了,今天可是我儿的大日子!”文氏麻利的收了尾,在衣边上打了个结,咬断线条,说道:“快穿上试试。”

如今气温尚可,文白不过套了件打单的衣裳,忙接过手忙脚乱的换上,淡青色的长衫套在不算单薄的身上却很是合适。

文氏围着饶了一圈,手轻轻的将领襟的位置一点点磨平,苍白的脸上透出丝满意的红晕。

“娘,我很喜欢,”文白扭着腰看了看,衣裳舒服的贴在身上,有些骄傲的说道:“整个寒城谁不知道我娘的绣工无双!”

文氏扑哧一笑,点了点儿子的额头,“傻小子,还不快去洗漱下,别耽误了。”

小园的角落便是间洗漱的小屋,待文白出来,天色已微沉,推开柴扉,顺着灯光进/入大堂,摇晃的油烛下,隐隐有啜泣声传来,只见文氏站在中间的木桌前,上面摆着个灵牌,上书“亡夫文青之灵位。”

“哎!”文白轻轻叹了口气,文氏听到声音,赶紧避开身子,支起手来轻轻擦拭眼角,走到木桌前,文白拿起三支香,点燃后对着灵牌拜了三拜。

“爹,孩儿没有辜负自己也没有辜负娘的期望,此次阁试顺利通过,已经同府官商议过,孩儿打算沿着爹的路继续走,进那城造司为官,若泉下有知,也算是全了您的心愿。”

文白看了眼立在傍边的母亲,稍显红肿的眼睛温柔的看着,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爹在时尚好,凭借本事在城造司处有份监造的差事,温饱无忧。故去后的这八年,确是母亲默默的捡起了针绣活,含辛茹苦将自己拉扯大,本就不好的身体更显虚弱,自己是终尽此生,也难以报答的。”

文白将香插/进香炉,说道:“当然,爹,我也会好好侍奉娘,将娘养的白白胖胖的,毕竟我也是大人了。”

“贫嘴。”文氏温柔一笑,神情平缓了许多,轻拍了下文白的后背,说道:“早些动身吧,还能有时间走走。”

“嗯。”文白应道,跟着母亲出了家门。此时虽是天色刚暮,文家也是偏住宅区的外层,但外面却很是热闹,街巷的两边摆着一条条的小摊位,傍边用竹竿挑着或青,或红的灯笼,各家拿出自己积存的货物或交换或吆喝,还有些刚出锅笼的美食,冒着腾腾的热气,稍隔着远的地方,有些力气的混子在摔跤角力挣些打赏,平时严肃的城卫也放松的看着,不时从人群中传来叫好声,阁试,确是整个寒府的节日。

文白慢慢的跟着母亲,在人群的晃悠中走动,看着母亲明显有些兴奋的到处看着,偶尔在一些摊位上挑挑拣拣,心却更加的悠闲起来,“娘,这也是我为你送上的第一份礼物,繁华不再与你与无干,这次,有我在其中。”

“这不是宁绣娘么!”丰硕的身躯挤到文氏的傍边,左手里牵着个半大的胖小子,妇人的脸上堆满了微笑。

文氏正看的出神,闻得此言,回过头来望了一眼,连忙牵起对方的手说道:“是朱家姐姐啊,近来有些时日没见了,朱大哥呢?”

原来此妇夫君曾与文青共事,交情甚笃,后来虽在过世后关系冷了下来,但一应补贴全靠其运作才发放下来,母亲亦时常念叨。

文白向前一步,躬身行了个礼,“婶婶好!”

朱大娘却是一愣,自己嫁入朱家不久文家就遭逢大变,丈夫因为自己碎嘴避嫌也少了往来,本来是厚着脸过来拉进下关系的,却不想文氏却是如此热情,心里又是羞愧又是感动。手上也加大了力气回道:“家里那口子跟着几位司里的同僚喝酒去了,赶巧今天这热闹,我就带着我家小子出来转转。”

说罢顿了下,望着文白亲切道:“还是妹妹有福气,我可听说了,你家的这次可是阁试头名,十五的岁数更是把这满城的贵公子都比了下去咧。”

说着望了下自己的儿子,见他呆头呆脑的样子不仅气道:“这是我家豆子,豆子,还不跟你婶婶和白哥哥打招呼。”

小胖子吸了下鼻子,显得有些认生的小声道:“婶婶好,白哥哥好”,眼睛却望着文白挂在腰间的小兜。

“小馋鬼。”捏了捏小胖子肥嘟嘟的脸,文白从里面捡出块桂花糕递到他手上。

朱大娘看着儿子紧攥着桂花糕望着自己的样子,半是无奈的点点头。

“歇歇白格格!”小胖子咬下去几口,鼓着嘴说道。

文氏微笑道:“全赖阎相公,若不是他解了蒙学的限制,又鼓励通过阁试选拔府城干事,白儿就是再有本事,也难得走到这一步。”

朱大娘脸上也满是信服,叹道:“是啊,要不是阎相公,我们哪来的今日这般的逍遥,这城中大大小小的事,又有哪件没出过力,连府主大人对其都甚是仰赖,不过也是你家的争气,混小子要是有文白的一半本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豆子若是有闲时,妹妹不妨多让他跟白儿亲近亲近。”文氏这般说道,眼里却望着文白。

文白温和的应了下:“这是自然的。”

“这真的。。”朱大娘更是感动,更怨自己往时猪油蒙了心,连又拉着文氏的手牵到一旁热络的聊了起来,一时夸下文白,一时又讲着文氏这些年吃过的苦,文白看着母亲满足而又为儿子带点小骄傲的样子,心里那点不好意思更是飞到了天边,为人子女若是不能让父母骄傲,才是真真的不为,这样就好。

文白稍背了下/身子,笼在袖中的手递给摊老板一小块的银子,悄悄的点了一根紫木的簪子,摊老板了然的点点头。麻利的将找零跟簪子隐蔽的递到文白手中,小声的补充道“紫木香慰心养神,若是用的久了,香气渐淡,浸泡片刻即可。”

文白道了声谢,揣好在袖兜里,见文氏没有注意,稍松了口气。

聊了许久,跟朱大娘分开后,文白跟着母亲沿着街道继续往城中心走,寒府是域洲十府之一,也是建成最晚的府城,凭海而居。

城中建筑摆布整体成米字形,最外围多是军户住所,中间则是商贾渔家或藤草养殖户,越到里面就多是武馆,学堂之类,最中间环出的占五分之一面积的便是整个寒府的实际控制中心。

此时主府前面的广场早被清了出来,围着左右两边各摆了许多桌席,已有不少人入座,旁边宫服少女穿插其中不时侍候,中间则是围了个台子出来,一些伶人在上面鼓琴吹瑟,好不热闹。

而广场更外面摆了些流水的席位,招待岁数大了的老人和稚童。

文白递了请帖上去,自有人领着母子俩来到右边,循着名字坐好,在座的都是此次阁试的及格者及家人,见到榜首位置有人坐了,自然明白来者是谁,有人友好的点头示意,也有人假装不识冷漠以对。

文白轻轻颔首,对不善者自是全不理会,默默的坐下,感觉母亲有些紧张的绷紧了身子,文白轻轻的握了下她的手,许是如此,文氏慢慢冷静下来,摇着头笑了笑。

宴会尚在继续,士子这边虽是饮的果酒,但气氛却也慢慢炒热。紧张拘谨的也相互放了开来,有些长辈为官,只好独自坐着的相熟之人也簇拥到一起。

周遭都是互相吹捧,文白也不在意,安静的吃着菜肴,目光透过中间起舞的间隙观察坐在左桌的达官贵人,相较于这边,明显有所收捻,府主闭目养神,其他或是独自小酌,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私语,倒是有些奇怪没有见到阎师在哪。

夜色渐深,喧闹和火光将寒城点缀的如同星海,府主睁开眼睛,稍稍蹙了下眉头,同傍边一个做奴仆打扮的老人说道:“同福,去问问,自在怎么还没到?!”

“是。。”

还没等话说完,叮铃铃的声音响了起来,只见在上方的位置,整齐的行来一群赤/裸上身,上面涂满古怪纹络的精壮汉子,四四方方的白色麻帕戴在脸上。

手上皆都持着根上方是圆的铁杖,又有许多小圆套在上面,三步一顿,铃声轻灵而又悠长。

等他们围着圆台站了3圈,一个身影也来到了圆台中间,“啊,是阎相公”正被这副场景压抑的人群顿时回过神来。

一袭青色的长袍干干净净,浓墨的头发披在后背,尾端用了个铁环束住,额角两缕垂下,人如一朵白花挑出的青蕊。

本来有些沸腾的人群却又慢慢静了下来,只因站着的那人是阎相公,只因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只这样望着,便太过温柔,温柔的如同对待充满回忆却不得不丢弃的木头娃/娃。

文白明明只能看到大半的侧面,却感觉同对方的眼睛直勾勾的对上了,一股酥麻冰凉的感觉从脊椎尾部炸了上来,是了,食欲,掩盖不住的食欲,如同看按在案板上的食材,那种温柔的食欲紧紧的压迫上来。

青色的衣袖慢慢提起,整个身体舞动起来,袖角刚硬的挥出去又在最末的位置柔和起来,最里圈的铁杖敲在地面,铃声冰凉而又模糊。

压着铃音的尾韵,第二圈又敲在地上,圈与圈伴着节奏如同水波般扩散,又聚拢过来。清冽的声音仿佛在低/吟。

“万物饥餐,天地渇饮。

而万物同胞,彼食此,此戮彼。

苦苦苦,天地何其苦,衔泪而哀,生养之痛。

逐食而活,无食则死,死沦为食。

何其悲乎,不如自食。

···”

“不对劲,不应该是这样的”文白在心底疯狂的呐喊,仿佛有耳语在旁,脑子却像蒙上了层迷雾。寂静在蔓延,寒冷的夜风吹动灯笼传来嘎吱的声音,本来热闹的场景像是被绘在了画里,只余下眼珠在惊恐的打着转。

浑身的挣扎没有半分用处,眼角看到母亲同样端坐在一旁,目光透着无助和担忧的看着自己,一股热/流涌上眼眶“娘,不会有事的,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对了,府主”。

此时作为全城的最强者自然也在反抗,只见几团滚动的肌肉,如老鼠般在身体上攒动。一缕缕赤色的烟气环绕着发出嗤嗤的呼啸声,异常吃力的从座位上半佝偻起来,绷紧的双脚将石板踩出蛛网的纹络,狰狞的隆起在脖颈下跃动,府主死死的盯着中央的阎自在,嘶哑着说道“。。天。命。。”

身外的空气如同被搅混的水,一层层震颤出的涟漪裹在府主表面,越积越厚,而府主身上的异象一点点被压回去,最后整个人像被凝固在琥珀中。

“···何不大同”浅笑荡漾,在嘴角勾勒出血腥的味道,阎自在拿起挂扣在腰间的半块青色面具,缓缓的贴在鼻梁上,像磁铁吸附住,目光如同狩猎中的老虎,透过树叶生出的那种原始的攻占欲,“我死则诸位生,请用宴”

右手两指并住在左手腕上划下小块肉片丢入嘴中,流下的血液像灰烬般扩散到空中,像是水散进了油锅,四周环绕的汉子毛孔中紧跟着泌出血液,由身表粘稠着倒流而上,在红色的血柱下渐渐枯/萎。

募得,所有的血柱在空中炸裂,迅速扩散到全城,每个人的面前或上或下浮现出一张由血雾构成的嘴巴,像是由各人拓印出来,微微张着似发出啊的声音,内里幽暗而又深邃。

身体的一部分不由自主的靠近,手指,脚掌,甚至是头塞进里面,“咔嚓”整个器官与身体分离,破面光滑,像是原本就是如此。

只有咀嚼的声音死寂而又狰狞,文白的左手已经进到手肘,冰凉的触感攀附在肌肤上,目光却牢牢的黏在右边,无法抑制的泪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娘,不要,动啊,快动啊!”

文氏站起的身子小步的往后退,同样泪水模糊的眼睛担忧的望着这边,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要跟自己讲,却被印入后心的亲吻所阻止。

“啊啊啊啊啊!!!”无尽的悲凉从心中泛起,整个人像陷进了弯曲的空间里,心仿佛撕扯成一瓣瓣。

“娘,不要吓我,娘,你不要丢下白儿,手动啊,给我动啊。”

细细的唇线已经贴在了肩上,嘴角开始慢慢的从两边拉开始拉伸开,‘咔咔’脑海里突然像有齿轮转动的声音,手不知道怎么有了力气,挣扎角力着从里面抽出,方一分开,嘴唇便悲鸣的消散在空中。

“咦,有趣!”这一动太过突兀,阎自在饶有兴趣的看着文白,苍白的脸上透着些笑意,“命运啊,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愤怒的嘶吼压抑在喉间,文白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杀掉对方,但仅仅只是被这么一看,全身便整个绷紧躬住,每一块肌肉都反馈着危险的信号,不仅结束不了这一切,连母亲倒下的身子都无法去接住。

阎自在遗憾的看了文白一眼,从腰间挑出块肉丢进嘴中,喃喃的自语道:“还不够,享受你的无助吧。”

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活着的生命所剩无几,阎自在也跌坐在台面上,左手,腰间,双/腿全是伤口,有些地方更是刮出了骨头,如魔似怪,脸色越是苍白,双眼中的光芒却越发明亮,到最后,仅剩的完好右手撑在地上,肆意的对着天空狂笑道:“赢了,哈哈哈,快活乎,诸位当与我同寿,天地长存!”

只见漫天的嘴唇像蛇般张开,各个器官的虚影从里面窜出来,疯狂的涌向阎自在伤口。

筋络,血肉,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完好无损,浓稠的血气像心脏跳动般在身体周围膨胀收缩,里面的气息也越发凌厉。

尔后,赤/裸的从血气中走出来,墨黑的头发披散在身上,无尽的残肢跟在后面不停的涌入,阎自在停在文白面前,饶有兴趣的,从脚尖一点点往上,慢慢掠过绷紧的拳头,最后打量着他因为仇恨而紧缩的瞳孔,凑到文白耳边喃喃道:“呐,记住这种无力的感觉,要不是你这么弱小,你所爱的和爱你就不会被夺走。”

“宰了你,就算磨烂拳头,就算流尽鲜血,我也要将你的一切夺走。”文白死死地盯着,但即使榨光了全身的力气,连牙齿都已经在打颤,也动弹不了分毫。

“就是这种感觉,很好,”阎自在张开了双手,“期待你跳出‘樊笼’,重新站在我面前的那一天,哈哈哈。”

在擦身而过的那一刻文白便已失去了知觉,只在拂过的血光的包裹中越沉越深。

第二章 人与城

“咯咯”清脆的笑声在文白耳边响起,被阳光照的模糊的眼睛慢慢睁开,一个看上去约四、五岁的小孩子怀里抱着个木头娃娃,踩着尸体的空隙跳来跳去,后边挑了个小小的马尾,眉心一点朱红的印记。

“啊!”文白挣扎着向后退了一段。

小丫头哇呼叫着扑到身前“小哥哥,你醒了!?”

看着文白明显呆呆的样子,扑哧笑道:“怎么了,可别是傻了。”

“是呀,我还活着!”文白已经慢慢回过神来,爬了起来,来到已经变得冰冷的母亲身边,小丫头跟在后面,好奇的看着文白将妇人平躺,细细的整理身上的衣裳,好奇的问道“她是你什么人?”

“我娘。”文白抚开文氏弄乱的头发,轻轻的阖上她的眼睛。

小丫头转到前面,更加好奇的蹲下来,下巴抵着木头娃娃问道“那你怎么不伤心啊?”

文白静静的看着小丫头的,说道:“不知怎么的,眼泪流不下来了,明明想要哭的,却一点也哭不出来,大概,我再也不可能流一滴眼泪了吧!”

“嗯~有点怪!”

“如果可以,还请你告知我仇人的消息。。。”

“噗嗤,小哥哥真有意思!”小丫头低下头摆弄木头娃娃的手,幽幽的声音从底下传来“我怎么会有你要的消息?”

“我虽然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清楚食腐的飞禽为什么没有下来,但桌上的饭菜没坏,尸体表面也还没有出现腐坏,证明时间没过多久,应该就是第二日”文白顿了顿“而且府与府之间相隔甚远,一般人不会到这,也只有固定时间的商团才会过来,但就我所知最近的几支商团已经留在城里,下一批还要等上许久,你也不会是商团中人,也就是说你们早就在了附近,但你们之前不在城里,不然不可能活着,城门又关着,普通人也进不来,要是没有目的。。。”

指尖唰的抵在文白的喉尖上,小丫头可爱的笑着,目光柔和,探着身子问道:“小哥哥,为什么我不是来灭口的呢?就算我知道什么,我又凭什么告诉你?”

文白苦涩的笑了笑,双腿向后挪了下,由坐变为跪姿“只有这条命我留着还有用,就算只有一丝的可能,求求你!”

“告诉他吧,一个人如果见过幽冥,尝过人情苦楚后,却又毫不犹豫的再踩进去的,那么这个人或许会成为最让敌人头痛的人,值得一救”青年模样的男子从外面走进来,一脸冷漠的说道。

着一身黑衫,斜背着个黑色的木盒,既宽且长,倒像是一方小小的棺材,怀里横抱着个眉心被掏空的小孩子,走到傍边空出的地方。

“水入陌,谁让你多嘴的?!”正有些被文白的动作惊到的小丫头,站起来跺了跺脚,恼羞着对文白嗔道:“你根本不担心灭口,只是在担心我,我就这么让人害怕么?偏偏愿意为了个还没有的理由跪下来,没点骨气么,多少人想活,有人偏要去死,那我成全你,记住了,‘戏画’,人生如戏,红尘如画,你要应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没有记载,人数不详,成员只以佩戴面具的颜色区分。。。”

看着文白,见他如此执拗探寻的眼神,不禁心里稍稍一软,又回头看了眼正打开箱盖,托着孩子小心放进去的男人,说来说去自己跟他又有什么区别,攥紧手里的娃娃,头一次,可爱的笑容收捻起来,直勾勾的对着文白,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文白只感觉麻嗖嗖的寒气,浑身鸡皮疙瘩站起。娃娃的脸在眼前放大,大到可以一口吞下的地步,只能狠狠的抓住拳头,一步不让的看着,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能退后,在仿佛空气都开始稀薄的时候。

“小哥哥,你已经死了哦”娃娃的额头抵在前面,乌黑的眼波轻轻的打着转,小丫头咬了下嘴唇,对文白说道“你可以称那人为‘青’,我们原本是打算来杀掉他的,但经过昨天,他可以像我刚才对你一样轻松的杀了我们,甚至都不需要他亲自动手,所以要是你想死,那么我现在就成全你,但要是你想报仇,那就要活的好好的,活着就有希望。”

文白看着小丫头露出的超出这个年龄的伤感,有一种怜惜和暖心的感觉交织在心里,掩饰的拱了拱手“谢了!!!”

“水钟儿,走了。”水入陌已经背上了箱子,招呼道。

“唉,人家还有话跟小哥哥讲呢!”小丫头朝文白摆了摆手,踩着脚丫子跟了上去。

“小哥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能暴露哦!”

文白站起来朝两人躬了下腰,钟儿远远的声音传来“运气好又找到了一个呢!”

“嗯。”

“小哥哥会死么?”

“还不会。”

“我们还有机会见面么?”

“有”。

深吸了口气,文白看着地上仿佛熟睡的文氏,说道:“娘,等我一会!”

来到左边的位置,一张张脸上尤凝固着惊恐,生前或勇武或权势,在眼下都已失去了意义,只沦为这满地的尸骸。

探手进他们衣物里,虽然因为是参加宴会的缘故,着装轻简,但文白还是从他们身上摸出了些金砾,一个个寻过去,最后来到府主残缺的身体面前,只余一肢,两支胳膊和一条腿给夺了去,而致命伤口在喉间上,圆睁的眼里满是愤怒。

轻轻的阖上府主的眼睛,如果不是昨晚,依着自己选择的道路,或许会一步步走上去,为这个人效力,施展自己的才华抱负,安稳的度过一辈子。

“得罪了”文白伸手进他的怀中细细的摸索,眼睛一亮,拿出了个一指长的骨块,普普通通的,有些像动物尖角的尾端,因为放的太久的缘故,内里已成了中空,最尖的地方还破了个小洞。

但这却是域洲府主的象征,而文白要找的也正是这个。

揣进袖兜里,文白来到右边背起文氏,母亲很轻,小小的个子,颠了颠“娘,我们回家吧!”

“娘,你看,前面就是张大婶的铺子,她家的桂花糕我最喜欢吃了,每次你都买给我。”躲踩在间隙间行走,脚步声传得很远,一下下的脆响空洞的敲在地上。

“还有那里,牛大哥家,娘你总夸他的手艺好,用的针器总找他造,别人的你用不惯。”文白小心的躲开,弯下腰将那不可能再牵着的一大一小两支胖胖的手放在一起。

“娘,我长大了,已经可以背你走这么远了,所以要是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不要伤心哦!”偏了下头,好让娘可以舒服的靠在脖子上,努力的想要笑着讲出来。

“娘,我们到家了!”轻轻的放在床上,解开发巾,将紫木的簪子插在发髻上“好看,娘,喜欢么,孩儿专门给你买的,想讨你开心的。”

文白将父亲的骨灰坛和灵牌放在枕边,相伴着,亲了亲文氏的额头,在别处搬了许多硝火石堆在周围,寒城濒海而居,又整个坐落在海崖高处,因土地原因多行火葬,而硝火石做助燃之用。

退后几步跪在床前,额头触在地上,说道“爹娘,原谅孩儿的不孝,寒城失陷,没过多久一定会被人发现,孩儿不能久待,愿爹娘泉下有知,保佑我早日手刃仇人”

是呀,既然钟儿两人能到,难保后面没有其他人‘意外’赶来,作为寒府仅剩的活口,不难想象一旦落入他们手中,必定会被控制或者‘保护’起来,不敢赌他们的好坏,也不会将自己的安全放在他们手中,文白深吸了口气狠下心,又重重的磕了几个头,起来打翻了旁边的油灯,拿起打包好的细软退到门外。

沿着往外的街道又点燃了几处位置,在城门处停住,高达三十五米的城墙巍峨的挺立着,文白借水流机括开了城门,回首望去,已是滚滚浓烟,火光冲天,如果家是归处,那么这城便是巨坟,一扇门,葬了这满城人,更是隔出了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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