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欲真君》——草头山二当家
第一章 竟然是崇祯
春日里万物生发,济南府城热闹无比。运河之上南来北往的槽船,一艘接一艘。运河两岸乡夫挑脚,花轿骏马,书生公子,小姐佳人,人来人往,一片繁华景象。
虽然崇祯四年的乡试已过,但仍有不少落榜滞留的书生结伴游荡,寻师访友,花街问柳。
在石矶码头边,有一个书生孑然独立,望着浑浊的运河出神。忽然那书生一撩长袍,兜住头面,纵身一跳,噗通一声,堕入了河中。
“呀,快来人啊,有人跳河。”岸上近处之人一见书生投水,大声呼喊起来。
“船家,船家,快救人。”河中槽船之上,有那船夫听着岸上人喊,抬头看了看,只见离岸不远处有人在水中扑腾,冒了几个大泡,没入了水下。
船夫笑道:“无事,淹不死人,还浅着呢。”
岸上众人大骂:“那是个书生,怎会与你想比,迟些便要了性命了。”
船夫见犯了众怒,忙道:“便救,便救。”纵身跃入水中,不多时便把那书生捞起来,拖上了岸。在胸腹之上拍打了几下,书生吐出一口脏水,悠悠转醒,四下看了看,艰难的道:“怎么还是人间。”
一句话将众人说的笑了起来,“还能玩笑,定是无事了,散了吧,散了吧。”
旁边一位摆摊的老汉问道:“书生,大好年华,何苦轻生。”
“这有何稀奇,情场失意,科场失意,多是此类人。”船夫在一旁接话道。
有那读书人不忿,怒道:“你这是说的何话,读书不易,谁还无个灾灾坎坎,哼,落井下石,端的不为人子。”
船夫欲要争辩,张了张嘴,却只是哼了一声,说道:“是不是,一问便知。”返身跃入了河中。
这时书生缓缓从地上站起,众人见他无甚大碍,纷纷散了去。书生周身上下看了半天,又摸了摸头,神色古怪,道:“古代,书生?”
老汉见他有些犯傻,便道:“年纪轻轻,有甚沟坎过不得,莫要轻生,大好日子等着呢。”摆摆手,又道:“赶紧归家吧,莫让家人挂念。”
书生茫然叹道:“家,何处是家。”端着两手,沿着河岸踱步而走。
老汉看着他背影,叹了口气:“唉,又是一个可怜人。”
半天过后,书生转到了一处巷口,看着眼前的民居宅院,自言自语道:“我这是到哪朝了。”
忽然后背有人拍他,回头一看,却是个青衣小帽,眯眼无须的汉子,脑门上顶着一颗大痦子,笑着说:“当然是大明朝啊,你怎么跑这来了?”
书生吸了口气,问道:“你是?”
汉子一指自己的大痦子,道:“你不认得我了,我是侯三啊,昨日我还给了你二两银子呐,快跟我走,蓉娘还在家等你呐。”说着话,就要拉书生跟他走。
书生一甩袖子,道:“等等,你是侯三,还给我二两银子?”
侯三点点头,急道:“是啊,快走吧,蓉娘都急疯了。”
书生哼了一声,道:“你知我是谁?”
侯三小眯缝眼一瞪,道:“你不就是傅山,傅秀才么。怎么,说过的话忘啦,婚书可还墨迹未干,这可是大街上,莫叫我抹你脸面。”
书生吼道:“胡说,哪来的婚书。”想要甩开侯三,哪知根本拽不动。侯三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背过行人,一拳打在书生胸口。书生体格单薄,那受得住这一拳,躬身杵在地上,干咳了起来。
侯三却不管这些,拉住书生就往巷子里拽。边拖边对过往行人笑道:“各位,各位,我家姑爷发癔症呢,姑奶奶在家急坏了,借过借过。”
就在这时,街头跑来两人,高声叫道:“在这了。”当先一条大汉窜到近前,一脚将侯三踹倒,喝骂道:“泼皮绿乌龟,也敢与秀才公不敬。”
侯三吓了一跳,爬起身就要跑,却被一把抓住了脖领子。
后头跟来的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男人,看着书生,轻蔑的叹道:“傅秀才,小姐寻你呢,有话与你说,走吧。”
书生缓了半天,轻声道:“原来我真叫傅山。”又看向中年男人,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中年男人脸上轻笑,对壮汉道:“扶秀才公回去。”
那大汉闻言,将侯三甩在一边,拉起傅山一个手刀将他打晕,背上就走。侯三在后头哭丧着脸叫道:“刘管家,是真有婚书,莫不成你们要抢婚?”
那刘管家,看着傅山被拉走,回头对侯三道:“侯三,识相的就赶紧滚蛋,否则将你和那荡妇绑了见官,哼哼,设局谋人还有理了。”
侯三一听,缩了缩脖子,小声道:“那是以前,这回真是这傅公子要娶蓉娘的。大管家如若不信,可随我去看那婚书,傅公子亲笔所写。”
刘管家正待欲走,一听这话,又返了回来,眯眼道:“与你二十两,拿婚书来换。只限今日,过时不候。”
侯三一听,脸色瞬间转喜,爬起身来,连连作揖,笑道:“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多谢大管家了。”
刘管家冷冷的道:“记住,今日之后,我不想在济南府看到你二人出现。”
侯三忙道:“一定,一定,今晚就走。”刘管家哼了一声,甩步而去。
侯三悄悄呸了一声,道:“不就是靠了个仙人的杂役么,比德王都狂。”
却说傅山转醒之后,见自己身处一房间之内,身上已是换了干净衣衫。起身在屋中摸摸看看,一床一桌一架一案,墙上挂着几幅文人字画,虽说简单,却也整洁。
坐在桌旁,心中烦乱,自己一个扑街写手,怎么就一觉穿到大明朝,傅山这个人倒是听过,明末清初的大文学家,难道现在是崇祯年,可是要了亲命了,乱世啊。这傅山一点记忆也不留,真是坑死个人,这小姐怎么回事,那侯三蓉娘又是怎么一回事。如今是该逃还是该留,唉。
他却是不知,此傅山非彼傅山,同名尔,真正的那个傅山却在山西,儿子傅眉都已经出生了。
正胡思乱想,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娇俏的女孩走了进来,手中抱着一叠衣裳,还拎着一个食盒,看傅山已经转醒,笑道:“公子醒了,衣裳已经烫好,可以穿了。”放下食盒,将衣裳摆在床头,又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傅山忙问道:“这是哪里,小姐你是?”
女子倒了杯茶,放在傅山面前,轻笑道:“公子忘性还真大,奴婢叫云珠,是小姐的大丫鬟,这儿呢是张府客房,今儿府内摆宴庆贺,事多人乱,怠慢之处还请公子多担待。”
傅山咂咂嘴,道:“那个,云珠姑娘,小姐找我来不知可有何事?”
云珠一听,俏脸微红,看看外头,凑近了傅山,轻声道:“见了小姐可别说是我说的。”
傅山忙点头道:“你说,定保守秘密。”
云珠轻声道:“刘家小姐昨日大婚,你跑的不见人影,小姐怕你轻生,就求了灵云仙子,讨了个恩赏,找你回来就是想让你一同去云华宗,脱离凡尘,比翼修仙的。”
傅山心道,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又多了个刘家小姐,还比翼修仙。
云珠看他一脸茫然,急道:“是我亲耳听到的,小姐为了你可是抛却了脸面,连老爷都顶了回去,你可不能不知好歹。”
傅山嘴中发苦,一拍桌子叫道:“我这是造了多少孽,接了这么多麻烦。”
第二章 大明有仙人
傅山在客房听了云珠之言,气愤难当,心道这傅山端的不为人子,惹出一堆麻烦,自个却跳了水,让自己当了接盘侠,这儿是不能待了,得赶紧走,不然说不定后头还有什么抱子寻夫的戏码。
云珠看他烦躁的模样,吓了一跳,忙道:“公子,你没事吧。”
傅山摆摆手,道:“无事,就是有些烦乱,你让我静静。”
云珠哦了一声,道:“那公子好好休息,后晌我再来看你。”
傅山点点头,云珠将食盒中的饭菜点心摆在桌上,退出了房间。等她一走,傅山拉开门往外望去,这是一个小院,院外有人来回走动,抱绸的,挂灯的,络绎不绝。
返回房里,找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行李。叹口气,套上衣衫,胡乱吃了些点心,拉开门就往外走。出了小院,也不知往哪去,往来之人见了他也不多话,行礼后各办各事。
兜兜转转,到了一处花园,月亮门里头张灯结彩,聚着一群人正在说笑。另一边上,却是一群女子,花枝招展,傅山瞅见云珠正和一个女子说着什么,那女子转头向这边看了过来。
傅山连忙低头扭身往外而去,没走几步,就听身后有人说道:“公子还请留步。”
傅山回身堆起个笑脸,抱拳道:“刘管家有礼了,我这随便走走,不打扰你们了。”
刘管家上前拦住去路,道:“傅公子请移驾花厅,小姐有话说,请。”傅山无奈只得跟随。
到了花厅,刘管家将下人全部支走,就留傅山一人枯坐等待。不多会,却见云珠陪着那位女子进来,傅山连忙站起,那女子摆摆手,让云珠守在厅外,款款来到傅山面前,直直的看着他。
这女子身量不高,却丰腴婀娜,容颜艳丽,傅山不敢多看,低头施礼道:“小姐有礼。”
女子看着眼前之人呵呵笑起,可怎么看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傅山也不敢答话。
女子说道:“那刘若丹已经嫁人了,她害的你还不够么,居然花街问柳要娶一个娼妇,还去投水自杀,你还是男人么。”
傅山心中憋火,张口无言,只得忍着。
女子盯着傅山,又道:“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么,我张怡自问样貌、家世、才学哪样输于旁人,你就这么看不上眼?”
傅山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尴尬无比。想辩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不能讲,傅山已死,自己是穿来的吧。
张怡狠狠盯了他两眼,望着厅外,悠悠的道:“你孤苦一人,我原本以为用我的人,张家的财可以拴住你的心,现在看来是我痴心妄想。”停了下,看傅山无甚表示,轻笑一声:“我也想开了,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以后咱们,情义两清。明日我便要随师父回山修行了,你可还有话说?”
傅山张了张嘴,不知该说啥,也不敢乱说话,被人识破可如何是好。只道了声:“修仙辛苦,保重身体。”
张怡苦笑一声,道:“原本我还想着你可以与我一同前行,做个杂役弟子,日后或许有机缘踏入仙道。如今看来却是自作多情了。如此,便罢了,权当你我从未见过。”整了整衣裳,头饰,长出口气,再不看傅山一眼,昂首迈步而出。
傅山怔在当场,这就走了?少时,云珠提着一个包袱来到跟前,递给傅山道:“这是你的包袱,里面还有一百两银子,是小姐给你的路费。”
傅山回过神来,忙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云珠气道:“哼,狼心狗肺,小姐那么标致的人儿,投怀送抱你都不要,那刘家小姐有什么好,尖酸刻薄,不及小姐万一,为她寻死觅活的,枉为君子。”
“云珠。”外头张怡叫了一声,云珠唉了一声,叫道:“就来。”连忙往外走,到了厅口,扭头看了眼傅山,又道:“你要还有良心,就赶紧说句话,小姐定能原谅你。”说完,低眉顺眼的跟在张怡后头走了。
傅山心头万马奔腾,心说,我才刚来,什么都不清楚,就碰上这些破事,你让我怎么办,找谁说理去。
刘管家走进花厅,一摆手,对傅山道:“傅公子,小姐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请吧,我送你出府。”
傅山抱拳道:“那就谢过了。”
刘管家在前,傅山在后,转出花厅,绕过前院,往后门而去。一路上,能看到不断有人来贺喜,其中不乏红袍官员,刘管家在前头到:“傅公子,我有句话送与你,不知当说不当说。”
傅山忙道:“请讲。”
刘管家指了指这些道贺众人,道:“如今张府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往来皆是官家大员、有道真修,小姐更是荣登仙门,这往后必定富贵无比,公子当谨言慎行,以免自误。”
傅山听懂了,说道:“我自省的,定不会乱说话。”
刘管家笑道:“如此便好。”
从后门送出傅山,刘管家又道:“云来客栈的房间还给公子留着,小姐发话,随公子住多久皆可。”
傅山松了口气,施礼道谢,又道:“烦刘管家给小姐带句话,小姐情义,傅山铭记于心,日后定有所报。”
刘管家点点头,道:“好走,不送。”
出了张府,拐到一处街角,打开包袱一看,几身换洗衣裳,还有十个银元宝,一些散岁银角子和铜板,除此之外还有四本书,《十三经注疏》,《四书章句集注》,《周易读本》,《陈生梦游记》。
将银子藏好,傅山茫然四顾,却是不知该往何处去,自己只是个网络写手,身无长技,如何谋生?况且现在是崇祯年间,马上就是亡国大乱,可怎生是好。
想了半天无可取处,心中烦闷郁结,拐上正街,顺着人流漫无目地的瞎走。不觉天色已到晌午,肚中饥饿,闻着前头一股肉香,抬头一看,却是一间酒楼,里头书生士绅高谈阔论。
傅山吞了吞口水,心道先吃饱再说。进了门,小二迎到了一处拐角的桌子上,点了一道酱板鸭,一道凉菜,两张大饼,等菜的当口,就听对过一桌上四个书生正在议论。
“听说没有,京城闹出了一件大事?”一位素袍书生道。
“怎么,说来听听。”另三人忙问道。
素袍书生抿了口酒,缓缓道:“上个月王恭厂解封了,你们知道吧。”三人点头,书生又道:“听说解封之后,九千岁奉旨领百官祭祀阴魂,哪知却惹出一个大魔头来。”
傅山听着一愣,这崇祯朝,怎么还有九千岁了。接着小二上菜的遮掩,往过靠了靠,支起耳朵细听。
素袍书生却夹了口菜,笑道:“说了你们也不信,那魔头刚一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条人腿,看到新鲜血肉,哪有不欢喜的道理,哇哇乱叫,翅膀一扇,狂风大作,整个王恭厂飞沙走石,死了不下十几条人命。幸亏当时有天成道长和范时同先生在,两人联手才将魔头收服,那打的叫一个天昏地暗...。
另一人奇怪道:“不对呀,天成真人和范先生不对付啊,怎么会联手呢?”
素袍书生轻蔑一笑,道:“你懂个屁,他二人道不同,虽说不相与谋,但除魔卫道可是一致的。况且,那妖魔作乱杀了就有功德,有助修行,那个还不奋勇出手。”
傅山听着好笑,张怡刚说去修仙,马上这就听到有妖魔作乱,真成仙侠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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