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生道》: 方寸庙

时间:2019-05-16 18:44:13   浏览:次   点击:次   作者:甚人无名   来源:qidian.com   立即下载

第一章 方寸庙

二月二,龙抬头。

一座小土坡之上,坐落着一所略显破旧的房屋,门口一株枯萎的老槐树顽强的立着,老态龙钟,皮似鳞甲。

干枯的树干之上,还零零洒洒的挂着一些木牌牌,木牌显得很破旧,上头写这一些文字,可经风雨冲刷,早已是模糊不清了。

屋子后边,一大片竹林却是郁郁葱葱,好像本该属于老树养分,都给身后竹林给抢了去。

或许不止人与人有争斗,便是树与树也是有江湖…

房高两丈,宽两丈,青石堆砌而成,顶盖青瓦,居中是一扇半敞开的大门。看这门的模样,倒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宅子,因为没有谁会在自家大门上,挂一块掉了漆的匾额,活脱脱的像一条掉毛的‘癞皮狗’,匾上书写三字

方寸庙

庙如其名,方寸之地。

或许日久年深,墙壁之上已然都有些开裂了。只是屋顶上东补一洞,西搭一团稻草的,显示着这破旧小屋还是有人在其中住着的!

小庙坐北朝南,背靠竹林,竹林之后是一片不大的林子。向南而看,可见不远处房屋林立,依稀可听远处传来的叫卖声,幼童嬉戏之声。一条青石板铺成的道路,笔直而去,径直通往喧嚣之处。道路尽头像是一处小镇,这破旧的小庙似隔离世俗,独处于外。

“他大爷的二狗子,还真是属狗的,这一口咬的…等三爷有钱了,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石板路上,三个不大孩子缓缓而来。说话的人,是一个莫约十三岁的少年,一身缝缝补补的破旧衣衫沾满了污垢油渍。脚上穿着草鞋,做工粗糙,一看便是自家编的。

面容消瘦,略显苍白,卧蚕眉,不算高挺的鼻子,一脸稚气未消。比起污垢油渍一身的破衣衫,脸上却是异常干净。头发略长,用一根草绳束着。

在他身旁两侧,是两个齐他肩膀的小童,莫约八九岁,一副打扮和少年一般无二,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小寸头,一个扎着羊角辫,脸上也是乌漆麻黑,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自称‘三爷’的少年嘴中骂骂咧咧,使劲甩着自己的手臂,脸上一副凶狠的模样,却显得滑稽…

“三哥,咱值了,今天可足足听了孙老头说书小半个时辰呢…”

左侧羊角辫女童仰头对着少年脆生生的说着。

少年姓胡,名三千,父母早逝。七八岁之前有娘爱,有爹疼,一场变故,爹没了,娘没了。原本家中父母死后还留下有一间铺子和一座不大的宅子,可却全给叔叔婶婶占了去,而年仅八九岁的胡三千,从此便浪荡小镇之上,吃不饱,也饿不死,磕磕绊绊四五年,转眼十三岁了。

剩下两个小童,一个叫陨陨,八岁,是胡三山两年前在镇子上“捡来的”小女孩。另一个孩子九岁,天生不会说话,胡三山管他叫哑巴。

哑巴是三年前镇上一个老和尚收留的孩子,每日跟着老和尚在庙里生活,没米没盐了便和老和尚去镇上化缘度日,老和尚死了之后,便把哑巴托付给了总是在庙里借宿的胡三千,代价是把那破旧的小庙送给胡三千这个半大孩子。

就这样,一个半大孩子,带着两个小拖油瓶过日子。

“哼哼,陨陨,等三爷有钱了,非得花钱把二狗子家的破茶楼买下来,让那孙老头一天讲三遍白衣剑仙大战天下第一高手…不,是讲十遍…”

胡三千摆手一挥,颇有指点江山之状。

陨陨一听,却是故作大人姿态,唉的叹了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小脑袋,道:“三哥,咱要是有钱了,买什么破茶楼啊,就应该把南三巷的留仙楼买下来…”说道这,陨陨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

“然后咱们天天吃红烧肉,白米饭…”

留仙楼,小镇最好也是最热闹的酒楼,店名‘留仙’,顾名思义便是仙人吃过那里的饭菜,也舍不得走。两大招牌菜,红烧肉和椒油板鸭,堪称一绝!可是一份二两碎银的价钱,却是让镇上大部分人望而却步。

“嘁…”

胡三千听完,不屑一声,偷偷咽下一口口水,旋即开口:

“没出息,陨陨,等三爷有钱了,带你们天天去吃,吃一盘倒一盘,比骑牛巷那些大户人家还牛……”

小镇以北有一巷,名骑牛巷,巷中三门六户,皆是镇上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

胡三千余光一瞥,只见陨陨置若未闻,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压根儿没听他在说什么。摇摇头,转头看向旁边一脸平静的哑巴,道:

“哑巴,三爷说的你相信吗?”

哑巴不会说话,虽哑非聋,此时缓缓走着,小脸上透着平静,一种不属于一个九岁孩子的平静,从胡三千认识哑巴开始,他便是这副模样,在三千嘴里就是一副死人脸。

哑巴步伐坚定的走着,不快不慢,却步步踏实。闻言抬头,对着三千摇了摇头,旋即低头,安静的走着。

与哑巴朝夕相处的三千,一看便知,哑巴这是在说,“不吃肉!!”

他三年前被云游四方的老和尚带回镇上,一直被当做一个小沙弥养着,听经不念经,吃斋不念佛。

胡三千一拍脑门,一副苦恼的模样,自语道:“三爷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爹没娘没,又摊上一个吃货和一个闷葫芦…”

微风吹来,胡三千打了个激灵,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抬头瞅了瞅天,伸手一抓身旁发着愣走路的陨陨,嚷道:

“快走快走,与三爷打道回府…”

“哎呀,三哥,头发……”

胡三千大步向前,一手揪着陨陨的羊角辫,顺便拍了拍哑巴的肩膀,往破庙而去…

此时天色将晚,落日西下,哑巴看了眼前边两人,脸色如常,仍旧缓步而行,向坡而上。

………………

月上杆头,夜静幽幽

破庙大门紧关,莹莹火光从缝隙中透出,庙内,三小围着一簇火堆,火上烤着三个地瓜,胡三千斜斜垮垮的背靠着墙,看着火堆怔怔发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陨陨双手抱膝坐在火堆旁,全神贯注的盯着地瓜,时不时的伸手翻烤着。

庙里中央位置是一座石台,石台上一尊盘腿而坐的石像,石像半毁,只剩下半身还在,哑巴面对石台席地而坐,盯着那半尊石像征征不语。

老和尚未圆寂时,每日在那石像前念经打坐,那时石像下还放着一座蒲团和一顶香炉,现在都早已不在,至于为什么没了,那就得问胡三千了。

前年小镇逢落大雪,冻土如霜,用镇上老夫子的话说就是。

“凄凄岁暮风,翳翳经日雪…”

当时那白胡子一大把的教书先生,正裹着一身裘皮大衣,头戴毡帽,手握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推窗外望。

曾有大儒言:煮酒三斛,一斛赏景,二斛观人,三斛明身。

煮酒赏雪,一直都是文人雅士爱干的事,老夫子年纪大了,酒是不敢多喝了,平时也就品茶教书。倒也自在。

此时冻得直打摆子的胡三千正巧从那私塾路过听见,哆哆嗦嗦的随嘴问了一句

“日雪是啥?先生,今儿雪下这么大,可没见过啥太阳啊…”

老夫子斜眼一瞥胡三千,说了句“竖子,有辱斯文”,便把门窗一关,置若未见。

胡三千吃了一个冷门羹,也不在意,类似的事情他碰到的多了。紧了紧身上单薄破烂的衣衫,步履阑珊的向镇上唯一的典当铺而去,‘家’里还有两个快被冻成冰棍的孩子等着他回去呢。

一张藤条蒲团,一只铜质香炉,换了一床破棉被,和十斤黑炭,一斗大米。东西扛回了破庙,胡三千也大病一场,三小却熬过了冬天。

“开饭了!”

一声清脆的喊声响起,正是紧盯烤地瓜的陨陨。

胡三千闻言,回了神,伸手将串着地瓜的木枝拿了过来,顺手掰了一截,瞄准哑巴一丢,“啪”的一声,正好扔在哑巴的头上。

“哑巴,别发呆了,吃饭…”

哑巴挪过身子,也不气恼,应该说他从来都没有急眼的时候,永远一副波澜不惊。

接过胡三千递过来的烤地瓜,吹了吹气,也不剥皮,也舍不得剥皮,便慢慢啃了起来。至于陨陨,早就狼吞虎咽起来,时不时把手当扇子往嘴里扇两下,就当降温了。

胡三千此时却是不急不缓,将巴掌大的地瓜分成两半,一半放在地上,一半放嘴边慢慢吃了起来。

一时无话,远处小镇隐隐传来喧嚣声,模糊可听酒楼方向像是有个喝醉酒的人在放声唱词。

夫有万钱囊中放,

夜过千门出世来,

金陵郎,江南女,

汝有腹中剑,

吾有唇上枪……

……………

镇上喧嚣,庙中寂寥。三小都在专心对待自己手里的吃食,什么金陵江南的,在他们眼里,还没有一顿饱饭实在。

庙里除了柴火烧得噼里叭啦作响,也就只剩三小吃东西的哼哧声了。胡三千率先解决完自己那份,伸手拿起地上那半地瓜,一分为二,分别递给哑巴和陨陨,嬉笑说道:

“你们俩一人一半,三爷赏你们的。今儿趁着二狗子不注意,三爷溜到后厨,狠狠的吃了一顿,唉,可惜没带家伙什,不然非给你俩也顺只肥鸡来…”

“哇…”

正埋头大吃的陨陨猛的抬起头来,一声惊呼,旋即说道:

“三哥,你都不叫我一起,我就说怎么听着听着书,你就不见了,没一会儿就被二狗子追着出来了,原来你偷吃去了,下次我也要去…………”

小嘴周围沾满地瓜肉的陨陨,一脸的哀怨,强烈要求自己下次也要去。

“好好好,下次带你一起去,拿去吧,快吃…”

打发了陨陨这个喂不饱,胡三千碰了碰哑巴的肩头,示意他把另一小半拿去。哑巴抬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儿胡三千,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一下胡三千的肚子,摇了摇头,便没了动作,也没去拿胡三千手里的地瓜。

胡三千一愣,摸了摸自家的肚皮,不再坚持,旋即一笑,将地瓜往陨陨那里一塞,弄得陨陨又是一阵高兴。

……………

夜以深,明月当空,镇上喧嚣也渐渐归于平静,三人裹在一张破棉被里,一张大木床是老和尚留下的。

陨陨挤在中间,棉被过鼻,只留了一双眼珠在外,此时正嗡声嗡气的说着:

“三哥,明儿咱吃什么啊?刘老头儿地里偷来的地瓜可都吃完了,老头儿可说了狠话,要是再敢去他地里偷地瓜,就打断我们的腿呢,要不咱跟你今天一样,去茶楼后厨吧,大不了让二狗子再咬你一口……”

陨陨天真的说着,在她看来,能吃上东西,被人咬一口,也是值得的…

“不去…”胡三千懒洋洋的回道。

“啊?为什么啊…”

胡三千笑了笑,说道:“天天这么多从咱们这儿出关的人,还怕骗不了几个好心钱吗?今儿孙老头不是说了一段‘刘家女卖身葬父’吗?明儿咱来一出‘两兄妹卖身葬大哥’……”

“啊?………”

陨陨呼噜一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歪着头想了想,就说道:“不行啊三哥,镇子上的人会拆穿咱们的…”

“呵呵…”

胡三千摇了摇头,将陨陨拽回躺好,替她盖好被子,一副无所谓的口气说道:

“镇上的人不是都说咱们仨是野种短命鬼吗?死一个野种谁会在意?过个半天那个野种又活了,又有谁会在意?”

陨陨赞同的点了点头,能有饭吃就行,什么野种短命鬼的,听多了,她也不在意这些。

胡三千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轻声道:

“睡吧…”

…………

有些人,以嬉笑度日,却苦在心头。

第二章 市井有小人,恩情皆负

…………

小镇名苍落。

位于朝廷极北之地,越镇而过,便是他国边境,苍落镇可以说是一座边境枢纽站,每日都会有不同的人在镇上出关、入关。

巨大的人流量,带动了小镇的经济。

酒楼,茶楼,客栈,商铺,等等一些,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日日磨刀,瞧准宰客’

这是小镇生意人的座右铭,每日出入小镇的各色人群,在那些奸商眼里,都是肥羊。但是,肥羊群里说不定就有一条过江龙,所以就得瞧准了,提刀乱砍,说不定就被反手一刀。

这种事并非危言耸听,四年前小镇便有一场大祸事,整个小镇差点便付之一炬。听说就是镇上有家商铺的黑心老板,骗了一半大孩子的东西,结果引来了朝廷五千大军驻扎镇外,乌泱泱的一大片,佩刀跨马威严肃杀之像,着实吓坏了镇上居民。

那一次,是小镇多年来第一次关紧了城门…

据说后来,大军之中一将军叩了镇子城门,入了镇内,不知与何人交谈了什么,足足第二日清晨才出来,然后便领着军马走了。同一时间,苍落镇衙门上的人便放出风来,让各家商铺招子放亮一点,要是得罪了顶天的大人物,谁都讨不着好。

至于是哪家黑心老板得罪了人,到最后却是不了了之,不过那顶风十里都可闻见血腥味的大军,却是让人牢记于心!

………………

“三哥,咱去哪儿卖身啊?”

清晨,万物复苏,旭日东升,庙门口,胡三千抱着一床棉被在前,带着陨陨和哑巴走在幽静小路之上。

“去北城口,那里有钱人多,镇子上那些个高门大户的铺子,都开在那边,特别是那陈记胭脂铺,出入的女子,那叫一个水灵啊…”

胡三千嘿嘿的笑了起来,摸了摸下巴,旋即又道:“特别是女人嘛,都心软…”

“嗯…”

陨陨使劲一点头,赞同的说道:“陈记胭脂铺香香的,那里的大姐姐也都香香的,和留仙楼的红烧肉似的…”

胡三千边走边笑,转头看了看身后不急不缓的哑巴,催声说着:“哑巴,快点啊你,咱能别磨磨唧唧的行吗?跟老和尚一个球样,走路慢吞吞的…”

哑巴置若未闻,步伐依旧。

摇了摇头,胡三千无可奈何,只得放慢脚步,自从老和尚死后,他便一直带着哑巴混日子,从未嫌弃,就像当年老和尚待他一般…

“哎…三娃子…”

一道老迈之音自身后响起,胡三千脚步一顿,停下身子,皱了皱眉头,马上又恢复常态,转身换上一副笑脸,只不过一看便是皮笑肉不笑的讨打像。

只见身后一扛着锄头的老汉向他们追来。

“哟,刘爷爷,今儿起得可真够早的,怎么?大清早就下地啊?都多大年纪了,也不多休息休息…”

说话这功夫,扛锄头的老汉便已经到了近前,,陨陨似有害怕,往胡三千身后躲了躲,只探出了个小脑袋看着身前刘姓老汉,哑巴没有过多的神情与动作,安静如常。

刘老汉停下身子,把锄头往地上重重一放,看了一眼三人,叹息一声:

“唉…三娃子,按理说我与你爹娘也是旧识,你爹娘叫我一声刘叔,你叫我刘爷爷也是正理…”听似叙旧,却话锋一转,又道:

“可是,你刘爷爷我六十有三了,平时也不容易,打理这一亩三分也挣不了几份口粮,你们三个孩子,总是跑我地里偷粮食也不是办法啊…”

安静听完刘老汉的话,胡三千笑了,:“刘爷爷,我们三兄妹实在是饿得不行了,才去你地里挖了一点地瓜,我们就一间破庙,刘爷爷你家可是有间铺子在镇上,更何况当年我爹娘还……”

“哎…”

胡三千还未说完,便被刘老汉抬手打断。

“三娃子,不必说了,我儿子那间铺子年年亏本,我也不指望他给我养老了,就靠着那一亩三分地过活了,至于你爹娘当年帮过我,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以前也就算了,以后,可不能再干偷鸡摸狗的烂事了,反正话我就说到这,你要是还去地里偷粮食,你刘爷爷我可是要替你爹娘管教一下你,我是为你好,小小年纪学得不小偷小摸啊………”

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胡三千,便绕过三人,向镇上而去,今日本就是为了来警告一下某个油腔滑调的丧门星。至于当年胡三千爹娘帮过他的那件事…人都没了,还谈什么人情?

市井有小人,恩情皆负。

人走茶凉,莫过于此。

………………

胡三千沉默,目送这个‘为他好’刘爷爷远去,半晌,胡三千忽然笑了起来,摸了摸陨陨羊角辫,问道:“陨陨,茶楼的孙老头总是说忘恩负义者,最不知人心冷暖,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陨陨被自家三哥问得一愣一愣的,她还沉浸在刘老头为什么今儿对他们这么‘客气’之中,前两天她碰见刘老头儿,可是拿着锄头在她眼前晃悠,更是说再偷就打断腿呢。

“嗯…”

陨陨低头思索一番,旋即说道:“你饿肚子的时候,我给你饭吃,我饿肚子的时候,你不给我饭吃…”

伸手扯了扯胡三千的袖子。

“三哥,伯伯给过刘老头儿饭吃吗?”

‘伯伯’,自然指的是三千的爹爹。

胡三千摇了摇头,不说话,洒脱一笑:

“饭吃了总得拉屎吧…”

………………

苍落镇北,五丈城墙,门洞大开,来来往往出镇入镇之人极多,城墙内街道两旁林立着商铺,各家铺子的伙计站在门口忙着迎客送客。

陈记胭脂铺,位于城墙根位置,门口便是城门洞,作为整个小镇唯一一家的胭脂铺,陈记垄断了整个小镇上所有爱美妇人的心。出关之人,入关之人也不乏在此购买胭脂水粉带走,这里的胭脂品质,也着实不错,算得上一大苍落镇特色,和留仙楼的红烧肉差不多。

“三哥,现在怎么办?”

胭脂铺对面,城墙角根儿,陨陨看着来来往往行人,没有怯弱,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胡三千摸了摸陨陨头,示意她不要慌,看了一眼哑巴,低声说道:“哑巴,三爷想了想,待会儿还是你躺这儿装死吧,你这个闷葫芦,哭又不会哭,喊又不会喊,天天板着个死人脸,正好装个死人,待会儿三爷把你裹被子里,就露一双脚出来,你就当睡了一觉!”

哑巴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胡三千拍了拍哑巴的肩膀表示满意,有对陨陨说道:

“陨陨,待会儿你只管使劲哭,其他的你不要管。”

“恩…”

陨陨使劲点了点头,哭鼻子这种事,对她来说太简单…

胡三千将破被放在地上摊开,对着哑巴使了个眼色,哑巴便缓缓躺在了上面,被子一裹,一双穿着草鞋的小脚露在外面。

胡三千拉着陨陨顺势一跪,从怀里掏出两根稻草来,往自己和陨陨头上一插,便一嗓子嚎啕大叫起来。

“路过的好心人啊,帮帮我们吧,我弟弟活活饿死了,帮他买口薄皮棺材的钱都没有啊…”

嚎叫之声响遍街口,夹杂着稚嫩女童哭声,突如其来的哭号令人惊讶,原本先前就注意到这个三个小孩子的行人,更是惊愕。起先还不明白是这仨小孩大白天抱着被子作甚,现在明白了。

这是街头行骗呢,光天化日,明目张胆的骗。

‘穷山恶水出刁民’

所有看着这一幕的小镇外来的人,脑海里都冒出来这样一句话,不屑者有之,莞尔者亦有,还有的人也仅仅只是看一眼,便不再理会,也没放在心上,走南闯北的人什么没见过,这点小场面,不过是枯燥旅行中一点小风景,不值一提。

小镇本土的人,倒是出其意料的没有站出来拆穿,大都冷眼旁观,任由胡三千领着一个哭得鼻涕糊一脸的孩子在那儿嚎叫。

或许在他们看来,这三个小镇的孤魂野鬼,便是真能骗到人又能如何?

……………

小半个时辰过去。

胡三千的策略好似没有任何作用,路过他们身边之人,大都是冷眼一瞥,即便是有那么一两个想上前,也被同行的人给阻止了。

陨陨也都停止了哭泣,她虽说想哭就能哭出来,可也不能一直哭下去,此时正百般无聊的东张西望,一但有人眼神对视过来,便吓得低下头。

“三哥,好像没有好人啊……”

伸手戳了戳自己身旁的胡三千,糯糯的说出了这句话。

胡三千哭丧着一张脸,没有做答,不是为了‘没有好人’沮丧,而是‘卖身葬弟弟’总不能嬉皮笑脸的吧。他的耐心很好,因为他本就没有指望一时半会儿就有成效,因为他知道。

自己的运气,不好。

一个八九岁就死了爹娘的人,运气当然说不好。

…………

与此同时,城门口缓缓行来一辆马车,白马神骏,乌蹄踏地,车厢精致,一个面容苍老的老者架着车马缓缓而来。

车马所过之处,行人尽皆退让,无他,能舍得用如此神骏白马拉车的人,不是普通人!

镇上什么人都缺,就是不缺有眼力的人,那些走南闯北的人便更不用说了,这种马,向来都是一些大人物才有财力购买的。

就在马车快要行过胡三千三人面前之时,只听车厢中忽然传出一道雄浑的男音

“罗伯,停车…”

驾车老者应声停下。

见马车停下,胡三千猛然抬头看了一眼,旋即低头装作未见,也伸手按了一下陨陨的头,让她不要盯着‘大人物’的车马看!

没有大声嚎哭装可怜,父母早逝之后,四年的市井厮混让他明白,有时候沉默,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特别是在这种喜怒无常的大人物面前!

只见马车右侧,云纹锦布的车窗帘被人掀开,那雄浑男声又响起:

“小子,为何将一活人当死人裹着?”

低头的胡三千愣了愣,没想到车里的贵人会这么说,壮起胆子抬头看去,马车窗口很小,便是掀开了一帘,也看不见里头那人,略微思索,抿了抿嘴唇,胡三千开口说道:

“回贵人的话,小的兄妹三人命贱,便是偷个地瓜充饥,也要被人以打断腿威胁,要是没饭吃,和死人也没什么区别…”

“呵呵…”

车厢之人轻笑一声,似是觉得有趣。

“罗伯,赏他一两银子…咱们走…”

驾车的老者闻言而动,老脸上没半分迟疑,伸手便往怀里掏去,正要随手扔给地上的人。

“小的不要…”

兀的一道言语响起,从胡三千口中冒出。

陨陨原本一脸惊喜,也瞬间惊呆了,一两银子啊,可以去吃好几顿红烧肉了,虽然他们舍不得顿顿去吃,不过按照自家三哥的性格,去吃一顿解解馋,肯定是会有的!

“哦…为何?你刚才不是还说没饭吃便和死人无异吗?”

车厢中人带着疑惑,不明白这半跪在地上的少年在想些什么,到手的银子也不要。

胡三千清澈,坚定的对着车窗口说道:“贵人既然识破了我们,那便走吧。我们,不是要饭的…”

最后七字,说得一字一顿,好像生怕车厢里的人听不清楚一般。

陨陨一听,却是若有所思。

气氛忽然凝固,便是刚才还面目表情的驾车老汉也转头看向胡三千,眼神冰冷,胡三千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就低下头去,看着眼前包裹着哑巴的棉被,默不作声。

沉默少许,车厢中的男子才开口说道:

“你是嫌少吗?”

胡三千沉默,摇了摇头,并未说话。不要就是不要,他也不想多说。

正直此时,一道稚嫩的童音却忽然响起。

“大叔,我们不是要饭的,我们是骗人的,骗不到你,所以不要你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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