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伤疤》——一人一花09

第一章 莫名重逢

傍晚五点半，街头的人们大多面带倦色，行色匆匆。多少人周而复始地结束一天又一天的生活，最终在不知不觉中化作一堆灰。

我望着街头亮起的路灯和面无表情的行人，开始不知所措。刚从精神病医院看完母亲，虽然母亲精神失常，但唯独对那件事，还是念念有词。我无话可说，面对着母亲不断提起的旧伤疤，除了逃离，我别无选择。

习惯性地进到一家小酒吧，名字叫“酒疤”，每次去完母亲那里，我就会来这里喝上几杯解解闷。

“徐灵，嘿！真的是你啊？这么巧啊！”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搭讪这人是谁。“你谁啊？”估摸着就是个富二代搭讪，没多搭理。男人却继续套热乎：“你不记得我了啊？小学时候你的后桌，田骏桀啊！”我这才想起来，再看一眼这男人，好像是有那么点像田骏桀。“想起来了吧？老同学好久不见，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呢？”说着，他拉过旁边的高脚椅坐在了我左边。“没什么，下了班没事做就来坐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还能认出我来，我可完全都认不出你来了！”既然是老同学，我就象征性地碰了一下他的酒杯，小酌了一口。他的眼睛里有无限的深邃，虽然五官长开了，但还是有以前的样子，只是这双眼睛里的浓情，令人流连忘返。他继而说道：“这么多年来你可都是我心中的女神，化作灰我都能把你认出来，更何况现在这么一大美女活人！”他毫不避讳地表达着爱慕之心，双眸饱含情意，看得我都不知该如何回应了，只能当做玩笑话一笑而过。

田骏桀咧嘴一笑，不知是酒吧氛围借着酒劲变得浓重，还是田骏桀生而英俊，我忽而觉得眼前的男人痞痞的样子煞是好看。而眼前的他，姓甚名谁，已经无关紧要了。“老同学久别重逢，我请你喝一杯吧！”田骏桀一个响指唤来了酒保，“给这位美女来一杯激情海岸。”激情海岸，又名性爱沙滩，很多女孩子都喜欢这款鸡尾酒，我却惟独不好这款，不是故作高冷，纯粹只是因为不喜欢这名字。田骏桀却偏偏点了这款，加上先前挑衅性的言语，我叫过酒保，给他调点了一杯b52轰炸机。酒保有些许同情地看了田骏桀一眼。众所周知，在酒吧女人给男人点轰炸机，无非就是拒绝对方的表白。田骏桀笑而不语，似乎丝毫未受到这轰炸机的轰炸。

“女神不愧是女神，连酒都叫的这么犀利。好在我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不会因为你一杯酒就打退堂鼓。”田骏桀单手托腮靠在吧台上，另一只手举杯碰了一下我的杯子，示意我喝一口，脸上还挂着标志性的笑容。我瞪了他一眼，没想到当年那么正经的一小男孩，如今变成了如此痞子模样。无奈我只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钱只想尽快离开，不料却被田骏桀拉了回来：“酒还没喝呢，就这样走了，未免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巧得很，酒保刚好把激情海滩端了上来。我端起酒杯倾数灌入了喉，辣得呛了起来。“看在是老同学的份上我把酒喝了，以后遇到别说认识我！”我最不喜欢跟半生不熟的半吊子套近乎，太累。说罢就走出了酒吧。

刚走出酒吧门口，酒劲便上来了。一下子喝了那么多，整个人都开始犯晕，脚步开始像踩在棉花上一般开始摇晃。田骏桀追了出来，扶住了我。那个时候我还是有意识的，“明明酒量不好还装牛X！”最后听到的声音就是他说得这句话，接下去发生了什么，我完全没有了意识。

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竟赤身裸体睡在田骏桀怀里，”酒后乱性“这话说得一点儿也不假。我轻手轻脚地试图起身，在他还没醒来之前逃之夭夭，可惜我还没起来他就一把从后面抱住了我，硬生生地把我拽回了床上。”占了我便宜就想一走了之？“他不羞不臊地、直勾勾地盯着我。出乎意料的是，除了男人生理的本能，他的眼睛和双手竟没有丝毫的逾越。我不知该怎么回应，头一次遇到这么不要脸的男人，明明是自己趁我醉酒占我便宜，从他口中出来怎么我就成了那个占便宜的人了？

“你要不要脸啊！昨晚要不是你把我灌醉了，我现在会跟你躺在这儿？小时候还觉得你老实巴交是个好人，现在看来我那时候真是风沙迷了眼，猪油蒙了心！你就是一花花好色公子！专占酒吧醉酒姑娘便宜！”我顿时怒火中烧，把心中的不满一股脑儿宣泄了出来。或许是他容不得别人这么诋毁自己，索性一翻身把我压在了身下，摁住了我的双手举过头顶。本来看他有些许愠怒，只是这一刻，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变态心里，又变得和颜悦色起来：“这么说，我原本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好得不得了啊？“我忍无可忍，却动弹不得，只能用言语回击他：”少臭美，顶多也就算得上中等，但那是过去式了，经过昨晚，你在我心中就是一人渣！“换做其他人，听到被人指着鼻子骂人渣，估计就火了，可是田骏桀却丝毫没有要发火的样子，反而把脸凑我更近了：”什么叫人渣？”他眼睛往我身上瞄了一眼，“是这样？还是这样？”我本能地”啊“了一声，却不料勾起了他，我来不及思考直接脱口而出“不要！”他邪魅一笑，就放开了我，重新躺回到我身旁，开始向我解释：“昨晚你醉得不省人事，吐了自己一身还不算，我闭着眼给你脱衣服你还一个劲地往我身上蹭，完了还拉着我不让我走，好在我定力好，不然就真的要失身于你了！”田骏桀看我半信半疑的样子，莞尔一笑，起身到衣柜里拿了件白衬衫丢给徐灵：“你的衣服拿去洗了还没干，先穿这个将就一下吧。”说完就别过了头。我接过衬衫一看，TB的，专柜价起码两千以上。可还没来得及穿上，房门就从外被人打开了。

“大清早的你在干嘛啊！”开门的是另一个男人，光着膀子只穿了个裤衩。我第一反应就是拉上被子，岂料田骏桀试图用人肉为我遮挡，压住了被子反害我只遮了一半。他压在我身上，我俩都不敢动弹，这一刻，我对他的厌恶感好像减免了几分。

进来的男子惊得下巴都快掉了，直言道：“田骏桀，太阳打西边出来啦？还是我还在做梦？你怎么带女人回家过夜啦？”或许那男人对田骏桀带回来的女人感到好奇，就走近来看。田骏桀将我护得更严了，直接叫那男人出去。男人不听，看他像护犊一样护着我，反而加剧了他的好奇心。直到看到我的脸，他好像认识一样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不会吧，徐灵？你弄到手了？”田骏桀直言不讳：“什么叫弄到手了啊！哥，我拜托你先出去好吗？晚点跟你解释成吗？”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田骏桀的亲哥哥田宇桀。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床边坐下来，田骏桀却按捺不住了：“哥你到底想干嘛啊？”田宇桀笑眯眯地跟他谈起了条件：“要我出去啊，可以，你的玛莎拉蒂借我开几天呗。”“你不刚换了兰博基尼嘛，还要我那辆破车干嘛！”“兰博基尼要从北京调过来啊！哪儿这么快！你借不借？”说着，田宇桀还故意往里面探了探身子，假意窥视。“好好好，借你借你借你！你快出去吧！”

好不容易田宇桀起身准备出去了，田骏桀和我都松了口气的时候，他又觉得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敲诈勒索”机会，回过头随手拿起纸笔要田骏桀签字，“等我回去再把条件一条一条列上去。”田骏桀千万个不愿，却不得不答应田宇桀的无理要求。拿到田骏桀签完字的纸，田宇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了句：“不耽误你正事了，我先出去了啊。”说着，坏事得逞似的出了门，留下我和田骏桀二人四目相对。

“不怕签了卖身契啊？”虽然先前觉得田骏桀吊儿郎当，但看在他极力护着我的份上，外加昨晚她着实不记得跟他发生过什么，我好像，没那么讨厌他了。

“我亲哥哥，跟我志同道合，不会害我的，顶多占我点儿小便宜。”田骏桀说罢亲了我的额头，起身背对着我，“先穿衣服吧。”

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这个人悄无声息地就变得这么有钱？怎么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了呢？

第二章 外滩往事

我的工作，是市里一家五星级酒店的行政吧经理，早上九点上班。一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我感觉真个人都要炸了！可身上就套了这么件衬衫无法打车，情急之下只能让田骏桀帮个忙开一趟。可田骏桀事不关己地推脱车已经被田宇桀开走了。

“你请个假不行吗？少你一天不碍事的吧！”田骏桀不以为然，“要不然，你亲我一口，我就送你回去。”俊朗的脸颊上透露出几分邪魅，我瞥了他一眼，上去就给了他一个吻，田骏桀猝不及防，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你都是这么随便的吗？”欣喜之余有了一丝疑虑。“什么叫随便？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好吗！我请一天假你知道要扣多少钱吗？每个月除了日常生活开销还要还房贷，生活拮据，你这样的纨绔子弟能懂吗？亲一口又不上床，大不了我回去拿酒精给嘴唇消个毒！快走吧，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得言而有信，不能让我迟到了！”我边说边拉着田骏桀往外跑。可当到了门口的时候却怎么也打不开门，回头看田骏桀，只见他一脸无能为力地耸了耸肩。“这屋子里的一切都带有智能识别系统，说白了就是刷脸的，你的脸”，田骏桀挑着眉凑近我端详了一番，“可能不行。”

虽然先前有听说过智能家居，但是亲身遇到还是头一次，而且还是这么先进的刷脸技术。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只能硬拽着他把脸对准那块黑色液晶屏。田骏桀半推半就，本来暗着的液晶屏似乎感应到了他的脸，瞬间亮了起来，屏幕上显示出田骏桀的名字和他的人脸，紧接着门就自动开了。门外院子里停着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GT，据我所知，这款车报价起码在180万以上，加上这别墅，眼前这男人的身价绝对不菲。但是眼下我可顾不得那么多，现在我只希望今天上班不要迟到。

田骏桀带着我一路飞驰，很快就到了我公寓楼下。当我火急火燎地上楼，换好衣服下来的时候田骏桀竟然还在原地。

“你怎么还没走？”

他看了看手表，“动作倒是挺快，才用了十五分钟。现在你还剩下十分钟的时间，要么我带你去酒店保证你不迟到，要么自己去打车绝对迟到。”

我想了想，好汉不吃眼前亏，火速上了车。酒店离公寓不远，但会经过两个红绿灯。田骏桀想也没想直接闯了过去，我惊得不敢睁眼：“你们有钱人都是这样开车的吗？就不怕撞到人？”田骏桀嘴角一扬：“这还不是为了你？在遇到你之前我可一直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我又白了他一眼，敢情他不遵守交通规则还是我的责任了！

终于，平时十五分钟的路程，田骏桀只用了七分钟就到了。下车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班？”

“过来让我亲一口我就告诉你。”田骏桀一手搭在方向盘，一手搭在副驾驶的靠背上，话语间有着无尽的轻蔑，可眉目间却流露着我看不懂的宠溺。“流氓！”我只能吐出这两个字后匆匆往酒店大堂进去了。

午间时分，一个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吧台边。

“你怎么来了？”说实话，我也没太在意，只觉得自己踩到了一粒口香糖，怎么甩都甩不掉。

“你们酒店打开门做生意，我怎么就不能来？”

这时候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了，田骏桀没等服务员开口，就拒绝了她，点明要我为他服务。服务员看了看我，眼神有些一言难尽。我只能勉为其难接过菜单让她先去忙别的。服务员走开后还不忘回头看看我和田骏桀。

“吃什么？”我毫不客气地把菜单往他面前一甩。

“你就这么对待顾客的？”田骏桀也不生气，还是挂着标志性的笑容看着我。

“你就这么跟你女神讲话的？”我也不甘示弱，我倒是要看看，眼前这个痞子一样的富家公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笑了笑没说话，也没点餐，只是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我很后悔，没能在十年前就闯进你的世界。”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杀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回想十年前是哪一年。那一年正是我大三，父亲得癌症去世的那一年。顿时，那些年的记忆涌入脑海，仿佛又重新经历了一遍过往的苦痛。等我回过神来，田骏桀亲吻了我的额头，一句话也没多说就离开了。我有些恍惚，方才的对话，到底是真实存在，还是我自己的臆想？

有时候我会问我自己，眼前所发生的，到底是真是假？到底是我妈疯了，还是我才是真正游离了的那个人？我曾经在地铁上遇见过一个人，跟他说起了这个想法，他只告诉我：“不要想太多，心理学的书，要看的适可而止。”

在忙碌中，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下班后走出酒店，如我所料，田骏桀在等我。不务正业的有钱人，泡妞手段不外乎那么几种。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我没怎么拒绝就直接上了他的车，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上他的车。只是直觉告诉我：他不会害我。

车子驶到了外滩，春夜乍暖还寒时候，往来行人络绎不绝，那晚的春风却吹得格外暖和。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总以为，田骏桀会带我去酒吧或是别的什么纸醉金迷的地方。

外滩，是上海的地标之一，这里有东方明珠塔，有金茂大楼，是上海的辉煌所在。于我，却有一份深藏的哀伤，以至于在上海工作快十年了，却从来没敢独自一人来外滩放放风。今天再次回到这儿，一切仿佛还是从前的样子。周边的标志性建筑高耸入云，明珠塔的顶端在厚重的云层里时隐时现，云层因着避雷针引雷，时不时显现出一道道的闪电。我记得大三那一年初来外滩的那一次，也是这样的场景。我望着黄浦江对岸的天空出了神，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田骏桀的声音。

“看好了吗？”他的手臂不知不觉将我搂入了怀，我向来排斥别人跟我肢体接触，本能的从他臂弯里逃脱出来，退离了他几步。他也不恼，索性双手支在江边凭栏上，注视着远方。

“你知道吗？这黄浦江在很久很久以前被称为”断头河“，那时候上海还只是一片荒凉的沼泽地，黄浦江只是其中央蜿蜒流淌着的一条浅河，雨水多了，就泛滥成灾；雨水少了，又河底朝天，百姓深受其害。”田骏桀娓娓讲述着黄浦江的由来，眼眸里的深邃仿佛要与这浓重的夜色凝为一体，就跟这黄浦江一样，深不见底。

我不知道他大半夜带我来这江边，又讲了这么一堆不着边际的话，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又有什么样的目的。而他，好像又能洞穿我心中所想似的，继续着他的言论：“我想说的是，人心就像这湾河流，堆积的东西多了，容易瘀滞，存放的东西少了，又显得空荡。关键是要像这河流一样——疏通。”

“然后呢？”我倒是很好奇，他有什么资格，摆出一副很懂我的姿态，“你是要给我做心理辅导吗？”

可他二话没说，又一把将我拉进了他怀里，紧紧地把我的头贴在他胸口。我很努力地想要挣脱，可他力气实在是大得惊人，在他怀里我就像一只黏在蜘蛛网上苍蝇，有心无力，最后只听得他沉稳而有规律的心跳扑通扑通地震动着。我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可胸口却好像被一团淤泥堵住了奔腾的水流，堵得慌。耳畔田骏桀的声音一改平素里狡黠的口吻，换用了一本正经的语气：“想哭就使劲哭出来吧，我陪着你。”我诧异地抬头看了看他，他的眼眸里浓情似水，又炽热得如同两团烈火。我不明白，平白无故窜出来的一个人，虽说是小学同学，但时隔那么多年，算算真正相识的时间也不过两天而已，他怎么就洞悉了我内心的情感，轻易地挑拨了我封存已久的记忆？

田骏桀仿佛又一次看穿了我内心所想，回答我：“或许我不在你生命里，可你却一直是我生命的核心所在。如果你愿意，余生让我来照顾你，好吗？”他回答得一本正经，容不得半丝怀疑。

独自在沪这么多年，自己吃饭睡觉上班，生病了自己去医院，姨妈痛自己泡红糖水，灯泡坏了自己换，马桶堵了自己通，突然觉得甚是心酸，现在有个人突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无论他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无可厚非他赢了，他成功地骗取了我的眼泪，于是我无视路人们疑惑的目光，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