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乡村爱情》:农忙时节

时间:2019-05-17 03:11:44   浏览:次   点击:次   作者:一支毛竹   来源:qidian.com   立即下载

农忙时节

1988年,陈江高中毕业,考上了省师范学院。在那个考上高中就已经可喜可贺的年代,这已经是很好的成绩。但年轻气盛的陈江并不满足,这一年,他与伙伴约好来年前往县城复读,准备考取重点。

陈江出生在一个南方的小乡村,这里坐落着十几户人家,房屋呈梯田状错落有致的排列着,陈家在最下方,远处便是连绵的山丘,夕阳西下的美景一览无余。那个时候的房屋都是用黄泥土做的,条件好的会在外面再刷一层白色的漆,楼顶用瓦片遮盖。陈江在家排行老三,大姐陈英自初中毕业后便在家里帮着母亲干农活,二哥陈伟高考落榜后,在当地拜了一个师傅学习木匠活,四弟陈勇即将迈向高三,准备高考。

时至八月中旬,即便已是立秋时节,空气还是散发出强大的热量,炙热的阳光让人完全睁不开眼。恰又赶上农忙时节更是令人喘不过气。陈家大大小小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大姐要负责家里所有人的饭菜,烧水送到田间地头,喂养家禽,清洗打扫,三兄弟要负责到田地里割稻谷,然后挑到村子最上方的坝子上,每户人家在坝子上都有着相应的点,大家将收割的稻谷放在指定的位置上,谁家先割完就先把稻谷铺在坝子中间让拖拉机碾压出谷物。一般情况下,大家都会事先通好气,说好谁家先谁家后,等到收割完之后再按照约定的时间去把稻谷完整摆放在坝子中间。陈家今年的稻谷收成不错,排到了日落之后。

忙活了一个夏天,总算是把所有的稻谷收割完了。陈家三兄弟满头大汗,被热红的脸上与身上还有大大小小被稻谷割伤的口子,衣服早已被汗渍打湿,脏得不成样子。三兄弟将打湿的上衣脱下,随手放到了平常洗衣桶里。陈江舀了一瓢水就往身上淋,母亲见状忙制止道:“哎呀,这样使不得,日后要得风湿。”说完便夺回了陈江手上的木瓢,顺势往陈伟头上敲去:“你这个大哥怎么当的,也不知道拦着。”陈伟眨巴着眼睛委屈的小声嘀咕道:又不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陈伟是三兄弟中的老大,所以一旦发生什么事,他总是第一个受罚。而陈伟刚好又是一个直肠子,性格冲动,兄弟被欺负了,打!有人敢挑衅,打!看不惯,打!然后每次回家再被老妈打。最搞笑的一次,陈伟到外面爬树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了,怕被打,就撒谎说是被牛给拱的,结果被打得更惨。而即便被打,也绝不认错,绝不哭叫。结果就是青一块紫一块,这一点,陈勇很像。唯独陈江不同,在知道自己会被打的情况下,陈江总是在刚开始就哭得惊天动地,那叫一个痛彻心扉,马上认错,让母亲完全没有办法下重手。

转眼间太阳已经落山,只剩晚霞的光在天空肆意飘散,投射在金黄色的稻谷上,所有的景致都变得更加温和与美好,空气中有股稻草特有的香气。陈家三兄弟穿着破旧的拖鞋就兴冲冲地往坝子上跑去,被晒红的脸上热气还没有完全褪去,陈伟走到自家的谷堆旁边随地坐了下去,不曾想地面的温度并没有随着夕阳西下就有所下降,陈伟连忙跳了起来:“哎呀我去,好烫,我的屁股。”陈勇和陈江见此情形,不禁笑得前俯后仰。

这时只见一个大叔踏上拖拉机,加好油,摇动机器,拖拉机轰隆隆的整装待发。三兄弟不由得兴奋起来,冒着星星的眼睛里满是对这次收割的期待,要知道,这些稻谷代表着接下来一年里全家人的口粮,他们早已厌倦了吃红薯喝稀饭。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想每顿都吃上香喷喷的米饭吃到饱并不容易,陈家在村落里算家境较好的,但还是需要掺杂红薯等其他杂粮才能吃饱。陈家小孩很能吃,一顿能吃五六碗。所以每次开饭之前必须先吃红薯,之后才能吃米饭。那个年代不比现在,人们不能自由选择想要栽种的蔬菜,不能随意饲养家禽,没有遍地的植被可以覆盖,没有空凋没有WiFi没有人手一部的手机,全家人的娱乐只有一个小小的电视,这在当时已经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更多的时候,村落的人会在晚饭后端着凳子出来,在星空笼罩的坝子上闲话家常,小孩会跑着追逐萤火虫,偶尔会看到天空有飞机划过时闪耀的灯光。

拖拉机在铺满稻谷的坝子上,一圈又一圈不辞辛劳地运作着,嘈杂的声音在这座宁静的村落里显得有些,却充满欢乐。大概是知道自己承载着人们的希望,大叔载着拖拉机更加起劲地跑了起来,在最后阶段,拖拉机的速度慢了下来,大叔黝黑的脸上露出洁白的牙齿,对着陈江挥手道:“要不要上来坐着玩?”陈江愣了一下然后笑着重重的点了点头,汗水从头发滑落,陈勇开玩笑说道:“大叔你这样偏心哦,我才是老幺。”大叔乐开了花:“下次就是你了哈”说着便将拖拉机停了下来,陈江坐到了大叔的旁边,拖拉机再次启动,耳畔的风温柔拂过陈江白皙稚嫩的脸庞,陈江望着远处的风景,眼神迷离。

拖拉机停止了工作,谷子已经被碾压出来。陈家大大小小又开始忙碌起来,将谷草收到一堆,在对方谷堆的旁边定四个点,搭好架子,将谷草一层一层铺在上面,堆成一个稻草堆,等到冬天的时候可以用来当柴火。将碾压出来的谷子用竹篓装好,稻草堆好之后,再将装满谷子的竹篓用扁担挑着回家。这个时候,月亮早已悄悄爬上了天空,旁边闪耀着小小的启明星,时间过得真快,夏天就这样过去了,终于过去了。

陈江走在打扫干净的坝子上,月光照亮了崎岖不平的小路,他抬起头望着星空,心想:总有一天,我会摆脱这样的生活。总有一天,我会离开。

一叶知秋

稻谷收割完没多久,陈勇因为升入高三,就前往学校报到了。时间真是快,转眼之间,开学季就来了。这天,陈江一大早就开始收拾行李,因为从村里到县城要到邻近的小镇上赶车,所以陈江吃完早饭后就准备出发了。母亲特意将泡菜用罐子装好,让陈江带上,饭菜不够时可以用上。泡菜是母亲嫁过来之后才学会的,大概是天赋使然,母亲做出来的泡菜总是十分爽口,更是成了孩子们的心头爱,没有菜的时候,就着泡菜也能美滋滋地吃上几碗。

陈伟有新的木工活要做,就帮着陈江提行李,送他到车站。临走时,母亲给了陈江十块钱,让他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陈江瞪大了眼,这笔钱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巨款,要知道,即便是过年,他能拿到的红包也只有两块钱。陈江显得有些兴奋,眉眼间掩饰不住的欣喜:“母亲放心,我这次一定考上重点。”母亲欣慰地拍了拍陈江的后背,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陈伟将陈江送到车站后,送兜里摸了一些零钱出来,放到陈江的手上。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到:“哥现在也没啥钱,这点钱你先拿着,到了那边能用上,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等哥以后学出来了,再给你零花钱哈。”陈江看着手里的零钱,将其紧紧攥在手里:“你放心,哥,我这次一定争气。”倔强而认真的小眼神十分可爱。陈伟看着陈江坐上车之后才离开。

现在家里就只剩下母亲和陈英,没有了三兄弟的吵闹,家里一下变得有些冷清,一阵狂风吹过,地面散落一片泛黄的树叶,陈英抬头看着阴暗的天空,空气变得有些冰凉。秋天,真的来了呢。

陈英初中毕业后,是想过去外地打工的。但是由于当时在和班里同学杨川谈恋爱,害怕异地恋影响双方感情,而且也想要在家里帮母亲分担一些压力,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除了帮母亲做农活之外,还会跟着母亲学习接生护理等一些医学知识,农村医疗设施不发达,医院费用又高,一般情况下,村落有人生孩子都会找当地有名的接生婆,母亲的技术在当地享有盛誉,很多其他村落的人都慕名而来,这也成为陈家不可或缺的经济来源。陈英毕业后,母亲每次接生都会将陈英带在身旁,一方面是想要让陈英学习更多的接生技巧,而另一方面,是因为常年辛苦劳作,通常在晚上还要外出接生,所以母亲的右眼损伤严重,看东西开始变得模糊。

“张阿姨,张阿姨,在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呐喊。

“在,怎么了?”母亲用力回应道。

只见远处有个身影急匆匆地便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我家那媳妇要生了,你快跟我去一趟吧!”说完歇了一会儿,呼吸开始平复,又咽了一下口水。

母亲端来了一根凳子,拍了拍那人的肩:“您先坐会,别着急,我马上收拾东西。”转身对陈英说到:“去倒杯水,待会跟我一起出去。”

天色变得有些灰暗,像是随时准备下雨的样子。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恢复了正轨,但是大家都不知道,有些事情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一如这骤变的天气,我们从来都无法预料接下来,我们会经历些什么。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是否有那么强大的内心,可以勇敢面对将发生的事。

陈英和母亲跟着那人走了很久,终于在一个小屋子前停了下来。此时,外面已经开始飘起了雨。屋子有些破旧,感觉风再大一点就能整个掀起来。里屋传来女人的哭声,掺杂着无尽的痛苦。陈英和母亲加快了脚步,将材料准备好之后,把其他人叫了出去,开始接生。全家人都显得有些紧张,一直不停地往里屋张望。只听一声婴儿哭叫的声音,全家人都开心地跳了起来。“是个女孩儿”陈英满心欢喜地看着自己刚刚接生出来的婴儿,眼神里充满喜悦。可是原本热情高涨的家人却突然之间变得安静,大家都默不作声。这已经是他们家的第四个女儿了,家庭条件本就不好的他们,本想着这次生个男孩就放手,但是奈何天意难测。“已经承受不起了啊”那人紧紧地捂住脑袋,像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一般。痛苦到脸已经变得狰狞。突然,那人像疯了一样跑到陈英面前将婴儿从她手上夺走,然后用手紧紧捂住将刚刚出生的女婴的鼻息,企图造成夭折的假象,婴儿瞬间大哭起来。那人心想,让小孩就这样消失,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这样他们就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延续他们家的香火,或许,或许下一次就是个男孩了呢。没多久,婴儿的啼哭声不见了,那人的眼睛里满是布满情绪的血丝,呆滞的看着血淋淋的女婴,像是灵魂被抽离一般喃喃自语道:我什么也没做,是她自己死的。我什么也没做,是她自己死的。我什么也没做,是她自己死的。外面的雨已经越来越大,轰隆隆的雷声配上焦急的闪电,像是在配合这戏剧性的场景。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陈英瞬间被震惊了,她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人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她才刚刚出生啊,她有什么错,就因为她是个女孩?陈英难以置信,此刻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这太残忍了,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母亲叹了口气,摇摇头,闭上眼睛,像是在为那个刚出生几秒的小女孩祈祷一般,双手合十,眉头紧皱,难言悲伤。即便这么多年的行医经验,这类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看见,也还是不禁感慨万千,那是被她亲手接生出来的孩子啊,就这样任由别人夺去了生命,而那个人正是创造这个生命的人。这太可笑了,这太可悲了。

此时,从里屋走出来一位老人,老人手里攥着一些钱,颤颤巍巍地递到母亲手里,擦拭了眼角不停流出的泪。握住母亲的手,以极度悲伤的语气说道:“辛苦你了,陈嫂。”像是被卡住一般,老人很长时间无法发声。母亲将手里的钱用力捏着,将情绪收好之后,拍了拍对方的肩,久久才憋出两个字:“我懂。”母亲早已肿红了眼,伸手摸了摸陈英的头,便一手拿着器材一手牵着陈英往前走去,任凭雨滴打在身上,转眼便消失在漆黑的夜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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