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如意》免费试读_长空似大梦

第一章 青山脚下

白云青山，袅袅炊烟。

青山脚下，一个年轻人嘴里叼着一根枯黄的草，靠着身后的老槐树，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一个巨大的身影忽然挡住了他头顶的阳光，戏谑却好听的声音响起，“小许年，又在这晒晒太阳，今天不看书了？”

名为许年的年轻人挪了挪上半身，好让自己能够继续享受到午后温暖的阳光，含糊不清地说道，“早在上个月就看完了那藏书楼的最后一本书，问那老头然后干嘛，也不理我”，他抬了抬头，看着眼前魁梧的男人，“王屠子，你今天怎么会过来?”

被称作屠子的男人笑了笑，提了提手上的肉，“找你师父喝酒。”

许年撇撇嘴，“他可不是我师父。”

话音刚落，一个酒葫芦从许年身后的楼中飞出，稳稳砸在了他的头上，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臭小子，少在那贫嘴，去稻花香给老夫打壶酒来，跟那婆娘说，今天我要她最好的那坛酒。”

许年也不敢多嘴，提着酒葫芦揉着脑袋灰溜溜地去打酒了。

那屠子笑了笑，提着肉进了那栋老旧的“藏书楼”

这栋灰扑扑的楼却是青山脚下，这个名为稻香村的小地方最高的建筑了，楼高七层，尽是藏书，天经地纬，人文风水，奇谈怪志，无一不有，包罗万象。而这栋藏书楼的主人，自然也就被认为是全村最有学问的人，连村里的私塾先生也经常跟他请教问题。

在那位私塾先生所问的问题里，有一个一直让他无法释怀，那一日他问，“敢问老先生，人间当真没有神仙鬼怪？”

当时这个老人沉默了很久，喝了一口酒葫芦里的酒，对他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只需记着，青山无仙，其他的，莫去管。”

而这个说过“青山无仙”的老头，此时和村里的屠夫在藏书楼的最高层相对而坐，二人身边风平浪静，头顶的天空中却有一片片美丽的云朵不断变换，由青转紫，由淡转浓。

屠夫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云彩，叹了口气。

.......

许年提着酒葫芦穿过村里的稻田，走过小溪上的木桥，转过一片竹林，来到了一座古色古香小酒楼，酒楼门前一杆高高的酒旗轻轻飘洋，楼前的牌匾上写着“稻花香”三个字。

这座酒楼和青山脚下那座藏书楼，是稻香村居民的两大骄傲。

此时店里坐着几个村里的庄稼汉，几个人就着几盘小菜，一边喝着小酒一边谈论今年即将到来的好收成。许年和虽然终年在楼中读书，但和村中人也都熟识，和他们打过招呼，把酒葫芦递给在柜台后面怔怔发呆的女掌柜，坏笑道，“老头说了，要你最好的那坛酒。”

女掌柜此时正望着天那边不断变换的云彩，不断唉声叹气，破天荒的什么也没说，转身去打酒。

而在店里喝酒的这几位却仿佛看不到酒楼门外那天上的风景，仍在自顾自地谈论着地里的收成，家里的女人，和对明年的期望。

许年到柜台悄悄给自己到了碗酒，做到门前小口小口地喝着，他同样看不到看不到那天上不断变幻的风景，但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可能要发生些什么。

因为他并不是这青山里的人。他是那青山外的人。

青山之中，尽是凡人。

但青山外不是。

许年一边喝着酒，闻着远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稻香，听着店里的人们谈论着丰收的年景，默默地想着。

稻花香里说丰年，可人间不闻稻香久矣。

山外青山楼外楼，可青山之外，才是人间啊。

........

许年刚被老头带到青山的时候，他不过七岁，跟那老头说要学道法，在老头脚前磕头磕的足足昏死过去，醒来之后老头只是给他丢下一句话，“楼中读书十年，再谈修道。”

许年就这样在藏书楼中读了十年的书，老头也从未教过他什么，两人最多的交流就是老头叫许年打酒做饭，然后便是监督许年读书，后来发现许年即使不用监督，自己也很喜欢读书，于是更加懒得去管了。

许年确实极为喜欢读书，他最喜欢读的是神仙志怪，在这里的人眼里，那些不过是一些无稽之谈，只是用来解闷而已，但许年知道，那些都是真的。

飞剑千里取人头，仙人弹指扣长生，大鹏展翅九万里，蛟龙入海起风云......

在那青山外的世界里，这一切的一切都真实存在着，而许年知道，他早晚会到那片世界，去做他该做的事情。

而这一天，可能要来了。

许年一口饮尽碗中酒，对着提着一葫芦酒来到柜台的女掌柜说道：“赵姨，你跟我透个底儿，老头这次是不是要教我道法了，别跟我说什么天机不能泄露，我知道这老头的本事大得很，不然当初也不可能把我救出来，那你们还搞什么天机不能泄露？难道这老头还有怕的东西？”

被称作赵姨的女掌柜眼神复杂地看着许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你不懂的。”转而又轻轻笑道，“你既是他从山外带进来的，难道不知道自己的根骨？若是能修道，以你在山外的家世，难道不会早早给你求来修道的法门？”

许年沉默了一下，“我那年虽然才七岁，但也曾听长辈说起，若有大能愿意出手，莫说是我，便是毫无根骨的凡人也能踏上仙路。”

赵姨笑道，“让你这小家伙知道，这事便是我也做得来，可那样你又能走多远？你们这一门啊，可不屑这样的手段。好了好了，不和你多说了，提着酒回去吧，那老头子一会又该催了。”

许年欲言又止，但看赵姨的样子，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知道这些也差不多了，只能提了酒葫芦转身回藏书楼去。

赵姨在他身后怔怔出神，忽然想起了什么，喊道，“小家伙，那竹林里的小东西，今日你便带回去吧。”

提着酒葫芦的许年一愣，答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问，“赵姨不去和那老头子喝杯酒？”

赵姨低着头笑笑，说道，“不去了。”

“真不去？”

“死孩子，赶紧滚。”

等到许年走远了，姓赵的女子倚门望着那青山，轻声呢喃，“这么多年了，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差别。连你也老了啊……”

......

许年提着酒葫芦来到竹林，竹林没名字，可里面的一个小东西却被许年起了个不伦不类的名字。

“小青小青，快出来，今天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去咯。”话音刚落，一只雪白的小狐狸从从竹林里窜出，窜进了许年的怀里。

许年看到这只小狐狸便眉开眼笑，“小青小青”的叫个不停，倒是小狐狸的眼神十分幽怨，也是，一只白狐狸被叫做“小青”，想来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的。

许年倒是不管这些，他抱着小狐狸向藏书楼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对着小狐狸碎碎念。

“今天还真是奇怪，那个屠子居然去找老头喝酒了”“老头好长时间都没下过楼了，昨天居然下来了”“赵姨居然不缠着老头了，今天明明有大事要发生，，她居然也不去看看”。

说起赵姨，许年咂了咂嘴，“虽然我那年才七岁，可我记得清清楚楚，当初赵姨追着老头子来到这青山脚下，那可真是天仙一般的人儿啊，可不是如今这模样，真不知道赵姨看上了老头什么地方。”

怀里的小狐狸顿时不乐意了，轻轻哼了一声。许年嘿嘿一笑，“你还别不乐意，你就是化形了也不见得就能比得上赵姨。”惹得小狐狸的眼神又幽怨了几分。

许年又说道“那老头也是，嘴上说着不在乎，还不是为了人家跟那屠子打了一架，啧啧，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小狐狸这时有些沉默了，对于老头和屠夫打的那一场，它比那时的许年有着更为深刻的记忆。

它从沉睡中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尚年幼的许年，小家伙把它紧紧抱在怀里，躲在青山脚下，而青山之上，两个气息让它本能感到恐惧的人在空中对峙，山间无风亦无声，只有看不见的东西在轰鸣。

......

许年怀抱小狐狸，手提酒葫芦，悠哉游哉踏上了七楼。抓着一块牛肉啃得正香的老头一眼扫来，许年顿时矮了半截，老老实实提着酒葫芦过去倒酒。

老头和屠夫两人同时扫过许年怀里的小狐狸，前者面无表情，后者却皱了皱眉头，更显得满脸横肉。小狐狸不由自主地又往许年怀里缩了缩。许年轻轻拍了拍它，朝屠夫笑了笑。

屠夫叹了口气，对着老头说道，“你也真是大方”。

老头面无表情，“反正也是便宜我徒弟”。

许年拿酒杯的手抖了一抖，什么情况？这么些年不收我，今天忽然转性了？许年心里只顾一个劲的纠结，这酒肉吃的也是格外没滋味。

酒过三巡，忽然见老头站起身来，端着一杯酒一饮而尽，整个人气势大变，在许年看不见的地方，一道道流光从四面八方飞来，汇聚在这个老头身上。

这一刻，这个老头不再是那个终日在楼中饮酒的老儒生，而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人间仙人，举手投足，风起云涌。

楼顶的云彩在这个时候仿佛也感受到了下方那人的变化，云气彻底转为黑色。一道金色电光闪过，天雷轰鸣！连许年这个肉体凡胎也听得清清楚楚！

长空似大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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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劫洗身

这个老头在雷声轰鸣中冲天而起，直接撞破了头上屋顶，凌空而立，不发一语。

许年实在头皮发麻，晴天白日一声霹雳，再加上老头那奇怪的举动，让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而他怀里的小狐狸浑身的毛更是早早竖起，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许年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屠夫，刚想说话，屠夫在酒杯里轻轻一点，将几滴酒水弹在了许年脸上。

许年这时看到了，那楼顶的天空，早已不是晴空万里，而是黑云万里！

仿佛能滴出墨来的的云气在他们头顶聚集着，一眼望不到边际，不时还有一道道若有若无的金色电光在云间窜来窜去，带来一声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许年就是再傻，这会儿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是……传说中的天劫？”许年声音都有些发颤。容不得许年不怕，就是在青山之外，天劫也是极为罕见的，一旦有天劫的消息传来，整个人间都会引为热谈，因为能度天劫之人，无一不是人间顶尖的大能，那些人……大多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可现在的问题是，即使在传说中，许年也没有听过有人度这般规模的天劫。劫云铺天盖地，无边无际，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许年看着屠夫硬着头皮问道：“这老头难道是干了太多伤天害理，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要趁机劈了他？”

屠夫嗤笑一声：“你知道什么，少在那瞎说”，屠夫喝了一口酒，漫不经心道“你师父引来的是天仙劫，天劫之中最难的一种，规模自然是要大些。”

许年面色复杂，“那他能度过去么……”

屠夫看他一眼，笑了笑，“先别担心他了，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许年面色一僵，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干笑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难不成这天雷还能劈我一个凡人不成......”

看到屠夫那似笑非笑的脸，许年心里咯噔一下，看了看头顶的那片黑压压的云气，咬了咬牙，竟是坐定在桌前，只是把怀里的的小狐狸放在地上，说道：”那老头肯定不会害我，不过一会小青你有没有事就不好说了，你还是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不料小青只是瞪着碧绿的眼睛望着他，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还在他脚边拱了拱，然后就卧在了他脚边，怎么也赶不走。

许年有些傻眼，你刚刚不还吓得发抖吗？怎么这会儿比我还要气定神闲？许年一阵腹诽，无奈的揉了揉它的头，然后看向更加气定神闲的屠夫。

屠夫笑眯眯的倒了杯酒，递给许年，许年接过一饮而尽，刚想说话就被头顶的一声炸响给惊得手一抖。

开始了。

此时老人头顶的云气已经黑到了极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蠢蠢欲动。

确实动了，一道金色的雷霆突破云层，在许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砸中了空中傲然而立的老头。

雷声震天，大雨瓢泼而至。

许年怔怔望着那个并不高大却顶天立地的老头，有些出神。

如果当年，我便有这般本事，是不是他们便不会死？

许年不知道的是，当他开始这般想的时候，屠夫轻轻笑了笑。

一个人不怕没有力量，怕的是自己不相信，有一天他会拥有巨大的力量。

许年在读书十年之后，最大的收获之一，是他明白，即使他是凡人，是蝼蚁，是人间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可只要他想，他一样可以拥有翻江倒海的力量。

只要他想。

上天总留一线生机。不可能和可能只有一念之差。可首先，你要相信这一点。

许年相信，他发自内心地相信。

正在许年出神之际，屠夫大手一挥，天地间一些细微的东西随风而至，开始钻入许年的身体。

许年猛然一惊，浑身上下犹如电击，犹如蚁噬，不停地颤抖着。“这是.....这是什么东西？！”

屠夫笑眯眯地指了指天上，许年勉强抬头看去，只见一道道金色的天雷在老头的身上炸开，老头纹丝不动，仿佛那些声势惊人的雷霆只是给他挠痒痒，而那些雷霆散去后.....不，它们并没有完全散去，而是炸开后散成了一些发丝般的金色丝线，断断续续，却源源不断地从空中飘下，钻入了许年的身体里。

许年自是有苦说不出，不是不想说，而是完全说不出话来。那些天雷化成的丝线游蛇一般在他体内乱窜，带给他极大的痛苦。唯一令他稍感安慰的是，他明显感觉的感觉到，在他的体内，有一股力量在渐渐形成。

这就是赵姨说的.....这一门的手段？

许年有点气结，你这倒是气派了，可让自家弟子难受了，哪有还没入门就先拿天雷给徒弟洗练身体的。

许年在地上痛的满地打滚，屠夫却在一旁取笑他，“你看看你这只小狐狸，人家都比你强啊。啧啧，再看看你。”

许年抬头看了看，顿时一阵苦笑。原来从空中飘下的那些金丝不单单是钻入了他的身体，还有一部分是钻入了小狐狸的身体，可小狐狸除了有些惊恐不安，并没有什么别的表现。

许年只能压着牙坚持，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头顶声势虽然愈加惊人，可许年身上的压力竟是在逐渐变小，过了一会儿，许年艰难地扶着桌子从地上爬起，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酒，边喝抬头看着空中那个沐浴在金色电光中的老头。

金色的雷霆一道接着一道，在老头身上炸开，老头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可他依旧纹丝不动，默默地看着那片劫云，似乎要从里面看出些什么来。

最后一道粗壮的金雷劈在了老头身上，老头这次却往前踏了一步，伸出手，从乌黑的劫云里抓出了一道纯白色的雷霆！

白色雷霆简直白的耀眼，于那黑色劫云形成鲜明的对比，只见老头双手一握，又一搓，一把白色的剑形雷霆被他握在了手中，他的声音忽然响彻天上地下：

“人间不如意啊，天上又如何！”

青山之外，人间震动。

老头说罢，将那剑往下一掷，与此同时，下方的屠夫抓起正一脸震惊的许年，往天上一扔。

许年望着将撞上来的那道雷霆，问候这两人祖宗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