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道》——冯子龙

第一章仙酿

大漠的风似乎比刀还锋利，刀客拉了拉那厚重的风衣，然而风依旧拼命的往他身上钻。就算他三十年的内力能一掌打死一头牛，可是他还是感觉到了刺骨的冷，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人是那么的渺小。

这里是燕城地界，大秦与西凉的交界处。刚刚入冬便已经是大雪蔽目、万里冰封的景象。燕城的百姓早早的进了严实的房子里躲避风寒，只有在晴天时才会有些许人出现在街道上。像刀客这样一个人在城外行走的也算一道奇景了。

冷虽然冷，但是刀客的心是热乎的。十三年前他败于狂风剑单长鸣的手下，所以才有了他这道贯穿左脸的伤疤。但是至少现在单长鸣的头已经被他拿去喂了野狗。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刀客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十三年来为了报仇他搜集各家武学，终于触类旁通让他自创了一门威力极大的刀法“吞天刀法”

吞天的威力极大但是打发也是近乎不要命的打法，这让刀客的对手产生了一丝惊愕亦或是恐惧。

剑客的心也许有太多的牵挂，但是刀客的心这十三年来只有剑客。高手过招除了武功的高下，气感与时机也是极其重要的。就是那么一刹那的倏忽剑客开始节节败退，最终命丧敌手。

守城的士兵也未想到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入城，但是胡人向来只有春夏入侵，那时候正当草密马肥，对于依靠骑兵作战的西凉人来说马草有时候比粮草更重要，粮草可以劫掠，但是马草只能靠自己还有老天，毕竟燕城人为了对付西凉的入侵可没有囤积马草的习惯。

既然不是西凉细作，加上刀客也识相。守城的士兵捞到了足够的好处后就立马跑到火堆旁去暖身体了。

刀客现在只想简单的喝上那么一口酒来暖暖那僵硬的身子。他走了很长的路，终于在城西的一个拐角处看见了一个颇为热闹的酒楼。蒸腾的热气在这凌冽的季节里袅袅而上，酒楼里那嘈杂的声音也将呼啸的风声压弱了不少。

吱的一声，刀客推开了红漆的木门。门内果然是一幅热闹景象，凡是有位置的地方都坐满了人。炉火的温度带走了他身上不少的寒意。

刀客的心情变得大好，他也不在乎别人的目光独自走到一个比较空旷的角落里席地而坐。：“小二给我烫一壶你们这儿最好的酒，还有上两斤羊肉两斤白膜。”

店小二是一个长得十分高大的西域人，虽然认不出是西域哪个国家的，但是那黄色的头发和高耸的鼻梁很明白的把他和中原人区分开来了。

他走到刀客面前用不太流利的中原话讲到：“客官我们这儿只有酒买，不买吃的。而且我们店家只酿一种酒，从来都是按两来买的，一两酒一两金子。”

刀客听了店小二的话饶是他行走江湖数十载也起了疑惑，看这店似乎也不像黑店，为何酒要这么贵。抬起头，刀客对着店小二道：“你们酒店里的酒莫非有什么名堂不成，能与金子等价。我行走江湖那么多年还是头一遭遇见。”

那店小二好像知道他要发问，其实每个第一次来这里的人都会有这样的疑问。他依旧用那不流利的中原话答道：“客官莫要吃惊，我们酒楼的酒买的这么贵可是有原因的。别说在燕城，就算是在这天下也是难以找出能比我们酒楼还好喝的美酒。不信你问问那些客官，即使买的这么贵我们酒楼的酒也是供不应求。”

离刀客不远处的几个人仿佛为了印证店小二的话似的，还没等刀客发问就笑呵呵的道：“这酒的滋味当真敌得上仙酿二字，兄台若是不信可以亲自试试保管物超所值，不然你以为大雪天气的酒楼会有如此热闹吗?皆是为了一品仙酿啊!”

刀客心中虽有嘀咕，但是此番这么多人都未出言反驳，那么看来这酒楼的酒的确是非同一般的了。

“也罢，姑且信你一回。若是让我觉得你的酒是靠吹出来的小心我扒了你的皮。”刀客从怀里摸出两锭五十两的纹银扔给小二。（大秦是银本位制。一两黄金相当于十两白银，而白银与铜钱的汇率是1:1000也就是说一两白银等于一贯铜钱。）

那店小二却不着恼，拿了银子便走，看样子是去沽酒了。

不多时那店小二便抱着一壶酒就还有一个白瓷碗过来，将瓷碗放在刀客面前染后倒来满满一大碗酒。飘扬的酒香由泥潭罐子里溢出，刀客的喉咙上下蠕动着忍不住的吞咽唾沫。

一把抢过了放在桌子上的大碗，刀客狠狠地灌了一大口。喷香的酒穿过牙齿、越过舌头刀客的脸色渐渐地变了，还未流淌下喉咙的酒被刀客以更飞快的速度喷出来，洋洋洒洒吐了一地甚至边上几个客人的衣服上都沾到了不少。

不过刀客却管不了这么多，一种被戏弄的的感觉在心中滋生。刀客一把抓住了店小二胸前的衣服吼道“这腌臜的杀才，竟敢欺骗大爷我。这哪是什么美酒，分明就是苦水罢了，今天不给你点厉害瞧瞧莫不是认为大爷我好欺负不成？”说完刀客拔出背后的刀向店小二的左胳膊砍去。

那店小二先前被刀客那么一抓已经是全身酸软，现在又被摔在地上眼看着那条胳膊是保不住了。

一丝淡淡的幽香钻进了刀客的鼻子里，刀客握刀多年的手居然开始轻微的颤抖。一阵恍惚过后刀客发现自己的手不再颤抖了，似乎刚才的颤抖只是幻觉一样。只是身体上的剧烈提醒他刚才的颤抖是真实存在的。

刀客的刀已经掉到了地上，原来握刀的手已经少了四个手指。这对于一辈子拿刀的刀客来说相当于把他给废了一样。

只见在刀客的面前站着一位身穿白衣的小花旦，这花旦好像还未披上戏服，但是脸上的浓抹的几笔已经勾勒出了妆容。看到了这花旦的瞬间刀客终于知道了这酒楼如此热闹的原因了。仙酿仙酿自然是仙人所酿，只不过此仙酿非他所想的仙酿而已。

第二章黑市

屋子内的温度骤降，因为白衣小花旦的出现响起了几许惊呼。众人的来意自然是看她的，可是她如何不带丝毫烟尘的出现在这里大家又不得而知了。那小花旦的指尖飞快的旋转着一块几近透明的淡绿色锋利器具，看来先前刀客的四个指头就是由它斩断的。

小花旦似喜似非的眼睛看着刀客淡淡的说道：“念你第一次来不懂我十方楼的规矩，若再造次休怪我剑下不留人。”

刀客到底是混迹江湖多年的，懂得该低头时就低头。如今技不如人，对方又未下死手自然是夹着尾巴做人了哪敢多说一句废话，当即头也不回的就走掉了。

酒楼出了这么一副插曲，虽然大家早就知道了十方楼的掌柜不光人长得好看，而且武功也不凡。但是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手段更加让在坐的众人敬畏了。于是乎某些喝酒的人也就扫灭了心中那不切实际的火热想法。

十方楼的下午照例会有一场当家唱的小曲，大家的期待也莫过于此。

这小花旦逼走了刀客后却又去后堂在身上加了一件红色的棉袄，原本脸上那淡淡的红晕衬托出花旦的娇柔妩媚，可是随着她那么一挥手脸上色彩尽去，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是又是一副皎若星华的绝世容颜。

无需伴奏亦无需笙箫，小花旦换好了妆容后就清澈婉转的唱出声来“……去来江口守空船，饶船月明江水寒江水寒。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红阑干……”这音调随着曲子的内容逐渐哀愁凄厉。一曲琵琶行唱罢众人皆是想起平生悲苦之事。

室外的雪也就在这个时候难得停一下，到了晚上温度低了又要刮起大雪，所以十方楼的客人也在这个时候三三两两的散去了。

冯子龙待最后一个人走了之后，他的脸上以一种难以描述的轨迹慢慢的蠕动，揭下覆盖在脸上的人皮面具后赫然是一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

冯子龙不但是这十方楼的掌柜，更是天涯海角阁的头号杀手。虽然他不过十七岁，但确是一个武学天才。三年前就达到了宗师的境界，而后又修炼了天涯海角阁的至上宝典《幽冥渡人经》一举突破到了大地游仙的境界。

但是成也天涯海角阁败也天涯海角阁。当一个组织逐渐坐大到可以威胁到朝廷，但是却又不受朝廷控制时，那么这个组织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去年的春分，朝廷禁军联合金吾卫的高手还有江湖上对天涯海角阁敌视的门派在扬州开展了一场围剿行动，作为天涯海角阁的头号杀手冯子龙自然是被重点照顾的对象。

好在他功力极高，面对数千的禁军还有同级别的两位高手围攻下还是让他给逃了出来。后来一路向西跑到了边塞，对他的追杀力度才逐渐减小，但是身上却中了十绝毒中的火毒。

火毒虽然不会一下子让中毒者致命，可是每到半夜毒发时冯子龙除了武功尽失外还有彻骨的钻心剧痛，为了解除火毒之苦，他翻遍医理终于找出了一条比较可靠地解毒方式。那就是去大雪山上找雪蚕，用雪蚕把火毒给吸出来。

然而雪蚕极其稀有，起码要海拔千米的大雪山上才会有雪蚕生存，而且每个大雪山上通常只有一条雪蚕活动的踪迹。最主要的是用雪蚕吸毒实际上对于身体的消耗也是极大，拔毒的过程只能是一步一步来。雪蚕会将血液里的火毒给吸走，但相应的也会吸取人体中的血液。冯子龙从朝廷的围剿中逃出来时身上未带任何值钱的财物，为了能够有购买雪蚕的开销以及疗养身体的补药只得操起以前行走江湖的老本行。

距离从扬州逃出来的日子已经九个月了，对一个杀手来说不外乎杀别人和被别人杀。然而朝廷的这一次行动却也变相的帮助他摆脱杀手的身份，以另一个面貌来生活。

用自己的食指和拇指拿下趴在自己脖子上吸血的雪蚕，冯子龙的面容闪过一丝异样的苍白。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体的状况他估计还有半个月火毒就可以全部清除了。因为这条雪蚕不像最初给冯子龙拔毒的那条一样被火毒给活活的毒死，也没有立刻陷入沉睡，只不过看起来有点精神恹恹。

收起了雪蚕冯子龙轻叹一声：“看起来又得要去一趟黑市了。”

燕城的黑市在老城区的东面，离十方楼有五里的路程。老城区由于胡人的攻城太猛而遭到损毁，所以军队和城主府也没有修建在那边相应的那边治安也一直不大好，黑市也就在那鱼龙混杂的地方兴起了。

黑市的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眼力。那里的东西有很多都是沾血的，为了尽快脱手卖家不得不已比市面上更低的价格脱手，但是更多的还是以次充好的居多。

冯子龙需要的是大补之物，比如大雪山上的雪莲、老山参、百年何首乌、黑糜鹿茸、紫河车之类的东西。七天前他就交易一件不错的药材一株百年的灵芝，虽然价格有点贵不过因为效果的问题可以直接忽略过这一点。

但是现在这株灵芝的药效已经因为持续不断的泡酒药力已经跟不上冯子龙的要求了，所以冯子龙只好又来到了这个地方。

换了一个黄色大汉的面容，很形象的是一个边塞原住民的形象。冯子龙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面，在那个小巷子的尽头的左手方有一扇黄色的木质门，冯子龙往那门上敲了三下立马有一个声音传出来“干什么？”

“买药。”冯子龙答道。

门开了里面有两个看门人，其中一个看门人问道：“以前登记过吗？”

“登记过。”说完冯子龙从身上摸出了一个黑色的木牌递给了看门人。

那看门人接过了冯子龙的木牌看了一下，然后看了以下往期记录的形象，没发现什么问题后便把木牌还给了他说道：“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