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无心》： 初至异地

第一章 初至异地

“孽障！你妄为修道者。这一身修为我便替你师傅收回！”

“顾修，下山吧。从今以后，你我再无师徒情分。”

“这是你闯的祸，与我何干？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不要牵连于我。”

“我们已经不可能了，你毫无修为，于我只是拖累。别再找我。”

“走！我不想别人知道我们曾经的关系。”

似是做了场噩梦，又如深陷泥潭。顾修极力想挣脱，却又无力抵抗，越陷越深，陷入最深处。不见光明，没有前路。最可怕的是，孤立无援。

疼，如蚁噬骨。

顾修昏迷了整整一天，顾守义也守了她一天。若不是他一直暗中保护顾修怕是已命丧黄泉。

为什么？为了一个男人她竟然担下所有惩罚。背弃师门、道义，结果换来了什么？顾守义从未想过自己的师妹会如此痴情。

可惜她看错了人。

“怎么样？”一三十岁出头模样的女子走了进来，轻声问道。

“我帮她渡了修为，可惜她丹田已毁，只修复了外伤，不多久便会醒来。”

屋里陷入短暂沉默。

“我该回去了，你好好照顾她。”。“不多留会？”。

顾守义对她笑了笑，“不了，我要给师尊复命。”

宋念清点了点头，转身去厨房照看灶火。

像是睡了一辈子，顾修渐渐睁开眼睛。盯着床板看了许久才慢慢缓过神来。

我还没死。

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闭上眼，顾修脑中依旧很乱。

强迫自己面对现实，顾修自嘲的笑了笑。一脚踏入深渊便万劫不复，她这几天体会了前所未有的黑暗。

“醒了。”

房中进来一人，顾修却似不知情，毫无反应。

“顾修？”宋念清有些担心的叫她。

顾修听到熟悉的声音才有些反应。

“念姐姐。”顾修边说边慢慢坐了起来，“我饿了。”

宋念清沉默了片刻，“顾修，你从未叫过我姐姐。”

顾修师兄顾守义与宋念清两情相悦，自顾修知道那天开始，她一直唤宋念清嫂子。每次见面都惹得宋念清面红心跳。这一叫便叫了十余年，顾念清早已习惯了这个称呼。

宋念清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丫头，即使她们隔了数十岁。每次顾修下山来找她都会说些奇闻和山上的趣事。她们性子很合得来，顾修性子活泼机灵，很讨人喜。她是顾道长唯一的女弟子，门中其他弟子都让着她。再加上顾修天资卓越，是顾道长内定的传人，山下居民对她更多的是尊敬，很难再进一步相交。所以，与顾修交成知己的也只有她了。

宋念清一直把她当自己的亲妹妹，身边有这么个活宝多了不少乐趣。

前些天顾修笑嘻嘻地来找她说要跟着师傅去别的门派长长见识，回来跟她讲讲别的门派的事。宋念清百无聊赖地等了几天，怎么也想不到再见顾修竟是被顾守义背着来的。满身伤痕，修为尽失。宋念清想不出她遭受了什么，更无法理解一向偏爱顾修的顾师傅竟会把她逐出师门。

顾修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看着宋念清郑重说道：“念姐姐，之前是顾修调皮，不顾辈分，莫要记怀。”

宋念清看着面前人脸上泛着病态的白，一时语塞，“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顾修看着离去的背影，鼻子一酸，眼眶里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她知道现在的态度十分对不起顾念清，可她竟然无法对念清像之前那么熟络了。

回不去了。

她已经不是之前的顾修了。

她已一无所有，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深吸了口气，挤出一丝苦笑。顾修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不会再糟了。

在宋念清家里休养了三天顾修便趁夜悄然离去。用了身上最后一道符被传送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恍若隔世。

繁华是顾修对这里第一个印象。

之前跟师兄去市集采办是顾修见过的最热闹的场面。顾修理所应当的认为没有更繁华的了。

面前的这个大概是酒楼的地方门前挤满了人，来往各色衣着华贵之人，各种声音不绝于耳。所见之处皆熙熙攘攘。

路人见街上凭空出现一人竟不觉差异，许是司空见惯了。

经历的人生的大落心里便很难再起波澜。若是之前顾修见了这种场面自是会有种大开眼界之感，好奇、兴奋。唯独，不会是淡然。

顾修没有修为，无法控制符印，不知道自己被传送到的这个地方究竟是何处。

抬脚走进这家商铺打算借宿。当踏入这家店的一瞬间，顾修感觉到好几束目光已锁定了她。没走几步便被一人拉着上了二楼。好身手！顾修没看到来人是谁便被缚了身，只能依着走。在别人眼里，她许是主动跟着这人走。

顾修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要拉自己，有什么目的，要做什么？

那光看臃胖的背影便知是个中年女人的随手找了个空房间进了去，关上门，顾修随即被解了束缚。

“不管你来找谁，也不能砸我这店的招牌。”

顾修这才清楚地看到这中年女子的模样。体型也不是那么臃肿，只是衣服太过宽松。若没有那浓郁的脂粉气息倒像是个善人。

“我不找人。”

“一个姑娘家来我这里不找人难道是来做生意？”

“有何不妥？”顾修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店主轻笑了声，悠悠坐下，语气中多了些戏谑，“并无不妥。”

顾修眉头微皱，“我初来乍到，有诸多不了解，店家有话莫藏着掖着。”

店主笑意更浓，抿了口茶。

“这里是青楼。”

……

青楼是何处。顾修没有问，猜想不是什么好地方，起码对女人来说。

“打扰了，我这便走。”

“小姑娘等一下。”店主似乎想到了什么，留住了她。

顾修转身，带着询问的目光。

“是不是还没找到个好去处？”店主站起来熟络地拉着顾修的手，捏了两下，“姑娘长的水灵白净，手竟如此粗糙，怕是做了不少粗活吧。”

“还没。”顾修边说边抽回了手放在身后。长期练剑的手又怎能不粗糙？

店主也不在意，点了点头。

“接下来可有安排？”

“没有。”

店主的眼笑成了一条线，眼角的皱纹甚是明显。“可在这震天都有熟人？”

“并无熟人。”

第二章 赵家公子

“来，先坐。”店主率先坐下倒了两杯茶水。

许是真的没有打算，顾修竟坐了下来。

“我可以给你个借宿的地方，你不时在众客人面前露面帮我赚钱就当做偿还。”

“仅是露面？”

“仅是露面。”

“好。”

震天都是林城的中心地带，而林城又是座不寻常的城。说是城地域极广，也没有哪个国家敢说林城隶属于他们。说是国却有个城字，没有君主，没有朝廷，独守一方，无人敢犯。一城主镇守一方。

林城是块肥肉，短短数十年便发展成交易中心。与幻林为邻自然占据天材地宝，诸多修炼者来这里寻自己所寻之物。有买亦有卖，一些为了各种原因各种目的的人组成了大大小小的探险队深入幻林，运气好些便会一夜暴富，差些便是尸骨无存。只是一念间的事。

生活在林城的人大多是修炼者，所以，被一些国家的人称为圣城。

林城的治安也是闻名的，但凡大街上出现了闹事者，那他一定不会有好下场。传闻林城有个守护者，即将踏破虚空飞升为仙。正是因为这个守护者幻林诸多妖兽不敢踏足，默认林城的存在。十几年前曾有人看到林城守护者与一渡劫后期神兽相斗，只一招，那神兽便落了下风。为了记住这个守护者，林城那个地界便改了名，名为震天都。那个守护者叫震天。

城市都是慢慢形成的。却没人说得清林城是什么时候形成，像是一夜出现，各方人便聚集到了这个地方。

林城城主是个女人，醉心于修炼极少露面。膝下有一子名林煦，是个纨绔子弟，平日穿梭于脂粉之地，不学无术，落了不少坏名声。

“顾姐姐？”

“嗯？”顾修回过神来，看着小丫头为自己忙碌淡淡一笑，“又出神了。”

青雀一边梳着头发一边打量着美人。“顾姐姐最近总是出神，难不成有什么心事？”

“小孩子好奇心怎么这么重。”

“去问了我的签了吗？”

“问了。”青雀听到这个突然打开了话匣子，情绪也变得有些激动，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这些签不准，我都说了好几次了，你怎么还整天求签。那个老头神神叨叨的，说的根本就不对……”

为什么求签？顾修也不知道，只是每次解完签心里便会莫名安定。她来林城三年，求了上百道签。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事。

“他说了什么？”顾修接过青雀手中的梳子自己梳了起来。

“无非是破财。”青雀皱起了眉头，这个老头满脸皱纹市井之气扑面而来，像极了山中狡猾阴险的老狐狸，实在提不起好感。

顾修轻轻推了推小丫头的脑门，人小想法多，像极了曾经的自己，她把小青雀就在身边也正是这个缘故。

“去，跟着娟姐，看看今天来的是谁。”

小青雀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顾修话音没落便跑了出去。真是个小丫头！

青雀轻轻关上门，径直向三楼老板娘的房间跑去。跟路过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打了招呼。这顾姐姐来了两年半，她一直跟着顾姐姐。作为顾姐姐的小跟班自是随着顾修的出名而水涨船高。身在青楼却还这样不失机灵，可见顾修护的不错。

到了老板娘门前，青雀偷偷透过门缝看了看。只有老板娘一个人！青雀拢了拢衣袖，敲了敲门，见无人应答，便推门而入。

“娟姐，顾姐姐又让我来了。”

娟姐给自己插上了三足金乌发簪，十分满意地看着铜镜里的人。“今日找她的是赵家小子。”

“好嘞！”青雀一溜烟跑了出去。

顾修梳妆好返回床前，从枕头下面摸出一块巴掌大的温玉装进衣袖。

“顾姐姐。”小丫头蹦着回了屋子，“今天是赵家公子来。”

顾修眼眸微闪，不作答。

赵家公子赵子杭，顾修记得她第一个闭门接的客人便是他。

是个有趣的人。

“他不是去幻林找契约兽了吗？”

“也许刚进幻林就找到了合适的妖兽，回来给顾姐姐看。”小青雀猜测。常听说幻林凶险，这赵家公子是真有些本事。

顾修不置可否，赵子杭身边跟了多名家族供奉，短时间抓到好的妖兽也不是不可能。

“出去玩吧。”听了顾修的这句话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好消息，小青雀顺手拿了顾修梳妆台上的银子，跑了出去。

夜来了。房里先后来了两个丫鬟，点了红烛。屋外十分嘈杂，顾修估测了时间，令人取了琵琶，等待来者。

今日赵子杭来的格外早，顾修刚练了首曲子便听到门外熟悉的声音。

赵子杭犹如回到了自己家，门也不敲便径直走了进来。这赵子杭也是个俊俏人，温润尔雅，仪表堂堂。在这林城也是个有名的公子，不惹桃花偏有一堆桃花债。若不是传闻与藏香阁花魁顾月玫心相牵，早有女子上门求婚了。

顾修放下琵琶，笑意盈盈。

赵子杭合上扇子，随意坐了下来，见茶杯里有茶，抿了一口，凉的。又换了杯子给自己倒了杯酒，：“还是在你这自在些。”

“这么早来应该是有什么事吧。”顾修走到赵子杭身侧坐下。

无事。一口饮尽杯中酒。赵子杭看着眼前的人，他在幻林日思夜想的人，还是印象中的样子。

“想你了。”

耳畔传来的声音让顾修有瞬间的意外，顾修微微挪动了身子，淡淡一笑，“情话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话语不带一丝情感，也亏赵子杭适应了她冷淡的性格，丝毫不介意她的语气。

“我在幻林遇险，九死一生，当时脑子里浮现的是你的样貌。”赵子杭自顾自说道，“我当时想如果我能活着定要娶你为妻。我现在活着回来了，来履行我的诺言。”

顾修抬眸看着赵子杭，想在他眼中看出些什么，可只有款款深情。她神色不改，给他倒了杯酒，“你也说过不强求。”

屋子里陷入短暂的沉默，赵子杭一直盯着她，没有接那酒杯。顾修便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送到他嘴边。

赵子杭接过酒杯放下，“月玫，为何不试着把你托付于我？”

许是赵子杭眼里流露的感情让人太难以拒绝，顾修把视线移到别处。“我不喜欢把我的生活交给别人。”

“月玫，”赵子杭眼神接近乞求，“我保证不会左右你的生活半分。”

顾修笑了，类似的话她曾经听的耳朵生了茧，记忆里的那个人当时也是各种甜言蜜语哄着她，惹得她心花怒放，年少的她信了，结果却是那么令人可悲。

顾修知道不能以偏概全，可她出了师门的第一个落脚之处是青楼，在这里她看遍了人情冷暖。

赵子杭为人坦率适合做朋友，也适合成为她的知己，但她的心已经死了。赵子杭再努力也进不去她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