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仙机》——南华秋水

第一章：说书人

北庸府毗邻泗水，泗水乃天下第一大河。贯穿西东，直入大海。行至此处，又分出无数支流，辐射八方。

天下各地的货物借助泗水云集于此，然后再输送至四面八方。因此也造就了北庸府的繁华。

时至正午，烈日高悬，稍稍驱散了些冬日里的寒意。

位于北庸城南大街的泗水茶楼已是宾客盈门，诺大的茶楼里座无虚席。茶楼大堂的尽头有一小台，台上站一说书人。

说书人看上去年过半百，身穿一袭墨色长袍。须发花白，身型微胖。但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看上去倒有那么些仙风道骨。在他前方有一桌子，桌子上放着一把折扇，一块响木，一盏茶水，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说书人抬眼环顾四周，清了清嗓，然后拿起响木“啪”的拍在桌上，开口说道：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欲知造化会元功，须听我细细说来。”

“前面说到，我人族历经千万年的不懈努力，还是只能偏居一隅。北方有蛮族，东方有海族，南方有妖族，西方则被邪魔占据，而我人族四面皆敌，危机重重。”

“百年前，南方妖族势大，欲灭我人族。我族各门派精英尽皆南下，在妖魔山与那妖族鏖战，历经数年，死伤惨重。”

“哎......”

那说书先生重重一叹，顿了顿，接着说道：

“眼看那妖族就要冲破人族防线，就在我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归元宗当代宗主与其两个徒弟竟然悟通了宗门之中的天地奇书。那天地奇书源自上古时期，据说是众仙留下的宝典，三人悟通此书，不仅道法精进，冠绝古人，更是从那奇书上悟得一大杀阵。”

“凭此杀阵，三人与那众妖王在妖魔山上展开激烈的厮杀，那一战直打的山河崩碎，日月无光，最后将那参战的妖王尽数斩杀，迫使妖族撤退，也为我人族杀出了百年的和平。”

说书人说完，拿起面前的茶盏喝了口水。抬头看了看台下众人，看到众人尽皆沉浸故事之中，满意的点了点头。

“说书的，听你讲的这么仔细，莫非你当时也在场？”忽然一道声音传来。

说书人抬眼望去，却是一个中年汉子，正笑嘻嘻的看着他。

说书人微微一笑，道：“老夫当然......不在了，不过老夫乃神仙之流，掐指一算，也就知道的七七八八了。”

话音一落，台下便传来一阵哄笑，神仙之说只存于传说之中，莫说是现在，千年以来也不曾听说有过神仙。

那之前喊话的汉子笑道：“老头，你编故事骗我等也就罢了，还说自己是神仙，莫不是与那城西刘老太一般的半仙？”

茶楼之中又是一阵哄笑。许多人纷纷摇头，这汉子嘴也忒毒。那刘老太刘半仙就是一骗子，打着给人祛灾治病的幌子招摇撞骗，虽说大多数人都知道那刘半仙是骗子，但总有些愚夫愚妇会上当。

不知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前两年，那刘半仙居然胆大包天的骗到了城主府上。当时城主的小儿子生了重病，刘老太不知从何得知此事，便找上门去说城主儿子被鬼邪上了身，须做法祛除。那城主本就忧心儿子病情，又见刘半仙恬不知耻，一怒之下让人把刘半仙绑了起来游街示众。不止是北庸城，连北庸府所辖各地一并去游了一圈。这事已成笑谈。

说书人显然也知晓此事，老脸一红，怒道：“呔，你这莽汉，那刘半仙岂能与老夫相提并论，神仙之事又岂是你这等愚夫所能知晓。”

那说书人之前一幅仙风道骨的样子，突然间恼羞成怒，看的众人都是一愣。

那被骂的汉子随即反应过来，呼的站起身子，将那板凳抄在手中，指这那说书人怒道：“老头儿你骂谁莽夫呢？信不信老子撕烂你的嘴。”

说书人见着汉子发怒，缩了缩脖子，显然心中害怕，但又死要面子，嘴里嘟囔着：“老夫何等身份，岂能与你一般见识？”说着眼睛四处乱转，忽然面上一喜，指着靠窗的那边说道：“老夫说的句句属实，你们若是不信，可以问问那边的两位道长，他们定然知道。”

众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靠窗的一张桌边坐着一胖一瘦两个道士。两个道士皆穿着墨绿色道袍，一看便知不凡。那瘦道士国字脸，浓眉大眼，颌下留着一捋胡须，正闭着眼假寐。那胖道士圆脸无须，见众人看过来，笑着点了点头。

那之前的汉子朝胖道士拱了拱手，说到：“这位道长有礼了，想必道长也听了那老头所讲之事，道长可知那老头所说是否属实？”

胖道士看了看众人，又看了一眼那说书人，只见那说书人正紧张的盯着他，不由哑然失笑，对那汉子道：“那位先生所讲却是属实。”

那汉子听完气呼呼的坐下，端起茶杯自顾自的喝起茶水。

说书人却是极为高兴，对那胖道士拱手道：“谢过道长仗义执言。”随后看那汉子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便想嘲讽几句，又猛的想起这人身强体壮，若是发起火来自己定然遭殃，冷哼了一声，便作罢了。将响木揣入怀中，手里拿着折扇，一摇一晃的走下台子，笑眯眯一桌一桌的收起钱来。

不一会儿便走到了两个道士桌前，说书人又对那胖道士拱了拱手道：“在下莫须有，谢过这位道长了。”

那胖道士盯着莫须有看了会，说道：“你这名字倒是奇特。”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笑道：“天下道门是一家，易学也是我道门绝学，阁下法力精深，贫道佩服，佩服。”

莫须有一愣，似是没想到这胖道士会拿自己打趣，想起刚才自己所说能掐会算，不由得老脸一红：“道长说笑了。”

说完看了看胖道士，看到那胖道士道袍的衣袖处绣着几朵祥云，眼珠一转说道：“想必二位是来自抱虚阁吧，听说抱虚阁阁主之下有两位长老，两位长老道力高深，所学非凡。元虚长老为人和善，深得抱虚阁弟子拥戴，而元一张老则是铁面无私，人人谈之色变。”

那瘦道人冷哼一声并不说话，胖道人仔细打量了一番莫须有，诧异道：“你倒知道的不少，贫道便是元虚。”然后指了指瘦道士：“那便是我师弟元一。”

莫须有嘿嘿一笑：“两位道长是要去西边？”

元虚点了点头道：“不错，是要去往西边。”

莫须有掐了掐手指，压低了声音说道：“在下掐指一算，这幽冥山中将有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二位此次前去定要小心了。”

元虚呆了一下，随即笑着摇了摇头。那一直未开口的元一道人张开眼睛，瞪着莫须有寒声道：“莫非你觉得我二人是那乡村愚夫？”

莫须有似是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道长莫要误会.”然后用手拍了下脑门，说道：“啊，在下突然想起还有一件要事要办，就不打扰二位道长了。”说完也不待二人答话，就急匆匆的往外走。

元虚看了看莫须有的背影，转头对元一道：“师弟你这脾气就不能改改。”

元一黑着脸道：“魔教之人出现在幽冥山天下皆知，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我们要去那里，堂堂抱虚阁两位长老同行，还能办什么小事不CD说那刘半仙胆大包天，骗到城主府上，这人胆子就小了？。”

元虚又转头看了一眼，只见那莫须有已然走出茶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只是二人都未曾发现，莫须有本来花白的鬓角忽然变得雪白。

隔着茶楼的窗户向外看去，方才还烈日高悬的天空，霎那间便乌云密布。

第二章：风逍遥

幽冥山，山高万仞，险峻异常，因其山中常年雾气蒙蒙，状若幽冥而得名。

冬月已过，凛冽的北风在大地肆虐，幽冥山中高大的树木上的树叶业已凋零，只余凌乱的树枝在灰暗的天空中，影影绰绰，分外可怖。

山脚一片空地上有一座院落。

三间竹屋一字排开，一人高的篱笆围起。一条青石板路将小院分割开来。

路右侧有一片花圃，除几株腊梅外都已枯萎。左边修有一座木质亭子，丈余高，四面八角，颇为精致。

亭子正中有一石桌，四边各有一张竹凳。

亭子中正坐着一个女孩手捧书卷，女孩约莫十岁左右，身穿一件碎花袄子，乌黑的头发梳成一个垂髻。明眸皓齿，黛眉琼鼻，小小年纪，已然一个十足的美人儿。

亭外的竹林下面有一小男孩，看上去五六岁的样子，浓眉大眼，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

此时他正趴在地上，手拿一根树枝翻来翻去寻找着什么，忽然，脸上一喜，将双手摊开捂在地上，然后迅速合起拿于胸前，小心的将手露出一个缝隙，眼睛贴在手上看了看，眉开眼笑的跑进亭子里，对那女孩喊道：“姐姐，姐姐，我捉到了小花。”

女孩转过头，看到满身脏兮兮的弟弟，正举着手献宝似的看着自己，皱了皱眉，又好气又好笑的问道：“小花是什么啊？”

“小花可好看了，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的。”小男孩说着，眼珠子转了转：“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看，你要小心点，莫要让它跑掉了。”

“知道啦，拿来吧。”

“你要拿好哦。”小男孩说着，将手里的东西放进女孩手里。

“这是什么东......啊！”女孩发现手里的东西赫然是一只花纹蜘蛛，登时吓得小脸发白，连忙甩手，将那蜘蛛甩了出去，咬牙怒道：“臭小星，这就是你可爱的小花？”

小星“嘻嘻”一笑道：“是啊是啊，怎么样，我的小花可爱吧？”

女孩一把将书卷起，咬牙切齿道：“好一个小花，看我不把你屁股打开花。”说着扬起手中的书，作势欲打。

小星却是不怕，对着姐姐做了个鬼脸，跑出亭子，边跑边喊：“爹爹，姐姐打我。”

女孩登时被气的不轻，恨恨道：“恶人先告状，臭小星，你死定了。”然后拔腿追了过去。

这时，从竹屋里走出一个中年男子，男子身穿月白色袍子，脸庞削瘦，头发随意挽在脑后，一幅慵懒的样子，一双眼睛却极为有神，双手笼在衣袖里。

小星跑到男子身前，抓住他的胳膊，仰着头，可怜兮兮道：“爹爹，姐姐她要打我。”

那男子掏出手在小星头上揉了揉，笑道：“臭小子，明知道你姐姐怕虫子，还拿蜘蛛吓她，打了你也是白打，我可管不着。”

女孩正好追了过来，一把抓住小星肩膀，得意的道：“哼哼，看你还往哪跑。”

小星一张小脸脸顿时垮了下来

男子正笑着看二人打闹，忽然皱了皱眉头，抬头向远方看去，天空中笼罩着一层乌云，远处的山上依然雾气弥漫，似乎与以往并没什么不同。

男子看了一会，回头对那女孩道：“雪儿，带小星回屋去，爹爹有事要做。”

“哦。”雪儿乖巧的答应一声，然后伸出手指捏住弟弟的耳朵往竹屋走去。小星龇牙咧嘴的，却不敢用力挣脱，只得由着姐姐往前走。

男子看着姐弟二人回到屋里，又抬头看去，只见从前方高处飘来一片枯叶，打着转的往下落。眨眼间便到了便到了男子头顶上方。

男子抬手将那叶子抄在手里，就在手指碰到叶子的一霎那，那叶子“砰”的一声炸开，化作一团黑雾，黑雾又瞬间化为一个蛇头，张开大嘴朝男子手指咬去。

男子似是早有所觉，屈指一弹，正好弹在那蛇头下方，蓝色的光芒一闪，那团黑雾便消弭于无形。

男子拍拍手，自言自语道：“装神弄鬼。”说罢慢悠悠的走进亭子里坐下。然后直视着前方，摇了摇头：“青若，这么多年来你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话音刚落，前方忽然凭空出现一人，这人看上去极其年轻，长相却不似中原人，绿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以及一头火红色的长发，都异于常人。来人脸上闪过一丝怒色，看了看四周，说道：“嘿嘿，谁能想到，当年双手沾满妖族鲜血，能让小儿止啼的风逍遥竟落得如此此境地，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呢？”

风逍遥望着天空，一脸平静的道：“报不报应的我不知道，杀妖除魔本是我应该做的事，但是，你却是不该来这里。”

“杀妖除魔是你应该做的事，那青灵呢，她从未害过你人族，却因你而死，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青若愤怒的道：“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你把那东西给我，我马上就走，以后也再不会回来。”

提起青灵，风逍遥脸上露出一丝悲意，随即恢复正常，幽幽的道：“若不是青灵，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那东西不属于你，你要是再不走，说不得我就要送你去陪你姐。”

“哈哈。”青若怒极反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杀我，你不给，我便自己来取。”说着身形一闪便来到风逍遥跟前，一拳挥出。

拳头快若闪电，风逍遥并不起身，也是一拳挥出。

“砰”

两拳相交，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之见那青若倒飞出去，落在亭子外面的空地上，落地后又往后退几步才止住身形。

风逍遥摇了摇头道：“果然是没有长进。”

青若站稳身子，猛吸一口气，只见他那瘦弱的身体竟然迅速膨胀起来，脖子上的青筋根根绷起，显得十分狰狞，然后张嘴一吐，吐出一柄狼牙所做的骨刀。

那骨刀一寸来长，通体遍布着奇特的花纹，闪着乳白色的光芒，尔后在空中迎风便长，很快长到一丈长，青若双手抓住倒柄，高高扬起，用力劈下。

空中一把巨大的刀状虚影，带着“呜呜”的尖啸劈向风逍遥。

“咦！”风逍遥点点头：“倒是有些长进，不过，还是不够啊。”

说着伸出手，并指一划，前方出现一个数丈方圆的八卦，然后一指点出，那八卦旋转着迎向刀影。

“轰”的一声，刀影炸开。风逍遥上前一步，伸手将那八卦抓在手中，身形一晃，便出现在青若前面，抬手印在青若手中的骨刀上。

“咔嚓”

骨刀碎裂。青若如遭雷殛，“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满脸震惊：“没想到你的道力竟然精进如斯，嘿，不过，可惜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颗黑球，扔向空中，那黑球在飞到最高处后忽然爆开，发出耀眼的光芒。

风逍遥面色一变，飞身跃到亭子顶上，放眼望去，只见四周的山上各斜斜升起一道白光，四道白光在小院上空交汇，然后白光如水一般化作一道光幕，将整个小院笼罩其中。

风逍遥缓缓吐出一口气：“真是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