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魄重生》免费试读_方莫语

第一章 出走

泗水镇是扬州治下苍南郡的一处小镇，依山傍水，若论风景也是郡中一绝，然而出产上就比较一般，镇上大部分人家也便混个温饱而已。

而要说镇上的富有人家，便是苏黄米蔡四家，但其实便是诗书传家的小地主罢了，算不得多大的富贵。

苏家共有三子，以幼子苏玄尤其令人称奇。

据说十五年前苏玄诞生之时，斗室之中大放光明。苏家老爷苏子柳一面心中讶异，一面连忙吩咐家仆不得外传，但这件事还是偶有流传。

苏玄降生之后，表现反而平平，甚至久久不会说话，让苏子柳大失所望，甚至以为这孩儿是个哑巴。

然而，三岁的时候，苏玄又忽然开口说话，而且思维迅捷，条理清晰，一点都不像刚学会说话的孩童。

开蒙以后，苏玄学东西可谓飞快，几乎是过目不忘，塾师教的东西往往不待讲解，便能触类旁通。塾师和其父苏子柳都感到非常欣慰，因此给他起了个字叫“勉之”，希望他能更加用功，来日考取功名。

苏玄也不负父亲和老师的寄望，十五岁时，已连着考取了秀才和举人，眼看两年后再去洛京参加会试，便有望蟾宫折桂，做那“一日窥尽帝京花”的状元郎了。

苏玄为了那一日，也是时刻用功，每日辰时开读，未时方休。

这一天，苏玄的伴读书童照例早来半个时辰，研墨熏香，等候苏玄读书，然而辰时都过了数刻，苏玄还是不见踪影。

书童不敢怠慢，连忙一路小跑前往苏玄的卧房去请他，谁知道往那被窝一看，却是空空如也，而一旁的小桌上则留了一则信笺，看那墨迹早就干透，上边写道：“敬呈父母大人、老师：孩儿近来多受仙人托梦，于世间大有机缘，不得不出。……孩儿在外小有所得，必当归家拜望大人。勉之谨上”。

那书童看了唬得一身冷汗都渗了出来，心知这位平日里看上去只知老实攻书的少爷这是留书出走了，连忙抄起那信笺，急急地跑去向老爷夫人禀报去了。

泗水镇外三十里，一个样貌清秀的男子一身短打装扮，正自缓步走在路上。

他就是留书出走的苏玄。

苏玄早年攻书倒也认真，只是天性聪颖，书上的道理很快就读通，有时便感百无聊赖，便胡乱抄起藏书乱看。

这些藏书里，既有神仙鬼怪的传说，也有佛道杂家的典籍，苏玄他爹苏子柳也是看这孩儿聪颖，怕管束狠了惹他不乐，何况又是幼子，便由得他去。

苏玄不看还好，这一看之后，心中便埋下了神仙鬼怪的种子。在观阅道家的典籍《扶摇经》时，苏玄甚至还就此悟出一套养气的法门。

只是有幻想，练点儿自悟的功法，本来也没什么，但近来苏玄确实屡屡发梦，梦中的那人形象也并不鲜明，只是一股逼人的锐气透体而出，对他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说，颠来倒去只是“去洛京吧！那里有你的机缘”这一句话而已。

苏玄最初也只是当做怪力乱神，然而这句话听得多了，终究还是动摇了。

让苏玄心动的另一个原因，便是他近来静坐练气时，胸口的气感特别明显，隐隐有个剑形浮现。

洛京，到底有什么机缘？

这时苏玄走在路上，心头还不住地想着梦里那个神秘人的话，甚至都没留意在一旁走着的一队人。

那队人打扮也只是寻常，其中为首的几人正在闲谈。

肤色黝黑的瘦子说道：“卢三哥，听说近来无量山上正有一场争斗，怎地非要挑这时候上去拜会？”

被叫做卢三哥的那人身子粗壮，脸上的胡子倒是稀疏，眼睛不是很大，但显着一份精明。他回道：“老弟这话问得好。按说我辈虽然也玩枪弄棒，说到底还是跑东走西的货商，不是什么武林中人，没必要掺和人家的争斗……”

这卢三哥这一说，几个人都看向了他，走在一旁的苏玄也忍不住瞧他看去。

卢三哥接着说道：“但我们做生意，说到底做的就是交情。无量山的这次争斗，听说是两宗抢夺宗主的惯例，其实不是什么生死的决斗。”

那几人听了，不由附声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卢三哥点点头，说道：“我等前去观礼，没什么风险在，开开眼界什么的也在其次，主要是新的宗主出来，总是第一时间拜上的为好，也算是有了心意，诸位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几人听了连连称是，显得非常服气。

苏玄听他们提起，不禁也生了兴趣。他又往这几人旁边凑了过去，开口问候道：“这位卢爷好，几位朋友好。”

见众人点头示意，苏玄接着说道：“刚才听几位说那无量山，可是江湖上厉害的门派么？”

卢三哥说道：“这个么，无量山自然是厉害的，至少咱们苍南郡还是无人不知。小兄弟听口音是本地人，以前难道没听说过？”

苏玄老脸一红，说道：“确实没有。”说着，他心念一动，想道：“江湖上的门派都有各自的内功和招式，我这一路去洛京，若是没点武艺傍身还真不好，不如先上无量山去，看看有没有机会拜师学点东西？”

这样想着，苏玄接着说道：“刚才听卢爷说，这无量山的这场打斗可有趣得很啊。小弟左右无事，也想去看看，不知卢爷是否方便？”

那卢三哥听了，稍作沉吟，旁边几人也只是看着他。卢三哥说道：“一起走，那也无妨。不过我看小兄弟并非江湖中人，这一路上只是说话要客气些，江湖上的规矩不少，江湖人士多半好勇斗狠，总之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的是。”

苏玄拱手称谢，便就此结伴而行，一行人往那无量山走去。

离到无量山还有两日的行程，苏玄和他们边走边聊，渐渐便也熟络起来。

这位卢三哥大名叫做卢三竹，主要做茶叶生意。同行的，有外郡过来打探门路的客商刘起，有同郡酿酒的董苍，那肤色黝黑的瘦子却是卢三竹的保镖，名叫封不道。

苏玄虽然自小至今十多年里只是读书，没有怎么和外界交际，但跟着他爹也见识了不少，何况平日里看的传奇小说也有不少人情世故的桥段。他天资聪颖，说话间不少恭维，这几个汉子听了十分受用，虽然觉得这小子文质彬彬，也在推想他是不是背着家里偷溜出来的公子爷，但并没有起什么坏心眼。

特别是发现这小兄弟身上似乎有着内力，这几人不自觉就多了一层敬意，开始往世家之子的路数上去想，自身有的一些粗浅功夫不自觉地卖弄出来。

苏玄见机，顺势也恭维着套人家本事，给他学到了一手“开碑十六手”和“游龙棍法”，虽然只是学个大概，也不时地在脑子里演练推想，心道就算是大路货，这也可以防身了。

第二章 无量山

两天的时间眨眼就过，这天中午苏玄和卢三竹一行五人来到无量山山脚下，看到无量派的人正在山门迎客。

这无量派的迎客的一共十人，分做两队，服饰上略有差别，一队衣服上绣着一把红色小剑，另一队则绣着蓝色小剑。

虽然都是在迎客，但绣着蓝色小剑那一队的人更殷勤些，而红色小剑这一队只是和来访的江湖豪客们拱手客套，说到指引接待则不为所动。

卢三竹几人见状都不以为异，但卢三竹还是特别朝苏玄使了使眼色，拉了下他的衣袖。

苏玄见状点点头，说道：“卢三哥放心，我理会得。”

这档子事夜里几人喝酒时卢三竹细说过，这无量山正式的名号叫无量剑派，至今也有上百年历史。

相传百年前一对师兄妹结伴游历天下，到了无量山被此地的胜景吸引，于是便在这里长住，并且开派收徒，这便是无量剑派的由来，而这对师兄妹里的师兄就是东宗的祖师祖春秋，师妹则是西宗祖师戚秦师。

东宗服饰尚蓝，西宗服饰尚红。

当年祖戚师兄妹两人感情甚好，却始终保持兄妹名分，两人也不愿意定下谁人尊卑的差异，因此两宗的主次便由五年一度的东西大比来定。

虽然祖师感情和睦，但后世徒子徒孙却又未必。大比定下无量山的主次，决定主峰神剑宫谁人入主，渐渐地两宗的弟子便有了嫌隙。往往做主的一宗，便有无量剑派的归属感，自以为门派的脸面，而退居次位的一宗除非下次大比胜出，否则多数自居客人，冷眼旁观的有，甚至拆台的个例也有，只是不多见。

卢三竹知道无量剑派的这些渊源，提前解说，便怕苏玄和同行的几个朋友万一看见了不解拿出来说，便有可能揭了主人家的疮疤。

他们几人并非正经的江湖人士，手上几手把式自己都不当回事，上无量山只是为了第一时间的巴结，因此不愿，也害怕得罪了无量剑派的门人。

当下几人走上前去，无量两宗的人见势也迎了过来，卢三竹从怀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拜帖，朗声道：“各位无量剑的朋友好了！在下苍南卢三竹，偕友刘起、董苍、苏玄，仆封不道，特来拜赏贵派的东西大比！”

无量剑派的门人纷纷拱手点头，绣着蓝色小剑的东宗门人领头的走出一人，容貌长得颇为俊朗，脸上含着笑容对着众人一一点头，说道：“原来是苍南的卢老师几位到了，久仰久仰。在下无量剑西宗董子青，诸位一路辛苦。”

几人听了，自也是一番客套。

董子青转过身去，柔声唤道：“辛师妹，你过来，带这几位贵客上山！”

只听一道女声清脆地应了句“是”，东宗门人中走出一个神采奕奕的年青女子，头发用一块绿色绸子扎着，颇为俏皮。

这姑娘对着众人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请卢老师、刘老师、董老师、苏老师几位随我前来。”

卢三竹一行连称不敢当，又逊谢了一轮，这便跟着这辛姓女子上山。

苏玄好奇地看了几眼，这女子容貌也是清秀，不过看样子也有二三十岁，虽然头发扎得俏皮，身材却是颇为壮实，和他以往读的传奇小说里的纤柔又具绝世武艺的女侠形象还真是没半点相似之处。

一行人走在山道上，对这无量山的胜景不由赞叹，那辛姓女子也是饶有兴致地一一解说。

无量山若是放在天下九州来看，其实也是平平无奇，不过在这苍南郡里也算得一方胜景，规模颇大。

自山门往山上走，首先到的是西峰。西峰之上有猴群，无量剑派开辟之前，人们往往把这西峰称为猴山，至今则称猴西峰，峰上筑有无量剑观一所，留有西宗祖师戚秦师的亲手石刻“猴观”二字，是西宗的根本住所所在。

东西两宗虽然对峙，但适逢门中大比，类似卢三竹这样前来观礼的江湖豪客甚至是武林前辈甚多，相见了往往也点头为礼，只是有些冷漠。

辛姓女子虽然身属东宗，对这西宗的祖师戚秦师却是颇为敬仰，指着“猴观”二字随口跟众人谈起了诸多当年戚秦师留下的趣事。

但这西峰毕竟是西宗的本场所在，因此略微解说得几句，辛姓女子便也没了停留的兴致，继续导引向前。

一路前行，众人又走过了山间一片谷地，又过了一个危崖，又从一个大瀑布的底下经过，不由得赞叹这无量山之内容纳之大，确实堪称“无量”二字。

辛姓女子听得众人谈论无量，咯咯一笑，说道：“好教诸位知道，这无量二字，确实便是大山之中内容无量的意思。当年祖、戚二师入山，愈行愈觉得此山虽然乍看寻常，然而内中的胜景实在无穷无尽，是以称为无量。佛家也有个词叫‘无量’，说什么慈悲喜舍，那是跟本派这大山没有太多瓜葛的了。”

众人听了，继续点头称是，只不过心中难免腹诽这女子太爱掉书包，又或者是对佛门弟子有点儿什么偏见。

转过一处岩壁，眼见又是一处峰顶，四下里并没有更高的山峰，苏玄和那几个向来没进过无量山的不由猜想神剑宫就在这里，却见卢三竹只是脸色如常，步履也如常地跟着辛姓女子走着。

辛姓女子笑意盈盈地赞道:“卢三爷看来往时没少来无量山做客。几位老师，这便是本派东宗所在，位在西峰之东，却不叫东峰，叫做藏峰。”众人仍旧点头。

众人依旧走了大半个时辰，却是一路下行，还钻了个石洞，又复往上爬去，这才到得神剑峰。

辛姓女子转身说道:“敝派这主峰神剑峰，从无量山的湖中生出，方才我等所行的石洞，一半天生，一半由祖师带领先人开凿，下探湖底，出口却在这峰上，便是自称‘鬼斧神工’，也不算狂妄了。”众人还是点头，却颇受震撼，连声赞道:“是极！是极！”

一个身着鹅黄衫湖翠裙的女子向着他们走过来，对着辛姓女子说道:“子若，这几位老师我来招待，你仍去山门迎客吧！”

苏玄听着，心道:“原来这个女人叫辛子若。”便见辛子若朝着那女子拱手称是，对众人又复点点头，闪身往回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