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时代的余火》免费试读_语孽

序章 探王者

石海岸。一小片断崖下面，探王者（Ashen One）听见了声音，看着上方狼狈而来的一群人，用法兰快剑的蓝色光泽斩断了那根将那艘中型海船束缚在案边的铁链。

“黑月已经升起来了，名为人的黑暗会在岛上继续蔓延。我们立刻离开这里，去往伟大航路的下一座城。”走在最前的那个人，双手抓住那只铁链断开的一头，停住了大船向海中飘动的趋势，招呼这一群人上船离开。

“少了三个人，”探王者点了一下人数，脸色难看起来，“魂火只消亡了两朵。是谁没有跟上来？”

没有等人回答，他对了一下人脸，然后面色变得很难看。

“镜子，她在哪？”

抓住铁链的人沉默了半分钟，终于开了口。“应该还在桀罚森林，我们在哪里遇见了一组行尸（The Walking Dead），她用她的彼海姆法术给我们引开了那些活体。出了森林我们等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等到她。”

“你们现在出海吧。”探王者迟疑了一会，把海船的动力核心递给了埃尔德里奇，这个用一个人的力量牵住海船的男子。“把侧舷的小艇留在这个海湾，我去把她带回来。”

“黑暗的大旗马上要吞没这座岛，就算是你，也不可能在罪业之火中活下来。”埃尔德里奇脸上挂起来的好像是冷笑。“要知道，我们这些无火者是没有资格遵循圣伊莉莎的信仰的，被火焰束缚的人是不会等到你把她带回来再启航的。”

探王者一层一层的在手臂上缠着布条，并没有对这种冷漠做出太多的回应：“所以，留下小艇就行。离黑月完全升起还有不到半天的时间，你们最好做好启航的所有准备。至于我，黑暗的脓毒是不会在没有人性的躯壳里爆发的，在我献祭自己以延续初始之火时，选择也早已做完了。罪业之火，我会躲开那些背着火焰的巨人的。“

旁边的一个方脸的法师听到了他们关于Mirror的对话，咬了咬牙，对探王者说：“我同你一起去。“

“我不带累赘。“没有给他继续争取的机会，探王者将自己的狼骑士大剑扛在肩上，很快就消失在暮色里。

第一章 镜子 初火 深海时代

桀罚森林，在一个腐朽的巨大的灵树的树洞中，镜子形象不堪的用自己的伊扎里斯杖支持着早已透支了元素的身体。

负伤如此严重，想再次迈出步伐本需要经历很长的休整，然而在探王者从海岸赶到桀罚深林的这段不长的时间内，镜子已经在灵树的庇护下基本重新聚拢了自己的余火。

在世界还没有被侵蚀之前，灵树是莫里安人所拜祭的神树。万载不朽的巨木最终还是在火焰消逝后枯死了，但是灵树的庇护力量还隐藏在其腐朽的残躯中，其独有的灵光能够帮助余火的使徒们恢复元素的力量。

镜子一路上使用法术透支太多了，在到达灵树的树洞后，如今只是堪堪回复了法术能力，短时间再次大量使用法术，必然会造成更严重的伤害。不过，彼海姆的传承者一向是活在死亡的弦上的战斗法师，如今的魔法状态，也足以支持她拥有出发的勇气了。黑月马上升起，掉队的她没有把握直面人脓的潮和背火的巨人，必须要在黑暗的旗帜完全席卷这座岛之前踏上伟大航路。

隐藏在诅咒师风帽下，镜子眯起了红色的眼眸，外面传来的脚步声让有点恍惚的镜子瞬间警觉起来。这样有沉重但有节奏的脚步声必然不是行尸踉跄追杀而来发出的，分辨出了熟悉的踏火者靴子和灵树木躯的碰撞声，放下眉头的镜子故作凶态的举起匕首，然后看着灰烬的探王者负着满是黑血的大剑走了进来。

镜子没来得及说话，探王者先一步开口了：

“灵树的穴屋里不止有你的气息。”

在一侧的洞壁上，有人用自己的血抹下了两句话。

“十二座王碑。”

“最后的画之家园还缺少颜料。”

这个外来者在不久前留下了两段信息便离去了，或许是恰好和镜子擦肩而过。探王者用指尖点了一下血迹，把这鲜红的气味记忆了下来。

“十二王，指的是什么？”在离开灵树的穴屋前，镜子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是那些薪王们（Lords of Cinder）。”探王者的语气也并非确切。在灰烬们流传的史诗中，只有九位王献身自己延续了火焰时代。然而在破败的白教教堂里，一位无名的神官记录的奇迹圣典里，探王者还读到了更多关于牺牲的故事。

背负罪业，被迫点燃自己的放逐者鲁道斯，并着自己亡国的一切以馈赠世界的疯王罗耶，他们两个人的火焰故事被写在了史诗中，却被意图控制人们信仰的白教封存在教堂的废墟中。

最后一位无名的王，只在隆道尔的巡礼者的故事中讲述过的王位，他的过去和未来都无处找寻。人们只能凭借世界忽然不再崩坏的那段岁月来推测他的存在。

即使是探王者也难以笃定的王碑的数量，被人写在了灵树的穴屋中。

很难描述的情绪在两个人间生长，然而升起的黑月压制了可能的讨论。

巨人发出咆哮，巨大的身躯里黑焰在燃烧。

两个人，悄无声息的在黑色中逃离。

在史诗传颂的故事的起点，世界的统治者是龙和巨树。鳞片，火焰，爪牙，没有衰老的概念，巨龙无生无死，仅仅是和时间一样，永恒的存在着。

初火从地下燃起，伟大之魂被神明所分得。初火赐予了神明们之所以成为神明的力量，太阳王将雷电凝为阳光之枪，掷出阳光的奇迹刺破了巨龙的鳞片，伊扎里斯的魔女们用混沌的火焰燃尽了蔓延至天际的巨树，尼特，墓的王，用毒雾把龙的鲜血污染。龙消失在世界的高处，古老的时代不再延续。

神明们开辟了神明的时代，灵魂开始繁荣，无数建筑在这个世界上生长。最早的英雄太阳王在世界的最高处建立了统治：亚诺尔荣德。而人的王国在世界上各自建立和征战，直到初火黯淡。

黯淡的初火带来了不死的瘟疫。死去的人在篝火旁重新坐起，缺陷的灵魂会不断的流失人性，直到成为徘徊着的行尸。时间和空间也在初火的衰落下开始畸变，古老的都城在新的聚集地上方出现，沙漠里出现了大沼的泥泞。

为了延续世界，太阳王把自己作为柴薪重新旺盛了初火。故事重新续上了篇章，人们从此知道：一个伟大的灵魂能够延续火焰的纪元。

于是一次次的火之将熄，都会有伟大的魂在经历彷徨和抉择后，最终踏上王的道路，化身柴薪延续这个崩坏的世界。于是，在薪王们（Lords of Cinder）沉睡于火焰的时间里，人们得以延续文明的繁荣，无数传承的故事得以延续。彼海姆的龙学院，洛斯里克的大书库和贤者们，狩猎深渊的法兰不死队……

直到最后一次，薪王被钟声唤起。

初火熄灭了。

火焰之后的深海时代降临，黑暗的大旗席卷世界，大陆被深海隔离。

灰烬们从安眠的穴中被唤醒，那是传不了火，成不了薪的不死人。而无火的余灰们身上的余烬成了火焰纪元最后的挣扎。

带回那个火焰的时代，这是探王者，是镜子，是埃尔德里奇和其他的灰烬们，写在他们灵魂上的使命和诅咒。

于是他们拾回了流失的人性，踏上了伟大的前路。

小艇的速度远比海船慢，没有彼海姆的龙动力核心，在漫长的海上旅程只能依靠帆的动力。在黑暗纪元，星空是黯淡的，无法给与灰烬们方向的指引。镜子覆住了自己的眼睛，在黑暗的深处看到了那一星火焰。于是探王者打起了帆，向着初火的墟行去。

对于从安葬中被唤醒的灰烬而言，漫长的航程并不难熬。探王者比那群人的大多数都更迟认识镜子，两个人共同历经战斗，建立了在这末世难得的信任。

灰烬早已遗忘自己为成为英雄的过往，探王者记住了镜子的法术和战斗习惯，记住了之前凭此追踪她的火焰气息，也猜测过她的血脉源头。

红色眸子是诺兰王国英雄的骑士血脉的特征，也是她魅惑法术最好的施放媒介，高挑的身材，尖利的虎牙以及纯黑的头发与传说中太阳王女的血统传承如出一辙，这倒也印证了她那高到令人嫉妒的元素亲和度，而镜子的法术出身无疑是彼海姆的密探，那个教授战斗法师的学院。

众神时代的血统，英雄的骑士的眼眸，覆灭在三百年前的彼海姆龙法师学院，这些跨越千年的故事融在镜子身上，探王者生出了由衷的兴趣。

探王者其实并非第一次被初始火焰的哀鸣声唤醒，在最后一次成功的传火之前，初火也濒临熄灭过，黑魂的奴隶骑士盖尔先一步投身初火，而被唤醒的探王者在漫长而悠久的徘徊后，在灰烬墓地再次安葬了自己。而徘徊在初火繁荣的时间里，他走过了大沼，走过了沙漠的卡萨斯，熄灭了法兰要塞的狼火，拜访了白教的神殿…

在最后徘徊的时间里，探王者更像是个学究，一点点去触碰历史的灰烬，冷咧谷的幻影之都，洛斯里克的王城……寻找自己的起始，这是火焰纪元里一个不死人的最后的意义。

然而探王者依然对自己感到陌生。

他是墓中被窃取了一切的一无所有者，没有陪葬品也没有记忆，而走过的成为薪的路途也无法给自己带回丝毫的回忆。不同于镜子那样独特的外貌特征，探王者黑瞳黑发而健壮均匀，最多只能推测自己的血脉来自东海岸的诸国。或许，是那个疯王的骑士，也可能是灭亡的兰彻的佣兵……

小艇开往更远处。镜子抱着腿，望着远方。

海洋一如既往的安静，小艇划过黑暗纪元的夜。

深海下，涌动的是何物？对海洋的恐惧扼住了灰烬们，而前路更不知如何。死亡并不足以畏惧，败亡于自己使命的途中，才是灰烬的魇。

火焰的方向，阴影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