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之颂》——夜影轻

第一章：唐大少爷！

唐颂分明的从丫鬟和武师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怜悯。

唐家在金陵算不得什么大家族，最红火的油皮巷子里一百三十七家商铺，唐家只拥有两个，但相比一般家庭来说，也算富余。当然作为膝下独子，家中一切供应也是毫无吝啬，甚至有点过头了。

比如唐大少爷从小到大，都有贴身丫鬟三个轮流打点；四岁起家里的账房先生每天教一些诗词歌赋子乎者也；九岁那年请了个九流武师，抽空教一些强身健体之术；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到十六岁为止每天一盅仙人酿；

这仙人酿可有讲究，是新鲜人乳配参粉和蜂蜜调制而成，人乳本就淡，配上特有的参药味，再佐以蜂蜜，似乎不怎么难喝，但那稠稠的入口感，唐颂每次都在母亲严厉的眼神下大口闷掉，然后清水利口。

这也是唐颂决定闯荡江湖的次要原因。

唐颂决定闯荡江湖的主要原因，归根结底还是无知加无畏。

九流武师真的是九流，或者九流都算不上，真要说起来可能比寻常人身体强壮了点，会摆几个姿势而已，但这九流武师嘴吹起牛来，那是一流的。

想当年跟随师父出游遇不平登高一呼仅一招致八人无法动弹获救女不顾一切表衷情；

他师叔与仇家相约三年生死决斗闭门苦练神功大成后于漓江上大战三百回合终化敌为友；

他二舅遇仙人指点得一奇药服后元神出窍可知前途后出海寻仙多年音讯全无想来以位列仙班；

各位看官不妨想想，十六岁的唐颂听到这些，哪里还能在家逗丫鬟、喝仙酿、摆姿势？

“杨师傅，你说我现在的功夫到底是好是坏？”

杨姓武师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胜八败二也”

于是唐颂便心满意足的决定要外出闯荡江湖！

殊不知这杨姓武师也是滑头，世间人千千万，寻常百姓九成九，有些许武艺的已是少之又少，更别说金字塔顶端的高手，这一句胜八败二别说可信度，无非也是武师对丰厚月例的一种口头兑现而已。

所以，唐颂分明的从丫鬟和武师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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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颂趁着父母外出之际，便叫丫鬟打点行李，潇洒的挥了挥手，却没有带走任何……钱粮珠宝，随手也就带了碎银，江湖大侠哪里还用担心钱啊，所到之处应该会有世家豪门争相供奉才对。

直到唐颂满身污秽的躺在臭水沟里。

还未走出金陵城，便遇上了一起良家妇女被调戏、路见不平吼声起的机会，巷子口一小妇人被两个泼皮污言相对，唐大公子一身正气的制止了泼皮的行为，然后被两泼皮狠狠揍了一顿，搜去银两，再扔进路边臭水沟里。最让唐大公子无法理解的是，小妇人逃脱之余还顺手踹了他一脚，恶狠狠的瞪着他，扭身便逃了，

唐大公子撑起身来，寻思了这是哪一出啊？半响反应过来，若因冲突引起众人关注，这小媳妇回家必定受夫君轻视，受婆家鄙夷，受众人调侃，怕从此便无法立足，平常人多半是忍气吞声以求名节，被唐大公子这么一闹，反倒惹一身麻烦。想清楚了此节，唐颂突然笑了，原来自己唐突，仅使得小妇人诸多不便，倒也活该，理了理衣服便摇头离去。

唐大公子便是这样的，富余的成长经历并没有让他飞扬跋扈，而是拥有比寻常人更没道理的乐观，丫鬟武师和佣人的迎合之下也并没有让他目中无人，反倒更学会体会下等人的苦楚，当然，伸手即得的生活也让他毫无经济观念，下一顿到底吃什么？这到时候再说吧。

是啊，谁说富贵多败子，相比穷苦人家，富人有更良好的教育基础，偶有无知，但也多是心软之人，下不得狠手，反倒是贫苦人家，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委屈，难免走投无路，心理偏颇便恶从中来，杀人放火也就顺手多了。

第二章 人面桃花

唐大公子出了城，在金陵河边洗了把脸，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污垢，河风带来一阵淡淡的花香，原来这金陵河上游两畔尽是桃林，这初春的季节里，桃花也开得鲜丽，唐颂摇头晃脑的吟了半句诗“叽里呱啦叽里呱、噼里啪啦看桃花”（作者水平太次，又不想抄袭，看官莫怪），欺身入桃林，一边享受着花香扑鼻的惬意，一边躲避着耳边擦过的桃枝，偶尔逮着一朵品相极佳的，便鼻子凑近狠嗅之，嗅到深处忍不住闭上眼睛，缓缓将吸入的花香吐出，一睁眼，便看见一张脸杵在面前。

脸是极美的！

颊上带着些许的潮红，明明像是要喘气，却刻意的摒住呼吸，只用眼睛瞪了唐颂一眼，便专注左右张望。唐颂倒是吓了一跳，缓过气来，一抬手作揖“姑……”娘字还没念出口，被女子一把捂住嘴巴，“姑你个头”，不由分说拉着唐颂往桃林深处跑去。

也不知唐颂被多少桃枝扇了多少耳光，一晃眼，眼前已一片开明，原来已经出了桃林，入眼的是金陵河一过弯处，河水将地势洗的平整，只留下一个圆滩，对岸矮山上郁郁葱葱，山脚一条小路隐隐约约，藏在山水之间。

唐颂一屁股坐在地上，旁边的女子回头看了几眼，硬拉着他躲在一山包后面，才出了一口气，也跟着喘了起来。

“姑娘，是有什么坏人在追你么？”

小女孩也不抬头，“是啊，一个很讨厌的坏人！”

唐颂往后缩了半个身子，“那你应该报官啊，朗朗乾坤，岂不没了王法！”

也许是唐颂刻意的和女孩保持了距离，这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倒缓了些，却有些可怜的眼色掺杂其中，甩了个白眼，折身便走了，几个穿梭，便没了踪影，只留下一股淡淡的香味，说不上是体香还是胭脂味儿，唐颂摸不着头脑也不好挽留，在山凹里喘了几口气，捧了点河水喝了两口，便也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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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河边一直向南，两个时辰后，途径一小村镇，名曰南部镇，靠山靠河，倒也算是一世外桃源，镇口一家卤味店，一锅早已卤得入味的肥肠冒着油泡子在锅里晃悠着，这朱家卤肥肠已是声名远播，金陵城里有些个人家也偶然来买上一份，唐颂摸了摸腰带扣上的半两银扣，也不嫌尴尬，丢给老板，要了份卤肥肠，便坐下等着，不远处蹲着一乞丐，似乎要等着客人们酒足饭饱剩下些残汤剩水应付应付，唐颂一抬头，正好和那乞丐对上一眼，

那眼睛！好熟悉，是谁？脑子里一转，是了，就上午桃林里的姑娘，衣着和头发可以修饰，但眼神里的那份闪亮灵动，是绝对掩盖不了的，唐颂没敢声张，小心的侧了侧身子，四处打量了一番，悄悄给姑娘打了个眼神，暗示她过来同座，乞丐打扮的姑娘愣了愣，便慢慢移过来，这时店家已经将一碗肥肠端在桌上，小姑娘理了理头发，一咧嘴假笑着说，“这个，这个，我们还挺有缘的啊”

唐颂点了点头，低声说到：“大坏人还在追你？”摆了摆手意思别客气一起吃吧。

这姑娘还真没不客气，使筷子夹了一块肥肠塞进嘴里，嚼了两下便吐在桌子上，有点不敢相信闻着这么香的东西怎么嚼着这么软软绵绵，还带着一丝的臭味（其实卤肥肠很多人地道的吃法就是爱吃那一丝丝的臭味，理同臭豆腐）

“是啊，不过他找不到我的。”姑娘一边玩着筷子，一遍晃悠着脑袋，得意的说。

唐颂也不追问细节，“姑娘还是小心为好，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说”

“你？就凭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

“世间事遵循道理，万般缘皆有因果，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

姑娘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盯着唐颂，“算了，我先走了，谢谢你的臭吃食”

唐大公子也不挽留，依然坐的端正，面部平静。别人眼里可能觉得他不知世间险恶，但在唐大公子心里的内心秩序是完整单纯的，有事情做事情，有问题解决问题，你踩了我的脚，你给我说声对不起，我吃了你的卤肥肠便给你银扣带抵饭钱，如果有人踩了我的脚，还跳起来给我一个巴掌，那便是不讲道理，至于不讲道理后又应该怎么处理，唐大公子的意见是继续讲道理！

真是个傻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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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日过去，唐大公子乘了个顺风渔船沿河进了南边的五谷城，这五谷城之所以叫五谷城，倒不是盛产五谷作物，而是来源于远古神话之类的传说，唐大公子下了船也未给船资，折身鞠躬道谢便进了城，船家也不敢拦他，看他穿得体面举止得体，怕是城里某权势家公子，便悻悻的目送他离开。

唐颂进了城，找了个当铺，把心口挂着的一块玉佩当了十来两银子，便寻思进城购置一点随身日常用品，一晃眼，眼见一熟悉的身影窜进一座楼里，抬头一看，醉红楼！唐大公子再不明白，也知这是青楼，心里一紧便几步跟了上去，门口龟公领着进去，唐颂几步超前，眼见女子转身便进了后院，跟进去后看见这女子和一老鸨进了胭脂房，这胭脂房是青楼里统一采购储存日间里姑娘们使用的胭脂等，唐颂一进去扑鼻而来浓浓的香粉味，皱着鼻子，一把拉住姑娘，

“姑娘，有什么事可以商量，万不可作贱自己！”

“唉唉唉~这谁啊”老鸨用独特的腔调叫嚷着，

小姑娘用一种无法相信的眼神望着唐颂，略带调侃的语气，“嘿，我们还真是有缘啊，没想到几天不见，公子居然有雅致来这醉红楼风流快活。啧啧啧~”

“什么雅致啊，我是在门口看见你进了这，，这烟花之地，想来一个好好的姑娘家，不到万不得已怎能投身于此，想来劝导姑娘一番而已”

姑娘瘪着嘴也不反驳，微微点了几下头，便对老鸨说，“惠姐，你需要的胭脂，我回去给你备着去，明天给你送过来，”

老鸨瞪了唐颂一眼，对小女孩说“行呢”便摇晃着腰臀去了前厅。

“走，带你去吃好吃的，”女孩拉着唐颂，在院里四处望了望，便从后门出去了

好吃的确实好吃，吃完后，女孩托着下巴望着唐颂，唐颂起身便给了饭钱，待唐颂付完，姑娘便喜笑颜开的说：“看在我们这么有缘的份上，又请我吃了一顿好吃的，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算当你是朋友了，”也不等唐颂插话，便叨叨接着说，“我姓夜，你叫我轻轻就行了”

“叶青？”

“不是树叶的叶啊，也不是青色的青哦，是夜晚的夜，轻巧的轻，而且我也不叫夜轻，本姑娘全名夜影轻！”

“好名字！夜夜影影轻轻，如明月清风，如寒梅托雪！”

“不敢，你呢？怎么称呼？”

“在下唐颂，唐就是常见的唐了，歌颂的颂！”

“恩恩，好名字，糖糖送送，你家莫不是卖糖人的，像你这么送，家底岂不是早就败完了，”女孩依然不等唐颂反驳，便自己笑的直不起腰来，仿佛听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唐颂也不反驳，摸了摸鼻子，想到这姑娘定是在躲避坏人，便开口道：“夜姑娘见笑了，我看你我这么有缘，不如结伴而行，一来万一坏人找到你有个帮衬，二来路上也多些趣味。”顿了一下，“夜姑娘放心，我没有恶意，任何时候姑娘想要离开，我绝不做阻拦，更不会一路骚扰夜姑娘。”

“你真打算我们一起同行？”夜影轻反问一句。

“佳人同行，求之不得”

“那我可得先给你说清楚哦，你要和我一起，会有很多麻烦，搞不好会送了小命哦”

“夜姑娘，请。”唐颂也不回答，做了个手势便表明了态度。

“别夜姑娘长夜姑娘断的，不是给你说了叫我轻轻么”……“是的，轻轻姑娘”……“是轻轻，不是姑娘，哎呀，你是呆子么”……“是，轻轻”……“哈哈，原来你是呆子啊，”……“不是，我是回答你……”

两人长一句短一句的闹着，渐渐远去，至于去哪里，好像都没问，唐颂本就是出来闯荡江湖，没什么目标，走到哪里黑就在哪里歇，而这夜影轻好像也不在乎目的地，没心没肺二人组就这么构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