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地一哥》：第1章、老实人

第1章、老实人

“就你还想要工资？老子今天就告诉你，一分钱你也拿不到，赶紧给老子滚！”

戴着金丝眼镜的王胖子，双手插着腰，一脸凶神恶煞的盯着易东，那眸子里除了凶狠，还有无尽的嘲讽。

“我可以滚，但是工资你必须给我。”

易东眸子里带着怒火，但是尽量的让自己平静，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王欣然的事是你能管的吗？哈哈，滚吧，老总已经发话了，你一分钱都拿不到。要是再赖着不走，信不信我不顾几年的同事情义，大嘴巴抽你！”王胖子冷笑，身后还站着两个五大三粗的保安。

平时，易东与这两个保安虽然并不熟，但是见面也都互相打个招呼。

可现在，这两人完全一副看陌生人的冷漠目光，眼中还带着毫不掩饰的讥嘲。

有些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在同类无辜倒霉的时候，却还是恨不得踹上两脚，让你更倒霉。或许这样，就会显得他们原本失意的生活，其实也没有那么倒霉。

“工作给钱，天经地义，而且我的本职工作从来没有疏忽。凡事都要讲道理，为什么不给我工资？”易东据理力争。

“讲道理是吧？我现在就跟你讲道理！”

王胖子瞪着易东，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警告道：“要么现在给老子滚蛋，要么揍你一顿。想要工资，没门！”

“你真的不给我这个月工资？”

易东站在那里，任由比自己矮了一头的王胖子揪着衣领，他的眼神中带着绝望和悲怒。

但是他不后悔做了今天的事情。

如果再来一次，他依旧会那么做。

虽然他和王欣然同事一年来，说过的话，都不超过五句。

王欣然是那种典型的美女，走在街上回头率不说百分百，也有百分之九十五。

而他呢，虽然长得还算清秀，但绝对算不上多帅。

最关键的一点，他没钱，没房，没车，几乎一无所有。

但那又如何？

若是有些事不去管，良心一辈子难安！

“不给，怎么？想打我吗？来，有种的话照这儿打，哈哈！不怕告诉你，无论是劳动局还是公安局，李总都有的是关系，你找谁都没用，这一个月工资，你想都不要想！”王胖子指着自己的头，一脸冷笑，根本不怕易东真的敢反抗。

这就是一个老实人，不懂得变通，已经来到公司四年，比他来的晚的，大部分都当上了区域经理或是主管，他却还是一个狗屁不是的业务员。

说好听点是老实，不懂得变通，说不好听就是一个傻叉！

“现在给老子滚，别让老子再见到你，否则，见一次揍你一……啊……”

王胖子声色厉茬，但是还没有说完，揪着易东领子的手就松开了，伴随着一声惨叫。

“王总！”

两名保安惊呼，愣在那里，不可思议的看向易东，没有想到这个全公司出名的老实人，竟然接连打了李总和王总，这是不要命了吗？

“CNM，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死这个傻B，妈的，敢打老子，给我打，往死里打，打死算我的！”

王胖子捂着自己的左脸惨嚎，声嘶力竭，像是一个抓奸的妇女看着自己老公和别的女人在床上的那种尖声嘶吼。

“易东，这是你自找的！”

闻言，两个保安一拥而上，对着易东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这俩人，都是五大三粗的小年轻，易东自然不是对手，很快就被两人打倒在地，踩在地上。

王胖子捂着自己的左脸，冲过来，一脚就踩在了易东的脸上，连踹了好几脚才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

“CNM的，打老子是吧？打啊，再打啊！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这样的废物，就是这社会中的最底层，就是一坨屎！CNM的，电视剧看多了吧？还学尼玛英雄救美，CNM的！”

连续抽了易东十几个耳光，王胖子才真正消了气。

“把这傻B扔出去，以后要是再敢来要工资，直接打，出了事有我和李总担着。”

说完，王胖子又连续踹了易东两脚才罢休，捂着自己的左脸朝办公室走去。

他也不敢真的把易东打的太狠，毕竟是大白天的，还有不少人看着呢。

两个保安将易东架着，出了煌盛公司。

公司门口，两人将易东松开。

其中一人一脸叹息道：“哎，兄弟，你也别怪我们，谁让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吃一堑长一智吧，跟人家比，咱们就是臭狗屎啊。”

“刘哥，跟他有什么好说的，傻B一个。”另外一个保安很年轻，名叫陈大壮，也就十八九的样子，一脸不屑。

易东看了陈大壮一眼，裂开嘴笑了笑，满是苦涩。

转身，离去，没有回头，不必回头。

……

易东孤独的走在人群熙攘的大街上，脸上有些浮肿，还有几道血痕，白色的衬衣被撕碎了，看起来落魄而可笑。

夕阳西下，拖长了他的影子，像是一根瘦长的竹竿。

他脸上有些麻木，亦有深深的茫然和悲伤。

街道上，车流拥挤，即便是日海这个三线小城，这几年也发展迅速。

城中村变成摩天高楼，原本的自行车、摩托车大军，也变成了各种型号的小汽车。

然而，他即将到达而立之年，在这个城市中，却依旧没有一个几十平米的蜗居，没有一辆哪怕一两万的二手车。

几个小时前，他还是一个月薪四千的伪白领。

而现在，他将成为一个大龄待业青年。

易东觉得已经看清了自己的这一生。

前半生，庸庸碌碌中无为，后半生，茫茫然然中度过。

或许大多数人的一生，就如小沈阳多年前的一个小品，眼睛一睁一闭，一天就过去了，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便过去了。

或许无奈，却是现实。

路过一个报刊亭的时候，他花了一块钱买了两份报纸，一份港城快讯，一份晨鸿信息，都是找工作的报纸。

坐上17路公交车，一直开到城市的边缘，在一个名叫向阳村的地方，他下了车。

这是这座城市边上仅有的几个还没有被建成高楼的村子了。

为什么住在这里？呵呵，自然是因为便宜。

一个一室一厅的平房小院，一个月只需要四百块钱。

能做饭，还可以洗衣服，他很容易得到满足。

对他来说，至少以前还是可以承受起的。

至于以后，就说不准了。能快速找到工作还行，找不到的话，只能搬到距离城市更远更便宜的地方。

回到住处，易东浑身虚脱的躺在床上，内心被茫然与绝望充斥。

这真的是悲伤的一天，不但被辞退，而且讨要工资的时候，还被暴揍了一顿。

老实人怎么了？

老实人吃你家米了？

老实人，就该被这样对待吗？

老实人就注定一辈子吃糠咽菜，碌碌无为？

他苦笑，或许是的。

第2章、去他娘的梦想

日落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易东躺在床上，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该想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或许，这个时候，唯有自怨自艾了吧。

他苦笑，肚子已经在咕咕叫，从床上坐起来，一百二十块买的榻榻米床吱呀乱响，如此刺耳。

仿佛无情的嘲笑。

嘴角有些咸涩，有水珠滑落。

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他点了一根烟，打开灯，打开风扇，打开电磁炉煮了一包泡面。

今晚的生活与往日似乎没有不同，却又如此不同，注定会失眠。

泡面还没好，他打开今天买的两份报纸，上面工作很多，五花八门，从酒店服务生，建筑工人，到大项技师，没有你找不到的，只有你不想找的。

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一个招聘广告上。

“波比风情，招收男性技师若干，月薪三万。”

不切实际啊。

他自嘲一笑，而后开始认真寻找适合自己的工作。

五年前，他从燕岛大学环境工程专业毕业。

五年后，从一个生产各种塑料制品的公司被辞退。

并非当初没有好机会，只是家庭的变故，让易东选择回到了家乡城市。

五年，眨眼之间。

看了一遍报纸，易东用碳素笔将几个合适自己的工作做了一个标志，准备从明天开始一个个去应聘。

他需要钱。

想起泡面的时候，已经坨了。

不过，他不在乎，能吃饱就行。

而就在他刚将泡面装进碗里还没开吃的时候，电话响了，是廖辉打来的。

“东子，搁哪呢？”电话那头传来廖辉的声音，一口浓重的东北大碴子味。

廖辉是东北人，初中时候搬到日海，与他是两年初中同学，三年高中同寝，算是最好的哥们之一了。

“还能在哪，住的地方呗。”易东没好气的说道。

廖辉奥了一声，道：“赶紧的，出来喝酒。”

“你这王八蛋能把一条内裤换着正反面穿半个月就是为了省点洗衣粉，还请我吃饭？难道走路捡着钱了？要不就是被哪个瞎了眼的富婆包养了？”易东纳闷。

“你来就是了，我在老陈的烧烤摊，今天心情不大好。”廖辉语气有些低沉。

廖辉是那种极度吝啬的男人，他几乎可以准确的说出你在三年前的某月某日借过他五块钱买香烟。甚至还能说出香烟的牌子与超市老板的性别。

他像这个城市里面绝大多数人一样，大学毕业以后碌碌无为，开了一家失败的代理公司，卖一种专门供孕妇使用的马桶。

廖辉说，生活是什么？生活就是每天早上有牛奶喝，生活就是晚上回到家有媳妇热被窝。

易东对此嗤之以鼻，说你他丫的也就是每天晚上躲在被窝里自己挤牛奶的料。

廖辉上一次真正恋爱要追溯到两年前，那个姑娘满脸雀斑，口里最时常说的两句话就是“俺听人家说……”“俺妈说了……”。一口粗重的地方口音，不过身材倒是很好。

易东觉得廖辉跟她在一块估计就是为了这个。

他说，脸蛋有什么用？现在大街上的女人倒是一个比一个漂亮，但是晚上回家卸了妆那也是一个比一个吓人。男人女人长的那点玩意谁不知道？晚上关了灯摸着爽快就得了呗。

易东对这言论很不屑，是啊，自从有了化妆品，美女就多了。自从有了PS，是个女人就是美女。

但是最后廖辉还是把那姑娘甩了，因为那时候他突然疯狂的爱上了他所不齿的化妆品美女。尽管没有见过此女素颜的模样，但是廖辉依旧被其深深的吸引。

最后他在那个女人身上花了好几万，这恐怕是他前半辈子最豪爽的一次，但是两人上过一次床之后便分了。

易东问他为什么？那姑娘看着长的还行啊，就是卸了妆也不至于跟鬼似的吧？

廖辉则是闷在沙发上抽烟，许久之后才恨恨的说，那骚货有狐臭，一晚上差点没把我熏死。

老陈烧烤摊距离向阳村并不远，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

易东到的时候，廖辉已经坐在那里了，手里拿着一瓶啤酒正在往肚子里灌。

看到他来了，便朝他招手，“这边，这边！”

“怎么回事？”易东问。

他知道以廖辉的性格，很少会有真正心情不好的时候。以其吝啬程度，能够请你吃饭，可以猜测出来，是真的心情不佳。

“我那公司黄了，东西下午全搬空了。”廖辉笑了笑，有些苦涩。

“黄了就黄了吧，我以前就跟你说过，这玩意儿没钱途。”易东摇摇头，以前不止一次劝过廖辉，但是这小子压根不听，整天说什么物以稀为贵，兵行险着。

不过，他没有资格去嘲笑廖辉，他自己现在的处境，更加悲惨。

“你脸咋整的？不会是哪个娘们给你挠的吧？”廖辉这才注意到易东脸上的伤痕。

“不小心摔的。”易东耸耸肩，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不喜欢将自己的伤疤解开给别人看，无论是陌生人，还是自己的好友。

为了一点可怜的尊严？他苦笑，或许吧。

“是哪个孙子干的？跟我说，我去干他！”廖辉压根不信，抓着啤酒瓶子大吼一声。

刹那间，周围不少正在吃饭的人目光都有意无意的扫了过来，多数带着厌恶和讥笑。

易东摇摇头，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

“你怎么样？还准备在煌盛干几年？”廖辉无奈，问道。

“不想干了，今天辞职了。”

“辞职了？”廖辉惊讶，他知道易东的家庭状况，点点头，道：“辞职就辞职吧，再找一个就是了。”

易东没有说什么，只是开了一瓶啤酒，和廖辉碰了一下，一口干下。

两个失意的男人，一瓶接着一瓶。

晚些时候，旁边来了一桌几个看起来像是高中生的男孩，正在兴高采烈的谈论着一个游戏，什么某某大主播打了三十杀，好牛逼之类的。

貌似我已经五年没有玩过游戏了吧？

易东脑海中闪过一丝回忆。

“东子，你现在反正没有工作，不如试试去做游戏主播。这个绝地求生游戏，我最近也一直在玩，这游戏肯定能够大火。现在那些游戏主播，一年挣个千儿八百万的有的是。你有底子，说不定能小火一下呢，真要那样可比上班强多了。我就是太菜了，要不我就特娘转行干主播了！”廖辉也听到了旁边那桌高中生的谈论，笑着看向易东。

“哪有那么容易。”易东摇头一笑。

“哎，要我说当初你要是真打了职业该多好！当初玩CS和CF的时候，多少职业战队想找你去打比赛，结果你爸妈死活不同意。”廖辉叹息。

易东笑了笑，道：“机会已经失去了，说什么也没用。再说了，职业战队那么多，有几个真能打出名堂的。”

“别人可能打不出名堂，但是我廖辉就服你。啧啧，那一手AK和盲狙，我还真没见到有几个人能做到。你当时不还梦想着成为全国冠军呢嘛。”廖辉感慨，语气中满是回忆和遗憾。

易东喝了一口啤酒，没有接话。

梦想？去他娘的梦想！

“东子，我真觉得这事能成。我那正好有两台闲置的电脑，配置足够，不行的话，你拿回去试试啊。你有CS和CF的底子，有那个天赋，真可能成功。到时候，哥给你当经纪人，咋样？”廖辉哈哈笑着说道。

结果，引来了周围一桌高中生的鄙视。

“再说吧。”

易东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漫天星辰闪烁。

他的确曾经有一个电竞的梦想，只是这个梦想，早已经被岁月埋葬。

绝境求生吗？

好贴切的名字，我此时不就是已经身处一个绝境中了吗？

只是他心中苦涩，对他来说，尝试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不能尝试，因为他需要赚钱，父亲治病的花费，每个月都不能少。

而现在，他已经要陷入了绝境了，又怎么可能去尝试那几乎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梦呢？

已经二十九岁了，不是孩子了。

两人一直喝到凌晨一点，才都带着酒意离开。

易东走在漆黑地街道上，如同一个行尸走肉一般，麻木的前行。

丝毫没有注意到，两辆车跟在他后面，尾随着他。

“李哥，就是那小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