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终南山》: 我家住在终南山
第一章 我家住在终南山
终南山,古书多有记载,号世外桃源,又号水月洞天,自是不凡之地,历尽岁月沧桑,也亦是出了不少名人异世,一说终南山,亦是会想起仙人隐居,在世人眼中实是非一般之地,但那些规规矩矩是志怪鬼谈之流,读书人常会说道不可信也!终南山下有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世人多知古有终南山,却大都不知终南山下,有个不大不小的村子叫终南山村,终南山村说不上方圆十里,但区区二三里,那还是不足为怪的,终南山村人多淳朴好客,自是一片山水,养一片人,终南山古时多与外界隔阂,但真真的要说与世隔绝,还是算不上的,终南山村,人口分布并不是十分密集,也只有仅仅三十多口人家,而魏小坤亦是终南山村的其中一员,魏小坤的祖祖辈辈俱是终南山村人氏,世代男耕女织,靠山吃山,偶尔亲戚邻里之间也会有一些小吵小闹,但都不会常常怀恨在心,有隔夜仇的,魏小坤算上虚岁,今年也已经差不多七岁了,魏小坤这个名字说来也是来的奇怪,即不是他的父亲,亦不是他的爷爷长辈们给他取的,而是一个过路的酒肉道士毛遂自荐为之取的,一个过路的,邋里邋遢的酒肉道士,自是不会有人听他胡言乱语,但事情就是来的那么巧合,说巧合也并不是十分恰当,恰当点的说应该是因缘际会吧。
那差不多应该是七年前!一个胡子有点花白的糟糠老头,坐在并不富裕的破烂瓦房前,吧唧吧唧的抽着自制的旱烟,一脸愁容,突然,门外那边,有声响起,“主人家,可有人在?”,糟糠老头吐了一口旱烟,站起身磕了一下烟头,慢悠悠的寻着声音,推开大门,看见一个腰间别着个发黄的酒葫芦的中年男人,道士打扮,扮相倒是有模有样,估摸着也就三十五岁左右,长的浓眉大眼,国字脸,除了有点邋里邋遢之外,也还算的上刚毅,糟糠老头梗了梗脖子,有气无力的道“你,是要找谁?”,中年道人正了下嗓门,眼睛迷成一条线,一本笑悠悠的道“我观主人家,住处上方,邪气密布,必是有妖物作祟,小道游历此地,身为道家弟子,自是不能做事不理,主人家若是信得过小道,可让小道进去除魔卫道,事后管一顿饭即可,如若家中还有剩余,再打赏一点碎银子,小道就更加感激不尽了哈。”,说完邋遢道士又自顾自的姗姗笑了两声,不自觉的把腰板挺得笔直,糟糠老头愣了愣神,瞪了一下本就有点灰蒙蒙的眼睛,随后大抵过了一口气的时间,糟糠老头砰的一下关上了大门,只听,从里屋那边传来正宗的终南山口音道“骗子,想骗俺,想的美!”,中年道士摸了摸因为常年喝酒,养成的酒糟鼻,又吹了一下鬓角的碎发,斗志昂扬,扬起脖子,微怒道“哎,哎,主人家,主人家,,,,你这老头,怎么这么冥顽不灵,我这是正道人氏的洞察先机,为你排忧解难,你这小老头怎么也应该以礼待人吧!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成何体统。”,里屋又是传来一声老头的爆喝“滚”,中年道士突然不气返笑,摇了摇头,喃喃的道“乡风淳朴,乡风淳朴啊!”,又摸了摸发红的酒糟鼻,挠了挠脑袋,打开酒葫芦,扬起脖子,猛灌了一口闷酒,龇牙咧嘴,念了一声“无量天尊”,就头也不回的往前头拐角处的巷子里走去。仔细想想,像这样的事情,真是怪不得老头,敢问有谁刚刚见面,就说家有邪物作祟,这不相当于,与人当面言谈,说人有灭顶之灾吗?
糟糠老头祖上其实并非世代终南山村人,早在一百多年前才移居此地,不同其他村民的乡土人情,朱家世代单传,一脉香火,糟糠老头姓朱,名大常,膝下育有一子,名朱大牙,朱大牙今年刚好十八,正是年富力强,百步穿杨的年龄,但自从上一次落雨时分,去了山里深处采药,归来之后,就病的一塌糊涂,自此卧床不起,郎中汉子,自是请了又请,换了又换,但无论如何都是查不出任何症状,而朱大牙却又一直浑浑噩噩,还常常在昏迷中,口说恶语蛮话,似在撕心裂肺,着实令人担忧。这种情形,要是被有点道行的神鬼婆子看到,必会惊呼咋舌,说是中邪之状,要说起神鬼婆子,那是专为人驱邪避害的通灵之人,终南山村本是有一号这样的人物的,奈何乡下多贫苦人家,实是不好谋生,神鬼婆子,家道又一直慢慢中落,无奈最后只好背井离乡,杳无音信。朱大常的老婆,很早就去世了,儿子尚未娶亲,如今又病入膏肓,这些年朱大常又当爹又当妈,对儿子疼爱备至,这种情形,自是心急火燎!
又是午夜,高悬的月亮似乎是比往常要圆些几分,朱大常苦闷的坐在庭院里,吧唧吧唧,一口接一口的抽着旱烟,他突然想起了那个不请自来的中年男人,朱大常本是不信天下魑魅魍魉之辈的,虽说今天讥跑了那个看着并非良人的道士,但内心深处也是不免暗暗打鼓,天下之大,奇怪暗生,儿子这种情形,着实非一般病症啊!朱大常忧忧的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瘦骨嶙峋的大腿,又是一口旱烟,但今儿的旱烟抽来着实无味,朱大常轻轻磕了一下烟头,又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弓了弓佝偻的背,无奈的站起身子,走进了内屋,望着唯一的儿子如此神色,顿时心如刀绞,眼泪情不自禁的的在眼眶打转,朱大常,又揉了一下双眼,抬起双手擦了擦微微湿润的眼眶,但这次当他放下双手,睁开眼睛的时候,朱大牙就好像身体猛然间,突然失去了支柱,竟就这样笔直的,一下弹了起来,毫无征兆,嘴中还喈喈的笑着,牙齿咬的咯咯直响,这哪像病入膏肓之人,这分明是冤魂上身啊,喈喈的颤音从朱大牙口中响起“我要你死,我要你全家都得死”,而这声音分明又是个恐怖如斯的女声啊。糟糠老头朱大常,肝胆欲裂,一下子摊到在地,带着哭腔,惊恐的道“儿啊!你这是咋滴啦?咋滴啦?”,尖锐的女声,从朱大牙口中嘎嘎响起,恐怖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命还命。”,说着就要向朱大常扑去,朱大常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了起来,就连滚带爬的冲出大门,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身体这个时候矫健的竟就像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一边奔跑,一边撕吼“救命啊!救命啊!!!!”,很快,乡里乡亲的都被朱大常的惊吼惊醒,,,,,
到最后十几个大汉,差点都被朱大牙掀翻在地,这才好不容易控制住他,这样折腾,等控制住朱大牙,天也已经基本全明了,朱大牙被困得七荤八素,口中不时传来犹如野兽般的声声低吼,村民也渐渐越围越多,议论声更是不觉如耳,都说朱大牙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这才引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而且看那架势,还不死不休。几个有威望的村民,叫来朱大常,众人合计,这人命关天,实在不行,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到山上的无量道观,请个道士坐坐法,听说哪里的道士,个个都是法力无边的得道高人,说起道士,人群中这时突然有人喊道“最近不是有个中年道士说是可以斩妖除魔吗?何不先请他试试!”,到山里请道士,这个节骨眼,又怕发生什么不必要的变故,众人又一合计,朱大常咬了咬牙,死马当做活马医,实在不行,再去无量道观,反正这也当误不了多长时间。邋遢道士这个时候正在村头的破庙里,自是又一番景象,众人前俯后仰的来到村口的破庙里,说明来意,人命关天,还望道士不要袖手旁观,邋遢道士只是摇头摆手,说不上慈悲为怀,也说不上助纣为虐,反正就是一万个不同意,众人好说歹说,威逼利诱,言语相讥,邋遢道士就是不肯答应,到最后朱大常也是无计可施,他眼泪汪汪的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突然,他想起那天邋遢道士与他门外对峙的情形,试着悠悠的道“道长,如若你能医好我儿的魔症,好酒好菜,管饱为止。钱财也自是亏不得你。”,邋遢道士听后,又摸了摸发红的鼻子,顺手摇了摇很是晃荡的酒葫芦,似是很委屈的样子,却又一本正气凛然的道“救人本就无可厚非,不是小道我不可施救,而是错过了最佳时辰,着实有点麻烦,救人也不是不可,但小道我有一条件,不知当讲不当讲!”,朱大常喜出望外,自是小鸡啄米般的不断点头,忙道“当讲,当讲的。。”,说来这邋遢道士的条件还真是奇怪,真真的应了一句老话,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邋遢道士竟然指着人群中的一个精壮汉子,大声道“让我同意你们也可以,我要为这位主人家还未出生的儿子,,,,命名!”,众人一时哗然,人群中自是有人想到某个关节,仅冲面相,就能知晓家中有人将要临盆,而且还能算出是个儿子,如若诚然,那道士确实是有些道行的!朱大常这个时候,可怜巴巴的看着精壮汉子,而被指的精壮汉子,微微有点错愕,但很快就恢复如常,用铿锵有力的声音道“这算什么要求,儿女名字本来是应有父母长辈命名的,我家婆娘近期恐就要临盆,到时若真如你所言,是个男娃,依你又如何!”,邋遢道士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笑嘻嘻的道“那就一言为定!”,随后邋遢道士又仅用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怔怔道“你家还是住在终南山啊!”
第二章 他乡遇
秋天的落雨最是伤人,邋遢道士后来也自是不负众望,在村民看来,鬼乎其鬼,五六个壮汉还困不住的朱大牙,邋遢道士竟不废吹灰之力,也不见左手续势画符,右手轻使桃木剑,邋遢道士只是轻点朱大牙空灵,泉眼无声细细流的,就让他恢复如初了,直叫村民看的一个个眼睛都瞪直了,世间竟还有如此玄之又玄之人,真是活神仙啊!村里人,与之前对待道士的态度,这个时候自然而然的也都大相径庭了,并不是说村民们市侩,即使换成世俗中的再一个人,也会如此,只是每个人对待好的事物,第一反应的方式,都一样罢了,邋遢道士之前自是无处可去,才住的破庙,现在,村民争先恐后,希望邋遢道士住在自己家,也都不再担心道士坑蒙拐骗了,个个许诺好酒好菜自是断不了的,邋遢道士听着如此振奋的人声,正是心里偷偷乐开了花,突然不知为何,心中骤然多出一丝熟悉的寂寥,人群中一缕似曾相识的眼光,暗暗向他射来,四目相对,多少年了啊!还是没变,还是那双气人的丹凤眼,邋遢道士曲了曲脚尖,眉毛上挑,若有所思,然后扭过头,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大声道“小道云游四海,风餐漏宿的日子过惯了,小道还是会继续住在那破旧的寺庙里的,直到此方事了,还望各位闲杂人等,闲杂人等!不要扰乱小道清修!”说罢,竟连事先朱大牙说好的好酒好菜自不顾,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走了。
夜深,终南山村被一片漆黑笼罩,乌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万籁寂静的夜,竟连一丝鸟叫都没有,终南山村村头的破庙前,一人手拿酒葫芦,摇了摇不多的老酒,梗起脖子,大口喝了一口,“我就知道,这个世上如果还有人能找到他,也只有你我了”,扬起头又喝了一口,另一个人一身长袍,说是书生,可偏偏又没有那种弱不禁风的书生气质,反而更像个教书先生,一双丹凤眼更是无故添了一丝妖意,这人紧了紧握住长袍的左手,又缓缓张开,轻吐一丝浊气,低低的道“二哥,这些年,,,,委屈你了!”“委屈?我这算哪门子的委屈!要说起委屈,他才是真真的委屈。天大的委屈。”,穿一身长袍的男人,伸出手撸了撸本就平正的袍子,黯然神伤,道“二哥,,,非要如此吗?”“不是我非要如此,不是我,你看看他们都做了什么,你看看啊!他们都把他害成这个样子了,他不在乎,我在乎,我们兄弟三人当年就说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可今日他成如此模样,我又怎能不管不顾啊!”,又猛灌了一口老酒,直呛得眼泪都流了下来,神情落寞,接着红着眼睛咬牙道“非做不可!”“二哥,,,”,一声长音,那长袍男子接着道“二哥,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我和你一样,也很伤心,也很难过,可那毕竟是天意啊!”“哈哈哈,天意?三弟,你不懂,你也不要管,毁我一个就够了!”,“二哥,,,,”,不知道过了多久,夜风突然刮了起来,天上的乌云慢慢被刮走,漏出皎洁的月光,可那破庙前,那还有人?分明连个影子都没有,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夜风吹过,不寒而栗。三天后,邋遢道士怀中抱着男婴,那天邋遢道士当众所指的精壮汉子,今日家中临盆的妻子,果然,如其所言,生的竟真是一男娃,按之前有言在先,邋遢道士自然是要为这男娃整名的,邋遢道士看着怀中卷着舌头的男娃,他没想到小孩竟会小到如此,更没想到一些事情真的会到如此地步,邋遢道士不禁轻轻紧了紧手臂,然后,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点了点男娃白里透红的脸颊,想不到如此邋里邋遢的道士,竟也有一双这样修长好看的手指,卷着舌头的男娃,被道士点了脸颊之后,立刻咯咯咯的咧嘴笑了不停,邋遢道士看着怀中乐个不停的娃娃,抬头正了正眉毛,望向虚空,竟无比严肃,喃喃道“乾坤大道,别人要得,你却不想要,红尘滚滚,别人希望所得,你却不希望,不如,你就叫小坤吧,我也真心希望你将来能够如你所愿,不得乾坤得小坤!”说罢,不明所以,情不由中,竟仰天长笑,“哈哈哈,嘎嘎嘎,。。”咧嘴不停,但分明是有眼泪从他的眼角流出,而精壮汉子此时心中自是一百个高兴,单就不说名字如何,更别说家中婆娘如此争气,就凭邋遢道士在朱大牙身上露的那一手,就岂是平常人能轻松为之的,精壮汉子不傻,相反,他还比一般的村民聪明,老神仙起的名字,多少人多少钱请都请不来呢!精壮汉子在心中喃喃道“魏小坤,魏小坤,还真不赖,哈哈哈”,但是看着那老神仙不明所以的流泪,精壮汉子直以为老神仙也和他一样,是高兴,要不然,老神仙怎么会笑的如此大声。
次日,有村民去破庙去向邋遢道士求学问道,希望能够一知半解的受其点化,竞发现早已人去庙空,那还有什么道士,又想起在人潮中,另一个村民和邋遢道士的对话,“道长,可是山上无量道观的神仙?”邋遢道士摸了摸发红的鼻子,晃了晃头,微微笑道“我辈云游四海,就是一游方道士,哪来神仙之说。哪来无量道观之谈!”这个村民又突然想起,竟连这位老神仙姓啥名谁,都还尚不知晓,不免悲从心来,相反,又不免对老神仙一说,坚信不疑!邋遢道士自然不是无量道观的道士,相反,他虽然一身道士打扮,又常常以道士自称,但他真真的不是一个道士,甚至如果细细计较来,他与道教其实并无半点关系,但是如果此时无量道观的观长,看到他,必然会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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