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信条》——师妾

时间:2019-05-18 02:21:00   浏览:次   点击:次   作者:师妾   来源:qidian.com   立即下载

1.离去

夏衍伸手关掉手机的闹铃,顶着一头乱发的脑袋深深埋在枕头上。他还想睡会儿,但心心念念的事情让他不得不翻来覆去,最后还是打了长长的哈欠,在傍晚的阳光里坐了起来。

现在是下午五点整,余晖下的城市还保留最后的吵闹,放学的小孩子们在楼道里疯跑发出蹬蹬蹬的声响,汽车鸣响汽笛,隔着一条河低沉的传来,楼上晾晒的被单垂落下摆,在大风里呼啦啦的拍打窗台。

他翻下床,踢踏着拖鞋到卫生间里洗漱,冰凉的水拍在脸上,夏衍甩了甩头。

纯黑的诺基亚在口袋里震了震,夏衍把刚挤好牙膏的牙刷放在瓷白的茶缸上,掏出手机,“我出发了。”

“我也出发了。”夏衍按着手机键盘把信息发出去,发了会儿呆,又把手机放回口袋,继续洗漱。

不过一会儿,夏衍拎起昨晚收拾好的黑色背包,在身后带上门。门锁咔的一声就锁住了,夏衍站在贴满开锁、搬家之流小广告的楼道里,背靠着门,听到对门的人家传来炒菜的声音,楼上还有训孩子的声响,一切都显得日常温暖。

可是要离开了,夏衍想着,低低的叹了口气,背起背包向楼下走去。

走出单元门的一瞬,视野开阔起来,这里是一个老旧的小区,栽植了不少的榕树,它们安静的平铺开去,叶子绿的发亮,衬着飘洒的暮光能看见浮在半空中绯红色的尘。

夏衍沿着街道往外走,身后水泥灰的老楼渐行渐远,他走的不急不缓,细细打量两侧的行人和店铺,头一次觉得这里他这么熟悉。

他看到坐在华乐小吃店门口桌子上的小孩子,想到他以前放学的时候,一群男生总会从学校疯跑出来,书包在他们身后拉扯,直到他们跑到小吃店门口,一拍桌子,豪气干云地说要两个肉包加一碗馄饨。

女孩儿们总会挽着爸爸或妈妈的手,文静地走回家,只有男孩儿们才会偶然看见她们眼里的艳羡。可不知不觉,他已经高中毕业,无论男孩儿女孩儿们都是经天的大雁,各奔东南西北去了。小吃店门口换了一茬新的幼苗,全是可爱陌生的面孔。

夕晖晚照下的便利店里突然亮起清丽的光,开灯了,夏衍往里面瞥一眼,看见清秀的女店员粗疏的束起头发,熟练地找零,他经常在这里买东西,却从未发现这个女孩儿有一双白皙好看的手。

从夏衍身旁走过穿呢子风衣的女孩儿,有纤细修长的小腿,擦肩而过带着脂粉的香味儿。其余三三两两的行人又模糊又清晰,夏衍突然觉得街道上像是铺了一层的水流,他置身潮水,像是一尾逆流离去的鱼。他停了下来,站在人群中仰头,看见两侧的榕树枝杈直直伸向天空,像是举起来无数的手,把天空分割成无数的碎片。

流云在天空上被大风追逐,风云也被分割开来,夏衍轻轻呼吸,闻到一股带着水汽的香味。

该走了。

夏衍颠了颠肩上的背包,在心里暗暗说道,走出小区,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

淡色绿漆的出租车喷吐着白色的尾气停在地下停车场的边沿,夏衍付过钱推开车门。

这是城市机场的地下,人来人往,背包客们拉着轻便的行李箱在地上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夏衍乘着电梯往地上去。一楼的候机大厅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外,黑夜已经悄悄拢过来。

“这儿。”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向夏衍叫喊。

夏衍看过去,女孩儿正欢脱地站在人群中向他猛挥手,四周有人皱着眉头看过来,看到是一个笑容明丽的女孩儿,眉头又舒缓开来。

雨师妾今天穿一件衬衫款的蓝色连衣裙,蓝白的色块勾勒出海岸线般的线条,远远望去像是裙子吸了一片宁静深远的海,蔚蓝的让人快要忘记呼吸。她踩着白玉色的高跟凉鞋,出落的高挑,衬的腰身更加纤细。

夏衍迎上去,雨师妾左右瞅了瞅,让他浑身不自在,“怎么?”

雨师妾眨着眼睛摸摸下巴,沉吟了一下,“你看起来很没精神。”

“还好,可能是对马上要背井离乡的自然反应。”夏衍挠着头发,急促地抽了两下鼻子,让自己显得精神点。

“你的机票,”雨师妾从手里抽出一张蓝白色的机票,和她的裙子同色调,“等到了四川,会有人来接我们。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没有下定决心接受新的生活,完全可以不用理会我,就当我没来过。”

她的手指轻轻掠过机票光滑的票面,悬在两人中间。雨师妾有一双光滑细腻的手,不过夏衍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上面,他盯着票面沉默了好一会儿,雨师妾也不急,就那么稳稳地拿捏。

夏衍终于接过机票,笑笑,“我随意啦。”

雨师妾看不到夏衍的眼睛,他低着头,盯着机票表面上好像只是比平时沉默了一点,不过雨师妾知道这个刚成年的家伙心里已经兵荒马乱。她偏了偏头,没有去安慰对方,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注定只能单枪匹马。

“要登机啦,走走走。”雨师妾轻咳一声,拉起夏衍的手往登机口跑。

广播里嘈杂的播放登机信息,他们排完长队终于登上机场的摆渡车,一车人浩浩荡荡地向停泊在空地上的飞机驶去。登上飞机的时候,夏衍站在舷梯往后看了一眼。

许多年后,夏衍总是回想起这一眼的细节,生怕忘掉一处记忆中的风景。

机场的大厅离他很远,像是一头白色翻毛的巨兽在黑天下沉睡,广场上的探照灯射出冷冽的灯光,直直地刺入苍穹。夜风里,这座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头一次这么安静,在他脚下走向更深的夜。机场里人很多,吵闹的声音顺着夜风涌进,像是从很远的天际传来,夏衍觉得他还能隐约听见,可他们到底说的什么悲欢,他听不见。

人的一眼可以看见一个人,可以看见一座城,若是在极高的天可以看见无边的山海,可夏衍第一次知道,一眼的时间只有那么短。

2.CD

机舱里,身姿曼妙的空姐们脸上画精致的浓妆,脖子上系一条深色的丝巾,从前到后为乘客们检查行李箱。夏衍系好安全条带,雨师妾在他旁边递过来一个白色的信封,信封用考究的火漆封口,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扁平的好像空无一物。

夏衍接过来,触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这是山海委员会的公函,给你的。”

“现在打开吗?”

“这就随你喽,飞机还有四个小时到CD,我先休息了,到了叫我。”雨师妾打了个哈欠,解开身后系头发的黑色发绳,抖开头发翻身向窗,拢着裙裾闭上眼睛。

夏衍看女孩侧着脸在莹白的灯光里,飞机还未起飞,她刚躺下就发出轻轻的鼻息。夏衍觉得想出吐气如兰的那位古人一定看过相似的一幕,才能灵感乍现写出这么贴切相和的四字。

他低下头,手里转了转那封白色的信件,借着机舱里的光,夏衍看到猩红的火漆里镌刻着繁杂神奥的纹路,好像什么古老的图腾。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撕开了火漆的封皮,往手里倒了倒。

一个苍青色的指环掉了出来,后面连着生铁的细链,应该是挂在脖子上的饰品。夏衍把指环项链握在手里,觉得这东西有着超乎寻常的冷意。他偏过头,目光落在雨师妾天鹅般修长细腻的脖颈上,那里有一个相似样式的指环项链,苍青色的一片像是刚刚沁出的露水,铺在那块白皙的皮肤上。

夏衍收回目光,把指环举在眼前,看见内套里蚀刻着规则有序的云雷纹,一行细密的截然不同的纹路把那些云雷纹一分为二,绕着内套一圈像是上古的文字。

在这个时候,飞机突然轻颤起来,在漫长的直道上开始急速的推进。这是一段剧烈抖动的过程,夏衍身子一晃,眼前模糊了一下,他忽然看见那些文字模样的纹路好像青铜的细蛇一样扭曲了一下,他的心里猛地一跳。

等飞机离开平地冲向黑夜中的天际,夏衍回神再去看,那些纹路又回归了平静,只有手上还传回来森然的冷意。

夏衍深吸一口气,把这枚指环细链塞回信封,攥在手里。他又侧过头瞥一眼雨师妾,女孩儿睡得很安稳,即算是飞机起飞的动静也没有让她醒来。

真是个精灵鬼怪的女孩儿,夏衍想。

他想起几天前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儿的样子。

“你说你没什么朋友,高考也没考好,这么废柴留在这儿干嘛呢?跟我走吧,去发光发热,而且我们山海委员会工作女朋友都是包分配的。”

“你看你爸二婚以后每个月只给你生活费,也不带你吃饭也不接你放学,他更宠你同父异母的弟弟吧,现在你一成年他连生活费都不给你,留下来干嘛,跟我离家出走吧,亡命天涯多潇洒。”

“反正城市那么大,也没人在乎你,我还给你包机票包路费呢,这样看来是不是我对你更好?”

这个女孩儿好像根本不知道她说话有多伤人,不过越伤人的话越真实,夏衍沉默地抿嘴,攥紧的手指关节猛地发白。

舷窗的窗帘之前被关上,夏衍伸出手绕过雨师妾把窗帘又拉了上去,他看着窗外漆黑的一片,觉得很不舒服,压抑的好像被一座山压住。他第一次坐飞机,本来以为夜晚三万英尺的高空能看到满天繁星,现实却是粘稠的黑夜漆黑如墨。

一点都不浪漫啊。

夏衍忽然累了困了,轻轻呼出一口气,翻过身也闭眼睡觉。

……

飞机快要抵达CD的时间是深夜十一点多,夏衍背着黑包站在双流国际机场的候机大厅,头顶是遥远的穹顶,四面八方都是人,很难相信这是快要零点的时候。

雨师妾在他身旁左手叉腰,右手拿一个手机,看情况应该是在和人通话。机场里太过嘈杂,雨师妾喂喂喂了好几声,只能打开免提凑在耳边。

“雨姐姐对不起嘛……”

“三号入口开着……”

“从那里……”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雨师妾的方向传来,夏衍看着女孩儿白皙的脸颊逐渐转铁青,森然的冷意不比之前那串指环细链少。

“这个死丫头,气死我了,回去一定让她好看。”雨师妾恨恨地挂断电话,嘴里嘟哝着。

“没人来接我们了?”夏衍推测着问了一句。

“没了。”雨师妾重重呼气,看起来气得不轻,身后的发梢都轻轻跃动着展露不安。

“那我们去哪?”夏衍左右看了看,看见潮水般的人群,看不清去向。

“跟我走就行,我们自己去。”

那双琼白的高跟凉鞋被雨师妾踩得啪啪作响,夏衍紧紧跟在她身后,“怎么去?”

“公交转地铁,地铁转大巴。”

“这么复杂?我们到底去哪?”夏衍觉得有些胃疼,这路程听起来就很折腾人啊。

“西岭雪山,”雨师妾刚说完,整个人忽然停住,夏衍差点撞上去,“该死的,现在地铁都停运了。”

“走,跟我去包出租车去。”

夏衍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当然对雨师妾的话没有一丝反驳的想法,他像是个小白兔一样跟在女孩儿身后,看雨师妾在机场的出租车群落里找到一个看起来很地道的四川汉子,操着一口很熟练的四川话两人侃了起来。

“上车。”夏衍也没听懂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只看到雨师妾心满意足地向师傅比了个OK的手势,拉开车门催促夏衍道。

两人上了车,夏衍没按捺住心里的疑惑,凑过去轻轻问了句,“多少钱?”

“六百。”雨师妾挥挥手,靠在车门上,很累的样子。

“这么多?”夏衍张大嘴巴,心情就像是刘姥姥第一次进大观园吃了口茄子,王熙凤告诉她这是用鸡肉切末、牛油煸炒,辅以上等胡萝卜丁、笋丁等等做出来的。反正一句话,开了眼了。

“没事,回去找那个死丫头报销去,反正她有钱,”雨师妾看着夏衍吐气的样子,来了点精神,“本来我们可以躺在房车上,枕着海斯腾的床垫,盖着天鹅绒的被子好好睡一觉,醒过来的时候人应该就在山海了,那个死丫头非说有特殊情况爽我的约,现在只能窝在出租车里,连睡觉都嫌硌的慌。”

她挪了挪屁股,让自己躺的舒服点。

“我说,”夏衍有些不自然地看向前面开车的师傅,声音沉了下来,“你们那个山海委员会到底是干嘛的?”

“干嘛的?”雨师妾眉头一挑,唇线扬起一丝有趣的笑意,“你说我们是干嘛的?”

“你跟我说是类似中国龙组、特工神盾局一样的地方。”夏衍声音更低,生怕被师傅听到,这种听起来跟傻子梦呓没两样的话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最好。

“你信吗?”雨师妾来了兴致。

“半信,”夏衍猛地点了头又摇头,“现在基本不信了,总觉得你是人贩子,要把我拐到大山里面。”

“拉倒吧!”雨师妾翻翻白眼,“只看过人贩子拐小姑娘卖大山的,你这姿色是觉得大山里还能有妹子招你当夫君吗?”

“那我们去西岭雪山干嘛?”

“去看雪啊。”雨师妾的回答很扯淡,她只是对着夏衍笑啊笑,直到笑的夏衍浑身不自在才拍拍他的肩膀,翻身休息去了。

鬼灵精怪。

夏衍再次送出这个评价。

他翻了翻身,也想睡觉,前面正在开车的四川师傅却突然开了腔:“跟我在CD的街头走一走,呜呜呜呜呜……”

师傅不愧是典型的山城汉子,酷爱唱歌,不过常年抽烟嗓子基本是半废了,夏衍听了几句忘词的《CD》,觉得前面好像坐了只二哈,只会扯着嗓子呜咽。

夏衍长叹一口气,觉得这趟旅途用一句话形容足矣……

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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