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天》:序幕一
序幕一
陈府位于官锦城府门中轴大道左侧,面朝东南,最是尊贵,门上陈府两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门前两座石狮立于须弥座之上,脚踏锦铺,威风凛凛,石狮一左一右,胸前铃铛竟是纯铜打造,口中石珠乃是官锦城颇有盛名的李春生镂空雕成,可在口中滚动,珠上由高人刻下密文以镇压家族气运。
前院正房名为采华轩,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梁上四字写的是“家教可风”,此乃当今太上皇当年即位之时,陈家家门子弟皆为朝廷栋梁,所以赐下。厅前有一架千年藤萝,从移来至今仍长青不衰,厅后悬挂一柄宝剑,时时警醒家中子弟。
陈家世代积德累仁,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从家祖二百年前入京为官,到当今家主陈清元官至太子太傅,又任户部尚书,陈府已然仅在皇家之下,家族鼎盛。陈太傅贵为太子太傅,告老还乡之际,当朝皇帝赐封为临东定国公,食邑百万户,起居、护卫、御医乃至行宫一概从王侯。
官锦城的清晨,万籁俱寂,东方从地平线升起了第一缕阳光,铺洒在天京城外的马路上。连夜赶路的行商、散人队伍已经于东门前排成长龙。城头的门夫长指挥着各个门吏准备开启城门。
“启关!”,随着轮轴咔嚓咔嚓的声响,沉重的城门缓缓上升,在门卒检查放行后,一队队贩夫走卒拉着车赶着马,往城内拉去,整座城池笼罩在人的气息之中。
忽然间只见天空阵阵灵光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异彩斑斓,已经是肉眼可见。
灵光流光溢彩,似丝带于空中飘动,发出阵阵光华,蕴含着的天地灵气令普通人亦感到心神震荡,城内人人感到空中异象,无不驻足观看,更有不知情者,以为仙人降临,竟跪倒叩拜。
只见灵光突然如正午之日一般绚目,光华闪烁间,竟汇聚成一股,向着城内一处流去。灵力汇成宛若溪流,流转之处,漫天皆是星星点点的灵光,最终向着陈府阁楼聚集而去。
“这股灵气波动,他果真想借城内市井气筑基?”城外,中年男子着素色白袍,脚踏丹顶白鹤,在惊讶中回头。其衣衫云纹如水波流动,一人一鹤被银色光晕笼罩周身。正当其疑惑之时,空中异象却突然发生了变化。一道黑芒划破天际,从天而降,霎时,本来稳定的灵力流突然逆转,并疯狂地暴涨起来,时而光芒万丈,时而暗淡漆黑,不多时竟然在陈府的正上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气旋。
“这是何物?云翔甚危,恐需我护持!”男子一指陈府的方向,脚下白鹤轻鸣一声,调转方向,仿若领命一般振翅高飞,向着陈府疾速前去,空中的灵光旋涡已然有百丈之高。
陈府内,陈府的几十下人正东倒西歪地栽在地上,即便披甲的侍卫也半跪在地,阁楼传来的巨大灵压使多数凡人都喘不上气,体弱多病者此时更是脸色青紫,陈家家主身旁一英气男子手捏法诀,撑起了一方风平浪静之地护住了身后的一众家眷。“翔弟,发生了什么事?”英气男子眉头紧皱,喃喃自语道。
就在众人动弹不得,进退两难之际,天上的灵气旋涡猛地聚在一起,然后便剧烈地爆炸开来,掀起巨大的音浪朝着四周散去,震得漫天散落着星星点点的灵光,震得陈府内外众人全是口鼻渗血。阁楼中,一名少年正躺倒在地上,口中吐血不止,鲜血浸染了其身着的上好的紫色绸缎,墨发散在地上,左手握着的华纹护心镜已经碎落一地,玻璃碎片甚至扎入手中。
白袍男子挥手打出几道法诀护住周围人,望着周围众人只是隐约有些内伤,便快步上了阁楼。“师尊,我……”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少年便失去了意识,七窍中流出污血,脸上黑气晕染,竟是将死之兆。
这时,少年的兄长和身着华服的白发太傅陆续地踏上阁楼,“谭仙师,这是发生何事?”被称作谭仙师的白衣男子背过身去,从腰间取出一块状若白玉之物,谭仙师掐出一个手印,白玉膏时许便融入少年体内。
“陈太傅,当初我收下令孙二人为徒,一乃其二人皆资质过人,二乃您与我有恩。”陈太傅听此语,心中顿知不妙,但却不发一语,低首听着。
“何曾想,令大孙争强好胜,与他人赌斗,不必师长相助,欲借这锦城气运独自筑基,奈何天有异象,功亏一篑啊。如今我虽以秘法护其肉体不败,但其神魂崩散,恐怕我是无能为力了。”谭仙师神情悲恸,但终究是摇了摇头。
陈太傅虽老态龙钟,但脊梁却打得挺直。
“在下管教无方,愧对谭师一片苦心。鑫儿,如今你便与谭仙师去吧,筑基需得师长护持,莫重蹈云翔覆辙。”陈太傅面色平静,一字一句地说道,无人能感知其内心的情感。
不愧为太子太傅,不愧是陈家人,即使遇曾孙之变,也不形于色,竟未曾流露半分悲伤。谭仙师心内想着,口中也是毫不含糊地应承了下来。
远望着鑫儿与谭道人踏鹤而去的背影,陈太傅心内发苦,却也是面无表情,只是吩咐下人将陈云翔移至御医卧榻,对着身边的陈家当代家主陈锦文缓缓说道:“今日之异象,全城皆知,但翔儿之事不可外扬。告知陈氏族人,吾要召开族会。而此间知情下人,”陈太傅说到此处,望向身后下人,眼神凛冽,“你自知如何处置。”语气先抑后扬,最后止于冰冷。
家主陈锦文打了一个寒噤,忙连声应下。
序幕二
极天之上,一个身影伫立在天之巅,迎向那升仙之梯。
任凭袍服被极天罡风吹得猎猎作响,陈旭蒙不为所动,身若铁塔,踏步迈向了那无边天梯,行至梯旁,停住脚跟。那天梯自云中而起,绵延万丈没有尽头,通体散发着苍茫洪荒气,台阶混沌,闪着幽暗黄光。
“吾修行不满千载,十岁筑基,一心修炼,结丹化婴一蹴而就,百岁海底凝神,磨砺生死一剑,今终修得圆满,其中功行不可以言辞形容。吾穷自身之力参化大道,此天梯便是吾升仙之径?”
突然那梯散发出苍黄之色,洪荒气弥漫之快,顷刻便笼罩陈旭蒙全身,在陈旭蒙眼前浮现出此生数百年的各种光景。
他仿若回到十岁那年,奉上一杯珍露酒,向那祖师行拜师之礼;又转瞬来到二八那年,从行宫冲天而起,在众人的目光中一气成丹化婴,惊才艳艳震煞众人;又仿佛来到四八年岁,与璐儿成为结发夫妻,羡煞天门诸子;倏尔却又行至葬星海海沟,地壳震动,火山喷薄,自己手捧避水宝珠,脚踏绝天神剑,欺身而上,掷下定海锁,降服四海诸族,凝就无暇元神。
陈旭蒙闭上眼,一世种种在心头翻滚交叠,周围洪荒之气趁虚而入,往陈旭蒙体内钻去。他呼出一口气,猛地睁开双眼,双目如电,已然看破那昏黄之气,抬手凝聚起一个法诀打出,刹那便洞穿那洪荒气,一切幻景、一切虚妄瞬间烟消云散。
极天之下,百十余天舟在悬于极天外境,各门各派占据一方天地,天舟之内交头接耳,天舟之外泾渭分明。不似其他天舟,一座最为巍峨气派的金色天舟甲板上,只一女子独身其中。身着长锦衣,脚踩歧头丝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亭亭玉立,美得不可方物。但这伊人却紧皱眉头,双眸紧闭,为那天上之人祈祷着。
陈旭蒙笑道:“吾一生苦修,早已熔铸无上道心,区区幻境怎奈何得了我。”这一席话,天梯也如同承认他一般光芒大亮。他略一定神,便抬足往那梯上行去。正当要踏上那天梯的一刻,陈旭蒙却停住了,讥笑道:“修道乃逆天而行,怎会有此天梯供我坦然飞升?修道一途,没有捷径,只有苦修,我若中计,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语毕,那天梯开始忽隐忽现。
陈旭蒙以踏为踩,足下生出刺眼霞光,向那天梯跺去。那梯一碰到陈旭蒙之足便如同冰雪遇见烙铁,瞬间消融开去,那万丈天梯一闪而逝,只余下苍茫黄气绵延千里。
这时只听见极天之巅上一个古老而冷酷却毫无一丝人味的声音传来,“发现违反条例者,执行抹除。”
霎时一声雷鸣,周围无规律刮过的极天罡气仿佛受人驱使一般,环绕着陈旭蒙,猛烈的罡风形成了一个猛烈的漩涡,将所有云层都卷入撕得粉碎。天巅紫光闪烁,凝成紫黑色雷光,陈旭蒙仔细辨认,这竟然是传说中的都天神雷,也是不由得神情一凝。
紫雷凝到极致,有黑色光华从周围射出,撕裂了周遭天空,带起莫大声威,竟有吞天之势。陈旭蒙不怒反笑,肩膀一抖,无声无息中,法身瞬间在身后显现放出万丈光华,灵气充沛以至沸腾,这法身如同有了实质。陈旭蒙反手抽出绝天神剑,剑指九天。“我倒要看看是何人在装神弄鬼!”
黑色雷光化作百丈雷柱席卷而下,陈旭蒙昂头举剑,不闪不避,向着袭来的都天神雷迎上。
另一巨型天舟之内,一舟之人望听极天之中传来的阵阵轰鸣,望着那雷云中透出的丝丝黑光,黑色雷云隔着千里之外依然感觉到的恐怖能量不由让众人心惊。
“周掌门,旭蒙此去可有把握?”此间有人颤声问道,顿时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了场中一身着黑袍的不起眼中年人身上。周玉宏掌门立于所有人中央,虽然形貌不甚起眼,但举手投足间的那分洒脱,倒有众心捧月之势。
“为旭蒙聚此界之气运加身,已是我辈所能做之事。毋论成败,我辈无愧于心。”一名山羊胡闫姓长老开口说道,但仍是不使人信服。
“旭蒙自有其造化。”周玉宏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一句话便紧闭双唇不再言语。无言,所有人又望向极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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