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行》——寒光碎梦

第一章：无妄海

　　第一卷流云结

第一章无妄海

星罗大陆极北之地为无妄海，四周空间动荡，常有罡风黑旋流充斥。但这方天空却又极为纯净，时逢每月中旬，金色阳光便准时洒落大地之上，白云像被狠狠刷洗一般如同棉花糖整齐的码在天空。

远处的石崖上并排坐着十几位衣袍锦绣的少男少女，此时正光着脚丫晃动在眼前一弯浅池碧水里。池水到处荡漾着有节奏的涟漪，一圈圈的水波，断断续续映照着他们恐惧不安的神情，格外的怪异。

“风奴，我怕。。。上个月雨奴就是死在我坐的位置。”男孩胖奴带着哭腔说道。

“死小胖，你提那件事干什么？我们只要乖乖听先生的话，就能好好的活着。”女孩风奴紧张的安慰道。

“是啊，我们只要听先生话，肯定没事的，再说我们被先生带到这里，不一直是好吃好喝好穿吗？这样的日子可比我们做乞丐，小偷，强上千万倍了吧？”

风奴的分析引来更多的议论，似乎这样可以让内心的恐惧稍减一些。

这时远处石屋突然传来吱呀的开门声，从里面又走出一位和他们年纪相仿的男孩。

男孩慢悠悠的走出，眯着眼睛打了个大大地哈欠，又在原地伸个懒腰。精致的五官上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早啊，伙计们！”

看到龟奴的出现，所有的孩子们都是不自觉的长舒了口气，突然间有了依靠。

“龟老大，先生又要让我们泡这绿池子了，我。。。我们害怕！”胖奴结巴的说道。

“哈哈。。。你这死肥仔一年来猪油圈了不少，胆子倒是越来越不长进了。”

龟奴再一次哈哈大笑起来，众人随着他肆无忌惮的调笑声，将最后一丝恐惧也驱逐出去。只见他弓着高隆的后背，背上那坨红彤彤的肉瘤有节奏的抖动着，远远看去倒真像顶着一副龟壳。

龟奴慢慢靠近那方水池，漆黑的眼眸里收起所有的嬉闹，只见他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层层荡开的水波，右手五指不断的伸开合拢，渐渐和水波撞击池壁形成一种独特的节奏。

咕嘟。。。咕嘟。。。

突然间碧水池蒸腾出无数的黑色水珠，如同欢快的鱼儿跃出水面，妖异而诡谲。在层层碧水波纹里迅速膨胀，形成一朵朵蘑菇般的黑泡，由碧水池中央缓缓靠近那一双双晃荡的脚丫。

龟奴露出满嘴白牙，无声的笑了起来。埋在袖筒的左手快速的扬起。晶莹的米粒天女散花般均匀的撒满碧水池。那黑色的水泡似乎带着莫名的吸引力，瞬间将落下的米粒裹入其中。

众多少年都被这神奇的一幕惊呆了，他们看的分明。当米粒融入黑色气泡后，仿佛活络起来，如同一个舞蹈的精灵，慢慢伸展出植物的根须迅速生长起来，结穗，脱落。最后燃着一缕缕黑烟消失不见。碧池里落满漂浮不定的黑色浮沫，散发着难闻的臭味。

“快，尽可能多得捞些这臭东西涂抹脚上，或许能骗过那个老东西。”龟奴如同桀骜的皇者对还在发愣的少年们命令道。

少年们虽然猜不透龟奴的用意，但一年多的相处，他们潜意识里选择信任他。因为有他，这里的许多人都幸运的活了下来。

龟奴做的更加认真，他总能把每件事做到极致，甚至堪称艺术品。蹲下身子，用双手将黑色浮沫捞起，缓慢细致的涂抹在双脚的每一个部位，甚至连指甲间也要轻轻带进一些。

他的面部在阳光下显得温润俊朗，总会让人忽略他背上那颗丑陋而巨大的肉瘤。

宋平打开房门的时候，金色的阳光正要落山。他讨厌光明，尤其讨厌阳光照射的白天。他的身上穿着棺材板一般的漆黑长袍，布满皱纹的老脸上苍白阴翳。额下有三绺稀疏的白须，倒带的三角眼流露着凌厉的精光。瞥一眼石崖上的少年们，他轻咳一声道：“都过来吧！”

一天没有进食，再加上在阳光下照射太久。就连龟奴也显得无精打采。个个耸拉着脑袋，依次排到宋平面前。

“吃饭去吧！”宋平在每人的脚上停留片刻后漠然说道，但从他皱眉的神情里说明他有着挫败的愤怒。

他毫不掩饰的嘀咕道：“太久了，你们这群小崽子就不能快点催熟灵根。。。”

一天的池水浸泡，所有人的脚面变得虚白。好在都活了下来，这才值得庆幸。

对于他们的伙食，宋平倒从来没有吝啬过，尽管在这样的极北之地，他却能弄到各种能量充沛的食物。

今天的餐桌上放着一头蜜汁烘烤的独角兽。这是一头近一米的幼兽，肉质不仅鲜美。凶悍程度也排在低级魔兽的最前沿。

少年们虽然涉世不深，但也能联想到宋平定是一位强大的修士。而这位修士的心性未必见得光明，他将这些少男少女虏来，曾不断实验着什么。

而为了那个实验，龟奴他们一批来的孩子莫名消失了大半，在这难见天日的无妄海上，恐怖的阴霾从未散去过。能够活下来，的确算是一种勇气。

“今朝有肉今朝吃饱，明朝管他妈拉屎撒尿烂枯草。”狠狠的撕下一块大腿肉，龟奴倒是乐呵呵的高唱道。

他虽然不满十二岁，却自幼漂泊。三岁就跟着一个老乞丐坑蒙拐骗，混吃喝，睡乱坟，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而能多活一天本身就是赚的。

世间险恶正因为体会的深切，才活的洒脱，这也是他不惧宋平的一个原因。老子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喜欢你拿走，你不喜欢我乐的舒坦清闲。

而宋平对他却保留了难得的宽恕和优待，甚至可以大度的原谅龟奴的顶撞，只是每次盯着龟奴后背的肉瘤时，他的目光不仅歹毒，更多的还有强烈的贪婪。

龟奴隐约明白自己身上有这恶心的老家伙最想要的东西，那一定和灵根有关。不然他也不会没事费尽心思好吃好喝供给他们这群孩子，甚至还传授他们修行功法。

事情反常必有妖，一定有个巨大的阴谋等着他们。龟奴玩世不恭的外表下，总在思考这个问题。

第二章：溶洞

第二章溶洞

月中时仅有一天的阳光普照悄然而过，无妄海再次回归罡风肆虐晦暗无边的状态，石屋四周再次结出阵法结界屏障。

“龟老大，先生最近越来越狠厉了，夜奴的清心咒仅仅念错一个音符，就被鞭打的遍体鳞伤。怎么办啊？我们会不会被他打死啊？”入夜，胖奴在龟奴的耳边悄然传来瑟瑟的嘀咕声。

“迟早都会死的，早起早超生。我们的命本来就是那个老东西拿来修炼的药品，对他来说可一点也不金贵。”龟奴没有丝毫隐瞒近乎无情的说道。

他的话让更多埋在被子里的身体不断颤抖，低声呜咽。

“你们很害怕死亡吗？没关系的，其实它就像睡着了一样，只是不会再醒来而已。在这个世界上，老子早就看透，死亡要比活着有趣的多。”龟奴哂然一笑，自顾自的呼呼大睡起来。

记得老乞丐曾对他说过，像他们这种人还能在苦难中活着，仅仅是因为眷恋。

因为眷恋才有希望活下来的欲望，假如你今天很想喝杯美酒，那么你明天的希望就是想要去得到，当你如愿以偿终于喝到那样的美酒，你做人的快乐也就变得丰富美妙多次多彩起来，带来的眷恋便也也会更执着，所以苦难里的人往往更惧怕死亡。

因为生和死都离他们太近，需要拿出面对的勇气才会更少。

宋平在将他带来无妄海时便将那老乞丐残忍杀掉，当他目睹这些的时候，恐惧突然在那一刻消失，剩下的只有仇恨。

龟奴觉得这是他眷恋的东西消失了，才不再害怕。若没有这份仇恨支撑，他不知道还能不能为某些事努力着，比如尽力活下来。

可宋平太强大，动动手指便能掌控他的生死。对于这样高高在上的修士，视生命为蝼蚁的仇人，唯一能让自己快活的便只有求死的态度。

为了能做到快速的死去，顶撞宋平成了他唯一能做的复仇。

宋平很欣赏他，甚至很少去鞭打惩罚他。或许他这样的心性对于他的实验计划更有帮助。只要不过分触怒到他的底线，龟奴总能获得更大的优待。

龟奴也因如此，比较其他少年也了解到更多宋平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个老怪物在做灵根剥夺的实验。

他将不满十岁的孩子掠来，教他们读书识字和优雅谈吐。甚至给他们传授种种提高悟性的修行秘法。

少年的识海是无穷的宝藏，而他们所蕴养的灵根也是最纯净的！

龟奴的呼噜声越发响亮，无所顾忌。渐渐将所有的少年带进梦乡，暂别恐惧。当所有的呼吸变得悠长均匀。呼噜声突然停止，深邃明亮的眸子突然睁开。

他如同狸猫般悄然翻身，迅速的隐入床下。右手触摸到身下那块幽冷的铁片。熟练的将头探进枯草掩盖的小洞里，接着是上身，双脚，慢慢全部进去。

他的嘴里低声嘀咕着一串数字，“一，二，三，四。。。。”双手不断向前攀爬，直到眼前的视线变得明亮，洞里的空间越来越宽。陡然变成一个十米见方的宽大溶洞。

五颜六色的石钟乳倒挂，有滴滴答答的水滴溅落，水花打湿他的裤脚。但他的神情却因为喜悦而激动。

他的面前矗立着一块丈高的巨石，外形酷似一把巨剑，剑锋直指苍穹，散发着古朴而神秘的力量。

“你来了？”巨石大剑突然亮起一道奇怪的符文亮光，一道苍老的声音乍然响起。

“婆婆，是我！你还好吗？”对于这样的声音，龟奴似乎很熟悉。此刻他的小脸上也透露着关心。

“咳咳。。。我很好，石纹锁挖的怎么样了？”那声音再度响起，听起来却很孱弱。

“大部分都露出来了，就剩锁眼部分了。”龟奴低头走近巨石大剑，用手中半圆形的黝黑冷铁飞快的铲除巨石剑柄周边的泥土。

这不起眼的冷铁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当它接触到坚硬的石块时，却如同切豆腐般利落。

随着周边碎石的增多，剑柄顶端的巨大黑色圆孔露出的面积越来越大。龟奴也是越发的兴奋。

“婆婆，最多十天我便能挖出锁眼，你出来后，能帮我杀了宋平那个老怪物吗？”

“好，很好！枯山老人宋平吗？哼！他必须死！”苍老的声音带着火山般的怒火！

“是，他必须死！他杀死了老乞丐，祸害了那么多和我一样的人，我恨他！如果不是发现婆婆的存在，我恐怕早已死去，你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龟奴用力挖掘着，嘴里也发出义愤填膺的委屈。

这样的委屈他似乎也只能和这位神秘的未曾谋面的老人诉说。

一切想来都是那么不真实，三个月前通过一只肥胖的硕鼠在床下偷食，竟然让他发现这样的洞穴，并接触到巨石大剑后面的老人。

但他生性洒脱聪慧，虽然不明白这位老人为何被禁锢这里，却一定和枯山老人有着不可调和的恩怨。

天下间敌人的敌人便是自己的朋友。这是老乞丐说的。

龟奴不怕死，却不会真的求死，求死是他对宋平的反抗方式。既然有让他逃出生天的希望，他一定会去做。

“石纹锁挖出，真的能让婆婆你出来吗？最近那个老怪物脾气越来越暴躁了，我怕他会提前把我们杀掉。”龟奴有些疑惑的问道。

“放心，那老小子修炼的是枯荣经，最讲究天时地利。不到红月临空，他不会杀你们，不过无妄海只有冬天，如今你们这群孩子都将十二岁，十二年为一个先天周期，是打开识海灵根的最佳时期。恐怕时间也不多了，咳咳。。。”巨石大剑后那苍老的声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接着便是久久的沉默。

龟奴的正前方有一红色钟乳，随着石洞水滴落下，颜色慢慢变成浅白。这时，他停下手里的挖掘工作，摸了一把脸上汗水，低声说道：“不管怎样，我都会试试。我该走了婆婆，三更已到，老怪物修炼马上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