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无双》——发芽的木头

时间:2019-05-21 20:35:59   浏览:次   点击:次   作者:发芽的木头   来源:qidian.com   立即下载

第一章 山村少年

正是夏日饭后,地上暑热初消。村里人贪那山风,都围坐在坝子里风口上乘凉。男人们或泡壶苦茶,或备两样山果,胡吹海侃起来,老少媳妇们都搬一个大簸箕,翻晾起里面的果脯和肉干,山里潮气重,这些山货若发霉受潮,可换不回下月的米面油盐了。

东头的大榕树下,十几个少年却是闲不下来,围在树下开始摔打较量起来,不时大呼小叫,拍掌顿足。村里都是猎户,干的都是翻山打虎,越岭擒豹的活计,当然乐意看到儿孙们从小打熬筋骨,都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胡闹,几个嗓门大的汉子坐在远处也跟着少年们呼喝起哄起来:“小灵子,你使点巧劲啊,拌小顺子的脚,别跟他拼力气。”场中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憋红了一张脸,正抓住对面一个黑脸少年的腰带,想把他推倒在地。谁知道少年连催了几把力气,对方纹丝不动,少年心急之下,又用手去抓对方胸口衣服,不料顺子单手一推,少年就蹬蹬倒退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哈哈哈,”围观的孩子都大笑起来,“小灵子,就你这力气还跟顺子摔跤,人家今年都跟他爹上山打猎了,你还躲在屋里洗屁股呢。”小灵子甚是倔强,从地上爬起来说:“再来”。旁边一个矮胖的少年笑道:“别了,你今天都被放倒五次了,再来屁股就开花了,又要你娘给你屁股搽药了。”旁边的少年哗的一声哄笑起来。小灵子涨红了脸,却不肯认输,只是气鼓鼓的看着顺子说:“再来”。

“好了,好了,子灵,热刚退了两天,就到这来吹风流汗的,别跟顺子闹了。”从人后走出一个妇人,三十来岁年纪,穿着一件素色粗布裙子,头上一枝荆钗斜斜别住头发。虽是村妇打扮,眉眼间倒有几分风韵。不像成天操持家里口食家务的山村媳妇。“娘…”小灵子看到娘来了,眼圈一红。毕竟是小孩子,刚才当着伙伴的面不能认输,到了娘亲面前,少年却觉得心里的委屈有些止不住了。

妇人把少年拉过来,掏出一块粗布帕子,细细的搽去他脸上的汗珠和灰尘,眼里满是疼爱,“看你,病刚好了一点,又去胡闹,你本来身子骨就弱,以后别去跟这帮小子摔摔打打的,省的让娘担心。”

少年心中一暖,低着头说:“我知道了,娘,可是小顺子他,他把我的小鹿给打死了。”说着嘴一扁,眼泪就要掉下来。旁边的顺子赶忙叫道:“谁说是你的鹿了,你又没养在家里,我跟爹上山打猎,看到野鹿当然要打了,难道你喂它吃了两个果子就变成你的鹿了?”

“你……”,小灵子被几句话呛得说不话来,只是指着小顺子,气的额头的青筋都迸出来了。他娘知道这个儿子的脾气,从小就亲近飞鸟走兽,不但家里养着猫狗鸡雀,隔三差五的还带着东西上山去散食,小时候有一次为他补身体杀了一只他养的鸡,他竟哭昏过去两三次,着实把两口子吓得够呛,眼见他又要犯痴,他娘赶紧把他拉回了家。

张家在村子的东边角上,男主人张岐山虽不是猎户,但有一手辨认草药和接骨的本事,在这深山里的小山村,委实救活了村里不少性命,所以张家虽是十年前才搬到此处,张岐山倒极得村民尊敬。加上媳妇陆叶眉为人和善,村头村尾的有什么事也喜欢热心帮衬,一家人和村里人相处的十分融洽。

山里的日子固然清苦一些,但民风淳朴,鸡犬相闻,颇有些世外桃源的意境,张岐山从山上采药去换些日常用度,一家三口倒也其乐融融。不料儿子张子灵从五岁开始,不知为何得了一种怪病,每月都要发一场大热。每次都是全身如沸,手脚抽搐,只有把他浸在村中凉井打上来的水中方能缓解。饶是那水冰凉沁骨,一桶水也是片刻就被张子灵身上的热度蒸得温热。如此要反复换十几桶水,一天一夜后方能逐渐退热。为此,张岐山几年来踏遍了周围的山头,给儿子试了无数草药,但都毫无效果。近两年来张子灵的怪病发作次数反而更加频繁,十余日就要发作一次。张岐山两口子心中焦急,每每背后说起儿子的病陆叶眉都要暗自垂泪。

这天张岐山又准备上山采一些清热解毒的草药,张子灵也嚷着要和爹一起去。张岐山看看天气还算凉爽,今天也不会走太远,就点头同意了。张子灵虽也是从小在周围山上野大的,但因为爹娘顾虑到他身体弱,很少带他去深山采药,今天父亲竟然松了口,张子灵欢呼一声,七手八脚的就收拾好工具和午饭,拉着他爹就出了门。

山村位于云岚山的余脉,云岚山蜿蜒数百里,远观层峦叠翠,云瀑舒卷,山中猿啼虎啸,鹤唳鸾鸣,端是有几分仙家气象。山中主峰揽月峰传说有修仙高人居住,村中偶然可见空中剑光飞遁而过,虽不见仙人真容,凡夫俗子也不由羡慕膜拜。云岚山的深处人迹罕至,有不少凡间难见的猛兽,村中猎户均不敢靠近。但也曾有胆大的村民结伴攀爬揽月峰,妄图在峰上寻着一些天材地宝,却都是在山中迷失了路径,迷迷糊糊转出了山外。村中人都说是仙人在揽月峰布下了迷魂阵,不让凡人前去打扰。

云岚山中灵气充裕,山中遍布年份足成色好的药材,张岐山采的药材在集市上都能卖个好价钱,足够家中用度开销,因此也不曾冒险靠近过揽月峰,平常只在周围十几里的山上找药。可对于张子灵来说,这也算出了趟远门。平常父母只允许他在村周两里内玩耍,他又正是闲不住的年纪,真是把他憋坏了。

此刻站在这大山之上,被山风吹得袍袖猎猎作响,少年鼻翼间全是松香,耳畔尽闻涛声,又眼见百里绿涛起伏,远处悬瀑虹桥横亘峡谷,更有奇峰峻岭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张子灵只觉自那小小胸怀中一股豪情冲出,直欲放声呐喊。

张岐山见儿子迎着朝阳,神采飞扬,面庞如镀上一层金光,两只眸子中光彩逼人,虽仍是懵懂稚嫩脸庞,却自有一股少年峥嵘神态,心中不由升起一份浓浓舔犊之情。但转念间又想起子灵的怪病越发沉重,如此如花年纪不知还有几年好过,心肝间立如被针扎刀绞般,几乎要垂下泪来。

张子灵见父亲突然间神色变幻不定,连忙关心问道:“爹,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吗?”张岐山只得强作笑颜道:“没什么,只是山风太大,怕你穿的衣裳不够。走吧,爹今天教你认识几种新的草药。”张子灵不疑有他,父子二人顺着猎户踏出的小路渐渐向山中行去。

一路上,张岐山不断给张子灵细细介绍各种草药的药性、用法、如何挖取,如何保存。张子灵虽觉父亲今天有点奇怪,但父亲平时对他甚是严厉,今天难得对他如此温和耐心,心中也十分欢喜。

山中幽静,不时有小动物在林中出没,张子灵见着了必是要追逐一番。奇的是山中飞禽走兽却也不怎么怕子灵,有几只松鼠甚至爬上他身子,在衣服里钻进钻出,痒得张子灵咯咯大笑。

父子俩走走停停,不觉已到晌午时分。张岐山看看日头,想起离这不远处有眼山泉,泉水甘冽清甜,正好下今天的干粮吃,就领着子灵往泉水处走去。俩人转过山坳,只见眼前几棵参天云杉围住中间一片两丈方圆的清澈水面,张子灵爬了半日山,正是口干舌燥,看见清凉泉水,雀跃一声就当先跑去。

第二章 白狐

张子灵跑至水边,正要低头畅饮,却忽然听到身侧草丛中传来嘤嘤低声,仿佛如女子哭泣一般。

他心中奇怪,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待父亲到来,就走过去把草丛一分。却见草中躺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被一只捕兽套绑住,正在草中扭动挣扎。这种捕兽套张子灵倒是认得,村中猎户因怕兽夹损伤猎物皮毛,自己琢磨出来一种活套,用竹片撑住放在隐蔽地方,当野兽踏入套中触动竹片,绳套立刻收紧将猎物套住。这种套妙就妙在会随着猎物的挣扎越收越紧,直到猎物动弹不得,因此村中人又把它叫做“跑不了”。

张岐山见儿子愣在那里,以为草里有什么虫蛇,急忙赶上前来,定睛一看,心里也不由暗赞一声:好一身皮毛。这白狐从头到尾无一根杂毛,根根白毫如银针一样泛起荧光,随着身子扭动,恍若一汪水银在草中流动。

白狐见有人来,抬起头来口中呜呜哀求,一双狐目中水光盈盈,似要滴出泪来。张子灵最见不得如此,忙拉着父亲的袖子道:“爹,咱们把它放了吧,您看这只狐狸多漂亮,村里人要抓住了它,肯定又要把它的皮剥下来去卖,太可怜了。求你了,爹。”

张岐山双眼一瞪:“又要胡闹,小小孩子哪知道山里人生活得艰难,这身白狐皮怕不要卖几两银子,够一家人半年的生活了。况且这个套定是村里人下的,若村里人发现套被解了,还以为是别人偷拿了他的猎物,互相猜忌起来可怎么好。”

此后无论张子灵怎么哀求,张岐山就是死活不应。白狐仿佛听得懂人言,朝张岐山频频点头,好像叩头哀求一般。张子灵见白狐苦苦哀求,而爹爹板着一张脸视而不见,心中一股火气腾的撞了上来。

他倔性上来,也顾不得许多,指着白狐大声说道:“爹,您以前教导我说人无贵贱,您卖药遇到穷苦人家,不但不收钱还要多多送一些给别人,您说钱财是轻,人命可贵。我不明白为什么人无贵贱,万物却有贵贱?人的命是命,它的命却不是命吗?它在山中求生,每天要辛苦觅食,不知多少豺狼虎豹要吃它,它能活到现在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畜牲虽然不能开口说话,却也通人性。您还记得咱家小黑的狗崽死了,小黑不吃不喝守了它的狗崽三天,后来我把狗崽抱到后山埋了,小黑跟在我后面一直呜呜的哭,只是没人听得懂。往年咱家的燕子都是两只一起来,前年不知怎么只来了一只,另一只一定是死了,可这两年我看那只燕子总是单飞,再也不肯找别的燕子。去年隔壁的小石头把它的窝捅了,可它今年还是回咱家又做了个窝。它们也知道报恩,你对它们好一点,它们就对你好十分,我觉着它们比人还要贴心。可村里的人看它们就像无知无觉的土石一样,想抓就抓,想杀就杀,没人想它们也有爹娘,它们也有妻儿兄妹。今天村里人抓了这只狐狸它肯定活不了,它的爹娘知道了不知有多伤心。爹,如果我也像它一样活不了了,您会不会也伤心难过。”

张子灵越说越难过,到后来眼里都含满了泪水。这一番话他一个小孩子本是说不出来,但他从小的这一个脾性总是被村里人嘲笑,无处可诉,这些话在心里不知萦绕了多少遍,今天激动之下就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张岐山默然看他良久,突然神色一黯,转过身去长叹一声。“这里幸好无人,今日随你去吧,下次当着别人再不可如此。”张子灵刚才一时激动说了这番话,看见爹爹沉默不语,还道是惹他生气了,正在忐忑不安,没想到爹爹竟然同意,不由又是惊讶,又是高兴。

“跑不了”若是不知道解法,就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别想解开。偏偏张子灵前几天看见隔壁王二叔在做“跑不了”,因觉得做得精巧,就磨了王二叔一天把这“跑不了”学会了。当下他上去找到活头,轻轻一拉就把套子松开。

白狐死里逃生,知道是张子灵救了它,把头放在张子灵手边蹭了两下,口中呜咽有声。张子灵拍拍它的头道:“快走吧,以后可要小心了,下次再中了套我可救不了你了。”白狐围着他绕了三圈,冲张子灵点了点头,一跃向林中不见了。张子灵想了想,蹲下来把解开的绳套又结了起来,看起来好像这里并不曾套过猎物。他站起来看了看,嘻嘻一笑。张岐山在旁边看见,也不禁莞尔,心道这小子还有点小聪明。

父子二人就这山泉随便吃了点干粮,又在附近采了些草药,见日头已渐渐偏西,就起身往山下走去。张子灵因今日救了白狐,心中开心,一路上笑逐颜开,不时还在路边采些野果,说要带回家给娘吃。到得家中,陆叶眉早已准备好晚饭。吃饭的时候张子灵把今天救了白狐之事又说给娘听,陆叶眉听了,和丈夫相视苦笑,只得对儿子又叮嘱了一遍不可出去乱说。

吃了饭,张子灵把山上采来的野果洗干净了端到爹娘面前道:“爹娘,尝尝我在山上摘的果子。”张岐山笑着点点头,取了一个果子,陆叶眉更是眉开眼笑,也拿了一个小果子,其他的都推给儿子,柔声说:子灵,乖,爹娘都不喜欢吃果子,你的心意我们知道了,其他的果子你都吃了吧。”张子灵看看爹,张岐山也点点头说:“你娘说了,你都吃了吧。”张子灵眼睛转了转,说了声好就拿着果子出去了。张岐山无奈摇摇头,对妻子说:“你当你儿子真是自己吃吗?”陆叶眉笑道:“我哪能不知道,他要先去喂猫猫狗狗的,不过随他闹去,他高兴就行了。”

山村中人为节省灯油,天刚刚黑尽,大多数人家都熄了灯。张子灵躺在床上,手里抓着两个果子正往嘴里塞,嘴里嘟囔着:“死小黑,给你吃还不吃,你不吃我都吃了。”今天他在山上摘了不少果子,大部分是他最爱吃的红心果,一时间吃得满口流津,大快朵颐。三下两下吃完果子,张子灵心满意足拍拍肚皮,躺下睡觉。

只是这一觉睡得却并不安稳,张子灵翻来覆去,只觉腹中似有一团火慢慢燃起,四肢百骸都渐渐燥热起来,不一会就唇干舌燥,额头滚烫起来。张子灵心中暗呼糟糕,他已知道这是发热的征兆。

但爹娘都睡了,他不想去把他们吵醒,想着挨到明早再说。不料这次发病却格外凶猛,他苦挨了一会,身上越来越烫,不久连意识都渐渐模糊起来。张子灵害怕起来,想要爬起来去叫爹娘,哪知身体已经虚脱,刚刚站起来只觉双腿发软,眼前一黑就天旋地转,扑倒在地。

因为张子灵发热很是规律,现在距他上次发病只有五六天,张岐山两口子都未曾记挂此事,加上今天也身子疲累,两口子都沉沉睡着,没有听到隔壁的异状。张子灵躺在地上,只觉体中如有一条火龙在横冲直撞,五内如焚,体表皮肤似乎正在寸寸干裂,连呼出的气都是滚烫。他想要张口呼救,但喉咙早已干哑,只发出嘶嘶低吼。又过得片刻,张子灵觉得感官渐渐迟钝,身上慢慢失去知觉,心里朦胧想到:我今天就要死了吗?昏昏沉沉中,恍惚有一个冰凉的东西在他脸上扫过,耳边又仿佛有谁在轻轻呼唤,是娘吗?他心中划过一个念头,转眼又被浓浓黑暗淹没。

过了不知多久,张子灵感到体内热度渐渐消退,悠悠醒转过来。睁开眼睛,却见爹爹满脸焦灼看着自己,娘在旁边已是哭的眼如红桃一般。见他醒来,陆叶眉早已扑上来抱住他头,哭的哽咽气断,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一个字。张岐山见儿子醒了,也长出了一口气,上前把妻子劝开。

张子灵低头一看,见自己正泡在大桶中,想起刚才的情况也不由后怕,心想:还好爹娘发现我发病了。嘴上顺口问道:“爹娘,你们怎么知道我发病了?”张岐山苦笑道:“昨天是怪我疏忽大意了,你摘的红心果少食几个并无大碍,但多吃了却是大热之物。我们未想起此事,晚上都睡得很沉,这次却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他见儿子一脸疑惑,叹了口气接道:“畜牲果然也会知恩图报,是你救的那只白狐,悄悄随我们回了村子,晚上发现你昏倒了,它倒是聪敏,跑到门口拼命抓门把我们叫醒,又带我们来你屋中,才发现你已烧昏了。”“真的,狐狸在哪里呢?”

张子灵听说白狐居然到家里来了,早忘了自己的病,就要从桶里站起来。陆叶眉赶紧把他按住,口中嗔道:“快坐下,你要急死我,天快亮的时候它就走了,可能怕村里人看见吧。”“哦”张子灵有点失望的坐下,“娘,你说它还会不会来看我?”他娘笑道:“我哪里知道,我还要好好谢谢它呢,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水都不凉了,我给你换桶水去。”爹娘出门换水去了,张子灵坐在桶里喃喃自语道:“你还是别来了,村里人要抓你的。”

收起

相关推荐

相关应用

平均评分 0人
  • 5星
  • 4星
  • 3星
  • 2星
  • 1星
用户评分:
发表评论

评论

  • 暂无评论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