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碧》：锲子

锲子

锲子

呼……呼……

一点火星在黑暗的山洞中悄皮的扑腾了几下，就被一团跃起的光亮所覆盖，暗黄色的火光不算很明亮，映照在那孩童苍白的脸庞上，更添几分诡异。

山洞里是没有风的，死寂是这里唯一的特征。

阴冷的气息无时无刻不缠绕在男孩的身上，漆黑的四周，寂静的空间，只有男孩的脚步声断断续续的响起。

厚实的青苔上湿溜溜的，滑了男孩一脚，惊起的男孩下意识的去扶旁边的石壁，一墙的水珠子，滑滑的，又有一点黏。

精神上的恐惧，身体上的颤抖，男孩手上的石盒却没有因受惊而掉落。

空气仿佛又凝固了！除了寂静，就只有那阴冷潮湿的霉味与颤抖的身体罢了！

男孩还在前行，时间流逝，恐惧渐大。

滴嗒…………

不堪重负的水珠打落在了下方的石头上，砸的四分五裂，溅落四周。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却是这一滴水珠压垮了男孩所有的勇气，转身跑出山洞。

瞪大的双眼不解的望着外面的世界，小小的脑瓜子无法将这一片景象与入洞时所见的世界相重合。

一袭突然出现的白衣包裹着男孩飘向远方。

山洞中的石盒经此一磕，打开些许，一泊鲜红色的液体起着阵阵涟漪，而边缘处似乎已经化成了青色的固体。

第一章 小礼

门口的樟树有些年头了！枝繁叶茂，随着微风扬扬，又掉落几片树叶，趁着风势，随风一滚，磕磕碰碰，顺着缝隙，就遛进了屋内，不知飘到了那个角落。

吱呀的大门没有上漆，暗黄色，在岁月的摩擦下形成了一层完美的包浆，亮亮的，霎似好看，推开大门，一股气体扑面而来，有些浓，睁不开眼，多吸了几下，顿觉得一股苦味漫布全身，苦至心灵。

四方的房子被几扇屏风隔开，正对着门的是一幅寒梅傲雪图，从右上角探出头，铺散开来，苍劲的枝干，点点血红，色彩温润如玉，空中还有几片雪花，衬得这枝红梅更现娇艳。

门口的位置有一个不足两米的柜台，哑黑的柜面上稀稀拉拉的放着些本子，胡乱摆着的笔压在一把银色的算盘下，有点零乱。

一搂轻烟自柜台上升起，苦味在这里更浓了！原来，那苦涩的香就是出自这儿，那香炉小巧，一只手就可以遮住大半，做工就很是精美，三足铃形，镂空雕了四个篆文，古朴自然。

一蓬头发从柜台下腾起，带出一张苍白的面孔，右边的眼角有一颗泪痣，一抹斜斜的刘海，穿了一件雪白的衬衫，在环境的衬托下整个人显得更白了！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普通，普通的让人无法第一眼就记住他，只有那一双乌黑的眼球，深邃的让人沉默，仿佛只要望去，就能明事理，断是非。

咳，咳……

楼上的小家伙应该醒了，白衣男子暗道。

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柔和的光，感受到的是嗓子眼似喷火一般的灼烧，转头看向周围，并没有看到水壶一类的东西，想叫人，干裂的嗓子却无法配合，只能捱着。

无神的双眼，望着这个四方的空间，正对着的是一个高高长长的米黄色物体，光亮洁净，有一方矮矮的平台，四周围了几个四条腿的镂空物，墙壁大部分是雪白的，地面跟木头的颜色很像似有一面墙上挂了一块大大的布，那头有些光透了过来，像一缕希望。

小手动了动，触手是一种丝滑，兴许这就是身在其中不知味吧！到现在才发现自己躺着的地方是一块像天空般湛蓝的布匹上，柔软且不失弹性，温暖舒适，是男孩眼中的奢侈，也是一种奇景。

精神上片刻的舒适又被嗓子的干痛而带回了现实，扭曲了五官，使这张小脸皱纹丛生。

突兀出现的一只白碗，八分满的水因震动形成一圈圈涟漪，这一幕对于现在的男孩来说无异于是对灵魂的冲击，顾不得身中处境，眼前人，紧紧的把那只碗拉在自己的嘴唇中，大口大口的喝着，脑袋都快埋进去了！

嗝……

解决掉那一碗水，舒服的打了一个嗝，男孩这才注意到坐在床边的那位白衣男子，面对一位陌生的男人，孩子的自我保护意识本能的做出反应，身子向后缩了缩，弓起的身子，紧紧靠着墙壁，紧紧握着的双拳，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男子，如同一头蛰伏的雄狮。

坐在床边的男子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有些抽搐，笑了一下，道：姬礼，忘了刚才是喝谁的水了吗？

男孩在听到男子叫出自己名字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张小脸瞬间惨白，眼珠子四处张望，接连吞了好几次口水，嘴唇蠕动，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男子见其状况，也不知如何是好，无处安放的手臂向后划去，碰着了一挂风铃，叮铃，叮铃的声音在这个房间内回荡，有些清脆，吸引了男孩的目光，就连防备的动作都松懈了不少。

男子便趁着气氛开口，姬礼，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你以前所在的地方也无法再回去，安安心心的到这里生活吧！

似乎怕姬礼多想，就又说了句，你想知道的事情等你身体好了就会都告诉你的，说完，转身离开，只是身影有些沉重。

哦！对了！有事的话就摇一下风铃，我就能知道。

姬礼盯着男子的背影，在其拐脚处时喊了一句，怎么称呼？

白色的身影通过拐角消失，传来两字“血碧”，又好似有一声无奈的笑，当然，你也可以喊我专家。

淡蓝色的床上，姬礼重复着这两个字，搜寻着脑瓜子里为数不多的记忆，任是万般寻思，也没有找出一个血的姓，猜测着这应该是化名吧！那专家又是什么呢？这可就奇怪了！

下楼的血碧也在自言自语，还是叫专家的好，血碧，雪碧，多尴尬……

坐在楼下的柜台上，听到上方并无异响，有些许安心，脑海中浮现出那张紧张兮兮的小脸，微微一笑，又忆起当年。

秋风一个劲儿的在吹，虽比不上凛冽的冬风，但也不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可以承受的，身边的小孩已经劝说了两次了！老人还是无动于衷，痴痴的望着西方，对那位君王保持着仅剩的奢望。

东周末年，周景王崩，苌弘任士大夫，在此期间与卿士刘文工联手，借晋国平乱之事，立其子为王，史称周敬王。

苌弘出任之后，励精图治，匡扶周室，施展自己的才华，倒也做了一番事业。

可厉害的人总是遭他人惦记，各大诸候国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比自己强大的政权诞生呢！

城外的峰火昼夜不熄，城内宫灯也不尽头，诸候争霸，百家争鸣，纵横学说也是风生水起。

晋国正卿赵鞅派遣大夫叔同出使周王室，以学识诱之，与苌弘故意彻夜长谈，为君臣离间埋下了伏笔。

讲到这儿，老人又习惯性的从腰间摸出一个葫芦，灌了一口，被风吹了一天的双眼眯了起来，看向远方。

男孩打着哈欠，扭着头四处张望，想找点有意思的事情来玩，对于老头的言论，男孩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接下来的话语就是苦难了吧！

男孩想着，老人又说了起来，那个可耻的叔同竟然在拜别敬王时故事抖落一封伪造的密信，让敬王拾的，信以我的名义写着让晋王出兵，我胁敬王开城投降。

说到这儿！老人又灌了一口酒，本就因生气的而通红的脸庞在酒精的刺激下，更是鲜红欲滴，看的男孩紧张万分，害怕老人一口气没有挺过去留下孤苦的自己。

男孩看着老人犹豫了一下，便接过了话，老爷爷，那敬王就是因为这个把你贬到西蜀来的吗？

老人又喝了口酒，望着西方，叹了口气道，敬王看完信后，拿不定主意，便又给文公鉴阅，谁知道文公那老匹夫竟不问青红皂白，不辨真假，不问是非，不由分说的就立即恳请敬王搜捕我，诛灭其九族。

敬王念在我有辅佐之功，不愿杀我，就将我放逐到了这千里之外的蛮荒蜀地。

还沉浸在往事中的老人在听到男孩肚子的咕咕声后，用手撑着地，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叫道，姬礼，回家吃饭了！

男孩名叫姬礼，是老人在被贬途中拣到的，当时刚看到这个六岁的男孩时，他正在路旁的草地上翻翻找找，若是能看到一只蟋摔，便会兴奋的抓住，一把扔进口里，幸福的脸庞，像是咀嚼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老人当时看见后，问那个孩子愿不愿意跟他走。

孩子盯着老人看了良久，问道，能吃饱饭吗？

老人向小孩一伸手，上车吧！老人笑眯眯的说道。

小小的男孩拧开了皱在一起的眉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蹦跳着向前走去。

吃饭的时候，姬礼有点郁闷，今晚的老人怎么变了呢？大口的吃饭，大口的吃肉，以往的时候，老人都是要他多吃点，如过有肉，那更是全部都挑给了他。

姬礼边吃边看老人，看着老人由开始吃的欢快到最后的泪流满面，还喃喃道，吃饱了，好上路。声音又小又模糊，自己都没有听到吧！

因为老人的情绪，整个屋子里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压抑感，悲伤情，姬礼在吃完饭后就跑出去瞎溜达了！

在西蜀，秋日的傍晚也还是挺美的，天边那即将掩去踪迹的大日映红了半边天，烧着了一群山，染红了一了江水，也映照出两张红红的脸颊，洒落的丝丝光辉，落在男孩的身上，是一种纯，也是一种美。

安静的环境，静美的景象，被踩断的枯枝——嘎嘣一声就给破坏了！

罪魁祸首就是那一双小短腿，急促的徘徊，现示出他的主人是非常的不安。

一片树叶被姬礼的那双小手撕的粉碎，年龄再小也能感觉到今晚老头的不同寻常，想去看看，又纠结着回去后那压抑的气氛，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把将树叶扔掉，拍拍手，还是决定回去看看，毕竟，有人陪着应该心情会好一点吧！

咚，咚，咚……

紧张的姬礼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回应，便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回应。

不会是睡着了吧！那我进去看看应该也没事，姬礼在心里这样想着，手也把门慢慢推开了！

开了的门，呆住的人，就是这时的真实写照。

屋内的老人正好对着门口跪坐着，一柄长剑从腹部一穿而过，身体前倾，老人的双手紧紧的握着剑柄，再傻的人也明白了！这是自杀，剖腹自杀。

战乱的年代，生死是常有的事，姬礼早已不是那个多愁善感的人了！一步步成为孤儿的日子中，心里那一份悲伤，恐惧早已被深埋。

可对于这个给自己饭吃，给自己衣服穿，给自己讲故事的老人，姬礼心中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对于突然的逝去，心里落空空的，有悔恨，有自责，为什么自己要跑出去，否则，自己就不会让老人成功了！

血液顺着剑身流向剑柄，经过那老树皮般的手指，滴落在下面的那个石盒里，已经满满一盒了！自杀的剑好像就是出自这个石盒，还真是取之不尽啊！

孩子的哭喊声惊动了周边的邻居，赶来的人们看着屋里的这一幕，除了唏嘘，也就只剩下一声叹息，看着这家只剩下这么一个孩子，便强量着怎么把老人的葬礼给办了！

老人的遗体已经入殓了棺木，只有那一盒鲜血没有谁去动，似乎也没有谁愿意去动，大家都选择性的遗忘了它。

凉爽的秋风，茂密的森林，蜿蜒的山路上有一个小人在迈步，一头长发用一根白布条随意的挽着，一身麻衣，腰上还绑了根稻草，在山路中行走了这么远，本就半旧的麻衣已经有些破烂了！

这个小人就是姬礼，来完成自己心中的愿。

望了望前方的路，很近了！马上就可以到那个山洞了！手上的石盒也不由得抱紧了些许。

姬礼想着，老人这次是肯听我劝了！待在山洞里，就不用每天出去吹大风，老人身体应该也会好一些吧！想到这儿，又傻傻的笑了几声。

无声泪水滴在了石盒上，从缝隙中渗入下面的血水里。

喝了一口茶，心思也差不多都回转了！觉得眼角似乎有些湿润，专家伸手摸了摸，也没有什么，就一颗痣，只不过像泪水般圆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