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难尽长相守》：崇文公主

崇文公主

遥远的未名大陆在沧海周围地带，那里有清幽山林，青树翠蔓，溪水潺潺，春花秋月，夏阳冬雪，美则美矣。可谓人间之仙境，世外之桃源。

几百年后，大陆四分五裂，大有开辟分疆的趋势，之后天下三分，晋，周，楚，三国鼎立，雄霸天下，威震四海。

楚国。

《楚史》有载：“大楚太宣三年，帝女降世。崇文星落，是为吉兆，楚帝大喜，取名：‘楚陌萱’。徽号：‘大楚崇文长公主’。

楚国人人都说崇文公主天生好命，定能荣华富贵一世，阿谀奉承之言不绝于耳。楚陌萱自恃为楚国唯一的公主，倒也乐意看别人奉承自己，可这些话听多了也会觉得烦，便索性在寝宫内不出去，落个清净。更何况她不信什么天命，只信自己。

就在她三岁那年，祸事双至。

宫人们都慌慌张张地从她身旁经过，叫嚷着“娘娘生了，快请太医”，“都这么久了……”后面说了什么她再也听不见了，楚陌萱提起裙摆朝锦绣宫跑去，心头像压着一块大石，沉重得令她无法呼吸。一路上她都在祈愿母后一定会平安无恙地给她诞下个小皇弟或者小皇妹。

锦绣宫内，一片繁杂，宫门外拥着好多人，她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就在跃跃欲试之时，一声尖细嗓音高唱：“皇上驾到！”

宫人纷纷跪拜行礼，大楚德武皇帝着一身缂丝龙纹朝服，显然是刚下了朝，眸中满是焦急之色：“给朕尽心接产，不得半分懈怠，如有半点闪失，都不用活了！”

“诺”

他这才看到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崇文公主，德武皇帝正值中年，却有了半头华发，黝黑的眸子有着帝王独有的威严，一双墨染似的剑眉显得不怒而威，依稀可见风华依旧，怪不得大楚皇后那般孤傲的女子都痴迷于他，追随了一辈子。

“萱儿”

“萱儿”

品月用手拉了拉崇文公主的衣袖，她这才回过了神儿。

“儿臣拜见父皇。”

他冲楚陌萱笑笑，欲来拉她进去却又听见宫女来报：“皇上，不好了，皇后娘娘难产，奶娘问您是……”

“什么！”皇帝一听直接越过楚陌萱朝殿内走去。她并没有跟上去，因为以她父皇的脾气，待会儿肯定会把锦绣宫弄得鸡飞狗跳。

“滚，一群废物！朕留你们一群庸医何用！”

“陛下息怒，皇后娘娘洪福齐天，定能化险为夷，只是……几年前娘娘在江州时受了内伤，后来生公主时旧伤又发作，尚未痊愈，如今又要生产，怕是……”

“那你可有把握？”方才凌厉的语气淡了下去，隐隐透出一丝担忧。

良久，那三十多岁的医长叹口气，不急不慢道：“回陛下，臣，无把握。”

“放肆！难道这偌大的楚国无一人可接生！”

殿内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父皇气得咳嗽的声音，崇文公主缓步进去，殿内宫女太监跪了一地，一个个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她不禁皱了皱眉。

刘骁躬身跪着，脸上无一丝畏惧之色，她心下一恼：“刘太医，亏我父皇那么器重你，如今怎的令人如此失望？”

他抬起头看着楚陌萱，眸中是她读不懂的悲凄。

“公主殿下定要臣说？”

楚陌萱点点头。“几年前，皇后娘娘率军攻打江州时受了很重的内伤，生下公主后便久不见好，臣曾嘱咐娘娘不可再生育，可娘娘硬要再为陛下诞下皇嗣，娘娘还说这是陛下的愿望，如今这………”

“陛下！娘娘生了，是个小皇子。”

产婆将襁褓送入德武皇帝怀中，他阴鸷的脸瞬间喜笑颜开。

………

楚陌萱走进皇后房中，屋内弥漫着的血腥味让她有些不舒服。

“阿萱，阿萱！”一道极细微的声音传过来，她快步走进罗帐内，皇后伸出手示意她走近些，她见母后原本绝美的脸如今苍白得吓人，连手指都变得骨节分明，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她，楚国大名鼎鼎的和安将军之女，和若。一个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女才人，也是一个铁骨铮铮，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她本应该是驰骋疆场，鲜衣怒马的赤子，奈何偏偏喜欢上了一个处在深宫里的帝王，一辈子为他而活，像只被圈禁的金丝鸟牢牢被锁在这暗无天日的皇宫，一生不见自由。

楚黎皇子

楚陌萱呆呆地望着明净万里的湛蓝天空，看几朵白云在虚无缥缈地浮动，恍若漫步在天上，让人看不真切。

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从她的脸颊滑落。现在谁若再说“崇文公主天生贵命”之类的话。她一定会骂他个半死，因为崇文公主并不好命。

“哭太久，眼睛会痛的”柔水般的嗓音带着一点儿轻笑，声音随着那人的走近而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楚陌萱回身盈盈一拜并道一句“顺祝”，便再未理他，那人也不恼，伸手撩起淡黄色的麒麟明纹锻袍坐了下来，一切动作极其自然，只那一双凤眼直直盯着她看，令崇文公主有些不喜。

她正欲说上他几句，一道细嫩明亮的声音夹杂着风声传过来。

楚黎向这边跑来，后面的小宫女追得气喘吁吁。他卷起袖子让楚陌萱看：“阿姊。”

她瞪着他：“怎么弄的？”

想不到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东西竟然伸出手抹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然后“咯咯”地笑了，还笑得没心没肺。

“本公主问你，怎么弄的！”楚陌萱将凌厉的目光投到那个小宫女身上，怒火中烧。小宫女忙伏跪在地上，身形颤巍。

楚陌萱直起身板，楚黎立即拉住她的衣袖：“阿姊，你别生气。”

楚陌萱瞪了他一眼，径直朝小宫女走去。小家伙，现在还给阿姊玩撒娇这一套，没用！

他晃了晃楚陌萱的手，依旧不死心地撒娇道：“好阿姊，她只是替我隐瞒，我出宫去找和章了，他今日教我剑法，才被刀划了一下，阿姊………”

这一番解释，她无奈地冲他笑笑：你当阿姊傻啊，还能看不出来！不过现在解释，已经晚了。

“好啊，既然这样……把她拉去掖庭杖责一百。”她勾了勾嘴角。

“阿姊！”

“公主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呜呜……”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爱，但，即使再怜爱，只要伤害了阿黎，必须付出代价！

楚陌萱走到她跟前，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语气轻冷：“本公主早就说过，不许二皇子出宫，你既然不把本公主的话放在心上，就必须受到惩罚！”

她正欲挥挥手，楚黎跑来拦住了她：“阿姊，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放了她，我只是想学剑法，我只是想成为一个想母后那样厉害的人，我要保护阿姊……”

他又说了什么，她听不清了，只是身上温热的液体直直窜进心里，楚陌萱轻抚着他的发丝，语气也变得轻柔起来：“不是都说了不让你找和章了吗？即使他剑法再好，但他是母后的娘家人，你该避一避嫌才是。”

楚陌萱轻轻推开他，又挥挥手，一道矫健的人影出现在眼前，“寻风，把她带下去，关三天。”

“诺！”

楚黎看着阿姊离去的背影，连连叹气。方才楚陌萱离开时还瞪了一眼那个一直品茗又旁若无人地看好戏的楚嘉。此时的他也是连连摇头。

“哎呦，完了，本皇子以后出宫找表哥只怕比登天还难了，太子哥哥，你说阿姊整日性情难测，对宫人动辄打骂，却没人出来主持公道，真是没天理啊！”某小孩儿仰天长啸，痛苦呻吟。殊不知此时的楚陌萱喷嚏一个接着一个……

楚嘉扯扯嘴角，优雅地放下手中的白玉杯，“那皇弟怎么不想想她此举都是为了谁？”

楚黎玉瓷般的小脸顿时鲜红，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