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岛:理想国度》:
第一章
阿南坐在车斗尾部,卡车颠簸得厉害。
本来他坐在靠近车头的位置,可是坐在他旁边的男孩子一直在取笑他,说他看起来就像个女孩子。
阿南认得他,他是城东王阿婆的外孙,大家都叫他石头。阿南常去买王阿婆做的鞋垫,虽然阿婆岁数大了,但是那鞋垫的针脚还是密密的,一点儿线头都看不出来。
阿南不愿和王阿婆的孙子争吵,索性拎起小板凳,挪到了车尾。
卡车开得飞快,道路两旁的树木以模糊的形态从视野里消失。阿南转过头,望着远处的白色灯塔。
尽管车已经开出了很远,但它依然一动不动地矗立在那里,让人察觉不到位置的变化。
不愧是整个国家的最高建筑,无论站在小岛的哪个地方,都可以看到它针尖状的锋利塔顶。
“你叫什么名字?”
阿南还在出神地望着灯塔,耳边忽热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
他刚转过头,一张和那个声音一般甜美的女孩子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歪着头,又重复了一遍。
“阿南……”
“阿南你好,我叫梅子。”说着,这个叫梅子的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阿南有些好奇地探头去看,原来是几颗小小的杨梅。
“要不要一起吃?”女孩抬起头,笑盈盈地问他。
怪不得叫梅子,连出远门的时候都不忘把梅子带在身上,阿南心想。
“你说北河城真的比我们这里好吗?”女孩嚼着梅子,含混不清地说。
“应该吧。北河城是第三大城市,听说那里有很多学校。”
阿南居住的地方叫星空岛,岛的形状酷似五角星,因此得名。星空岛的每一角分别代表一座城市。五座城市均以星星的名字命名,根据面积由大到小的顺序,分别对应星等由高到低的顺序。
这五座城市分别是:天狼城、大角城、北河城、天枢城和北极城。
其中,天河城主要以工业为主;大角城以种植和畜牧业为主;北河城以科技和文化教育为主;天枢城以渔业和旅游业为主;北极城以手工制造业为主。岛的中央是首都中心城——全国的经济政治中心。那个白色灯塔叫作中央灯塔,据说足足有100层。作为星空岛的标志性建筑,中央灯塔虽然从外观看去与普通灯塔无异,实际上却是整个国家的控制中心。全国最高领导机构的办公地点、电力中枢、国家图书馆……都设在那里。
阿南的家在北极城,位于星空岛西南角,是五座城市中面积最小的。北极城原本以手工业为主,但是随着科技的进步,手工制造业被逐渐淘汰,北极城的经济形势每况愈下。而政府似乎并没有思考如何发展北极城,而是索性放弃了这一小块土地,甚至把它作为犯人的流放地。所以现在的北极城既落后又混乱,连最初的七所学校也只剩下一所,很多家长再交不起高昂的学费,于是干脆不送孩子去上学,或者直接递交了迁居申请,希望搬到其他城市去。
阿南的父母是普通的小商贩,曾以卖风筝为生。可如今,当地人连吃饭都成了问题,谁还会去在乎是不是有风筝可放?
为了维持生计,阿南的父母自学了做鞋和修鞋的手艺,每天一大早去集市摆摊,勉强糊口。
知道父母赚钱不易,自从10岁那年辍学后,懂事的阿南再没要求去学校。
就在几天前,北极城管理中心接到政府通知,要求全城6-12岁的儿童必须全部前往北河城接受教育,一切费用由政府承担。如有违抗者,没收全部家产,流放城郊荒地。
怎么会有违反者呢?政府不仅帮自己养孩子,还负责教育,这种好事任谁都不会拒绝。
所以,尽管阿南的爸妈十分舍不得唯一的儿子,却还是打点行囊,把12岁的阿南送上了开往北河城的卡车。
第二章
卡车已经开出去很远了,北极城的城墙渐渐消失在视线。
梅子的梅子也已经吃完了。
卡车还在行驶着,轮子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颠簸。红彤彤的夕阳从远处中央灯塔的尖部缓缓滑到半腰的位置——正是傍晚时分。
司机大叔告诉车上的孩子们,估计天黑之前卡车就能抵达北河城,顺利的话大家还能享受一顿那里丰盛的晚餐。
一听到有丰盛的晚餐,孩子们顿时沸腾起来。
阿南却无动于衷。
“怎么了,想家了吗?”梅子关切地探过头,细细看阿南的眼睛,似乎在确认他是不是在哭。
“没什么。”为了不让她担心,阿南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并不是想家,还未到想家的时候。
只是不想离开北极城,虽然这里既贫穷又落后,但是阿南喜欢它的安逸。
每天早上和父母一起推着装满五颜六色布鞋的木板车去集市,然后独自去城东采购母亲做鞋需要的布料和父亲修鞋需要的工具。如果有余下的钱,还能去集市尽头的书摊买两本旧书。
阿南买得最多的就是机械制造方面的书籍,平时他喜欢动手做一些新奇的玩意儿。他会根据书上的原理,在动手之前写下密密麻麻的计算公式,然后画出精细的设计图,最后按照图纸开工。
阿南的父母运货用的木板推车就是他的杰作之一。因为巧妙运用了杠杆原理,所以只需很小的力气就可以推动。阿南本来想在车上安装一个马达,配合遥控器使用,无奈马达和遥控器价格不菲,他只好作罢。
所以阿南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去北河城接受什么免费教育,他认为从旧书摊上可以获取一切自己想要的知识。
还有,阿南讨厌新鲜事物。
真奇怪,明明他自己是一个那么喜欢发明的人。
大概这么说比较合适吧,阿南讨厌一切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东西。
到目前为之,他全部的认知范围就是北极城。
而现在,阿南熟悉的这座城市化成了一个点,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阿南,你长大后想做什么?”梅子完全没有发觉阿南的悲观想法,依旧元气满满地同他说着话。
长大吗?阿南挠挠头,自己好像从没想过那么遥远的事……
“我长大后想去大角城,听说那里的万花谷培育着全国各地的花。啊,我还没告诉你吧?我特别喜欢花,可是北极城里的花就只有那么几种……”
梅子自顾自地说着,仿佛已经置身于大角城的万花谷。
看着一脸陶醉的梅子,阿南心里不禁涌上一股暖意。
她多像一朵六月的太阳花。
不知不觉,夕阳已经沉到了地平线以下。暮霭沉沉,即使夜色还未降临,四周的景物也渐渐开始看不清了。
“起雾了……”阿南喃喃道。
面对突如其来的大雾,司机紧急联络了北河城的负责人,得到的指示是继续行进。
可是雾越来越大,阿南甚至已经看不清坐在车斗那端的石头了。
“阿南,我有点害怕。我……可以拉着你的手吗?”
阿南转头看向坐在他身边的梅子,隔着朦胧的雾气,阿南看到她秀气的弯眉微微蹙起。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那丝掺在她原本愉快情绪里的恐惧拂去。
阿南抬起手臂,打算握住梅子伸过来的手。
可是阿南的手指还没触到梅子的手,车身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固定车斗挡板的钩子松脱了,阿南身子一歪,从卡车上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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