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之光武纪元》: 天元的黄昏
第一章 天元的黄昏
天元山巍峨高耸,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九乃吉数,除了君王,也只有天元山敢用。
姬昶一个一个台阶的往上上,非常的悠闲,但也已经将內侍甩下了很远。这条路他早些年每天都会走两遍,这是天元山弟子拜师之初必须做的锻炼。
“陛下!”内侍豁着命往上冲,终于赶上了他,喘着粗气,说:“陛下是天下之主,万民朝拜,这天元教宗虽说是神的尘世化身,但也无需陛下亲自登山去见啊。这天元教宗哪里受得陛下如此相待?”
姬昶斜睨了内侍一眼,还未张口,内侍已经吓得直接跪下,连连叩首,口中连呼:“陛下恕罪,奴才贱人贱语,实在该死。”
姬昶看着内侍已将额头磕破,血都染在了石阶上,这才慢慢开口:“滚下去。”内侍听得此话,头又磕了几下,才赶紧转了身子,就这样爬着下山去了。
姬昶负手而立,看着前方绵延不断的台阶,忽地叹了口气,问:“你还真要等我走完这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才出现?啧,傻小子现在架子也这么大了。”
话音刚落,有低低地笑声出现,前方石阶上凭空出现了一个白衣男子。他的白衣仿佛盈满了月光,他的人仿佛是一个虚幻的影子却又充满了实感,他的眼睛仿佛凝聚这整个世界的光。他说:“陛下诚心,安自当成全。”
姬昶看着他,眼里有着笑意,却静静的不说话。二人对视了很久,姬昶说:“你老了。”
白衣男子看着他,带着些许落寞,说:“你也是。我们多久没见了?”多久了?时间已经让当年桀骜不驯,野心勃勃的男孩鬓角有了白发,更让他满头白发。
姬昶看白衣男子的视线落在自己的鬓角上,自嘲一笑,说:“这是她没了之后,一夜之间就有的。这些年虽然南征北战勾心斗角,倒也不至于让我劳心至此。你知道的,我本就天生擅长这些,乐在其中。”
他顿了顿,说:“陆安,十年了。”
陆安看着他,叹口气,说;“是啊,十年了。”
我们当年不过是一起逃亡的孩童,乱世之中,苟延残喘。你说你志在天下,发誓要夺回自己的王座。我说我只是想要应了自己的名字,娶心爱的女子为妻,安稳一生。
他说:“重夜,你是实现了自己的愿望的,你瞧,江山在握,你已有了前人从未有过的权柄,这一切你只用了十年。”
天元一千一百二十三年,战乱频仍,百姓流离失所。东西二朝对峙,实力相当。战火连天之下,百姓们都纷纷向天元山进发,希望神的尘世化身天元教宗可以护佑他们。很快,天元山下俱是难民,甚至有些逃兵也参杂其中。东皇西帝对士兵的逃离均感震怒。
此时,天元神宗已威慑大陆一千一百二十三年。这一千一百二十三年里,整个大陆都实行天元历,君主继位均需奏禀天元教宗。大陆子民皆是神的子民,是天元教宗的仆人。但因为大陆上原本存在着的数百个国家通过兼并征服渐渐变为东西二朝,尘世君主的权力逐渐增加,天元教宗的威信已不如往日,君主继位的禀奏也只是礼节性的告知。所以东皇西帝竟派出军队,前往天元山下对逃兵进行追捕。
在天元山下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幕。在东皇西帝的军队在对难民进行搜查以追捕己方逃兵时,天元山上传来了连续九次撞钟的声音。天元山顶出现了一团巨大的光,光里有个模糊的人影。所有人都觉得不可置信,那个人明明站在拥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的天元山之顶,但他们这些肉体凡胎竟都感觉如此清晰,仿佛是站在自己眼前。那个人抬起他的胳膊,一束光从他的指尖射出。所有人的眼睛都被那束光射的出现了短暂的失明,他们只听见别人的哀嚎或者,是自己的哀嚎。那个人影说:“无人可犯天元之威。”
等人们发现光已经消失,可以在看见事物的时候,天元山上的光已经没有了,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仿佛那个人从未出现过。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人们发现,那些前来追捕逃兵,胆敢在天元山下杀戮的人都消失了,仿佛这个人不曾出现过。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一声啜泣,跪拜在天元山下,转瞬之间,人们都朝着天元山跪了下来。他们跪拜的不是人,是神在世间的化身,是这尘世之间的神。
这件事被后世的记载者称为天元的黄昏。已经百余年未出过山的天元教宗再一次让世人明白,神威犹在。
天元的黄昏之后,东皇西帝惊恐万分。他们不约而同的到天元山下,脱去鞋袜,解去黄袍,仅着单衣,背负荆条,自天元山脚下第一级台阶起,九级一拜,登至天元山顶,朝见天元教宗。下山之后,东皇西帝随即拟了一份被后世称为天元束盟的条约,条约约定以贯穿整个大陆的月河为界,天下二分,东西二朝划河而治,再无战乱。并在月河岸上竖碑,东西两边各竖一碑,隔着月河遥相对望。碑上俱是刻着天元束盟的内容,两碑分别加刻着东西二朝的玉玺印。至此以后,战乱数百年的大陆终于回归了和平。难民们都离开了天元山,回归到自己的家园。尘世间又开始口口相传着天元神宗的故事。
据传,在遥远的鸿蒙时代,创世神以神谕开辟鸿蒙。他的神谕化出天地万物,从此,尘世初成。然后,他想要化出与自己相同样貌的生物,让他们在这世间生存繁衍,但却并未成功。后来他发现想要化出与己身相似样貌的生物就必须要有生气,但是这时间只有他一人有这股生气,而且天生而来,不能再造。所以创世神将自己的生气取出,分作千千万万份,从此尘世间出现了千千万万的人。创世神又担心人们力量相同,恐有争端,于是挑选了一位他最喜爱的人独独给予他九分生气,让他成为人中的神。那人中的神要作为一个神的生命而存在,他需要像神一样公正的去维护这世间的秩序。做完这一切后,创世神消散于天地间。那人中的神从此居于大陆北角的一座高山上,创立天元神宗,这座山就被称为天元山。人中的神终究是人,虽有九分生气在身,但也只能比普通人多活两三百年的时光。所以那个人中的神会在世间挑选弟子,从中选出继承者,在自己寿数将近之时,将生气渡给他,成为新一任的天元教宗。大陆上虽然后来也出现纷争,慢慢出现了百余个国家,但是都在天元神宗的秩序之下存在着。后来,天元神宗开始渐渐不过问世事,国家之间就开始大着胆子互相攻伐吞并,直至成了东西二朝对立的局面。
天元的黄昏重新展现了神的威严,竟为整个大陆谋得了连续两百余年的和平,人们也由此过上了安稳喜乐的生活。
天元的黄昏之后一百五十八年时,天生异象,破军星与紫薇星齐齐光芒大作。平民自不明白是何意象,但是在那天元山顶上的神宫之中,天元教宗推演出结果后,不由得踉跄着后退几步,头上松松簪着的由出产于伊顿的昆真玉雕成的玉簪掉落于地,断成两截。天元教宗推演出的结果就写在一块绸布上。这绸布产自月州,那时位于月河东边的一个郡,那里能制作出大陆上最精美的丝绸。这块丝绸叫做天月绸,非皇室与天元神宗不得用。上面写着天元教宗的推演结果:
破军既出,直入帝星,天元夜来,人秩天下。
第二章 公子与小子
陆安,一个出生于小岭村的小子,他家里唯一值点钱的就是院子里圈的那头已经快要老死的牛。
陆安的爹原先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是在十年前并他娘一起迁移到村子里来的。据他爹形容,当年他爹也是个富人家的公子哥,也上过一阵学堂,读过几本书,但大多时候都是和其他公子哥们一起玩闹。到了成亲的日子上,他爹娶了他那个颇为貌美的娘,两个人倒也过得很是相爱。好景不长,东西两个国家的一次冲突,让炮火把他们家烧了个精光。他爹的爹和娘都死了,房屋家产也烧了个差不多,他爹只能把仅有的些许钱财打了包裹,并他娘一起离开了那个伤心地。后来找到了这个村子,便顺势就在这里安顿下来。
他爹本就是个公子哥,哪里会做什么农活。所以这几年下来,坐吃山空,当年在村中算得上富足的一家已经变的穷困潦倒,直到这时,他爹才终于学会了干农活。
至于他的名字,是他爹定下的。他爹说:“不如叫安,要是能平平安安,取个媳妇生个娃,这样一辈子也就足了。”
这天,陆安自家中出来,前去田里割杂草。因着田里竟出现了一只兔子,他想要捉到这只兔子,便随着这兔子往远处走。不知不觉,天就慢慢黑了。这兔子极其灵敏,左右乱窜,陆安几次险些得手都未能如愿。最后,这只兔子窜进了一个小破屋里。
陆安盯着那屋,才发现竟已经走到了村口附近的一个供奉着天元教宗的神殿门口了。
说是神殿,也就看上去像个小破屋,他们小岭村本就穷困,哪里有什么钱财去修什么金碧辉煌的神殿。再加上,家家户户家中都有供奉着天元神宗的神像,专门来这里参拜的很少,所以渐渐地也就越发破落下来。所以这个神殿平常没有什么人来,除了作为守殿人的刘老头每天会在天将将昏时来这里点上两盏蜡烛。
陆安看着里面只有微弱的烛光,看起来颇为阴森,就踌躇了一下。但又想着这只兔子可以让娘补身体,便大着胆子走了进去。他一面心里告诉自己这里是神殿,妖魔鬼祟自当远离;一面小心翼翼地轻轻往里面走。
走进去后,便看见一尊威武高大的神像,这神像具有三头六臂,每一臂都抓着一样武器,或刀,或剑,或锤头,各有不同。这便是天元教宗的神像了。因为世人都几乎见不到天元教宗,只知其神力无边,无敌于天下,所以便推测出这样的样貌来。
陆安看着那神像脸上肃穆的神情,下意识地就跪了下去,连磕几个想头,口中低念:“教宗保佑,教宗保佑。”他磕完头,抬起来时,方觉自己的额头上有点湿湿的。他伸手一摸,却发现竟是血。他纳罕着才磕了几下不重的响头,怎么就磕破了脑袋,却又不觉得伤口处疼痛。他低下头,借着微弱的烛光,才发现地上有着滴落状的血迹,绵绵延延,直到了神像背后,还有一处血迹被人踩到,磨了半边。
陆安不像村里虎子、大壮那样傻乎乎的,他为人一贯是机灵的。那绝对不是兽血,没有人敢留肮脏的兽血在神殿里。他意识到,那血不是他自己的血,也不是兽类的血,是别人流的血,他只不过是正巧磕在了一小摊血上。
有人流血了,而且这人可能现在就在神像之后。他想着,不由得悚然一惊。
那人是什么人?又是死是活?陆安生在小岭村,从未见过这样情况。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忽然,他听到一个声音说:“小子,你过来。”他一瞬间冷汗全冒了出来,环顾四周,寻找声音的来源,身子微侧,已经做好了赶紧逃跑的准备。
又一声嗤笑。他这才发现,神像右方探出一个男孩的脑袋来。他脸庞俊秀却苍白,明明是个孩童的模样,却带着隐约的狠厉。陆安看见只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孩童,心里这戒备才微微放下了些许。但这孩童并非村里的人,难道是其他村的孩子,因为顽皮弄伤了自己,所以才在这里休息?他这般想着,口里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男孩只向他扬了扬手,说:“小子,你先过来。”
陆安见他神色疲惫,或许还受了伤,心里想着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孩童,便大着胆子走了过去。走过去后,他才确定,那血,就是这男孩的。因为这男孩的右大腿处有一处包扎着的伤口,虽然说是包扎着的,但是手艺着实不佳,胡乱的系着,还有血迹缓缓渗出。
那男孩直直地看着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金锭子来,朝他晃了晃。
陆安看着那金锭子,不由得吃了一惊。这样的金锭子,只在他爹的话语里出现过。据他爹说,当年他爹还是富公子哥时,家里就有许多这些玩意儿,只需一锭,就可以买许多东西。
男孩看他神情,便又道:“你低下来些,看看我这胸口是怎回事,有些发疼,帮我看了缘故,我就把这金锭子给你。”他又晃了晃金锭子,把它攥在了左手里。
陆安自小是个便是个善良的孩子,见了老人都是要搀扶的,更何况这男孩看起来受了极重的伤。他赶忙低下身子去看,边说着:“我不要你的金锭子,帮你看看就是了。”他却没发现,男孩见他低下身子来了,眼里迸出一抹光彩。旋即,他被男孩的右手狠狠地抓住了脖颈,脸朝下按在了地上,并快速地被弄开了嘴巴,喂进了一个东西。这个过程里,他还不可避免地撞到了男孩的大腿处的伤口,这男孩也只是闷哼一声忍过去了。
见他把东西咽下去了,男孩才把手松开。陆安被这一变故弄得缓不过神来,但也知道情况不对,赶紧爬了起来。
男孩觑着他,说:“我给你喂了毒药,知道什么是毒药吗?大抵发作起来足以让你疼的直叫娘,过不了一盏茶的功夫,你的命也就没了。”
陆安有些懵,他不知道那个东西竟是毒药,他只粗略地感觉到那玩意儿带着一点土味以及血腥味。那竟是毒药?他脸一垮,竟是要哭了。
男孩见他这般,赶忙说:“你别哭,哭出声来我就不给你解药,你必死无疑。你只要听我的话,乖乖帮我办几件事,解药自会给你。”
陆安闻得这话,吸溜了几下鼻子,才带着哭腔问:“办什么事?你莫要要我性命,我娘还等着我呢。”
那男孩听了他的话,嘴角微微一动,眼里竟生出些泪意来。他赶忙低下头,看着地,开口:“第一,不许和别人说你在这里见到了我。第二,帮我去找些可以止血的野草。第三,每天都给我送一些食物过来。等过两天,我身体好了,便给你解药,你自可安然无事。你若告诉别人,哪怕是你爹娘,你都会再也得不到解药,必死无疑。你莫要打什么叫你爹来强夺解药的主意,因为我的解药还未配出来,你若强逼,我不过一死也带着你走罢了。”
陆安虽然素来机灵,也不过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孩童,被这男孩一唬,已是心惊胆战,连忙点头,口中只道:“好,好。”
男孩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说:“现下还未算太晚,你这就立马去给我找些止血的药草来。莫要想骗我,我自学过药理。”
陆安赶忙点头,袖子擦了擦不小心出来的眼泪,吸溜着鼻子,转身就要跑出去找野草。但忽然又想到他怀里揣了一块中午时未吃完的饼子,又扭回来,把饼子掏出来,递给那男孩。他看他衣着富贵,便说:“公子你先吃这个顶顶。”
那男孩眼睛一亮,却还故作从容地接过那个粗糙的混着汗液的饼子,嗯了一声,摆手示意陆安赶紧去找药草。
陆安这下赶忙跑出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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