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秦安》免费试读_常戈

楔子 雁门关外

公元前229年，冬至，黄昏，雁门关外，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狂风卷着鹅毛大雪在草原上肆虐。

一队骑兵，结成大雁阵，在风雪中狂奔，领头的是一名千夫长，他不断住注视着雪地里的马蹄印，发出一阵狂笑，“快追，抓住司马尚，赏金千两，爵升三级，这次不能再让他跑了”

他领了死令追杀司马尚，尤其是他带的那个小娃，从井径关一路追到了雁门关，几次快得手了，都被司马尚逃脱，今天，下了雪，草原上留下了清晰的马蹄印，看他还往哪跑。

司马尚，赵国最后的名将李牧的副将，他正骑着那匹追随了他多年的赤野驹，在不远处狂奔，从井径山一路过来，已经跑死了两匹马，幸亏赵国边军骑士每人配备三匹战马，而且司马尚对这一带地形特别熟悉，才勉强躲过了颜聚派来的追兵，跑到了雁门关外。

今天，这茫茫草原，风雪交加，难道，真的躲不过去了吗？

“哇---”怀中的孩子又开始哭了，这个孩子，天赋异禀，哭声特别洪亮，那怕是一天不进食，依然能够放声嚎苦，且哭声悠长。

“不愧是名将之后啊，哭得都这么有气势”司马尚苦笑了一下，李牧将军被郭开所害，临时前将他这唯一的孙儿托付于他，想不到郭开如果心狠手辣，非要斩草除根，派出飞骑一路追杀，今天，难道真的要丧命于此。

“不行，这是将军唯一的后人，我一定要保住他”很多次，司马尚都是凭着这个信念支撑着，从鬼门关躲过去，可是，今天，还可以吗？

追兵越来越近了，近的都可以隐隐得听到马蹄声。

司马尚一边策马飞驰，一边给小娃儿喂了口马奶酒，赵国的骑士人人都配有这种马奶酒，喝了扛饿又抗冻，加上烙饼，是赵军边塞骑兵的主要补给，一叠饼，三袋马奶酒，可以支撑大军三天的军粮，也就是靠着这些，司马尚才一路支撑到现在。

小娃儿喝了马奶酒甜甜的睡着了，小脸被风雪刮得通红，“看来今天得想个办法干掉一些追兵才能走得脱了，”司马尚暗咐。

一打眼，前方有一片山坡，有三个品字形的突起，凭着多年和匈奴作战的经验，司马尚立刻意识到这是个设伏的好地方。骑马转了圈，他把小娃儿解下，放在品字最后的那个凸起处，那边正好还有个小凹洞，避风，不走近还不容易被发现。

他把战马解下，让它站到放到另外一个坡，用石头拴住，他用手抚着这匹跟随他出生入死好几年的赤野驹，不禁老泪纵横，有一次和匈奴作战，他被流矢射中，昏迷了，伏在马鞍上，是赤野驹托着他奔驰了一整夜，把他驼回了军营，赤野驹已经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今天确不得以要牺牲它来诱敌。

赤野驹仿佛也知道了司马尚的想法，一滴浑浊的马泪，滚了下了，但它没有咆哮，只是在那里，轻轻地踢着马蹄，用脖子蹭着主人的手掌。

司马尚长叹一声，数了数自己剩下的羽箭，只剩9支了，敌人应该有接近20名，看来只能射杀几名，然后把其他人引开，一路上再伺机逐个击杀，但是这样一来，小娃儿留着这里，会不会出事了，哎，没办法了，将军啊，你在天之灵保佑你的小孙儿吧。

司马尚伏到另外一个山坡后，挨个地用雪擦拭着剩下的羽箭，静静得等着。

追兵到了，千夫长一马当先骑在最前，天气已经昏暗下来，他很快注意到前面的马蹄印奔那片小山坡去了，常年作战的本能，让他不由得勒住了缰绳，刚想下令，身后的几匹已经飞到了前面，还没等他反映过来，嗖嗖的连续飞出几支羽箭，那冲到前面的几骑，已经翻身跌落马下。

“停！停！”千夫长赶紧扬鞭，由于前面几骑冲到了他前面，他没有看清楚来箭的具体方位，前面呈品字形分布着三个山坡，司马尚一定藏在那里。

他打眼看去，左边山坡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是马尾，原来司马尚藏在那里，但是怎么过去呢，司马尚是赵军出名的神箭手，百步穿杨，现在他占了地利，而且在上风头，硬冲过去，可能损失有点大，千夫长转头看看剩下的十来名骑士，从井径关出来，这个队伍有三十多人，一路上已经折损过半，这个司马尚不愧是李牧身边的大将，有勇有谋，不好对付啊。

“全体下马，用马做掩护，一队慢慢靠近左边那个山坡，另外一队从侧面绕去右边那个山坡，对司马尚形成夹攻之势”千夫长当年也跟随李牧和匈奴打过仗，对于这种迂回夹击的套路还是知道的。

一切都在司马尚的意料之中，这是赵军和匈奴作战的常用套路。“1个，2个，3个。。。。。”往他这边来的骑士一共7名，司马尚借着暮色和风雪的掩护，慢慢挪向更右方，这样在这些骑士登上右山坡的时候，就可以避开战马，在右侧射杀他们。

靠近些，再靠近些，来吧，让你们见识下什么叫百步穿杨，司马尚拿出了他的绝技，一弓双箭，连续2发，4名骑士还没反应过来就中箭倒下了，然后，司马尚一跃而起，一边冲，一边搭弓，射出了最后两支箭，刚好冲到队伍前，拔出长剑，砍下了最后一名敌人的脑袋，这一切，几乎在一瞬间完成了。即便如此，当司马尚牵住敌军一匹战马缰绳，准备跨上去的时候，左边那队发现上当的骑士已经反应过来，羽箭嗖嗖的射了过来。

司马尚，镫里藏身，躲过几支羽箭，战马一声长鸣，带着箭，拖着司马尚冲下了山坡，“上马，追”千夫长恼羞成怒，打马带着剩下的8名骑士追了过来。

没箭了，这马也中箭了，马上就跑不动了，敌人这么近，怎么办？怎么办？真的走投无路了吗？

司马尚长于计谋和弓箭，近身搏击能力是他的弱项，如果被那些追兵围住，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战马越跑越慢，终于一嘶叫，倒地不起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片漆黑，风雪也小了很多，四周一片孤寂，只有越来越近的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司马尚握着长剑，在铺着皑皑白雪的草地上，蹲着身，漫无方向的往前小步跑，希望借着夜色侥幸脱身。

追兵已经到了死马边上，千夫长下马查看了一番，“司马尚已经没马了，他跑不远，大家打起火把，找地上的脚印，追，而且司马尚应该没啥箭了，他的剑术很一般，单打都不是我一个人的对手，杀了他，就在今天”为了给剩下的骑士们打气，千夫长狠狠地咆哮着。

“难道我堂堂司马尚，竟要死在这些无名屑小手中吗”司马尚不由得扬天暗叹。

猛然间，司马尚看到前方，有几点绿光闪过，不是几点，是很多点，是狼群，常年在草原行走，司马尚对于这最熟悉不过了，李牧将军在云中郡驻扎的时候，常有狼群出没，狼是草原上最凶狠的动物，尤其是狼群，有勇有谋，而且凶残，不出则已，一出必中，规模出动捕食时，不亚于一支突击队。

为了保护牧民和羊群，李牧将军组织过几次大规模的围猎杀狼战役，用尽了围追堵截、侧翼包抄、诱敌深入等一系列战法，才把狼患控制住，都不亚于和匈奴的一场中规模战役。

从前面这些绿光看，应该有近百只狼，前有狼群，后有追兵，这，无异于雪上填霜啊，饶是司马尚经历了战场刀光箭雨很多年，此时也感到了一种深深的绝望，就觉得那心底里的最后一点热气在刹那间散去了，全身冰凉冰凉的，哇得吐出了一口血，倒在了雪地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马尚悠悠的睁开了眼睛，阳光特别的刺目，他闭上眼睛，缓了很长一段时间，回忆着他记得的片段，我晕倒在了追兵和狼群中间，司马尚猛的一睁眼，打量着周围。

白茫茫的草原，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不远处，血迹斑斑，狼的尸体、战马的尸体、还有骑士的尸体，纵横交错，一片狼藉，我还活着，司马尚使劲得动了动手脚，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司马尚挣扎着起来，查看地方的骑士尸体，一共9具，大部分尸体都已经残破不堪，有些只剩下骨头了，那个千夫长，手中长剑还插在一匹灰狼的身体了，眼睛只剩一只了，瞪得大大的，狼群也抛下了近50具尸体，看来昨夜追兵还没来得及杀他就遇到了狼群的袭击，全部被狼群所杀，狼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咬死了这9名骑士，饱食一通而去。而他这个早早晕死过去的人，反而被狼群忽略，捡了一条命，这，难道是将军在天之灵护佑我吗？

司马尚朝着井径关的方向，遥拜了三下，从骑士尸体边找到一袋完好的马奶酒，一扬脖喝了下去，顿觉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可惜，马都死了，要是现在有一匹马该多好，所有的马，无一例外，马颈处都被咬断了，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战马呀，看来昨夜遇到的狼群不一般呀，司马尚暗自叹息，凭着记忆，往昨天的品字形山坡走去。

一路走，一路心头直打鼓，小雁儿，你可千万要好好的呀，小娃儿才2个月大，在雁门关军中出生，将军特意给他取名李雁，大伙都亲切的叫他小雁儿。

司马尚一路忐忑赶到品字形山坡那里，找到那个小洞，小雁儿，他刚把头探过去，一下子僵住了，小雁儿，不见了！司马尚头一晕，急火攻心，心口一疼，一口热血噗了出来，再次晕了下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司马尚再次悠悠醒来，呆呆得望着刺眼的阳光，小雁儿不见了，将军，我把小雁儿弄丢了，那我还活着干什么，将军，司马尚随你去了，司马尚把长剑横在脖子上，冰冷的剑贴到了脖颈，一丝鲜血渗了出来，陡然间，司马尚心头一闪，想起将军临行前的嘱托。

这把剑，名曰龙渊，出自春秋战国时代四大铸剑师之一的欧冶子之手，在龙泉的秦溪山旁冶铸了，是当时第一把铁剑，辗转流落到李牧手中。

司马尚临行前，李牧把李雁托付给他的同时，特意将此剑解下，交给司马尚，“龙渊剑中，藏着一个秘密，包括赵军在雁门关外多年积累的财富的埋藏地点，以及我多年与匈奴行军打仗的心得，解开这个秘密，可平定匈奴，保我华夏北部百年太平，你带着这把剑，留给后世有缘人。”

将军没有告诉他其他细节，只是把剑交给他就匆匆离去了，司马尚盯着这把剑，沉吟许久，如果我就这样自刎，这个秘密不是永远随我埋葬在这茫茫草原了。

司马尚冷静下来，仔细在山坡附近查看了一圈，把洞周围的雪都扒开仔细查看了一边，没有看到血迹，也就是说小雁儿是失踪了，但是不一定死去，可能是被谁抱去了，只是昨夜一夜风雪，把相应的蛛丝马迹都掩去了。

小雁儿可能还活着，我要找到他，司马尚顿时涌起了新的希望，小雁出生时，后背有一块雁形胎记，有了这个线索，不管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你，不到我死去，永不放弃。我要找到小雁儿，把龙渊剑交给他，让他解开龙渊剑的秘密，也许，小雁会成为下一个大将军呢，想起小雁儿那异于常人的哭声，司马尚不由地对这个小娃儿充满了期待。

司马尚躺在山坡上，看看太阳一点点西去，夕阳照在冬日白茫茫的草原上，枯黄的野草在白雪的覆盖下若隐若现，透着衰败的凄美，但也孕育着来春勃勃的希望，远处的雁门关伫立在夕阳中，依旧是那么雄伟、那么苍凉。

第一章 狼仔

公元前215年秋，九原，大将军蒙恬在九原大破匈奴三十万。

此时的蒙恬正领军走在班师的路上，胯下的汗血马缓缓地在广阔的草原上，秋日的草原午后，晴空万里，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让蒙恬如坐轿子般的舒适。

灭六国之战，王翦父子纵横驰骋，为王氏一门赢了了无上的荣光，但那些毕竟是华夏的内战，而且彼时之六国，已日薄西山，唯一的可以一战的赵国名将李牧，也被秦国设反间计，被赵国奸相郭开害死了。

但是，与匈奴这一战，事关华夏民族存亡，且此时之匈奴，军强马壮，一卷北方，势不可挡，而且都是强悍的骑兵，蒙恬这一仗，先示弱将匈奴引入伏击圈，然后依靠秦军当世最强大的步军弩阵，结合骑兵侧翼冲击，才打败匈奴，此一战，从军种配合、战术应用等各方面堪称后世典范，此战过后，胡人十年不敢南下牧马。

有次一战，不枉我为将一生，可补不能灭六国之憾也，蒙恬骑在马上，心中无限感慨。要是李牧尚在，不知可有我今日之战绩，这次战术，蒙恬也是参考了李牧多次打败匈奴的战术修订的。可惜一代驱胡名将，死于奸人之手，作为一个将军，蒙恬一直隐隐对使用反间计害死李牧的做法心存遗憾，此生不能与李牧一战，憾事也。

正在蒙恬浮想联翩的时候，忽听前方一片喧哗，飞骑来报，几十个当地牧民非要求见蒙恬。蒙恬历来亲民，忙打马前去，前方几十个牧民，手里都提着酒肉，领头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昂着头，老远看见蒙恬，立刻就跪下可。

蒙恬忙跑去，扶起，仔细询问才知道，原来九原这一代狼群肆虐，前阵子秦与匈奴大战，抛下尸体无数，附近的狼群更是闻风而来，顺带着牧民的牛羊也遭了秧，牧民们此来是恳请蒙恬在撤军前帮忙他们灭狼。

是夜，蒙恬亲自领了一千骑兵，埋伏在牧民帐篷中，二更天，月黑风高，秋风萧瑟，夜色中传来几声悠长的狼嚎，黑压压的狼群，绿色的眼睛，渐渐接近帐篷。

奇怪的是，到了一箭之地，狼群却停了下来，蒙恬正在疑惑，确惊讶的发现，狼群并未一拥而入，只有两三只健壮的，从不同方向，呈扇面行，缓缓地接近帐篷，一边接近，一边还警惕地左顾右盼。

蒙恬不由得有些尴尬，想不到这些畜生，还懂得先派出小骨力量进行侦查，真是狡猾啊。如果现在伏兵四起，远处的狼群势必一哄而散，必须等待。

那几只打头阵的狼，串进来后，直奔羊圈而去，几口就咬死了几只肥羊，然后叼着肥羊，扭头就往外跑，羊圈一阵混乱，远处的狼群依旧在那里逡巡。

狼群接下来的行动，更出乎蒙恬意料，他原以为，到这时候，远处的狼群该一拥而上了，但是，更意外的事发生了，那几只狼回去后，又换了几只狼，象刚才一样，只是这次变得大摇大摆的，冲进羊圈，蒙恬真是有点哭笑不得，想我堂堂秦国大将军，刚刚大败三十万匈奴，今夜面对这群狼，却要阴沟里翻船吗？

蒙恬不由恼羞呈怒，下令骑兵伏兵出击，远处的狼群仿佛早就料到，看到伏兵四起，趁着夜色，立刻四散奔逃，即便，蒙恬所带都是精于骑射的精兵，也就勉强射杀了十几头狼，狼群主力基本都趁夜色逃开了。

蒙恬不禁摇了摇头，人都说草原上的群狼，凶悍狡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大军埋伏在牧民帐篷，那么大动静，估计早被狼群窥见，然而那些狼并没有避开，而是采取了那样一种方式来火中取栗，看来要灭这狼患，得好好下一番功夫才行啊。

蒙恬将牧民和手下几名大将召集前来，又好好地计议了一番，然后带着大军，敲锣打鼓的离开了。

两天后，他又带着骑兵，趁夜色，悄悄的折回来，在牧民帐篷的左右两翼的山头，埋伏下来，不动烟火，只吃烙饼和马奶酒。

如此过去好几天，依然没有动静。

难道被那些狼察觉了？现在已进入深秋，马上快冬天了，草原上的狼群，到了为冬季储备粮食的阶段了，现在放着这一大群肥羊，按照狼群的贪婪，它们一定不会放过，不然，到了冬天，狼群的日子不好过啊。

蒙恬不由得暗自后悔，上次轻敌，让狼群产生警觉，这些狡猾的狼，一定在暗中窥视，在寻找一击必中的时机，它们也在默默地等待，等待这样的机会。

那我就给它们创造这样一个机会吧。

这一夜，正当中秋，姣姣明月如玉盘般悬挂在草原，苍穹一片清朗，显得格外圣洁。

牧民们围在帐篷处，载歌载舞，美酒肥肉，热闹了一晚上，直到三更才慢慢安静下来，人们打着酒嗝，一个个地醉倒了。

远处的狼群，终于出现了，那头丰满的母狼，对着月亮，低低的一身长嚎，透露着那种压抑了很久的兴奋，但是它们依然没有放松警惕，这一次，依然是几头先打头阵，但是当他它们叼着肥羊自豪地归队时，剩下的狼群再也抑制不住了，一哈腰，纷纷向帐篷冲去，如骑兵冲锋一般。

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帐篷中伏兵四起，一片箭雨射向狼群，这是令三十万匈奴都心惊胆寒的大秦箭阵，如今却用来对付狼群了。

狼群，果然凶悍狡诈，一看中了埋伏，立刻四散奔逃，又是一阵箭雨，埋伏在左右侧翼的骑兵也出手了，然后三路人马，呈品字形，包抄堵截，把狼群堵起来，一阵屠戮，一时间，到处都是狼群的悲鸣和嘶嚎，响彻了草原，连月光也暗淡了下去，饶是蒙恬这样经历了无数血战的将军，也不由得听得有些心头发毛，不知道自己这样大肆屠杀草原生灵是否是对的，在那遥远的天国，是否有那样一群绿色的眼睛在狠狠地盯着他。

看看狼群大部分被绞杀，蒙恬传令收兵，放剩下的狼一条生路，毕竟它们也是草原上兽之主宰，没有了狼群的草原，还能称得上草原吗？

深秋枯黄的草原，一片血腥，在月光下，透着妖艳的暗红，摄人魂魄，蒙恬正抚着胡须在发呆，突然间，一团黑乎乎的影子直冲他的战马扑了过来。

幸亏汗血马久经大仗，一身长嘶，前蹄高高扬起，躲了过去，但是也把毫无防备的蒙恬从马上摔了下去，左右护卫大惊，一边去扶蒙恬，一边朝黑影扑了过去。

黑影在人群中左突右闯，离得太近，弓箭无法使用，一时间一片混乱，蒙恬站起身来，定睛看去，仿佛是个人，但是又象狼一样四肢着地，象狼一样的嘶吼着，串越着，不由得有几分好奇，抓活的！

黑影终于寡不敌众，被众兵士，死死摁住，但依然挣扎，嘶吼不停，浑身滚满了污泥，毛发丛生，但是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人，从他的脸庞来看，应该是一个少年。

众人纷纷围过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分辨着，议论着，最后的结论是，这人不是牧民，是随那狼群一起来的，不知因何缘故，混在了狼群中，看上去他还不会说话，只会象狼那般嘶叫，也许从小就和狼混在一起，甚至是被狼养大的，狼孩！

蒙恬也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小狼孩，那个狼孩显然看出他是这群人的头，就像狼群中的头狼一样，具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和威严，但是他毫不畏惧，恶狠狠地盯着蒙恬，透着野性的坚韧与凶残。

蒙恬微微一笑，伸出手摸向狼孩的脑袋，狼孩，头一甩，张嘴一口咬蒙恬的手，左右一片慌乱，一刀把，砸晕了狼孩，但蒙恬的手依然被死死地咬住，众人撬了半天才撬开，疼的蒙恬直跳脚。

“要不杀了吧，这个小子，虽是人类，但和狼混迹太久，身上兽性太重，留着只怕日后要伤人。”

蒙恬沉吟半晌没有说话，毕竟这也是一条无辜的生命啊。

谁都没有注意，这时候，有一个负责养马一个老兵，眼含热泪的盯着这狼孩后背上的那块雁形标记，十四年了，十四年了，终于让我找到了，这十几年我在草原四处游荡，甚至不惜屈身到秦军下面做个养马的随从，皇天终不负有心人哪。

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轻轻地抚摸着狼孩的头，心中默念，将军啊，你上天有眼，终于让司马尚找到您的孙子了。

狼孩从昏迷中醒来，看到了司马尚，看着司马尚慈祥的眼光，很奇怪的，他眼中杀气渐渐退去了，他那样的凝望着司马尚，虽然依然是那么的充满了警惕，但已不再咆哮，仿佛是长期流浪在外的孩子突然见到亲人般的那种眼神，有点亲近，有点羞涩，又有点不敢相信的那种彷徨。

但这仅仅是一瞬间，当他的眼神扫到摁着他的兵士时，转眼又恢复了那兽性残暴的眼神。只是这一瞬间已经足够，在这一瞬间，司马尚已经相信，他确实就是那个孩子，而且还和他之间有那么一种久违的亲近。

“将军，这毕竟是一个孩子，只是久居狼群，所以染上了兽性，如果以后长期和人在一起，慢慢教化，他是可以恢复成人性的，要不让我带着他吧。”司马尚向蒙恬微微一躬身，淡淡求情。

“好吧。”蒙恬毕竟是一个性情温和地将军，见有人主动提出要这个狼孩，没多想就同意了，“不过，最好先用笼子关着，回去后你再慢慢调教。”

就这样，十四年后，李雁回到了司马尚的身边，虽然，他已经不认识这个老头，不知道这个老头想干嘛，但是从内心深处，总觉得这个老头给他一种亲人般的感觉，就像把他养大的那头母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