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和记忆里不一样》——阿茶和小五

重启

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周陆收拾好自己的办公物品，并把自己前一天洗干净叠好了的工装挂在办公室里面隔间的衣柜里，从抽屉里拿出钥匙走到院子长廊的台阶前，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环顾左右，看着几年里一直打理着的院子，两株老石榴树的树枝树干上还系着前几天元宵节挂上去的红绳。东西厢房窗户下的鸢尾依旧没发芽，正房前的金银花的新芽也比前两天发出了更多，归巢的麻雀三五成堆的在瓦檐上下翻腾嬉戏，一阵风吹过廊下挂着的灯笼，引得挂灯的铁链吱吱作响，惊蛰节气的晚风还是有些凉，周陆扣上了胸前的盘扣，紧了紧衣服…

“唔，得提醒大风要给石榴树上药了…”

站起身来的周陆拍了拍衣服，转身进到堂屋关灯去了，傍晚的光线掩盖了他脸上的表情，只是知道这一次锁门前的检查格外细致，用手拂过每一个桌面，把椅子归位，桌上的茶具小心翼翼的整理整齐，然后关灯，拉上木门，上锁，依次把每个房间检查巡视一边，周陆自己都觉得几年来都没有这么细致过…

“最后再检查一下吧，省的再出现啥问题…”

……

夜幕低垂，班车上的人们伴着发动机轰鸣和斑驳交织的灯光安静的享受着忙碌后的小憩时光，有人轻声交谈着一天的工作，有人抱着电话煲着甜蜜，也有人鼾声渐起……周陆坐在车厢倒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上扣弄着手机，闪烁光芒的屏幕上，倒映着周陆明暗不定的眼睛。

‘…很抱歉，新的一年不能再和大家一起努力了，愿各位新的一年里越来越好，院子也能更好地发展，周陆在这里向大家道别，以后有机会一定再聚哈。’“唏…这样就可以了吧…再见了，各位…”周陆放下手机，扭头看向窗外，夜幕下的山渐渐隐入到身后，周陆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

……

“大风大风，你听说了吗？周陆出事了！他装修花店的时候被倒下的柜子砸到脑袋……”

……

“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所以我们都在试探着走着脚下的路。人活着就是一种幸福，至少晚上闭上眼睛，再次睁开能看到清晨的阳光。”周陆不知道死是什么感觉，只是感觉到在柜子砸到脑袋的那一瞬间，混混沌沌，他的前29年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浮现出来，意识模糊前，他还在想“我为什么不再争取一下…”。

周陆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感觉到了身体周围软软的包裹物，耳朵里传来嘈杂的声音，犹如梦境，他睁开眼睛却看到白茫茫一片，恍惚间一个人行的阴影遮挡了光线，然后他感觉到自己被抱了起来，抱进了一个温暖的地方，轻轻地摆动伴着身体感受到温暖深处传来的“嘭～嘭～”声让周陆恍惚的意识放松了下来，慢慢地睡了过去…

……

经过数次清醒之后，周陆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他变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这是他在每次都在饥饿中醒来，感受到自己被抱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并把一个温暖塞到嘴里，本能地吸吮出能够让饥饿感得以缓解的液体之后得出的结论。

周陆，在被倒下的柜子给砸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他用了好几天才接受了这个事实，虽然因为婴儿体质的原因，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中。

……

三月的最后一天，周六，天气晴朗，头发上还有些许水珠的周陆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打开柜门，拿起那件黑色的棉麻衣服顿了一下又挂在了那里，“今天就不用再穿工装了啊，你是去体验又不是上班，你在想什么啊周陆……”轻柔的自语从被淡蓝色毛巾的掩盖下响起，窗户外的阳光穿过周陆半干的发梢照在衣柜里，映衬的那件衣服显得格外黑……

“爱的时候不辜负人，玩的时候不辜负风景，睡觉的时候不辜负床，一个人时不辜负自己。”这句话周陆在两年前还是不懂，他认为爱一个人就是要奋尽全力的付出，玩是一种丧志，除了哄人睡觉打电话打到半夜也要听到对面的睡着后轻微的酣眠才肯挂断之外，根本都不会有太多睡前娱乐，直到那天晚上他看到了……“终点站到了，请携带好随身物品从后门下车”公交车的提示让周陆从回忆中醒过来，站起身来下意识的摸了下身后，才记得自己并没有背包，摇了摇还充斥着回忆思绪的头，跟着车上的老年人们下了车，阳光灿烂的让人感觉有些眩晕，这是周陆离开后再回到这里的第一感受……

……

丝绵木的嫩叶已经长了出来，偶尔抬头还能看到崖坡上盛开的迎春，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熟悉却又多了一些陌生感，“时间，果然是个魔法师啊…”周陆自言自语道，顺手从丝绵木树上垂下来的新嫩枝条上折下一段，放入嘴巴里，枝条断裂处的苦涩让周陆因行走而变的疲累的身体变得略微轻松了一些，“呼…快到了，连这点路都能感觉累，还好我还有时间……”周陆迈着稍显凌乱的步子向山上走去……

阳光明媚温暖，三月末的日子已经没有了寒冷，沿途处处可见新露头的野草嫩芽，不时传过来的鸟鸣和扑棱翅膀的声音提醒着周陆这是一个万物萌发的季节，“清明就要到了啊…也不知道院子里这次是怎么准备的……呀呼，可算到了，恢复训练得加强了。”缓了口劲的周陆在院子的看门小哥看到他的时候摘下了口罩。

“周陆哥！你咋来了！？”

“我今天来山上办点事儿，顺便回来看看院子。他们都在里面吧？”周陆环顾着院子说道，眼神里是说不清的情绪。

“在的，都在的，周陆哥你进去吧。”

“那小鱼你先忙，我先进去看看。”周陆拍了拍小鱼的肩膀就往门房里走去。

……

轮回

“吱扭—”推开门，周陆顿了顿，抬脚迈过门槛，座山照壁前的四盆紫竹被穿门而过的风带动着摇晃着，“还是得移盆啊，营养不良又严重了啊。”周陆插上门闩往里面走着。

“正说给你开门了，你咋样了？好些没？”一袭黑袍的小七挑开门帘走出来看着周陆。

“没啥大碍，倒是院子，这阵子咋样了？”

“还能咋样，最近人多起来，还算好。”说完撩起帘子让周陆进屋。周陆看着那道隐晦不明的门，有些犹豫不定，三点钟的阳光仍有些晃眼，晃得周陆眯了眯眼，毕竟他是一个访客的身份回来的啊。顿了顿身子，他伸手撩起了门帘，他清晰的感觉到手中的竹帘上自己重新接上时留下的绳子节扣。然后他略微低头走了进去。那一瞬间，周陆仿佛看到了门框隐约闪现了一下……

……

周陆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回了趟院子，却遇到了如此离奇的事，前一秒还在犹豫要不要进门见一下曾经一起共事的师兄师姐们，后一秒就来到了这样一个混沌空间，犹如班固曾言“混沌相连，视之不见，听之不闻，然后剖判”。但周陆身体四肢五感还都存在，这是周陆最迷惑的地方，开始还以为是谁在捉弄他，把他困到了一个混沌般的密室里，却在他找了所以能够触摸的地方之后发现，这是一个不可能存在的空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边际，不论他往哪个方向走，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就连脚下的空间也是只在他有站或走的状态才存在，一但他想要去抚摸或往下摸索，却又完全不存在一样无边无际。在这里，周陆明明能感觉到空间的存在，却又像是在虚无之中，这是他的出的结论。

周陆有些崩溃，在他停下来用测量脉搏跳动的次数来计算时间以来已经数到了7884679，他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精神却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周陆不知道还要这样下去多久，他也不敢停止计数，虽然他的计数已经完全变成了机械式的数数，他也不敢停止，他怕一但停下来就崩溃掉。空间里也就只有周陆的数数声在响着……

……

“838008999”

“838009001”

“838009002”

“838009003”

……

周陆的精神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但是身体还在记着数，身体也接近油尽灯枯，就在他精神要完全消散的瞬间，一道光从他的身体里透了出来，周陆整个人都漂浮了起来，身体发着光，并越来越亮，慢慢改变着形状，从人形变成了一团光，映衬着混沌，就像是世界的初生……

“唔…这是…哪里…”

周陆重新有意识地时候，发现自己在门外，一手撩起了帘子，三点钟的阳光有些刺眼，晃得他有些晕，他清晰的感觉到手中的竹帘上自己重新接上时留下的绳子节扣。然后他略微低头走了进去。那一瞬间，周陆仿佛看到了门框隐约闪现了一下……

“周陆，你回来了！你赶紧换茶服，等下有一组客人要用茶，东厢已经准备好了，3个人。”

“唔…好的。”周陆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几位慢走。”周陆送走了客人，转身回院里去收拾，进门前抬了抬头看了看屋檐，三点钟的阳光有些晃眼，周陆眯了眯眼，进到屋里收拾……

“下午3点到4点50，东厢，3人，老寿眉1道，野竹窠肉桂1道，客人偏好岩茶，肉桂、水仙为佳…好了。”周陆放下笔，把记录册放回了书架上，转身离开了备茶室，阳光穿过月亮门墙头上的紫藤花缝隙映在周陆的脸上，他眯了眯眼抬手遮在额前看过去，三点钟的阳光仍那么刺眼，周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回头看了看备茶室的门，却看到门内幽暗不清“唔，关灯之后这么黑，等下得提醒大风他们把室外灯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