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行天下》免费试读_乏欲卧

第一章 天煞孤星

医院之中，一个年轻人正神色焦急地向抢救室跑去。

方行此刻头脑一片空白，他几乎不敢相信丫头会出车祸！

此刻抢救室走廊已经围满了人，这些人他大多都有印象，均是丫头的家人，把他叫过来的齐叔此刻正在门外焦急地踱着步。

“齐叔……”

方行走近了些，正欲开口，一旁的老人就提着拐杖挥了过来，方行此时一门心思在丫头身上，也没料想到老爷子会突然向他动手，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也没躲开，后背便是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拐。

拐杖打到后背发出了沉闷的声音，一时间火辣辣的感觉便是从后背传来。

方行闷哼一声，被这一拐打得有点懵，后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不用看，显然是青了。

老人的拐杖是实心木，这一拐显然是动了气下了力道，绕是方行一个十九的年轻小伙子也感到有些吃不消。

“都怪你，都怪你！”老人是丫头的爷爷，此刻非但没有去找一旁肇事司机的麻烦，反而是颤颤巍巍地指着方行，大声怒吼着。

“怪我？”方行瞪大了眼睛，一时有些想不通，迷茫地看了看四周，结果齐家人要么就是低着头不看他，要么就是阴沉着脸。

“柔儿感冒在家，结果晚上病好了跑出去找你，说帮你一块卖东西。”

正当他，把他叫来的齐叔嘶哑地张开了口。

方行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和小丫头从小一起长大，知道小丫头害羞得很，平时虽然也有说过来帮他一起卖东西，但他也只是让小丫头好好学习敷衍了过去。

结果，今天晚上小丫头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了过来。

谁知道……还没到就出了车祸。

这话显然是刺激到了齐老爷子，他两眼一瞪又是准备打上去，一旁的齐母见状急忙把父亲拦了下来顺了顺气。

“不就是因为这个方行，之前您就让心柔平时和方行少点来往，心柔偏不听。”顿了顿，又补充道：“就算小时候一起长大现在也是咱们家的人，缠着个天煞孤星干嘛。”

声音不大不小，在这走廊里倒是很明显，方行抬头看过去，发现这人他认识，是丫头的表哥，叫做齐谦，丫头刚到齐家的时候，这个一脸阴沉的削瘦男似乎追过丫头。

齐谦见方行看过来也不躲，反而威胁似的瞪了瞪眼睛。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出乎意料的，没有谁因为齐谦是个小辈就呵斥他这个时候的无礼之举。

天煞孤星。

呵，天煞孤星！

结果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方行表情有些苦涩，他也很想指着这一家书香门第大笑。

都他娘的二十一世纪了，科技都这么发达了，还他娘地搞封建迷信！

齐叔走了过来拍了拍方行的肩膀，示意他跟上去。

两人走到一个厕所里，齐叔把烟掏了出来递给方行一根，方行接过随后替齐叔点上了火，一老一少就在厕所里吞云吐雾了起来。

“我听人说起过你一点事。”

片刻，齐叔起了个头，将话题提了起来。

“陈曦那丫头说的吧。”方行笑了笑，“那丫头是第二个被陈老爷子收留的孤儿，倒是知道一点我的事。”

齐叔点了点头，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眼睛中带着些血丝，此刻的他不再有着搞研究的气质，而是一脸的黯然。

虽然柔儿是他们家收养的，但他们一直都是把她当做亲生女儿来对待的，短短四年，就有了很深的感情。

现在柔儿出了事，他这个父亲比谁要急。

“陈曦说，你六岁丧父丧母，又在那个月克死了爷爷奶奶，后一个月收留你的老人家也突然暴毙，是陈老爷子把你带回来的，有一次一个云游的道长路过，说你是天煞孤星，注定孤独一生。”

方行沉默着没有回应，心中却是风中凌乱。

六岁丧父丧母，这个他承认。

但克死爷爷奶奶还有个老人家？

我咋不知道？

虽然陈爷爷也提起过村里人说他是天煞孤星，但是云游的道长是什么？

混蛋丫头！

迟早有一天得收拾她！

“刚开始我们也不在意，毕竟都二十一世纪了。”

“结果不知道谁传了出去，老爷子知道了，就嚷嚷着让柔儿和你断绝来往，不过两年前就消停了。”

说完后，齐叔沉默了起来，方行也不接话，两人就这样沉默地抽着烟。

烟毕，齐叔拍了拍方行的肩膀。

“你们几个当中，就柔儿和你联系最密切。”

“我们真的很爱柔儿，她很好。”

“我们知道你也不容易，明明头脑不错，却没有去读大学，把钱都拿去给陈老爷子办后事了。”

“柔儿醒来后，会联系你的。”

“以后……就别和柔儿有来往了。”

“我记得，陈老爷子就是因为车祸去的。”

方行知道，齐叔这一番就是在说，齐家已经彻底把他当那什么天煞孤星了。

和他没有多少来往的几个人，如今都活得好好的，就柔儿出了事。

偏偏也是车祸。

齐叔见方行没有回应，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我不会走的。”

方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虽然低沉，但却充满了决然之意。

“我不信什么天煞孤星，丫头也不信。”

再说了，一个人单方面的离去，对另一个人来说，真的就是为她好吗？

不，那只是软弱，是逃避。

齐叔转过身来，眼中带着怒气，面无表情地盯着方行。

“丫头从小就多病，有一次发烧了，很严重，家里没钱，是我跑到镇上求着一个开小诊所的医生给丫头治病。”方行接着说道。

但他没有说，那次是在冬天的夜里，南方的冬天虽然没有大雪，但依然冰冷刺骨，他跪着求了那个医生好久，那个人才答应免费给丫头治病。

这还是因为，那个医生担心方行死在他家门口才答应的。

小镇里小诊所的医生，可没有多少善良扔出来。

“我并不是想说我对丫头有恩，我和她之间不分那些。”

“只是想说。”

“我信科学。”

最后一句，方行说得特别诚恳。

天煞孤星？

得了吧。

这事齐叔听柔儿提起过，此时再次听到方行小小年龄就放下尊严替柔儿求药时，齐叔的表情原本缓和了些，但立马又严肃了起来。

“所以？”

方行笑了笑。

“只要丫头不走，我就不走。”

“我还会再来看丫头。”

说完，方行无视了齐叔冰冷的眼神，大步走了出去。

……

“回来了！”

齐家人见齐叔一个人走了回来，众人心中都少了一丝阴霾。

一方面是喜于柔儿总算是可以和那个小子说拜拜，另一方面则是他们也能离那个灾星远一点了。

“答应了？”

齐老爷子抬了抬眼皮子，瓮声瓮气地问道。

这件事自然是齐家商讨过的，虽说封建迷信要不得……但这事儿它邪乎啊。

除了方行和柔儿，陈老爷子还收养了三个人，一个人跑去部队里了，一个听说被哪个有钱人家收养了，跑去了都城，还有一个就是“告密”的陈曦，之前就听柔儿抱怨这三个人都不怎么和方行联系。

结果这三人现在活得好好的吧。

就这傻丫头出事儿了！

在方行来得路上，这一家子便琢磨着让方行离开柔儿了。

“答应了就好啊，这小子的确懂分寸。”

“如果不是因为这小子生性淡泊，活得跟个老头子似的，还是个天煞孤星，柔儿和他在一起也不是不行。”齐老爷子自言自语道。

“哎，柔儿醒了后，这个恶人就我来当吧。”

齐叔的嘴角抽了抽，齐老爷子见他表情有些奇怪，眉毛都是立了起来。

“咋？”

“那小子不答应？”

“爸，你听我说。”

“沉住气，别生气。”

齐叔走过去将自家老父亲按在板凳上，温和地说道。

“那小子说：‘她若不离，他便不弃。’”

齐老爷子迷茫了一会儿，随后瞪大了眼睛，手抖地跟鸡爪疯似的指着齐叔。

张了张嘴，齐老爷子喉结滚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二章 自带BGM的女人

方行自然不知道齐家人已经乱作了一团，他此刻已经走到了医院的门口。

外面此刻已经下起了小雨。

一辆警车停在了外边，下来了几个警察急步向医院里走去。

想来，应该是来处理这件事故的。

方行别过身去让开些路，注视着警察消失在了走廊拐角，然后抬头望着黑黝黝的夜空。

乌云密布，见不到繁星，虽说平时也因为雾霾的缘故不太能看见，但此刻一点星光也见不着了。

“天煞孤星。”

“呵。”

方行望着漆黑不见星光的夜空，缓缓举起手臂。

然后，比了一个中指。

医院门口的值班人员瞥了一眼消失在雨夜的方行。

“哎，估计又是一场人间惨剧，又疯一个。”

“轰隆！”

一声雷声传来，随后天空划过了一道闪电。

值班的人擦了擦眼睛，喃喃道：“这不科学啊。”

雨，下得大了一些。

……

雨下得如此大，见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更何况路程遥远，走着回去肯定是不现实的。

心情很差，方行决定挥霍一次。

打个的回家。

在路边招了一辆车，结果走了一半，车在半路上熄了火。

司机打着伞跑外面左摆摆右摆摆，然后告诉方行。

仪表坏了，应该是没油了，他说这油咋这么经用呢。

方行对这位心大的司机大哥也是服气，只能下车迎着雨逛奔。

谁料，这雨是越下越大，而方行居住的地方还有着不少的路程，跑着回去至少还需要二十多分钟，如此大的雨，跑着回去显然是不现实的。

左顾右盼了一番，别说超市了，附近黑灯瞎火的连个路灯也没，无奈只能打算找一个屋檐躲会儿雨。

跑了一半，屋檐下离地面约摸一米高的地方凭空亮起了两盏绿幽幽的“鬼火”，方行心中一凛停下了脚步。

“我今天倒要看看有什么鬼！”方行舔了舔嘴唇。

今天的事情将方行心中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波浪，他觉得自己很生气。

陈老爷子去世的时候他也有过这样的感觉，总觉得心中有一只野兽似乎要破牢而出。

方行瞪着那两盏“鬼火”缓缓靠了过去，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鬼火”似乎动了一下。

方行冷笑一声，怂你我就是孙贼！

只是脚步移动地更慢了。

方行突然一阵哆嗦，身体传来了一阵刺骨的寒冷，四月初的夜晚虽说有些凉，但还不至于到了这种地步。

方行伸出手，感受到了气流从指间穿过。

起风了。

但四周却是静谧得可怕，他看到了路边的树木在摇晃，也感受到了头发在风中飞舞。

唯独没有声音。

方行回忆着气流穿过指间和头发的感觉，那种感觉，是突然出现的。

而他却是在风中伫立了不短的时间了。

大概是聋了吧，恢复不过来了。

方行回过神来，再一次伸出了手，随后又拍了拍手掌。

疼痛感还在……但是却没有雨滴在上面的感觉。

凝神感受了一会儿。

风还在，雨也在，但雨滴却没有受到风的影响有丝毫的偏移。

这算什么？

空间重叠？

树木摇晃地更加厉害了，像是为方行的发现而欣喜地加油呐喊。

方行偏过头，发现“鬼火”变瘦了一些。

他笑了笑，放开了嗓子大声喊道：“万代华夏梦，不朽复兴魂！”

没声儿。

方行确定，自己是喊出来了的，他能感受到自己声带的振动。

但是，就是没声儿。

似乎在这片漆黑的空间里，没有声音的存在。

或许只有搓搓盘子才能把这片空间拯救出来吧，方行感叹着。

的勒，就这样干站着也不是办法，他也没有神奇海螺，更没弹出个提示框告诉他怎么做。

那就，向前进！

方行不再纠结，微笑着大步朝着“鬼火”前进。

走近了，方行才看清原来是一只黑白相间的猫趴在垃圾桶上，看品种，似乎是英短，而那两盏绿幽幽的“鬼火”则是这只英短的眼睛，通透的绿色，在这一片漆黑中宛如宝石一般。

这只英短不像野猫那般怕生，见方行走近了也没有动作，只是偏了偏头看了方行一眼。

确定了眼神，方行笑了笑走上前看着英短。

“猫大爷。”

“怎么，无处可去？”

“要不然跟着我这颗孤星回家去？”

自然是没声儿的，但即便如此方行还是逼着自己说了出来。

不说点啥还能咋办？

接着笑一笑？

英短抬着头看着方行，方行也傻笑着看着英短，一人一猫就这样大眼对小眼。

“哒，哒，哒。”

当方行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的时候，周围突然传来了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

英短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方行觉得英短似乎是在讥讽着自己。

一个马上就要死了的人。

方行心中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还想给那个走路自带BGM的人一巴掌。

竟然打扰他和猫大爷的相濡以沫。

不知道猫奴撸猫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吗？

转过头，方行看见了一个一身黑色连衣裙踩着高跟的长发女人缓缓靠近。

“哒，哒，哒。”

每发出一声，方行就觉得自己的心脏遭到了一击，痛得他很想问候这女人的家人。

走路自带BGM了不起啊？

还哒哒哒，你以为你加特林呢？

连衣裙女人似乎还挺关心方行的，“刷”地一声下一秒就出现在了方行的面前。

女人宛如追星少女见到了偶像，双手紧紧捏着方行的肩膀将头伸了过去。

方行就这样平静地注视着这张离他只有不到两厘米的脸蛋，女人的头上下移动了起来，似乎是把他打量了一番。

随后，方行看着那张没有五官平滑得估计零摩擦力的脸蛋中央翻涌了一会儿，就跟变戏法似的，一颗眼睛就这样“蹦”了出来。

紧接着，嘴唇的位置裂开了一大条缝，一颗颗尖利的獠牙就这样露了出来。

下意识地，方行想问一下对方用的牙膏是啥品牌的，居然保养地这么好。

“回来了啊？”

连衣裙女人脸上的缝弯了一个弧度，似乎在笑，语气轻柔，双手捏着方行的肩膀，似乎是等待着丈夫归来的妻子。

“回来了。”

方行一巴掌扇在连衣裙女人的脸上，冷漠地说道。

哦，原来还是有摩擦力的嘛。

连衣裙女人被打地倒退了两步，每倒退一步方行的心脏就抽搐一下。

哒哒哒地真的疼啊。

连衣裙女人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方行……唯一的那颗眼睛都要鼓出来了。

“啊！”连衣裙女人疯啸了起来，长发狂舞，冲了上来双手紧紧抓着方行的脑袋。

要被爆头了。

方行闭上眼睛，只觉得头昏脑涨，脑袋似乎马上就要涨开来。

谁知，下一秒他就感到浑身被水包裹了起来，女人的双手和疯啸声渐渐消失。

方行睁开眼睛，发现周围漆黑一片，他张了张嘴，一口水便灌了进来，于是便又闭上了嘴巴。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在往上浮，意识渐渐远去。

好歹打了对方一巴掌，这也算是死得有尊严了吧，方行迷迷糊糊地想道。

背后传来火辣辣的痛。

齐老爷子抽得还真是狠呐。

“你，看到了什么？”模糊的声音从四周传了过来，带着十足的魄力，好似在审问着方行。

这是方行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路边，一个躲雨的大叔低着头看着哒哒打车终于快要到了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哎嘛，这软件真是越来越不好打车了。

随后他举起手闻了闻。

酒气味少了不少，回家和老婆也好交待了。

于是他便抬起头打算看看车还有多远，这一看，他就吓了一跳。

一个年轻人浑身透湿，埋着头摇摇晃晃朝着他走了过来，距离不到半米。

紧接着，这个年轻人朝着他身上倒了下来，只听“哇”的一声，一大口水吐在了大叔身上。

大叔搀扶着方行，于风中泪流满面。

好嘛，彻底没酒味了。

一大股河水的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