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之辰》免费试读_氕氘没有氚

第一章 司马澹

“执行编号00375442，原联邦海军第四舰队战略投送部队‘阿扎比卡’号运输舰枪炮二副司马澹，你涉嫌在战争期间谋杀自己的上司，‘阿扎比卡’号舰长孙槟一等海尉。”

高高的穹顶之下，在距离地面三米的高台上，身穿红色长袍的法官正在陈诉案情，而本案的被告人--三等海尉司马澹则坐在被告席上缄口不言，台下数十名被邀请来的各军陪审代表也随着法官的陈述词而情绪激昂起来。

......

“对于谋杀长官一案，请被告人律师发言，”

身穿深色西装，下巴上留着一小撮胡子的律师正欲起身，就被坐在旁边的司马澹伸手拦下来。

司马澹站起身来，他的身高不足一米八，在普遍拥有一米九以上个头的联邦海军里简直算得上是侏儒的行列，白皙的面庞略显苍白，让人很难想象就是这么一个看似文弱到毫无攻击性的小个子，竟然把他的长官，那个在舰队中以自由搏击著名的舰长杀死了。

沙哑的嗓音从司马澹喉咙中响起：“在之前对于本案的陈述中，我已经向检方代表以及审判长陈述过了事实，我的长官，也就是在本案中的死者孙槟舰长，在运输战俘的任务中，肆意枪杀、虐待共计六十七名战俘，在之后的证据采集中，船上十七名目睹和曾经参与该暴行的船员皆供认不讳，但在两天前的四月二十二号，他被军队授予了三级优异服务勋章。”

他沉默下来，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接着说到：“我不知道在我们的司法体系中，虐杀战俘这一项罪名应该承担怎样的惩罚，但在今天，我再一次向审判长、检方以及台下的陪审团阐明这个事实，就是想说明一点：孙槟所犯下的罪行，是每一个还良知尚存的军人，乃至普通公民都无法忍受和容忍的，他的死亡是死有余辜的。”

司马澹瘦弱的身子再次坐下，看着审判长的脸说道：“对于涉嫌谋杀长官的罪名，我承认。”

这句话一出，台上的审判长略微皱了皱眉，在一千四百万犯下各项罪名的军人中，司马澹是少有的几个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且并不在庭上企图博取法官同情来减轻自己罪责的人之一。

不过对于自己来说到也省事了，铛铛铛～木槌连敲三下。

“原联邦海军一级海尉司马澹，涉嫌在参与与帝国的战争中犯下一级谋杀罪行，罪名成立，流放！”

两个头戴白色头盔，全副武装的MP（宪兵）将司马澹压下了法庭，他将在监狱里度过一段人生中仅有的岁月，然后面临他的，只有陌生行星上无尽的地狱......

联邦国土防御战略委员会，这个名称冗长的机构设立在联邦首星--“联邦”上。

“联邦”是一个只拥有一颗行星的单星星系，土地面积四亿七千万平方千米，整颗行星四季分明，适宜居住。

九星联邦的领导机构全部设立于此，超过三千个部门共同组成了九星联邦的中央政府，而凌驾于政府部门上的，是九星议会和联邦最高领导人--联邦执政官。

这场持续了七万年之久的旷日已久的战争一结束，国土防御委员会的提案就长期霸占了整个议会，每天关于战后重建、军队复员和精简、武器装备封存、关于战犯及俘虏的问题就把这些平时养尊处优的老爷们搞得焦头烂额。

一辆车体全黑呈暗灰色的陆航车稳稳地停在了联邦议会的门口，一个身穿联邦军常服，肩章上扛三颗金星的人在两名警卫的保护下进入议会。

高高的穹顶之上悬挂着星形的吊灯，九盏使用核能作为能量来源的巨型吊灯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一个体积巨大的“太阳”这个源自于一千多年前议会修缮期装上的象征联邦的灯具陪着喧嚣的议会度过了一千多年的路程。

在那位穿着军常服的男人进入议会之后，原本嘈杂的议会顿时安静下来，这里聚集了九星联邦两万多个选区的近五万名议员和三名正副议长。

议员们呈古罗马斗兽场一般沿着一个巨大的环形圈而坐，反重力引擎推举着一个个五平米见方的台子，议员们均席地而坐，只有三名正副议长坐在环形议会的最中间，像斗兽一样代表着议会同来自政府内阁和法院的力量作斗争。

“尊敬的卡尔将军，我们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在环形圈最中间的席地而坐的那个颧骨高阔的人站了起来，他足有两米四之高，瘦削的肩膀和四肢仿佛带动着他整个人都显得摇摇欲坠一般，这是联邦议会的首席议长阿尔·萨拉雷先生。

来者脱下军帽，向萨拉雷和环形圈上的各地议员们微微鞠躬说道：“尊敬的首席议长萨拉雷阁下以及诸位议员先生们，我是联邦国土防御战略委员会主席卡尔，悉闻诸位已经开始了关于战俘及战争罪犯的审判的讨论投票，特地赶来，希望能非正式地代表军方说上两句话。”

“卡尔将军有话不妨直说，我们也正需要来自军方的意见，毕竟您是知道的，这次不同于往常......那可是一千多万人的身家性命啊，我们可以说是毫无先例可援。”

卡尔说道：“大家知道，这场旷日已久的战争持续了整整七万个银河年之久，进行这样长时间的战争，是我们文明历史上前所未有的，虽然我们赢得了最后的胜利，但不得不承认，这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场浩劫。

我们的士兵疲惫不堪，大批军官和技术士官均严重超期服役，请注意，我这里用的是‘严重超期’严重到什么程度了呢，我们统计部门在一项不完全的调查中显示，70%以上的军官超期服役四年，90%的技术士官及军官超期服役达到六年到十五年不等。”

当议长听到这组数据的时候也不得不微微动容，他点了点头，示意卡尔说下去。

“议长阁下，我们在调查中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您想知道一下吗？”

“愿闻其详。”

“我们在调查中发现，在超期服役的军官中，又有70%只超期服役了数个月乃至一年左右，您知道为什么吗，”卡尔问道。

还不等议长作何思考，卡尔就接着说道：“因为他们之中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没能活到退役的那天，除了极少数的中高级军官之外，联邦舰队中的任何一个位置换新面孔的周期都绝对不会超过五年，最短、最危险的战区，前线指挥官在登上前线指挥舰后寿命甚至就进入了倒计时，他们会在几天或者几个月的时间像垃圾一样死去，请注意，每一个战区的前线指挥官都被军方授予了一等海将以上的军衔，其平均军衔为二等海将，在级别上，他们只比今天站在这里的我低一级。”

说着，卡尔低下了头，“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幸存者。”

“将军，节哀。”萨拉雷议长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卡尔的肩膀。

“我今天来，主要想说的就是一点，我们会在三年内，让所有参加过战争的官兵分批退役，所有的，补充进来的新人就还需要一些老兵的指导。所以......”

“将军”议长轻轻说道，“谨慎考虑考虑，您要清楚我们现在是为战争犯进行审判，如果让这些极端暴力分子进入我们的军队......”

“阁下，我们就需要五万人，得有人将这次战争的所有经验和教训传承下来，而这些我不希望是我的士兵，我们应该还与他们正常的生活了，如果我们强硬继续让他们进行超期服役......不，我们没有资格这么做，他们也没有资格留下。他们不仅仅属于军队，他们是一支由丈夫、儿子、父亲组成的军队，当履行完军队赋予他们的使命后，他们也有义务去履行其它身份交给他们的义务与责任。”

“嗯，”议长郑重的点点头，“我们会慎重考虑你的请求的，关于其他战犯，你有什么意见吗？”

卡尔压低声音说：“剩下的，我给您用加密频道发了邮件，在这儿......”他环顾四周，“不太方便”。

第二章 流放

“指挥舰，这里是联邦战略运输舰‘塔什’号，准备投放‘货物’，请求标注投放地”。

在九星联盟西部边陲最荒凉的地方，有一个拥有九颗星星的稳定行星系，这里人迹罕至，即使是星际旅行者也很少涉足这里。

但在今天，这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天象”。

乳白色的光晕在宇宙空间内徐徐展开，随着光晕越来越强，形成了一个环状的“天体”，紧接着一艘体积巨大的星舰随之凭空出现，跟随在它后面的竟有大大小小几十艘星舰，其中体积最小的也相当于这个星系中一颗中等大小的行星。

这是联邦舰队的战舰在结束了空间跃迁后到达目的地。为首的是联邦海军第七舰队的旗舰兼指挥舰--“无垠虚空”号，这艘巨大的星舰的大小甚至盖过了这个行星系的恒星。

紧随其后的是两艘“三等海将”级战列舰，“三等海将”号和“执政官”号，在他们背后，七艘战略运输舰在二十八艘护卫舰的保护下缓缓前进。

“指挥舰收到，开始发送投送地点，请各单位注意接收下载。”

“无垠虚空”号的舰桥上，这个被重装甲重点保护的区域已经是忙成一团，只有坐在中央舰长椅上那个穿着军常服、肩扛两颗金星的男人显得有些古波不惊，用带手套的右手轻轻敲击着舰长椅的扶手。

他复姓司马，单名一个毅字，供职于联邦舰队监察部，也是第七舰队的代理司令官。

一天前，就是他亲手把自己的儿子，送上了这支执行流放任务的舰队，不同的是，父亲是流放执行者，而儿子则是被流放者。

“司令官阁下，流放准备完毕，战略运输舰货仓已开启，‘货柜’发射流程准备完毕”。一旁的副官报告说道。

“开始投放吧，”司马毅古波不惊的脸上像是被石子集中一般轻轻动了一动，不过刚刚激起的涟漪又很快消逝不见。

就像是发射火箭一样，战略运输舰经过了短暂的蓄能后，干脆利落的将七万艘“货柜级”穿梭机射向深空，这些无动力的穿梭机将会在惯性的作用下在七个小时后被该星系第三颗行星的引力所捕获。

每一个穿梭机内，装载着一百名将要流放的罪犯，他们被注射了一种特殊的短暂休眠药剂后在两天前被装上货柜穿梭机，向货物一样被发射到荒无人烟的星球上去。

......

咣当～重重的撞击声将司马澹从休眠中惊醒，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他们所乘坐的货柜穿梭机还是上上个世纪的剩余物资，线路环绕的穿梭机内布满了工业革命式的粗鄙和狂放。

穿梭机在进入大气层后，自动分解为一百个独立运输舱，随机降落在地表的任何一个位置上，穿梭机则会在剧烈的摩擦下解体燃烧殆尽。

说白了，这就是一张只有单程，且永无回头之日的机票。

运输舱的舱门缓缓地打开，让司马澹没有想象到的是，在这荒无人烟的星球上，迎接他的竟然是一个“人”。

这个人身高不足一米七，一件脏兮兮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夹克衫套在他的身上，当风微微吹过的时候，还能看到他插在腰间皮带上的大号手枪。

“欢迎你，我的朋友，”脏兮兮的夹克男毫无防备的走了上来，与至少现在还是衣着鲜亮的司马澹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司马澹两只强有力的胳膊推开了他，“先生，咱们不妨有事说事。”

小个子夹克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配合他长期没有洗过的胡子拉碴的脏兮兮的脸，让司马澹难以分辨出这是什么样的笑容，唯一能够确认的是，这家伙的笑真的是比哭还难看。

夹克男正要说话，突然砰~的一声打断了原有的静谧与和谐的氛围，只见距离司马澹不远的地方，一个同样是被流放的罪犯被另一个脏兮兮的家伙一枪撂倒。

夹克男显然是有些急不可耐了，他吞了一口唾沫说道：“先生，我想回收你身后这架运输舱，您不妨开个价？”

司马澹没有想到他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不免愣了一下，这让夹克男脸上的笑容不易察觉的又变了一变。

司马澹说道：“好啊，但我想知道，您愿意为这个家伙，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说着用一只手拍了拍后面的运输舱，运输舱的外壳还是温热的。

“您可能需要一些食物，我这里有......”夹克男像是没有料到司马澹这么快就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不免有些喜怒于形色，这一切都被司马澹不动声色的看在了眼里。

“等一下，”司马澹耸了耸肩说道：“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现在不需要什么食物，你是知道的，我想要......砰~”说着司马澹还比划出了一个枪的手势。

“哦哦哦，明白明白，您是需要一些枪支是吧，唉，不瞒您说，要是早些遇到您，什么大八粒、黄油枪、大盘鸡的，应有尽有，而且子弹不限量，随便您拿，但现在，这个......”

说着夹克男还尴尬地笑了笑，这感情戏做得是真到位啊，司马澹指了指夹克男腰间别着的那只枪，“给我看看你这支。”

这时，远处那个刚刚枪杀了一名罪犯的人，开着一辆破破烂烂的老爷皮卡轰隆轰隆的驶了过来，“这噪音都快能赶上战略运输机的反物质引擎了，”司马澹在心中默默地非议道。

皮卡停在了司马澹旁边，车上的人探出头来，看都不看司马澹一眼向夹克男说道：“怎么拖拖拉拉的，赶紧的。”

夹克男脸上陪着笑说道：“马上就好，”皮卡又轰隆隆的发动起来，不过这次没走远，在距离夹克男的车旁边停了下来，车上的人在抽烟。

皮卡走过的路径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看来那名被枪杀的罪犯，是十有八九要成为这些人的食物了。司马澹心里想道，早些年他在舰队服役的时候，就曾经听到过关于西部这里的人会将自己的同伴作为食物的事情。

这些传闻曾经让那时候的司马澹心生恐惧，不过当现在看到了这活生生的例子之后反到是不那么的恐惧，甚至心里还莫名的有些镇定。

夹克男将皮带上插的枪拔了出来，用那件脏兮兮的夹克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和油腻，将手枪递给了司马澹。

“老兄，好好看看吧，正经的LAR公司生产的原装M1911，你看枪身上，原厂自带的码子还清清楚楚，我跟你讲啊，就这枪，我弄回来以后才打了不到一百发子弹，膛线就跟新的一样。”

司马澹接过夹克男递来的手枪，枪身被灰尘和油腻混成一种灰褐色的东西黏在枪柄上，所有可能的缝隙里都无处不在的填满了这种脏兮兮的东西，枪身上已经几乎快看不见的编码和生产公司的标志仍然没能被这些灰尘掩盖住它昔日的精良。

“这枪，怎么用啊，”司马澹突然抬起头来问道，他的脸上满是诚恳和迫切。

“您看啊，就像这样，”夹克男像是轻车熟路一样，从夹克衫的口袋里摸出三粒黄澄澄的东西，将枪的弹夹退了出来，把那三粒东西一一压进弹夹里。

看到这一幕，司马澹的心中陡然大叫一声不妙，这种原始的压发方式，他曾经在学校的历史书上看到过，这不属于九星联邦下辖的任何一个星区或者任何一个星球，在联邦最落后的地方，也早早的用激光武器和电磁武器代替了这种原始的东西，而且，这说不定还是使用一种更加原始的发射药装填，制造出来的发射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