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情未了》免费试读_占卜师一德

第一章 末日的号角

2088年3月18日，已经持续10年的世界大战突然停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海啸在红海爆发，数百米高的巨浪疾驶而过，将正在此地鏖战的多国军舰瞬间吞没，像极了愤怒的死神军团，所过之处，不留寸草。

苏伊士湾被撕裂，沿岸城市被淹没，大地痛苦的发出雷鸣般的嚎叫声，山崩了，地裂了，地上的万物均如蝼蚁枯木一般，被吞噬的没了踪迹，甚至整个开罗都消失了。

世界还未从这场海啸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地中海又爆发了海啸，而且更强烈，几乎完全摧毁了希腊；紧接着，黑海、大西洋、里海、东海陆续爆发了海啸——当时，龙奇正开着小船拉几个游客往港口返回；他亲眼目睹了平静的大海蹿起数百米高的巨浪，犹如疾驶的车轮一样，向他们辗来，一眨眼，他和游船的碎片一同被卷进浪花里，像嵌入车轮的石子一样，向岸边撞去。

儿子的身影在脑海闪现，一股强烈的求生欲从龙奇心中升起，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去。他开始与巨浪搏斗，海浪翻滚下来的时候，迅速潜入水中，海浪跃起的时候，马上匍匐上去，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使他像一条三文鱼一样，在浪花中前进。

不一会，巨浪就冲上了岸边，像泅渡沼泽地的野牛群一样，经过之处，泥泞四溅；龙奇被冲到一颗大树的树冠里，他死死抱住，随着海水横冲直撞。

海水逐渐退去，龙奇立即松开树，摇摇晃晃的往城市东北方向的久阳公寓跑去；它离港口50多里，龙奇和儿子就住在那里。

天不知不觉黑了下来，路也越来越看不清，龙奇一会跌进水洼，一会撞上各种车辆树木等杂物堆积成的废墟上。他爬起来奋力的奔跑着，一路上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人和抱着尸体痛哭的人。平日里，50里不远，但是对于今天来说，简直比30年的成长还要长。

渐渐地，道路开始正常了，龙奇已跑到受灾小的街道了；这些街道启用了紧急电力，街上灯火通明，人潮汹涌，车如流水，拥挤不堪，到处都是大喊大叫和鸣笛声，并完全形成了一个向东南方向延伸的人流和车流；他看着这一切，隐隐感觉到，人们的行为根本不像是面对一场海啸那么简单。

龙奇见打车无望，就边跑边找寻自行车，最后在街角找到一辆自行车，骑上就往家里赶；赶了没几里路，人流越严重了。他的方向和人流几乎完全是反方向，人们宛如逃避千军万马的追杀似的，这让他更加害怕。他不得不扔掉自行车，下车往人流反方向跑。人流的阻力越来越小，他也越跑越顺畅。

当龙奇跑进久阳公寓时，这里完全没了昔日热闹非凡的情景，死寂到可怕，除了满地的垃圾和散落的衣物，没有一个人影。他跑到自家楼下，冲上三楼，往小丽家跑去。

小丽是龙奇的领居，她腿有残疾，没有工作，平日里帮左邻右舍照顾孩子糊口；龙奇在周末的时候，都会把孩子托给她照看。

龙奇跑到小丽家门口，只见房门大开，冲进去发现里面一个人影都没有，几乎连锅碗瓢盆和衣物都没了踪迹。他又赶紧往6楼自家跑去，刚一到门口，发现自家房门也是大开着，客厅一片狼藉，不见儿子的身影。

“沐儿——沐儿……！”龙奇大喊着，满屋子寻找，眼泪已打湿了刚毅的脸庞。这是一间一室一厅一卫的小居室，他一会跑进卧室、一会跑进卫生间、一会跑回客厅，一直重复着；屋子凌乱不堪，好似被千军万马洗劫过一样。他像丢了魂似的喃喃自语着：“沐儿——沐儿……”

突然，他发现凌乱不堪的屋子里，唯独衣柜合着门，而他好像也慌里慌张的忘了找衣柜。他一下跳起来，冲过去打开衣柜的门：只见儿子双手捂着耳朵，头埋在膝盖上，蜷缩成一团，浑身发抖，好似一只受惊过度的小猫。

“沐儿！”龙奇泪流满面，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冲上去，深怕吓坏儿子；他慢慢蹲下，伸手过去，放在儿子的手上，轻轻说道：“别怕。爸爸回来了。”

“爸爸？”沐儿声音中镶满惊恐和质疑。他怯怯的抬起头，眯着眼谨慎的分辨着，一看果然是爸爸，突然大哭着冲过来。“爸爸。爸爸！你不要我了么……你怎么才回来！你走！你上班去……你怎么才回来……”儿子一会死死的搂住他，一会又挣扎着推他，一会又大哭着抓他头发，一会又把满是鼻涕泪水的小脸埋进他脖子里。

龙奇紧紧搂着儿子，一边哭一边使劲摇头；如果有一丝办法，他绝对不会留儿子一个人在家里。妻子离开后，他白天把孩子送去学校，自己出去打工；晚上，总会尽可能很早赶回来给儿子做饭。假期周末，他总会把儿子交给邻居小丽。

“小丽阿姨呢？你怎么一个人在家里？”龙奇突然想起小丽，赶紧问儿子。

“阿姨把我送回来的，”沐儿憋着嘴，哭着说道：“她翻柜子了。我不让她翻柜子，她打了我几巴掌。她说不听话一会狼来了就把我吃了。她把抽屉里的钱找到了，还把车钥匙拿走了。我怕狼来吃我，就藏在这里等爸爸……”

“狼不吃小孩，只吃米饭，”龙奇紧紧抱着儿子，连连安慰着。“不用怕的。而且爸爸回来了，狼更不敢来……”

龙奇见儿子慢慢不哭了，就抱起儿子，准备出去；一幅画从儿子怀里掉了下来。那是老婆2年前离开时画的最后一副画，上面是一副非常壮阔的雪山。当时儿子才3岁，她画完不到一个月就走了。

龙奇见儿子死死盯着这幅画，便捡起来交给儿子，儿子马上又把画抱在怀里。他把儿子放在沙发上，在凌乱的屋子里找了一个背包，装了几件衣服和一些吃的，然后拿下电表箱上的画，取藏在里面的钱。正在这个时候，屋子突然开始摇晃起来——地震来了！

龙奇冲到儿子身边，一把抱住他，拿起背包就往楼下冲去。

地震又快又急，整栋楼都摇摆起来，像个巨人被一拳打蒙，正在摇头晃到的跌倒下去。

龙奇在忽明忽暗的楼道里飞奔，他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把背包高高举在头顶，提防着头屑一般散落的墙皮，跑到三楼时，公寓已明显有散架的趋势了。

龙奇刚跑到二楼，楼道里那个窗户就被挤爆了，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本能的动作，由不得他思索毫秒，直接朝那面空洞的窗户跃了出去。

第二章 水槽里的自己

龙奇背着包，抱着儿子，又悲凉又庆幸的看着散了架的公寓，眼前的整个城市，已看不到灯光，只有一轮大的出奇的圆月，倒挂在支离破碎的城市上空。

他站在满目疮痍的街上，不知去往何处。转而一想，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世界里，哪里都可以是去处。

“沐儿，”龙奇亲了儿子一口，问道：“你想去哪里？”

儿子眨巴着黑黑的大眼睛，静静的看了看他，噘着嘴，连连指着怀里的画，怯怯的说，“妈妈这里。”

龙奇鼻子一酸，不知道该怎么说，便强装颜笑的喊了句：“坐好喽，我们要出发啦！”说完，边跑边用鼻子蹭着儿子，向远方跑去。

他跑了会，又不得不冷静的去思考，他知道，这个时候一定不能消极，一定要有目标。他想，一个海啸，不可能搞的全城人逃离，而且都是统一的往东南方向而去；人们逃离的时候，地震都还没有来呢。啊——难道人们知道地震要来，所以提前跑了？这一想，他既惊恐，又高兴。他二话不说，马上调整路线，向大家都去的方向跑去。

凌晨三点左右，疲惫不堪的龙奇，终于远远的看到了火光，并隐约听见人声，这让他十分振奋，立马恢复了力量，快马加鞭的往过赶去。

到达目的地后，眼前的景象完全不像龙奇想象的那般美好——这根本不是大部队！只见一个接一个的老弱病残，三五成群，四六一堆，围着篝火，神情呆滞。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来到了地狱，这些人都是些孤魂野鬼呢。

龙奇寻索着找个人多的火堆，看能不能打听点什么；最后发现儿子已憨憨的睡着了，便又找了一处人少的火堆坐下了。

“哎——世界末日啦——”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太太，长长的伸着双手，离火堆非常近，好似不怕把手烧了似的。她唉声叹气，自顾自的说着：“也好！老了——在养老院也受罪。世界末日好呀，一下子都死了算了！”

“不会说话就别说！”她旁边一个老头咬着牙，恶狠狠地说：“我看呀，这只是地球的一个活跃期罢了，过段时间就好了。说不定，灾难今天就已经全部结束了。你们想，先是海啸，后是大地震，然后还会有什么？你们说，地球它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我看呀，地球它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灾难已经结束了，不可能会有大洪水的。说不定，过几天那些逃到山上的狗杂种全都跑下来了。到时候，我一定上法院起诉——”

“别妄想喽，”戴眼镜的老太太连连摇着头，“世界末日啦，我们肯定会死的，谁也逃——”

“快给老子把嘴闭上！”老太太话还没说完，老头反手就是一巴掌；这还不算，他好似心中升起了无名怒火似的，伸着手抓老太太头发，老太太吓得连连往后躲，其他人好似没看见似的继续神情呆滞的叹着气。

龙奇吃了一惊，马上站起来，冲过去把老头拽开，说道：“恐惧都能让你变成野兽，当然也能让她说几句不恰当的话。如果我们难逃一死，那就带着爱去死！”说完一直盯着老头，待老头乖乖回去坐好，便返回去坐了下来。

一阵凉风从身后袭来，裹挟了一些腐尸味和薰衣草味，龙奇拉开大衣，把儿子抱在怀里，又紧紧合住衣服，不一会，便打起盹来。

他看到自己懒洋洋的躺在河边一块石头上，妻子趴在身上，一边拨弄他的头发，一边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给他呢喃着一些情话。他一个翻身，压在妻子身上——竟看到自己像个死人一样，全身插满管子，躺在一个玻璃水槽里，极为痛苦的对自己喊：“不要带沐尔上山——”

龙奇一下惊了醒来，见自己好好坐在火堆旁，儿子也在怀里熟睡，才发觉这只是一个梦。他想了想这个梦，苦涩的笑了笑，暗骂自己真是没出息，还在想这个不辞而别，薄情寡义的女人。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儿子哭啼啼的呓语着：“妈妈！别走！”

他眼圈一红，觉得儿子真是太可怜，暗暗发誓，不管多么艰难，不管付出什么，一定要带着儿子活下去。

突然，他觉得此情此景发生过，这样一想，脊背也发凉了。他开始回想刚才那个奇怪的梦；首先，妻子不可能对自己这么好；其次，自己为什么躺在水里对自己说不要带沐儿上山？

龙奇挠着头，努力思考着；突然，儿子怀里的那副画掉在地上，龙奇一下捡起来，不觉间被画上气势恢宏、白雪皑皑的雪山吸引住了。

“啊，我明白了！梦都是反的——”龙奇一下恍然大悟，高兴的都发出了声。他见大家吃惊的瞅着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兴奋的说：“只有上这座山，我们才能得救！”说着就拿出画，指给大家。

大家兴奋的围过来，仔细瞅着画；瞅清楚后，好几个老头老太太立马黑着脸回去坐下，继续唉声叹气起来；只有先前那个打人的老头，气愤的骂了句：“神经病！这个谁不知道？喜马拉雅嘛，最高的山！谁不知道？有钱有势的人，可能早就到喜马拉雅了；身强力壮的，坚信末日的，也正往喜马拉雅赶呢；不相信大洪水的，也都逃到就近的山上去了；在这里的，都是些实在走不动的老弱病残。再说了，你以为喜马拉雅谁都能去？人都去了，能住下？”

“我觉得能住下，”那个老太太双眼放光，推了推眼镜，认真的说道，“让我算算：喜马拉雅山脉长要2500公里，宽要350公里，总面积87.5万平方公里；如果按孟加拉国的人口密度，1平方公里1000人，那就能住8亿人，换算成土地，一人能有1.5亩地呢。末日嘛，大家不可以这么自私；假如让1.5亩地住20人，你想一下，就能住160亿人呢。嗨，小伙子，我觉得这个地方能——”

“快给——”老头气得咬牙切齿，正要骂脏话，见龙奇呆呆的望着他们，就改口道：“先不说你算的理想主义！我就问，吃什么？喝什么？人要是可以不吃不喝，他们早好心的带我们一起去了。人是要吃饭喝水的，你懂吗？现在是末日，食物是最紧缺的。你们好好想想，他们会带普通人去哪里吗？现在我给你说，只能是有能力的赶紧走，没能力的乖乖等着，走也是白走，累死累活走到半路被洪水淹死更亏！还不如等着，就这么等着……”老头说着说着开始哽咽起来。

龙奇继续呆呆的望着他们，一言不发，心想：那些聪明人肯定也像老太太一样算过，那么他们肯定会带一些有用的人和物资过去，肯定还会为人类重建做计划呢；而这个脾气暴躁的老头，说的也是非常在理，这就说明不仅要和时间赛跑，还得为山上的弱肉强食生活做准备。事不宜迟，马上行动！

龙奇把画轻轻放到儿子怀里，抱着他慢慢站起来，然后慌里慌张的就往街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