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阶》——大江载月
楔子
“世界上最倒霉的事情是什么。”
有人这样问他。
这样的问题已经问过很多次,很多人都希望知道,可是很多人都认为自己最倒霉。
人本来就是自私的。
他摇摇头。
“你知不知道在最古的时候帝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直接回答。
“是至高无上的意思吗?!”
那人的眼里绽出光芒,可是很快又泯灭。
“缔,帝将众生的命运都记录下来,死亡并不意味着终结,试想一下,如果你得到了永恒的生命却只能像一块石头,那该是多么痛苦呵。”
他拈起一朵花,花在凋零,可是又有新的生命在萌发。
扶起那人,那人跟他一起去往生命的彼岸。
楔子1
大雨。
已经能看见街市的轮廓。
人潮汹涌。
伞很多,像斑斓的大海,又像朝晨的霞。
伞下面是人。
“你命犯煞星,孤劫同辰……”
雨还在下,犹如松柏般清瘦的算命先生伸出两根颀长的手指,指点江山着。
胡子好像钢针一样的客人岩石一样的脸庞上已经是一片目瞪口呆。
大雨不断摔打在用来避雨的彩条布上恍如一颗颗砂子,彩条布的棚子已经不堪重负,积蓄了很多雨水。
就像一个装满水的气球,只要稍加压力就会爆掉。
算命先生轻笑了一下,正如赌客要揭开藏着已久的谜底。
很多双眼睛也在看着他。
算命先生志得意满,好像已经赢了这赌局。
两双冷漠的眼睛在看着他。
“老大,要不要我去收拾他一下。”
“好,你先去我就去,然后我就把你身上的毛一根一根一根一根地拔下来。”
“老大,我现在觉得我们应该冷静下来,我看过黄历,今天不宜动手。”
明堂。
人来得很多。
雨越下越大。
声音却很静。
他快要来了。
今天是“大哥”的大日子,有一个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去了,永远地离开了他。
对于他来说场面虽不必要豪阔但一定要庄重严肃。
如果有谁捣乱他一定不会放过。
他缓步走进来,胸前一朵葬花,睿智而又镇定的眼神,就像一头雄狮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葬花正红,他的鬓角已染上霜白,可是现在却没有任何人敢说半个不字。
三教九流叫得上名字的人都来了。
王小石和厉笑这种杂鱼一类的人自然也会凑上来。
这个庄重严肃的明堂好像已经容不下他们,所以他们只有靠近门边,而且还特别搭了一个雨棚。
他们已经在这筛选的过程中毫无声息地边缘化,好像他们已经是个死人,棺材里的才是真正值得尊重的活人。
但这对他们仍然极为重要。
很多时候那些人可以选择不要他们,而他们却绝不可以拒绝,没有选择。
那些人一个极为简单的决定就可以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此时阳光正好从天使的窗口斜照进来。
方块的石板好像是白玉铺成的,神祇的眸子微闭着,后面是他背负的十字架。
洋洋洒洒的阳光犹如金子一般。
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冷漠。
冷漠的明堂之中忽然就出现了一朵花,似在群山万壑之巅的冷厉晨雾之间的砂石里幽然绽放。
花虽然孤傲却又怎能抵得过时间的摧折呢?!
这凋谢的花就佩在她胸前,现在,这朵因她绽放新的生命。
画卷白的绸缎长裙裹在风里,如雪一般的面容沁出一抹疲倦的颜色,顾盼之间眸子犹如一泓秋水泛起波澜,秋叶的红就是她的唇色。
她就这样袅袅婷婷地站着,风吹过来,纱巾似要飞扬而起,线条柔顺的花犹如在风中起舞的歌者,柔嫩娇弱。
花解语。
就在这时,就在风最盛雨最狂的时候,门外的彩条布棚子忽然吱呀一声轰地断落!
轰!极大的声音吸引了人群的注意力。
就在这时候王小石忽然撇见了一抹一闪即逝的亮光,正如川上的逝水稍纵即逝,谁又能抓住这奔涌不息的逝水呢?!
瞳孔一缩,这一刻他的心跳得厉害。
砰!
一颗子弹带着闪电的力量猛然激射而出!
王小石看到的是一双冷厉幽邃的眼睛,就像是一汪永远也不可探及底线的深潭。
花解语挡在了另一个人面前,而他挡在了花解语的面前。
然后就是永久的黑色,死黑。
还有一朵花,已经凋谢的花,花已经染上了血色。
说不上什么理由。
只是出于对生命的尊重。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真的没有想到。
万物曾对光神许下诺言,发誓永不伤它,就像花与叶,冰川与海洋,黑暗却将光明关在它冰冷死黑的躯壳里,失去自由,代表生命的槲寄生令光明解放出来,用死亡的方式赋予了它新的形态,代表了自由与希望。
三分钟前!
厉笑摩拳擦掌。
王小石出了一身的冷汗。
花解语,叶长青!
门外的彩条布大棚已经积蓄了太多的雨水。
犹如一场梦。
王小石没有看见什么,他看见的是一片黑暗,恐怖死黑的黑暗。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干渴得厉害,肾上腺素在疯狂地分泌。
当生命已经有了确切的道路,王小石不知道会否走出同样的选择。
有时候人总会希望一切只是一个噩梦,不管这个噩梦发生了什么,又是为了什么。
王小石也不能例外。
他看到了一个人,一双同黑暗一样死黑冰冷的眼睛,这双眼睛是否就代表了死亡?
一定是。
因为它那样空旷那样无情,王小石看见她已经走了过来。
裹在风中的兰花一样的手就要伸起,冰雪一样的洁白,有时候你甚至无法分清这同样带着香的手会否就是那风中垂首的兰花。
可是这时一切都要改变。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命运。
这明堂之中的人已经越来越多,脚步声纷至沓来,可是没有人说话,哪怕是发出一个多余的音节,这繁杂的脚步声之中明堂越发显得寂静,一种无形的气势桎梏住他,现在他的心脏就像已经被一只冷厉无情的大手紧握。
就在这一刻王小石蓦然转头,一袭暗青的风衣帽兜已经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王小石的汗珠已经滚滚留下他的额头,就像命运之神在敲响最后的警钟。
厉笑惊异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但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神情已经更凝重,就像一滴水银无声地滑动。
他只需要做好一面足够坚定的护盾就好了。
他们是兄弟。
轰!
就在这时门外的雨棚忽然就倒塌制造出巨大的回响!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好像炸起了一道无形的厉电所有人的眼中划过一抹白光,就连魂魄都好像被这白光摄起!
叮!
好像有什么铃铛响了一下。
所有人都愣了,循着那声音看过去只见一柄寒光依旧摄人的飞刀插在虎腰一样粗壮的赤红色大柱子之上!
飞刀的刀柄已经不见地上却还遗失了一颗子弹!
轰!
汹涌的人群立刻炸开了,好像在汪洋大海中凭空投入了一颗原子弹!
现在是那位召开得葬礼,在这样肃穆的场面上究竟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撩他虎须?!
究竟是谁?!!
所有人的眼睛都好像变成了刀子,锋锐地在四处索取着目标。
大哥的脸变得铁青,他需要一个交代。
一个太阳穴高高隆起的黑衣汉子走到近前细细地耳语几句,大哥的脸色变得稍有缓和。
那女子本来就疲倦的神色更加几分忧色让人觉得震撼心灵。
这样的场面之下一个白发苍苍的男子不得不出来,走到首位,皱着眉头,虽没有怒色却尽显威仪。
九爷。
所有人的心里都浮现出了一个名字,这是一个道上辈分极高的人物,早已经退隐了,想不到今天也出现在这里。
“列位请了,今日诸位能从百忙之中脱身而来我深感荣幸,但此刻既发生了这样大事还请诸位早给个薄面,稍待片刻。”
但不到片刻一个形象粗鄙的青衣男子就睁着圆眼跳了出来,嘴角还挂着一抹鄙夷的笑。
“得了吧,谁还不知道你顾老九最是圆滑,老不死的还走到这里来充辈分。”
是他!
众人心头又是一阵狂跳,但还未等到仔细看清底细就见到那人喉咙忽地一梗,顿时就整个人变成浓重的紫黑色!
而这时九爷已经闭上眼睛,手上捻着一串无甚出奇的珠子。
“抬下去吧,猪狗一样的人物也敢来这里放肆。”
九爷眼睛仍未睁开,而大哥竟然也未曾说话。众人心中顿时了悟,九爷在道上已是辈分极高的人物,虽然平时不显山露水,但一到紧要关头任谁都是不能轻易忽视。
这真正是一尊老怪啊!
那青衣汉子被抬上担架不多时竟然变成了一具干尸!空洞的双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令人说不清楚的胆寒。
外面的雨还在下,竟然是血雨!天上阴云密布好像是天在哭泣。
王小石和厉笑血红着眼睛身体里好像有一把剧烈的火在燃烧,但他们不敢停下来,因为他们总感觉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凝视着他们。
现在已经是春季,本来是万物盛开的时候,但他们看到了什么?所有的花都在萌芽然后在一瞬间迅速地凋谢枯萎!
风声猎猎,好像一面大旗在迎风招展。
他们不得不承认,他们一切的计划一切的希望都伴随着这风声失去了。
厉笑怒目圆睁眼角都好像要炸裂,好像每一根发丝都充斥着毁灭的力量,握着拳头,身上的青筋犹如蟒蛇一样的可怕。
“难道我们就这样逃吗?!像一只流浪狗一样?!”
厉笑嘶吼着声音,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明白为什么救了人反而要这样狼狈至极地逃跑,他的肩膀足够担负起一切的东西。
王小石没有回答。
“我如果是你就不会这样张扬,有时候人太自信不是好事。”
一道冷冷的声音从陈旧的筒子楼里出现,是一个冰冷苍白的男人。
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整个人就好像钢铁的机器一样没有一丝的颤抖,手里拿着枪。
王小石也冷冷地看着他。
雨还在下,却那么冷,冷得刺骨。
那个男人忽然就恍惚了一下,就好像魂魄已经被勾走,白光一闪,一柄钢刀就已经飞射而出。
“我如果是你,也不会那么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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