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旧事》——扁鸡

第一章 回家

城市越来越大，城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农村越来越小，农村的人口也日益减少，很多村落都变得人烟稀少，破落败坏，好似荒野一般。

米易是某站的签约作家，之前发布过两部作品，反响平平，前段时间开了一部关于乡俗的小说，读者反应热烈，一直连载中，不过最近到了瓶颈期，有点难产。米易打算回老家清静一下，找找灵感。

米易的老家在盆地平原边处，一个叫石马坪的地方。这里属于丘陵地区，据老一辈人说，祖上都是湖广填四川的时候被反绑着双手押过来的。

米易家的祖屋有九间，如果加上灶屋、茅厕、圈舍、柴屋，总共有十六间。这么一大片连在一一起，在附近几个院子没有第二家。左边是四间是大伯家的，右边是米易家的。中间的老堂屋和一间睡房是爷爷奶奶一直起居饮食的地方，爷爷五年前去世了，现在奶奶独自生活。也不是孩子们不孝顺，奶奶短暂地到各家住过，不习惯，还是喜欢自己的老屋，想吃啥吃啥，最重要的是可以种种瓜果蔬菜，喂些鸡鸭鹅，乐趣大了去。

米易今年27，大学毕业几年了。由于在外地工作，每年只有春节回一次，因此对奶奶很是愧疚。他打小就跟奶奶最亲，那时母亲是民办教师，米易经常是由奶奶带的。奶奶今年91了，身体很硬朗，眼不花，就是有点耳背。

从市里车站打车到镇上，然后从镇上抄小路回家大概需要半场球赛或者一堂课的时间。镇上实际上是有摩的和电三轮可以坐回家的，但是米易很想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路游览曾经熟悉现在有些陌生的乡野风光。

米易提了提旅行背包的肩带，打开mp3选择到随机播放，带好耳塞，潇洒地漫步在小镇上。小镇总共三条街：新街、老街、中街，穿过老街，一直到加油站，回家的土马路就在加油站旁边。马路沿着山坡一路往上延伸，坡不高，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岬岬坟”，很久以前坐客车，只要说到岬岬坟，就可以放心睡觉，车子到了这个路口，都会停一下，司机售票员都会大声喊几下“岬岬坟的到了！”

米易哼着歌，四处打量周遭的风景。夕阳照在坡尖，小鸟四处鸣唱，油菜花开满沟，一片片金黄镶嵌在翠绿上。看看时间下午五点四十五分，天黑前到家应该问题不大。米易索性取掉耳塞，收拾了mp3放进背包。他带着好心情，一路不断用鼻子使劲地嗅着春天的芬芳，倾听虫鸣鸟叫，欣赏偶有的一颗颗桃花绽满枝头，全然忘了写不出文字的苦恼。

不觉中已经走到岬岬坟的一大段，来到山坳坳的中心。两旁临近路边的山土上没有种庄稼，也没有树木，只有喂牛的丝毛草，草很深近人高，随风飘摇。当风够大的时候，那些掩藏着的一座座坟茔就出现在眼前。有的坟前插满已燃尽的香烛签

，堆满纸钱灰；有的还有酒杯，名酒一瓶；有的挂满纸条，旁边还有花环。虽然这些坟都在杂草中间，但是坟堆上干干净净，这些躺下的人无不是亲人们思念和追忆的至亲，所以经常拜祭。但是也有些连坟上都长满了野草，不注意根本分辨不出。这些孤独的逝者多数是因为没有亲人，或者早亡无后的人。他们生前孤独死后更凄凉。

一阵风冰冰凉凉的窜进后颈窝，米易打了个冷战。不由得加快脚步，期望快速通过这个地方。

这里是老人们常说的阴地，据说在午夜月亮最明的时候，可以看到很多平常看不到的东西。那些已经逝去却又孤独不甘的人会在这里聚会。

米易受过高等教育，是唯物论者，心想那只是久远的传说而已。但这条路行人稀少，已至傍晚更是难得有人经过，要是遇上歹徒也是麻烦事。

不再多想，快步往家赶。再穿过两院子就到米家院子了。很快米易就翻过了岬岬坟，前面就是贵家垭。

第二章 老屋惊魂1

到了贵家垭，眼前是一片平坦地，岬岬坟就像其中一处台阶。天色已暗，路过的农舍，不少人家已经打开了电灯，偶尔有唤鸡邀鸭进笼的声音，狗吠鸡叫，圈里的猪儿淘气地附和着跟主人抗议。

米易想起小时候，写完作业一定会守着动画片，到新闻联播的时候妈妈就叫吃晚饭了。天麻麻黑，贵家垭的房屋比较分散，不过总体是靠向马路，贵家垭也属于石马坪的一部分，院落周围以竹林为主。现在不敢再随便抄田埂小路，一不小心就会摔跤。米易沿着马路走，路程远点却比较好走。由于岬岬坟后面那段路走得较快，出了一身汗，现在感觉凉飕飕的，风一吹跟穿了一身冰疙瘩似的。他埋头赶路，不时有农屋的电灯照出来，昏黄、朦胧，印到人脸上惨淡惨淡的。

回家的愉悦心情被累、冷、饿给消耗殆尽了。记得附近原来有间小卖部的，米易四周观望，忽然前面一阵喧闹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在路旁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有个小院，院坝外面坐满了人，门口插着几支火把，估计是哪家在办席吧。米易打算继续赶路，找到小卖部买点吃的。

“小伙子，这么晚了往哪赶啊？”一个中年大姐，从吃席那边走来。天越来越黑，不大看得清样貌。大姐说话比较慢也很轻。

“我回米家院子呢。”

“哦，都快看不见了，我拿支电筒给你吧，乡里乡亲的。”大姐很热心地说。

“那怎么好意思啊！”

“用完你帮我还给你们院子里的米生华吧，电筒是我借的他的，我家就在那里。”大姐指指一栋平房。

“那好吧。”米易不好拒绝。

“你跟我来拿吧。”大姐一边说一边在前面带路。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是平房白色的墙面还是比较显眼，周围没有一根竹子，也没有一棵树。大门嘎的一声被大姐推开，屋里居然点着煤油灯，火苗摇晃不稳，勉强照亮大半间屋子。

“停电了吗？刚刚都还有的啊。”米易不解地问到。

“小伙子，我们这几家因为长年不在家，才回来两天，电路早就老化了，还没来得及修呢。”大姐耐心解释。

“哦，你们也需要电筒，拿走你们也不方便啊？”

“没关系，反正要还的，你坐会，我进里屋去拿。”

米易朝屋里看了看，水泥墙面连灰都没刷，正面墙壁上有个神龛，上面供奉的是哪位菩萨看不大清楚。一张八仙桌漆得血红，桌上两只碗，一只白一只黑，黑的反扣着。进门靠右墙边有两把大木椅子。米易往椅子边靠了靠，打算坐下歇会。刚要坐下，发现座上躺着一个人，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啊。”米易赶紧说道。

“你跟谁说话呢？”大姐手里拿着电筒，从里屋出来。

“这是……？”米易看向椅子，椅子上却并没有人。米易又不信地用手摸了摸椅子，确实什么也没有还很冰凉。

“哎，电筒没电了，得去小卖部买电池去。”大姐并没有注意到米易有些不解的神情。

“大姐，就你一个人在家吗？”

“啊，对啊，老公和孩子都还在吃酒呢！要不你也跟我去吃席完了让我孩子送你回家。”大姐建议说。

“那怎么可以啊，就不麻烦了，你知道小卖部在哪啊？”米易赶紧说道。

“这孩子，客气啥啊，我姑就嫁到你们米家院，说起还是亲戚呢，去吃别人家的不好意思，我给你煮面去，一会就好。”大姐不由分说，就往另外间屋子走去。

“别……大姐……这……”米易赶紧跟了过去，只想早点回家，电筒不要也罢。

话没说完，大姐就不见影了。堂屋的灯照不到这里，一片漆黑，米易收住脚步，不敢冒失地乱闯。

“大姐，别麻烦了，大姐……”米易隔空喊着。屋里寂静无声，连虫叫声，老鼠声也没有，外面也没点声传来。

米易进退两难，最后还是回到堂屋，他朝椅子方向瞅了瞅，打算原路返回马路去。不瞅还好，椅子上明明就躺着一个人啊。应该是大姐老公或者孩子回来了吧，米易想想还是应当打个招呼再走。他走向椅子，椅子上的人一点动静也没有。

“你好，我米家院的，路过……”米易边说边靠近椅子。话说到一半，那人一跃而起，飕的一下就不见了。米易又是一惊，连忙收住脚，呆呆地看着那空空的椅子。

“小伙子，快回家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一阵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是谁啊，谁在跟我说话？”米易原地转了一圈，寻找声音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