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命惊天》——璚篓彧羽

第一章 我是谁？

火，漫天的火，熊熊燃烧，染红了半边天，浓烟滚滚，吞噬了目力所及的一切。惊慌、哭喊、混乱，依稀，还有谁的身影，在心中挥之不去。

这，就是，叶漠最初的记忆。

“唔，这是哪儿？”叶漠吃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只有一片模糊的红，似有声音从远方传来，杂乱地汇成一股涌入耳边。

“哥哥！哥哥!”

眼前的景象豁然明晰，一个女孩跪在他身边，一个劲儿地哭喊着。

哥哥？是在叫我吗？头，好疼……叶漠抚着头坐起来。待他看清周围景象后，不由得一惊。只见周围火光冲天，人们四散逃窜。几个大汉拿着砍刀大肆杀伐，鲜血飞溅，与妇孺老弱的哭嚎求救声混杂在一起，狠狠地袭向他的心脏。

一切的一切，就如人间地狱一般。

叶漠愣在那里，不能反应。直到一个温热的感觉填满他的胸前，他才猛然回神。

“哥哥，哥哥没事，真是，真是太好了！”那女孩扑进自己怀里，不住地抽泣着。

叶漠伸手抚上了女孩儿颤抖的双肩，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熟悉感，下一瞬，他便抓住她的身子，将她甩了出去。只见眼前寒光一闪，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一刀劈下来。白光闪过，叶漠却已跳出好远。大汉一刀砍空，有些惊讶，眼中狠厉之色更盛，抄起砍刀又向他冲了过去。叶漠一个侧身，躲开了朝他直直刺过来的刀锋，手腕轻转，双手轻拨，四两拨千斤，竟是将那刀调转了方向，那大汉一脱手，刀把便被叶漠抢了过去。大汉又扑了一个空，手上的刀也被夺去，脸上一副不可置信之色。叶漠看着手中的刀，也是一脸的惊诧之色：这，这是我做的？我竟有这样的力量？这样的话……想着，叶漠举起手中的刀，冲向了正恶狠狠盯着他的大汉。那大汉也不示弱，提脚就冲了上来，俯身避开了叶漠挥来的刀，想攻击他空出来的腹部，谁知叶漠早有准备，借着挥刀的冲力，飞身跃起，在空中一个旋身，在那大汉反应过来之前跳到了他的背上，借他作跳板，落在了他身后的地上。那大汉被叶漠这么一蹬，扑倒在了地上。那大汉翻身坐起，却只见叶漠将刀高高举起，眼里杀气森然，还来不及闪躲，刀锋已然没入了他的咽喉，夺去了他的性命。

叶漠浑身浴血，握着手中夺命的利刃，脑中一片空白。他一个激灵醒过神来，丢掉了手中的刀，捂面跪倒在地：我刚刚，杀了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竟会有一瞬间的熟悉感？我，我到底是什么人？

那女孩儿也是满脸惊愕，许久，才回过神来，从地上爬起来，奔向处于崩溃边缘的叶漠。

“哥，”女孩抓住了叶漠微颤的双臂，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叶漠看向她，眼中尽是迷茫，“没事的。别想这么多，现在最紧要的是逃啊！先逃出这里再说吧！”说着，就拉着他往火场外跑。

叶漠被女孩拖拽着跑着，心绪纷乱，看着眼前的女孩伤痕累累的背影，脑海中似有一些片段闪过，可转瞬即逝，只在脑海中捕捉到了一个名字——澄儿。这是，她的名字吗？她刚刚叫我，哥哥？为什么我什么也想不起来？想想，快想想，快点想起来啊！

“啊——”一声尖叫拉回了叶漠的思绪。只见眼前娇小的身影倏然消失，一直紧紧拉着自己的手猛然松开，他借着惯性跑上前去，却发现丛丛树障之后是陡峭的崖壁。他未作多想，猛扑上前，抓住了在他身边滑落的手，却仍是敌不过强大的冲力，跟着澄儿一道落下了悬崖。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细碎的砂石迷住了他的眼，叶漠努力想睁开眼，却是徒劳。他紧紧握住澄儿的手，将她拉进自己的怀抱，死死地护住她，减少澄儿所承受的落地的冲击。

风声狂乱地灌进他的耳，搅动了他的心潭。脑中被杂乱无序的篇章揉成一团乱麻，想理清，却总是找不到那一根关键的线。恍然间，他只觉得身上传来一阵剧痛，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漠才从一片混沌中醒来，躺在一堆枝叶上，想来是掉下来时有树枝重重遮挡，做了缓冲，否则，自己只怕是难逃一死。不过，虽然自己没死，可也去了半条命了，现下是动动手指也难了。叶漠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才一动，全身骨头就跟散了架似的，一脱力，又倒了回去。

啧，好疼啊！也不知道伤成什么样子了，不会以后都动不了了吧！叶漠想着，突然发现原本在自己怀里的澄儿不见了踪影。澄儿，澄儿呢？糟了，这荒郊野外的，得赶紧找到她才行！这么想着，他竟是拼着命爬了起来，可刚往外迈了一步，就又跌倒在地。站起来啊！我得找到澄儿才行，我得保护她啊!等等，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她到底是我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对了，我是她哥哥啊！我的名字，是，是什么，还是，想不起来……

“哥哥！你怎么起来了？”正苦苦思索着，一个声音突兀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叶漠抬头望去：“澄儿！你，你怎么……你去哪儿了？”

澄儿跑过来挽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扶着躺回地上：“哥哥现在还有空关心我？自己都伤成这样了！真是的，怎么这么傻呢？还好那山崖不高，不然，可就，可就......”说着，便哽咽起来。

叶漠看到她低头要哭，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费力地抬起手来，想抹去她眼中噙着的泪水，没成想她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哼，笨哥哥，澄儿答应过你，才不会轻易哭呢！倒是哥哥你，老老实实躺着，我给你把伤口处理一下。”

“啊，哦……”叶漠放下手，看着埋头帮她处理伤口的澄儿，想开口把失忆的事告诉她，却又不知要怎么开口。而澄儿，则是在看着叶漠到处皮开肉绽的身体，心里一堵：伤得这么重……这些草药，也只能应急而已，这可怎么办？

叶漠看着她忧心忡忡的眼神，思忖良久，才决定开口，道：“澄儿，那个，我，我好像，失忆了。”

“失忆？”澄儿顿住了手上的动作，惊讶地看着他，”怎么可能？哥哥不是还好好地记着我的名字吗？别开玩笑了。”

叶漠道：“事实上，除此之外的所有，我都记不清楚了。”

“怎么会这样？”澄儿有些失神。

“而且，”叶漠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有时候，脑海中会传达出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就好像在我的体内有两个人一样。”

澄儿听后一惊：“两个人？”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就是有这种感觉。不过，”叶漠看着澄儿皱起的眉头，忙道，“应该没事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可澄儿似乎陷入了沉思，完全没有听进去叶漠在讲些什么。半晌，才露出一个下定决心的表情，抓住叶漠的手说：“哥哥你放心，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澄儿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叶漠有些不明所以，只得呆呆地点点头，答道：“嗯。”

澄儿像是确认似的，重重地点了点头，又坐回去低头帮他处理起伤口来。

“说起来，”叶漠突然开口问，“你刚刚在想什么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澄儿一愣，手上的力道不由得重了几分，直叫叶漠倒吸了一口凉气。澄儿连忙收回手：“抱，抱歉。也，也没想什么？呵呵呵……”明显是在敷衍。叶漠正想追问下去，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一把将澄儿往身上一扯，牵动伤口，全身又是一阵疼痛。还不等澄儿反应，一把带着寒光的利刃从树丛中飞出，径直落在了离叶漠头顶的不远处。

“呀，竟然丢偏了，不过看来这小老鼠也跑不掉呢！”

叶漠警觉地朝飞刀扔出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彪头大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脚边，看打扮，和昨天的土匪像是一伙儿的。

那大汉看见叶漠和澄儿，颇不屑地啐了一口:“切，还以为是什么人呢，居然是一个残废和个小乞丐。真晦气！“说着上前一脚踢开了澄儿，收回左脚狠狠地踩在了叶漠身上。叶漠只觉得胸口一闷，喉头涌起一股腥甜，一口鲜血从嘴角流下。澄儿的情况更糟，大汉那一脚重的很，澄儿飞出去直直撞上了旁边的岩壁，头上落下一缕血，晕了过去。叶漠见了，脑子里登时浆成一团，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昨夜。冲天的火光，远远的，像有谁在哭喊，又好像与昨夜有些许不同，身上好像真的有灼烧的痛感，像是要将他的灵魂也烧尽一般。

“叶漠！！！”

只有这一声呼唤，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对啊，他想起来了，他的名字，叫叶漠。

第二章 真实

　　那大汉居高临下地看着叶漠，讥讽道：“呦，咋不说话了？莫不是被大爷我踩死了？”说着，颇为得意地大笑起来。

那大汉余光一扫，见叶漠缓缓伸出手来：“嗯？呦，小残废，你想干嘛？啊？”左脚从他的胸前移开，踩上了叶漠挣扎着伸出的手，却没成想，竟是被叶漠一使劲儿给掀翻了。

怎，怎么回事？那大汉心下一惊，这小残废怎么力气这样大？真该死，不过是个残废，神气个什么！越想，越觉得心中堵着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同样站起来的叶漠，面色不善。

“你，你竟站得起来？“那大汉不可置信。

叶漠将他无视一般，捡起大汉先前扔的飞刀，在手上比划比划，觉着还算顺手，便执好刀柄，向着大汉冲过去。那大汉瞬间摆出了应战姿态，竟见叶漠的身形在自己的眼中消失了！大汉摸不清他的门路，只得警惕着，一动也不敢动。突然，大汉感到后颈处一道凌冽的杀意，转头却见叶漠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的身后，刀刃正往他的脖颈直直戳去。那大汉来不及躲闪，转身以臂护颈，不过瞬息，他的臂上便出现了一道狭长的血痕。叶漠未作停顿，反手又将刀刃对准大汉的心口刺了过去。大汉一掌劈下，刀刃偏离了要害，刺进了他的腹部。大汉接连失利，后退欲避其锋芒，不想叶漠却步步紧逼，双手把刃，未把刀抽出大汉体外，而是直接向上挥去，剖开了他的腹腔。喷涌而出的鲜血后，是大汉惊愕的脸，另一侧，是满脸冰霜的叶漠。

大汉轰然倒地，扬起了一地落叶，叶，落在血泊之中，漾出血色的波纹。

叶漠的状况亦不容乐观，他本就身负重伤，此番一战，更是雪上加霜。可不过两息时间，又是两个匪徒走了过来发现了大汉的尸体，和一旁浑身浴血的叶漠。其中一个疯了似的向叶漠杀来，要为弟兄报仇。叶漠重振精神，抽出大汉腰间别着的弯刀迎战。不一会儿，另一个匪徒也加入了战斗。一番缠斗之后，先前那个冲动的匪徒被他割断了喉咙，另一个负伤逃跑。叶漠知道，不一会儿，就会有更多的土匪聚集过来。他强撑着，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

很久以后，云都清晰地记得她头次见到叶漠的场景：一个血人站在十几个土匪间，手中仅一柄飞刀、一把弯刀，迈着蹒跚的步伐，弯刀挥去，重伤面前两人，反手扔出飞刀，杀了预备从他背后偷袭的一人……一阵风吹过，周遭木叶簌簌飘落，仿佛绕着那个血人儿舞蹈，却丝毫没有停滞他战斗的步伐。落叶静静飘落在横陈的尸首之上，染上点点红花，铭记着这场战斗的惨烈。

再说叶漠，他早已筋疲力尽，全凭一丝执念支撑，不停地战斗、战斗，却是渐渐处在了下风。终于，他腿一软，向地上跌去，仍是弯刀撑地，半跪在了地上。身后、身左，各是一道杀气袭来，他却已无力闪躲。正当他准备挨下这两击的时候，但听得两声闷响，那两人已被打飞出几丈远。他正想回头看是何人，那“救命恩人”已是一个后空翻跳至叶漠身前，一拳伤了正面冲来的土匪的心肺，横劈一掌，碎了左侧上前来的一人的喉骨，骨头碎片扎破了颈动脉，那人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倒地身亡。叶漠看清眼前人，不由吃了一惊，是澄儿。不过他很快发现了不对，眼前之人战斗时一直带着悠然的笑意，在十几个土匪间竟是显得游刃有余，澄儿不会是这样。那，她是谁？疑惑缠绕着他，与此同时，云已将敌人悉数打倒，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风，吹起了血色的尘埃。

云结束了战斗，正舒了口气，突然感到身后一阵寒意。她转头看着叶漠，眸中含笑，道：“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么有敌意干嘛？”

叶漠开口道：“你是救我一命，却也占了我妹妹身体，我没找你麻烦，便已是对你言谢了。”

云转身面对着他蹲下，眼中仍是漫不经心的笑：“这帐可不能这么算。我占的是澄儿的身体，可没有义务帮你啊！更何况，你也不是她哥哥，不是吗？”

叶漠一惊：“你怎么知道？”

她摊摊手，站起身来，笑道：“很简单，你的灵魂和这具躯体不相符。”

看叶漠一脸茫然，云有些好笑，问:“不明白？你该不会是从异世界来的吧？”

叶漠不置可否，却让云确信了这个结论，嘴角笑容愈发邪魅，配上澄儿的脸，显得异常诡异：“哦？倒是有趣。从前只是听说，却没想到今日能得一见。”

叶漠总觉得自己被轻视，心中有些不畅，开口道：“你觉得这很有趣吗？”

云愣了愣，竟是笑出了声：“呵呵，倒还有几分自尊心。好好好，我给你赔不是，如何？”说着，狡黠地眨眨眼，还装模作样地朝他一拱手，却是在卖乖。这下，倒是教叶漠无语了。

“那你原来的世界，却是怎个模样？”云又恢复了先前的浅笑，问道。

叶漠沉吟半晌，开口却道：“我，想不起来了。”事实上，叶漠只是恢复了一些零散记忆，尚记得自己的名字，依稀可辨自己原来所处，与这个地方，全然不同罢。

听他如此讲，云心中已是了然，却是有一缕私心作怪，没有与他明说，只道：“那你现在准备如何。”

叶漠低着头，眼神迷惘：“我不知道，先活下去再说吧！”

云有些奇怪：“怎么，却不是想找回记忆？”

叶漠抬头看她，眼神中透着犹疑：“我，我也不清楚。”他既不属于这个世界，又死过一回，于这个世界，毫无牵挂。如今，他失去记忆，尚能在这里重新开始，若恢复了记忆，他是否还能找到活下去的意义？想要活下去，这个信念让叶漠本能地抗拒着自己的过去。

云也不再多说，又问：“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叶漠没有回答，却是反问：“那你呢？”

她也不避讳，说：“云。现在，可以说你的名字了吧！”

“漠。”似是要与她对仗一般，叶漠故意隐去了自己的姓氏。

她笑笑：“既是记得，便别忘了。”一片孤叶飘飞至两人中间，隔着落叶，叶漠看到的是，她意味深长的眼神。

叶飞过，她已敛了表情，只笑着嘱咐道：“我也不与你多说了，澄儿要醒了。记着给她处理伤口，还有你自己的。”说完，就闭上了眼睛，气息悉数隐匿不见。

“喂！”叶漠连忙伸手接住了因无力而倒下的澄儿的身体，暗自头疼，本来还有更多事想问她的。不过现在，还有另一个问题。

“唔。”叶漠怀中，澄儿缓缓睁开眼睛，转醒过来，“哥哥？”

可是，叶漠却并不是她心心念念牵挂的家人。

到底，该怎么办？瞒着她？亦或是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