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地狱之主》：精神有问题的老头

第一章精神有问题的老头

济城的火车站候车厅里人不是太多，稀稀拉拉的人群分散坐在各处铁椅上，大多数人都在低头玩着手机，也有送别的在拉着将要远行的亲人絮叨叨的叮嘱着什么，在大厅角落里，一如既往的总有几个即将要赶往异乡的民工兄弟坐在装了棉被的麻袋上，端着桶面稀里哗啦地吃着。

洛阳坐在靠近厕所不远的铁椅上，黑色的背包放在脚下，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瞌睡。耳朵里塞着一副银色的耳机。

就在这时，一只布满色斑而又苍老的手，伸向洛阳的耳朵，把他一侧戴着的耳机给摘了下来。

洛阳眼皮突然一抬，睁开眼睛看向一旁，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用手拿着耳机在细细的打量着，嘴里啧啧有声，一副好奇的神色。

然后洛阳就见他把耳机塞到了自己的耳朵里。

老头听着耳机里的声音，一副新奇的模样说道：“……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这是何种乐曲，真是从未听闻过！”

说罢，老头从一开始的皱着眉头到渐渐舒展开来，在然后就展露出笑颜。

洛阳突然从睡意昏沉的状态下被人打醒，本来心中升起的一丝愠怒，当看到是个满头银白发丝，一脸老年斑痕的老头后，也就摇了摇头，然后从另一只耳朵上摘下耳机递给了他。

白发老头接过耳机，抬头对着洛阳嘿嘿一笑，也不见客气的带在了自己的另一只耳朵上。

然后，就眯起眼睛靠在椅背上静静地享受着现代流行神曲。

洛阳见状无奈地摇摇头，打了一个哈欠之后，再也没有睡意。就仔细的看了看这个有些不见外的老人。

一头雪白的银发，双眉也染了白，像是两抹飞雪，两旁的脸颊上有着大小深浅不一的老人所独有的色斑。

看其样子，这老头足有八十往上，就是做洛阳的爷爷都有些偏大。

可是，有些奇怪的是，刚才看这老人的一双眼睛格外的清澈明亮，一点也不像是一双老人所该有的眼睛。

“老人家身体挺好的？”洛阳问道。

老头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似思索了一下，道：“嗯，是挺好的，至少比你死的晚些！”

洛阳一愣，这好像不是两个人正常聊天的节奏啊，可他又仔细想了想，之前从没遇到这老头，也就无从谈起得罪过他了，况且洛阳自问平时都是与人为善的，所以，洛阳得出一个结论，这老头精神有些不太正常。

加上之前老头那副对耳机这种平常不过的东西都是一副初次见到的样子，更是对耳机里那首满大街飘起的神曲也没有听过。

突然，洛阳心里先是有些发颤，不管是谁身旁坐着一个精神有些问题的人，都会心里提防一下。然后洛阳心里又有些可怜这个老头，那么大的年纪，精神又有问题，独自一人去坐火车，他家人呢？

洛阳对着老头尴尬一笑，继而问道：“大爷家里一个人？”

老头闻言点了点头。

洛阳忍不住一声叹息，也对，倘若家里还有别人的话，谁也不会放心一个精神有问题的老人独自一人去乘坐火车的。

“小伙子，你这是干嘛去呀？”

老头问道，可能是戴了耳机的缘故，说话的嗓门有些大，吸引了不远处几人的注意。

洛阳不想让更多的人注意到这个精神有问题的老头，因为这对他来说，很不安全，毕竟火车上人比较杂，各色人等都有，保不齐有人会起一些坏心思。

洛阳笑着说道：“去京城找工作！”

说着，掏出手机，把音乐声调小了一些。

“哦，那我说你不要去！”

老头看了洛阳一眼，眼睛里闪烁了一下，像有道光一闪而过。

洛阳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这老头精神不好，说什么谁也预想不到。倘若刺激他，一个弄不好，那么大年纪，再犯了病，可就热闹了。

于是洛阳笑着道：“是嘛，那大爷您说说，为什么不要去呢？”

“因为你会死！”老头平静地道，像是早已预料到的事情一般。

洛阳顿时噎了一下，有这么咒人的吗，就算是精神有问题，也不要扎人心窝子嘛。

老头看见洛阳无语地坐在哪，也没了和自己搭话的兴趣，大概被自己的话给震慑到了。

“你还要去吗？”老头问道。

洛阳点点头，他不想骗人，虽然对象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

老头沉吟了一下，突然伸出手，握住了洛阳的手腕，然后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洛阳吓了一跳，看这老头的模样，不出意外，应该是犯病了。

可他又不能强行挣脱开来，如果引起老头更大的反抗怎么办？

这时，相隔几米远的其他人，也转过头来，诧异的看着洛阳，和抓着洛阳在念神咒的老头。

洛阳赶忙露出笑容，装作无奈的样子，然后伸出另一只手，亲切的整理了老头的衣衫。

有些聪明人顿时露出一副我了解的样子，这分明就是一对爷孙俩在开玩笑嘛，旁人看到聪明人的一脸恍悟也跟着明白了，洛阳甚至还隐约听到有人笑着评论‘老顽童’‘老小孩’类似的话语。

片刻，老头松开了手，不发一语的坐着，看起来沉默了不少。

洛阳一边偷眼瞧着老头，一边伸手偷偷的拿起地上的背包，打算趁他不注意悄悄溜走。

就在洛阳屁股刚刚抬起，一声叹息响起。

“我问你，如果有一天，用你一个人来换取一整个世界的生命，你会怎么选择？”

洛阳身子先是一僵，然后屁股不露声色的坐下来，子手扶额，眉头紧皱，一副正在思索的模样。然后用低沉的声音回道：“如果这个世界是我所熟知的世界，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我的朋友，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我爱的人，那么，我想，我会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这个世界的存在！”

说完，洛阳偷眼瞧了瞧老头。

“记住你说的话，对我许下承诺的人，还没有人违背过，从来没有。”

老头看了洛阳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站起身，转身走去，步伐略微有些蹒跚，在即将要走远的时候，突然他停住了脚步。

“如果…你不想面临这个选择，那就十个时辰内不要喝水，那会保住你的命，你对我的承诺也就作罢了。”

洛阳目送着老头出了火车站大厅，然后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面对一个精神错乱的人，没人能保证他会做些什么出来。

洛阳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走向大厅中央的柜台前，他对服务人员说明了一下那个老头的情况，希望这能帮助到他吧……

第二章独属于货架的理货棍

火车上的时间总是枯燥无聊的，唯一能带来一丝笑料的也就是，火车上推销各种玩具吃食的乘务员了，那嘴里就像含了一口喷泉哗哗地喷着，一溜惯口活一点也不比说相声的差半分。

夜渐深，火车穿行在黑暗中，躁动着嚎叫着奔赴目的地。

洛阳闭起眼睛，想要眯一会儿，可是心里总有一股另样的心绪萦绕着，怎么都睡不着，思维特别清晰，并且脑袋里老是回忆起已经去世多年的父母。

望着窗外那片如幻灯片闪过的田野，有时能看见凸起的小土包，那是一个个坟茔。

自己来之前是不是忘了去父母坟墓上拔拔草，想必如今野草已经长得很茂盛了。

慢慢的，不停地胡思乱想的洛阳，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火车到站已经凌晨，许多旅客拖着大包小包睡眼矇松的走出火车站。

洛阳挤在人群里，随着人潮涌动，等人群疏散了一些，他整了整被挤皱的衣服，强打起精神，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然后直奔早已预订好的酒店。

到此时已是凌晨一点多，开车的师傅大概也是着急下班，同时路上车辆较少，所以车速很快，不过二十分钟，就已到达酒店门口。

付了钱之后，洛阳拖着行李，正打算迈步走进酒店，可是因为在火车上因为水太贵，没有舍得买，所以此时嗓子里已经渴得要冒烟了，正巧旁边有一家便利店此时还在亮着灯，于是洛阳改变了方向，向着便利店走去，想要买瓶水，先解下渴再说。

已是凌晨时分，又因为酒店位置处于京城较为偏僻的所在，所以，这条街道之上几乎已没有行人。

当洛阳距离便利店还有十米时，心里不安的情绪到达了顶点，忽然的，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在济城的那个白发老头，也想起了他临别时对自己说过一句话，十个时辰内不要喝水…

洛阳用力摇了摇头，嘴里发出一声嗤笑，看来自己是因为第一次踏上这片千年帝都心情激荡，加上精神又已疲倦不堪，所以才会胡思乱想。

这时，突然一声女子的尖叫打破了沉寂的夜空，洛阳猛然向尖叫声传来的方向望去，正是自那家距离洛阳不足十米的便利店传出来的。

洛阳犹豫了一下，然后果断的奔向那家便利店，在将要靠近时，他放缓了速度，悄悄地靠在玻璃门一侧，偷偷的向里看去。

便利店是那种二十四小时营业性质的，里面货架横陈，货物琳琅满目，在进门左手边收银台此时有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是一个中年男子，面庞黝黑，一身迷彩，像是工地上的民工。他粗大的手掌握着一把被磨尖了的钢条，钢条应该是建筑房子用的那一种，上面还带着螺纹，甚至表面还有黄褐色的锈迹。

此时，他左手死死的捂住对面收银的女子，右手钢条紧贴着她的脖颈，正自低沉的吼道：“快把钱柜子打开，不然，我就宰了你！”

被他搂抱在怀的女子，双手扳在劫匪握住她的手上，不断的摇着头。

“仙人板板，钱比你命还值钱。”

劫匪来了句乡骂，看着那女子摇头，劫匪以为她不愿意把钱交出来，为了显示自己的凶狠，劫匪把手中的钢条往前一递，就像阳春遇了白雪，很轻易的，钢条就刺破了女子的脖颈，不过没有刺进去，只是在上面钻了一个小洞，又抽了出来。

顿时，一道鲜血就冒了出来，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内。女子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双手不断的拍打劫匪的手臂，更加剧烈的摇着头。

门外玻璃处，洛阳不禁为劫匪的智商感到害怕，那女子拍打着他捂住自己嘴的手并不断的摇头，分明是示意他把手松开，我给你拿钱。

甚至洛阳还能想象得到，那女子的心理活动，你把手拿开，我给你拿钱，你不松开，我嘴都被堵住了，我想说给你拿钱，也说不出来呀……

洛阳掏出手机，播出了110三个数字，犹豫了一下，然后又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此时距离劫匪也就三四米的样子，如果和警察通话，很可能劫匪会听见。倘若先偷偷走开然后再去报警，再已回来时，难保那劫匪不会已经撕了票。

洛阳焦急的望向便利店，就在这时，一条长棍映在洛阳眼睛里，那是一根既粗又长的铁棍，应该是便利店理货时为了整理货架上面的货物准备的。

长棍的位置在进门第一排货架上，应该是和货架配套的，而那排货架距离劫匪也就不到两米的距离。

这时，一个计划出现在洛阳的脑海里，甚至洛阳觉得这个计划堪称完美，这个计划分为四步。

第一步，洛阳冲出去，并且大叫一声，为的是震慑那劫匪。

第二步，洛阳在冲过去的途中顺手抄起铁棍，然后双手紧握。

第三步，此时劫匪应该已经受了惊吓，下意识转头望向自己。

第四步，洛阳奋力一击，那劫匪应声而倒。

那一幕幕画面在洛阳脑海里像是电影一般预演了一遍，甚至洛阳在那最后一幕劫匪倒下时，都能感觉到自己久已平静的心脏，特别争气的跳动了两下……

热血已经充斥了洛阳的脑袋，激情已经填塞了洛阳的心脏，胜利已经充血了洛阳的眼睛，说时迟，那时快，洛阳气沉丹田，发出了此生从未有过嘹亮的吼叫，那叫声比野兽更加狂野，比英雄更加正义，这是计划中的第一步。

第二步，洛阳一个箭步冲向劫匪，然后途中顺势抄起了铁棍。

而那劫匪如洛阳意料中一样，果然受了惊吓，一脸惶然地转过了头，看向自己，这是计划中第三步。

甚至，洛阳能从劫匪眼中看到自己正挥起铁棍时英勇的身影。

劫匪？

那是什么？很了不起吗？

劫匪在此时的洛阳看来，和路边抢食吃的小兽有什么区别？

洛阳嘴角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丝笑意里包含了多重意思，有蔑视，有自矜，有满意，还有对自身的自重。

为了这石破天惊的一击，蓄力已久的洛阳，又是一声低喝。

只听，铁棍划过空气时发出低沉的呼啸，呼啸而过之后，是一声破天巨响，像是开山，像是雷鸣…

伴随着这声巨响，货柜倒了，满天零食飞起，散落了一地……

然后对面的劫匪，下意识把手中的钢条一递，呲地一声轻响，像是厨房切肉时发出的轻响。

洛阳脸上依然带着那丝笑意，在那丝笑意下面的脖颈正中则多了一根手指粗细的钢条，钢条贯穿了洛阳整个脖子，锋利的尖头出现在洛阳后脑……

劫匪大叫一声，惊恐的看着洛阳，和之前的那个女人一样不断的摇着头，脸上满满的歉意，看得出来，那张朴实的脸上没有杀气，他应该或许会伤人，可能不会杀人。

而那根因为太长的缘故没有打到劫匪，反而被货柜挡住泼天一击的铁棍，缓缓的从手中滑落。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而洛阳也随着一起倒在了地上，洛阳第四步计划宣告失败。

没抢到钱的劫匪慌张逃走了，保住了命的那名收银女子也被吓走了。

便利店满地零食上面躺着的洛阳，正缓缓闭上了眼睛，直到这一刻，他依然相信自己的计划是完美的。

直到这一刻，他依然嘴角带着那丝笑意，蔑视，自矜，满意，还有对自身的自重。

如果非要怪，那就怪那根理货用的铁棍太长。该打在劫匪的，谁叫它打中了货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