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玄浮》免费试读_西檐
齐灼
荒野中,狂风呼啸。
灰暗的雾气蒙蒙地掩盖了此地三分之二的天空。六月的天,此地却弥漫着深重的寒意。
地上不见泥土,绵软细碎的沙泥均匀地分布了整片荒野,上面压着无数模糊的尸体,尸身泛着诡异的灰光,细看能看出那些尸体还有一些奇怪的伤口,位置皆有不同,或在胸膛上,或在额头上,更有一些在脚底下,一致的是,这些伤口每具尸体上都只有一道,每一道都很深,残留了点点金光,汩汩流出的血渗进沙泥里,未染红一粒沙子。
不远处,浅浅的延伸出一株已经缺失了一半身子的枯木,它的根茎几乎都在外头,只有少数扎在沙泥里,露出的那部分散发着莹莹绿光。
一只看似很寻常的土拨鼠“吱吱”地跃过枯木,无意偏了偏细小的脑袋,黝黑的眼珠却是掠过一道骇人的红光。
“呲!”像是刀子扎进肉里的声音,打破了荒野的寂静。
一个瘦弱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手中紧握的匕首上,有一只暴睁双目的土拨鼠,在它的脑袋后面,有一截沁着丝丝血滴的刀尖。
隐约间看见这道身影的脸庞,是个男孩,面容清隽,曜黑的眸子毫无波澜,眼里映照着那些横陈在沙泥上沉寂的尸体。
他无声地看着,却渐渐移动了脚步。
刚走了两三步,他骤然一停,毫无征兆的倒下了,浓郁的雾气随之拢来,待到散去之时,里面的男孩已经不见了。
玄浮大陆。
蛮界,荒域。
廖家村。
廖平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孩,心底思绪纷乱。
这男孩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凭空落在自家后院,穿着一身奇怪的黑衣黑裤,晕了几天也没见醒,试过鼻息倒是还没死。
对于这么古怪且又来历不明的崽子,自家婆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还想把他留下来,自己家都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哪里有口粮空给这个奇怪的小崽子……说到底自家婆娘还是心太软了,见着这种小崽子就心疼得不得了,还叫我看着他,醒了就告诉她,真不知道这种小崽子有什么好收留的……廖平忿忿地在心底念叨着,偶尔瞟向男孩的眼神带着点点烦闷。
过了半刻钟,廖平嘟嚷着要去干活,拿了把砍刀准备去打猎时,一道略带虚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叔叔,能给我一杯水吗?”廖平身体微微僵硬,转过头看见不知什么时候醒的男孩已经撑着自己半靠在床头,面色苍白,眼神不同寻常地平静。
叔叔?这是什么,廖平虽有些不明白,但是后半句是听懂了的。他慢慢的去到里屋,装了半碗水到一个粗瓷碗里,然后走到男孩面前把水递给了男孩。
男孩低低地说了声谢谢,便一口气喝光了全部的水。
廖平注视着他,沉声道:“崽子,你如实告诉我你从哪里来,是什么人,前几天为什么会躺在我家后院里,这些都要说清楚,我们家不想养一个麻烦。”
男孩将喝完水的瓷碗放到床头的一张旧桌子上,抬起头,那双很黑的眸子看着廖平,廖平被看得有些发毛,一些奇怪的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的感觉从内心滋生……
“我叫齐灼。”男孩唇角微弯,似乎带笑,眼神深处却掩着沉重的寒意。
“你……你从哪里来?”廖平不自觉的结巴了。
齐灼笑了,是那种来自内心深处很温暖的笑,如他的名字一样灼热,他微微仰头:“一个很远的地方。”
很远的地方?廖平有些不满。
“行了行了,那你掉进我后院是怎么回事?”廖平不耐烦地质问。
“意外。”齐灼抿了抿嘴。
“……”廖平有点暴躁了,“什么意外?”
齐灼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在廖平快濒临爆发边缘的时候突然出声:“我知道我这几天都住在你家,我不会白住的,我会给你报酬。”
廖平笑了,他冷冷的盯着齐灼:“报酬?你用什么付?你睡在这里几天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底?我婆娘给你换衣服的时候除了你手指上那个摘不下来的奇怪环子,在你身上可是没看到一件值钱的东西。一个星子都没看着,你拿什么付?我家可是养不起多的了。”
齐灼静静地听着廖平的质疑,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宽大的布衫,心里有了思量:我从往生地来到这里的时候身上除了衣服身上的几件法器什么的应当是不见了,偌戒却还在,还不算太凄惨。
待廖平说完话,齐灼才缓缓道:“我的确没有钱,但是我可以用别的东西付。”
廖平木着脸,表示并不相信。
“你刚刚说的打猎最好不要进行。”齐灼指了指廖平手里的砍刀。
“崽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不打猎家里哪来的粮食?”廖平诧异地看着齐灼,以为自己听错了。
“明天打吧,你今天不宜出行。”
廖平瞅着齐灼认真的脸,火气差点一下又上来:“不宜出行?老子打了几十年猎还没听过不宜出行!”齐灼蹙了蹙眉,这人怎么那么难沟通,奇怪的脾气,难怪刚刚帮他看相的时候一片红光,火气太盛了。也罢,总不可能白住他家。该说的还是要说。
“你今天若是出去了,会有血灾,而且很严重,很大几率会死。”齐灼陈述道。
廖平听罢怒不可遏:“你这崽子心也太恶毒了,我收留你这么多天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还咒我会死在外头!”
齐灼有点没耐心了:“你面相带黑,眉间有血,这是很明显的祸运,你今天若是去打猎,必死无疑!”
“你……”廖平刚想怒吼,却发现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身体也一时僵住,除了呼吸,连眨一下眼睛都做不到了!他惊愕万分,脸涨得通红,那眼神仿佛欲要把齐灼烧穿。
“想多活几年就少发脾气。”齐灼半起身,用修长却苍白的手指点向廖平的眉心,淡淡道:“作为报酬,你可以在我能力范围内向我讨要一个条件,刚刚免费给你看了一次面相,算是免费送给你的,你还不知足?”
廖平听罢,眼睛几欲喷出火来:你这算是什么报酬?咒我死还说是帮我看什么相!你这个妖崽子!
齐灼看懂了他的眼神,顿觉无言。在齐灼看来,他付给他的报酬算是十分丰厚了,要知道,当初他在地球算命的时候,测一次手相都要七八万,只是住了几天,也没吃他家喝他家的,帮他免费看了次相,还允诺了一个条件,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的?真是头疼。
齐灼挪开手指,唇齿清晰的说:“报酬我已经与你讲清,你身上的禁制我也解开了。我在你眉心下了一个护心符,今天你要是执意出去打猎,我不拦你。护心符会保住你的半条命,若你不去打猎便什么事也没有。这个符也算我送你的,便不收你钱了。”瞧着齐灼一脸朦胧的肉痛,廖平刚刚恢复自由的拳头便咯吱咯吱响了起来。真的好想打他!可是这个崽子太过于古怪了,方才居然让他毫无还手之力,算了,还是小心为好。
廖平重重地“哼”了一声,抬脚便走出了房门,根本没有把齐灼的话放在心上。怎么说他也是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这种小男孩的胡言乱语没必要放在心上。
当做小孩子不懂事就罢了,不用和他计较。
齐灼看着廖平拎着砍刀头也不回的背影,唇边溢出一声极轻的叹息,旋即他便躺下身,将被子掩过头,合上眼睛就睡着了,仿佛刚刚那声叹息从未发出过。
只是一次历练,便从往生地无意来到这里,到底是天意还是报复呢?
往生,往生,是这个意思吗?
玄狼兽
廖平出了家门,随口朝院子喊了一声:“我去打猎了,中午不回来吃饭。”
不多时,院子便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哎,好,早点回来,小心点。”
“嗯,打两头黑豕就回来。”廖平说罢便扛起砍刀,向着远处一座大山走去。
院子里的女人停下手中的活,起身看向廖平离开的方向,端庄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平哥去打猎了,我得去喊孩子们起来吃早饭了。”
说着,女人便转身进屋子里,到里屋把两个孩子叫醒了。
“欢欢,辰辰,起来啦。今天吃麦饼呢!”听见麦饼两个字,原本躺在床上赖着不想起的两个小崽子立刻蹦了起来。
“娘,我要吃三个!”
“娘我要吃四个!”
女人温柔地揉了揉两个孩子的头,嗔笑道:“一说到麦饼起得比那林伯伯家的小酩起得都快。”
“我们比林小酩起得快多了,他比我们还懒,不到中午都不起来的。”右边的女孩反驳道,稚嫩的童音听起来特别清脆悦耳。
“知道啦,知道啦,你们一点也不懒,我的宝贝最乖了。”女人笑弯了眼。将两个孩子一手抱一个,走出了里屋。
女人走到厨房,把两个孩子放在桌子旁的凳子上,叮嘱道:“娘去给你们拿麦饼,坐在这里别乱动知道吗。”
看到两个孩子齐齐点头,女人才笑着去锅灶上去端麦饼。
女孩坐在凳子上,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瞟到门口的时候吓了一跳:“娘!娘!门口……”“怎么了。”女人端了麦饼,转身奇怪地问。
“门口怎么……”女人把手里的那盘麦饼放在桌子上,抬眼顺着女孩的目光看去,看到门口那一刹,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一个约摸只有厨房门一半高的男孩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穿着一套很奇怪的黑衣黑裤,头发也很奇怪,不同于桌子边两个孩子的头发那么长,他的头发很碎,最长的那一截只到脖子下面。他的眼睛很黑,很纯致的黑,仿若没有月亮的星空,眼底好似沉着深重的寒意。
女人看着男孩静漠的眼神,无意识地打了一个哆嗦,背上一片冰凉。
像是想起了什么,女人连忙侧头看了看两个孩子,坐在凳子上的男孩和女孩身体僵硬,都快哭出来了,却没敢发出一点声音。
站在门口的齐灼看到那三个被吓懵了的人,面无表情地说:“你们好,我叫齐灼。”妈妈说,做人要有礼貌,特别是帮助了你的人,一定要好好感谢他们,绝对绝对不能伤害他们!
于是齐灼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谢谢你们这几天对我的照顾。”
停顿了一会补充道:“我,是个好人。”
觉得自己的语言组织简直完美的齐灼看见仍旧一副被吓懵样子的廖家三人,心里很是迷惑,我……又说错了?
“娘……娘,他是谁啊……我害怕,呜呜……”男孩和女孩憋不住了,晶莹的泪珠顺着光滑的脸颊哗啦哗啦地往下掉。
女人终于醒过神来,暗骂自己一声,手忙脚乱地边给孩子擦眼泪边地朝齐灼说道:“呃……你醒了啊,齐……齐灼吗,我做了麦饼,你刚醒应该很饿,过来吃吧。”
“嗯,谢谢。”齐灼毫不客气地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桌旁一个空凳子上,拿起麦饼便往嘴里放,动作行云流水,好不自然。
……女人呆怔了一瞬,心里浮现出一种这不是自己家的错觉。
女孩看着齐灼大口吃着麦饼,方才勉强止住的眼泪又滚了出来:“娘……他,他抢我们麦饼吃。”
女人摸摸女孩头,无奈笑道地说:“叫哥哥,要有礼貌,哥哥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让哥哥多吃一点,妈妈下次再给你们做吧。”
男孩扁着嘴巴,表示很不开心。
女孩听罢,吸了吸鼻子,伸出胖胖的小手轻轻的戳了戳齐灼,待齐灼望向她时,女孩眨眨眼,可怜兮兮地说:“哥哥,能留一个给我吗?”
齐灼顿了顿,从盘子里拿出一块麦饼……女孩连忙惊喜地伸出手想接过去,然后——
齐灼毫不犹豫地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看着女孩又快哭出来的样子,女人却莫名觉得这一幕略带喜感,甚至还有点想笑。
男孩看见自己妹妹如此委屈的模样,立刻就炸了:“你谁啊!干嘛欺负欢欢!”
齐灼有点无言,这家人怎么这么吵,刚走掉一个火气又大又不讲理的大叔,现在又来了两个话那么多的小孩子。
其实廖家人的反应实属正常,对于一个来历不明还行为古怪的人,没有这种反应不是更奇怪?完全是齐灼在地球的时候很少接触社交,从小在山里生活,后来去城里也只是算算命、打工赚点钱,所以导致根本不懂得怎样和人友好的交流,就有了现在的这场面。
“辰辰,不准没礼貌。”女人皱眉道。
男孩撅着嘴,却也没再说话。
豕山里。
廖平惊骇地望着眼前一群眼泛绿光似狼又似虎的兽类,拿着砍刀的手微微地颤抖。
该死!豕山里怎么会有玄狼兽!还都是中段玄兽,那可是相当于人类破尘境的实力啊,特别是前面的那两只头狼,竟然是高段玄兽!那可是和他们廖家村的大村长一样的境界,而且如果是兽类,攻击力还会比同阶段的人类更为强大一些!
廖平看着缓缓靠近的狼群,背上已是一片湿意,连大村长都只能勉强持平的对手,他一个连玄气都未修炼过的人怎敌得过这些玄狼兽?
廖平异常绝望,他很清楚自己和眼前狼群的差距,恐怕再来十个他都一样得死在这里。
但是,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还有一个婆娘等着他回家呢!他怎么能死在这!就算希望渺茫也要拼上一拼!
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闻着空气中逐渐加重的血腥味和杀意,仰天怒吼道:“你们这些畜生想杀老子也得付出代价!”
廖平提起砍刀,用尽毕生最大的力气和狼群厮杀,尽管靠着疯狂杀死了三四头玄狼兽,但廖平也受了不轻的伤,粗布衫已经被狼划破了数十道沾血的口子,露出了精壮的肌肉。
廖平喘着粗气,再次怒吼一声,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凶性也被激发出来了,他开始不管不顾地疯狂砍杀着狼群,但凡有狼碰到砍刀,所碰之处必会出现一道狰狞的血口。
之前为首的两头头狼却退出战圈,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廖平失去理智地和狼群打斗,似乎并不想参与其中,但在狼群中心的廖平却是知道它们这是在寻找时机,待到他有一丝丝的松懈,就是他将死之时。
很快,两头头狼眯了眯绿眸,循着狼群攻击的缝隙猛然扑向正在被三头狼纠缠着的廖平。
廖平察觉到头狼的逼近,狠狠心将砍刀用力朝两头头狼扔了出去,自己则是一拳把正咬着腿的狼打碎了头。
头狼微微撇了撇头,就轻易避开了那把竭尽了廖平所有力气的砍刀。廖平见此,心里仅有的一丝侥幸也彻底没了,他突然想起来之前那个叫齐灼的男孩对自己的警告——“祸运……血灾……必死无疑!”想起当时男孩冷漠的脸庞,廖平苦笑,滚烫的泪从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几岁的面容上滑落。
如果当时信了他多好。
如果自己能荒缪一些多好。
对不起了玉娘,没办法和你一起照顾孩子了。
感受着玄狼兽扑来时在自己脸上投下的阴影和炽热的鼻息,廖平的眉心突然绽放出刺目的金光,将两头差那么一点就咬上他的头狼呲的一下猛然弹开,连带把周围的狼群全部清空到外围。
廖平没有发觉到金光,在金光出现的那一刹那,他就痛得昏迷了过去。金光渐渐的在他周围形成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保护罩,将廖平完完全全地包裹而进,那些狼群再也近不得金光罩方圆三米以内。
与此同时,廖家,已经吃完麦饼在闭目养神的齐灼突然脸色一白,吐出一口红的刺目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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