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殃录》免费试读_忌北

第一章 此书无名

寒冬腊月里，村里街边的小集市总是人来人往，买什么东西的都有。

人们忙着街置办年货，手里拎着的不是鸡鸭鱼肉，就是蔬菜水果。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有句话叫：“腊月二十九，上坟请祖上大供。”

村里人会在今天上坟烧纸祭祖。

我趁着这特殊的日子，早早拉了一面包车的纸钱，在街边支了个不起眼的小摊。

早上八点支摊，中午十一点才全部卖光。

一车纸钱卖了四百多，却也勉强能过完这个年。

我花了十块钱买了个鸡蛋饼，坐在车上吃了起来。

刚吃完，电话就响了。

“喂，老爷子，我马上回家，纸钱备好了吗？”

“小王八羔子，卖纸的钱别乱花，赶紧回来。”

“好好好，遵命。”

刚撂下电话，我点了根烟，吸了几口，闭眼长叹。

电话那头，是我爷爷，是他把我从小养到大。

我爸叫吴明义，是个焊接工人，在一家私企工作。

我还不记事的时候，他就死了。

当天，因为操作不当，气割回火之后手忙脚乱，没有关掉气割枪，反而加大了乙炔，把连同他一共三人都炸死了。

厂子的老板，听说出了事，直接卷钱就走人，逃得不知去向。

事后，我妈就改了嫁，只剩我和爷爷相依为命，直到我长大成人。

这件事虽没影响到我的性格，却也使我常常感叹，天不饶人。

把烟扔出车窗，我缓缓睁开了眼，拿起水壶拧开盖子，猛灌了几口。

又把车启动，绕着小路开进了家门口。

爷爷站在门口等我，手里拎了一大包纸钱，还有一所料袋祭品。

见我停车，他就走了过来，把纸钱放进后备箱，接着开门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他捋了捋胡子，伸出右手，一脸祥和，说：“小犊子，钱给我。”

我笑了笑，说：“买了个鸡蛋饼。”

说着就把兜里的钱掏出来，放在他手里。

他说：“走吧，去给祖宗和你爹上香。”

说完，我把车启动，从家门口向北的小路开上了山。

到地方之后，把车上的东西都拿了下来。

眼前十几座坟，爷爷在每个坟前各自点了三根香，我在一旁跟着摆放贡品。

完事之后，把纸钱散落在地上，用打火机电着。

站在我身旁的爷爷，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安华，去给你爹磕个头。”

我走到了最右边的一个矮矮的坟墓前，双膝下跪。

看着眼前的坟墓，一种隐隐的悲凉，从心底涌现。

我缓缓弯下腰，额头与地面紧贴。

“咚！咚！咚！”

虽这三声响头磕的隆重又严肃，可我深知，眼前的这座坟墓，不过是衣冠冢而已。

磕完头之后，我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看了眼身后的爷爷。

他说：“安华，你今年十八了，是时候了。”

我问：“什么是时候了？”

他看了眼已经熄灭的火堆，说：“走吧，回家给你个东西。”

说完，打开了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上。

一听有东西要给我，我心里就更疑惑了。

“莫非是要把什么值钱的传家宝给我？”

于是，我怀着这种暗暗自喜的心情，顺着山路又把车开回家。

进了屋子，爷爷把门锁上了。

紧接着见他弯腰把手放进了灶坑里，仿佛是在摸索着什么。

只听“咔嚓咔嚓”几声岩石摩擦的声音。

他挺直了腰，双手放在铁锅的两端，稍微一用力，把大铁锅端了出来，放在地上。

我仔细一看，这灶台底下，竟是个地道，这地道的直径约有半米多，完全不用担心空间狭小。

他说：“我先下去，你跟着我，把锅端在头顶，然后你再下来，把洞口用锅盖上”

说完就跨上灶台，钻进了地道里。

我端起地上的锅，也跨上灶台，钻了进去，在地道里回头把锅盖在洞口。

这个地道是倾斜向下的，他爬在前面，我紧跟着。

一分钟左右的时间，我们俩就从地道爬了出来。

他从衣服里拿出一支手电筒，照了下墙壁，墙壁上有一盏油灯。

于是，我掏出兜里打火机点燃了油灯。

灯火通明，照亮了整个地下室。

这地下室不过五十平米左右，四周是土层，地面的中央放着一个小木头箱。

我心想：“特地挖了个地下室放这传家宝，看来这是个好东西啊。”

见我一脸喜悦的样子，他把地上的木箱拿了起来，说“小犊子，这要是瓷器金银什么，我早就当了。”

听了他这话，我内心阵阵的欣喜，瞬间化作乌有，甚至变成了失落。

他笑着说：“虽然卖不了，可这里面装的可不是凡物。”

我一脸无奈的说：“我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于是我打开了木箱，从木箱里拿出了一本书。

这本书看样子有些年头，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纸页泛黄，仿佛用力就会碎掉一样，翻开几页，里面尽是些文言文。

倒也不要紧，中专毕业的我，竟看的懂那么一小部分。

大部分的字，根本见都没见过，更别说明白字的意思。

不仅字看不懂，还一些如同蛇爬过的道符之类的图画。

书的最后一页模糊不清，但是有一张纸符夹在里面。

直到翻回封面的时候才发现，封面上写着四个小字。

“此书无名”

见我翻来翻去，爷爷把盒子放到一边，说：“这书，来历也怪…”

抗日战争的时候，爷爷的表叔在八路军的一支十人组成的小型游击队里担任作战指挥员。

在一处山林里遭到日军的包围，逃跑过程中，与日军一个十三四人组成的突击小队正面交锋。

结果敌方全灭，游击队员九死一生，活下来跑出包围圈的人，就是爷爷的表叔。

确认逃脱了敌方包围圈后，他开始从深山里往外走。

就这样忍着饥饿，走了一天，傍晚在路遇一间开在山林中的小院。

住在这小院的人，竟是位老道士。

见他有气无力的样子，老道士从厨房里拿出剩下的一盘素菜，几个窝头。

他狼吞虎咽的吃着老道士施舍的饭菜。

吃着吃着，突然就想那九个临死前还在挨饿的战友，他不禁落下了眼泪。

老道见状，掐指一算，随后说到：“节哀。”

说完，老道给他安排了一间房休息，他借着夜色昏沉的睡去。

第二章 返校

第二天一早，山林里的野鸡打鸣。

他揉了揉双眼，正准备起身和老道告别的时候，门被过堂风吹开了。

定神一看，不禁大惊失色，身旁竟坐着个身着道服的枯骨。

眼前景象，吓得他转身就跑，鞋子都忘了穿。

当他回过神来，转身看了眼身后，是一座破旧的小道观，道观的门匾上，刻着三个大字。

“清云观”

他突然想起奶奶在他小时候讲过的故事。

偏远地方的寺庙，得道高人坐化升仙，如遇有迷失的旅人，升仙的高人会在冥冥之中相助。

于是他又沿着山路，走了回去，进门对着坐化的道士，深深的鞠了一躬。

就在他鞠躬抬头间，那道士的躯体竟向右倒下。

道士的身下，放着一本破旧不堪的书，于是他捡起了那本书，放进怀中…

因为他无儿无女，所以临死前把书交给了我爷爷，之后他就咽了气。

爷爷大字不识一个，听到这本书的来历后，他知道这书并非凡物，所以回到家之后就把这书放进了地下室。

这地下室是我的太爷爷为了躲避日军的烧杀抢掠而挖的…

听到这里，我的思维逻辑已经开始混乱，脑子里满是牛鬼蛇神，我甚至想到了已经去世英叔。

就在我整理并思考的时候，爷爷一脸凝重的说：“把书放好，以后对你有用。”

说完，他把油灯吹灭，又点亮了手电筒，爬进了墙角的地洞。

我小心翼翼把书放进了怀里，跟在他身后，就这样，我俩就又从地道里爬了出来。

把锅盖好之后，我看了眼爷爷，他也在看着我。

四目相对之间，他缓缓的说到：“寒假快过了，明天就收拾收拾走吧。”

我笑了笑，说：“咋了，这就撵我走了？”

他说：“你大后天开学，早点走，回去准备准备。”

第二天我起了个早，爷爷在厨房给我做早饭。

饭后他把我送到了公交车站点，我叮嘱他注意身体，他连声允诺，可我还是不放心，又多说了几句。

说完，我转身上了车，背后的双肩包越来越沉重，之所以说沉重，是因为双肩包里除了一些行李和几千块钱之外，还有那本书…

坐了三个小时的公交，又坐了一个小时快客，在一家麻辣烫店里吃了午饭，就又回到了学校。

出示学生证的时候，被保安搜了身，在他翻到那本书的时候，问这是什么书。

还好我脑子转的快，他问完之后，我应声答到：“回家的时候，我爷从旧货市场陶腾到的，说是道家古籍，留着辟邪。”

他说：“难怪，这里面还有张符。”

我笑了笑，说：“后来找了个算命的看了看，说是仿的，对了，我记着之前不用搜身啊？”

之后，我从保安那里听到一件事。

就在昨晚，最早返校的17届幼师班的班花，被人杀死在宿舍里，校方最近严查出入人员。

知道缘由后，我又和保安扯了会儿，然后就回了宿舍。

别人的宿舍都是三四个人住在一起，而我自己独居一屋。

走到宿舍门前，从兜里拿钥匙把门打开，然后书包挂在墙上，整个人往床上一摊，慢慢双眼变得沉重，直到昏昏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我仿佛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忽远忽近。

于是我睁开眼睛，起身坐在了床上，我看了眼墙上的表，已经是晚上八点十几分。

就在这时，伴着一声急促的敲门声，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安华！安华！开门！”

我不慌不忙的打开了门，说：“咋了二胖，一天天，咋咋呼呼的”

二胖骂骂咧咧，说：“去你大爷的，我说正事。”

我不耐烦的说：“说吧，说完我好继续睡觉。”

“你摊上事了！”

我说：“这我知道”

说完，我把门顺手，并且上了锁。

门外的二胖大吼：“我没骗你！17届幼师班班花，昨天下午在宿舍被人杀害了，警察找到了凶手的几根毛发，拿回警局做了指纹鉴定。”

我问：“关我什么事？”

紧接着，他的语气变得急促，有点喘不上气的说道：“刚才，警察又来了，说是提取了凶手的指纹，那指纹是你的！”

我说：“你可别蒙我了，我今天下午返的校，再说了，我要是凶手，早就跑了”

他见我识破了他的谎话，笑着说：“好好好，我说实话，我其实是有点害怕，想和你同居几天。”

我把门打开，伸手把他拽了进来。

我说：“行吧，想住多长时间住多长时间。”

他名叫于华业，是我隔壁班的同学，他学厨师，我学电气工程。

不像我，他根本就不会开玩笑，因为他开的玩笑，别人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因为他胖，个子高，长的还有点憨，喜欢开玩笑，绰号叫二胖。

就连学校里小一届的学弟，都经常组团欺负他，可他脾气也是真的好，从见没生过气。

直到一年前的一个中午，我在和同班同学扯皮，无意间骂了句脏话，被数控班的一个小混混听到，

非说是我在骂他，所以放学找了另外两个数控班的人，把我强行拽进厕所。

碰巧二胖留在班里值日，做完值日之后尿急上厕所。

见我被欺负，他解完手之后匆匆跑进德育主任那里，之后德育主任就来了，对那五个人进行了思想教育，并且在周一升旗仪式上点名批评。

谁知那几个小子死性不改，星期一下午又叫了两个个人，把我和二胖都拽进了厕所。

那个小混混二话不说就给了二胖一个耳光，二胖被打之后揉了揉脸。

就在下一秒，我知道“老实人惹不得”这句话是对的。

二胖右手进我，猛的一挥拳，对着那小混混头上就招呼过去，紧接着一声闷响，小混混应声倒地。

剩下的四个人，连同我，都瞪大了眼。

明显可见，二胖的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的盯着眼前四个人。

吓得那四个人不敢说话，另一个带头的说了句：“不怕，我们人多…”

再后来，一打五的名号，已经是在16届17届广为人知，我也因为这件事，和他成为了朋友，相处久了，就觉得这人值得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