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的旁观者》——瑞文君
第一章 识与逝
无限延伸的铁轨上,一列电气火车飞驰。
列车内,郑善呆呆的看着窗外,铁道两旁的景色飞速后退,手上一本书半开着。
“丸子,在想什么呢?”
耳边传来软糯好听的声音,郑善收回视线,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清丽可人的少女。她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上面没有装饰,就那么自然披散着,一身素色长裙显得清纯可爱。手上拿着一根碳素画笔,膝上枕着画册,上面是一幅接近完成的素描,画中一个男子侧着脸凝视远方,不是郑善又是谁。
“没什么,在欣赏天朝的大好河山呢。”
少女双眼开合,不置可否,继续完善着这份练习作。
这时列车广播响了:“尊敬的各位旅客,开往邶京的甲四三七号列车为您报时,现在是天京时间十二点整。到了午餐的时间了,列车餐车已经备好了丰富的美食,欢迎各位旅客前往就餐。”
“吃饭去?”郑善提议。
“好的。”一如既往的从善如流。
稍作收拾,两个联袂出了房间。
这年头铁道运营公司也不容易,面对天上的飞机和地上的高速驰道的两面紧逼,步履维艰。为了生存,只能进一步提升服务质量。
为了和飞机抢长途客源,这列长途火车提供了高级卧铺车厢,让旅客可以舒适的度过旅程。
郑善所在的就是这种车厢,两人一间,空间大,安静又舒适。
没走几步,两人就到了餐车车厢,这个时间还没有多少人就餐,显得有些空旷。
“吃什么?”郑善开口询问。
“随便。”少女无所谓的回答道。
“如真!”郑善停在柜台面前,叫出少女的表字。
“嗯?”少女停了下来,面露疑惑。
郑善难得的郑重地说:“女孩子是不能随便的哟。”
眨眨双眼,少女应道:“哦!”但还是没有点餐。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郑善丝毫不觉得奇怪,在外面的时候少女一直这样牵就自己。他向等候着的列车服务员说:“来两份鱼香肉丝套餐。”
“好的,两份鱼香肉丝,共四十文。”
郑善拿出七宝斋的真皮钱包,取出一张面值五十文的纸钞,递了过去,那边两份准备好的餐盘已经端上了柜台。接过两枚五文铜钱的找零,两人各自端起自己的那份,找了个空位置靠着车窗面对面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少女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自然的看着郑善。少年拿起不锈钢汤匙,偿了一口后,说:“味道还可以,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难吃。”
听到这个中肯的评价,少女这才开动起来,顺口说:“谢了,丸子。”
谢的是让郑善当了一回试餐(毒)员。
餐厅里人渐渐多了起来,但是却一点都不吵杂,回荡着的是各种菜品的名字,偶尔有的交谈声也十分轻微。
毕竟食不言是天朝传统的训令。
相对于少女的细嚼慢咽,郑善吃的比较快,不一会儿就收工了。放下汤匙的他,在一旁慢慢等着。
餐车接口处,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吸引了很多就餐者的目光。两个面貌相似,分着黑色和蓝色长裙的女子牵头手,说笑着走了进来。毫不在乎自己的引人注目,两人旁若无人的穿过车厢。车厢里不时发出醋瓶被打翻的声响。
郑善却是个例外,不是因为他有多特别,而是因为那时他正呆呆的看着窗外。
“你们好,能凑个位置吗?”声音温润如玉,沁人心脾。
郑善回过神来,见一大一小两个美女端着餐盘侍立在桌边。餐桌有四个座位,郑善两人占据了靠窗了一边,自然空了两个座位。
快速打量完两人,郑善收回目光,面色无惊无变,说:“请坐。”
两女放好餐盘,依次落座。和郑善同一边的是穿黑衣的姐姐,蓝衣的妹妹则在另一边。
姐姐没有直接开吃,问道:“两位是学生?”
郑善点点头。
姐姐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另一边的妹妹抢先说:“果然,我就知道。”
妹妹的声音有点大,透着自得,姐姐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继续问:“新生?还是…”
“新生,”郑善回答道,看姐姐又要往下问,说道:“邶京国子监新入学,我们俩都是。”
听了郑善的回答,姐姐捂嘴惊呼,那边妹妹也是一脸惊讶。姐姐不确定的追问:“真的?”
郑善再次点头肯定。
姐姐满脸笑意,正色道:“那就要正式认识一下了,我叫虞美,表字甘泉,邶京国子监大学博士院经济系在读,对面那位是我妹妹,虞蓝,表字青初,水木大学邶京分校新生,就读于建筑系。今天真是好运,能碰上学弟学妹同行。认识一下吧。”
郑善和少女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愣住了。两人都是有些清冷之人,碰上自来熟的虞美有点不习惯。
不过,两人也不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郑善回道:“学姐好,我叫郑善,表字长元,历史系新生。”
说完,少女也自述说:“学姐好,我叫张真,字如真,艺术系新生。”
虞美微微一笑,说:“学弟好,学妹好。相遇就是有缘,妹妹,去买点饮料来。”
虞蓝欣然受命,起身离开,转瞬就回,同时带着四瓶茶饮料。
虞美人如其名,是个大美人,更甚的是极为健谈。没说几句,几人之间就熟络亲近起来。当然自始至终,主导话题的都是虞美。
“你们两个是同学啊,所以才一起北上。青梅竹马啊,真羡慕!”
“你们都是永乐县的!和我们是同一个州呢,我们是归化县的。那这么说来我们应该是前后脚上车的。”
“我们在八号车,你们呢,也是八号,房间号呢?十二号!真是太巧呢,我们就在隔壁,十一号。待会儿可以一起叙叙。”
“我们姐妹两个喜欢闹腾,待在房间里很无聊的,要一起吗?玩玩纸牌什么的。”
“好吗?同意了!太好了。这下就不会觉得闲了。”
“你们以前出过这样的远门吗,看样子好像没有家人陪同的样子。啊?学弟是孤儿!所以才…真是抱歉…”
无意之间触到痛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虽然郑善并没有觉得作为孤儿有什么特别忌讳的,但是能让滔滔不绝的虞美住口不言,他也就没有开口解释。
眼见如真也已经饱腹,郑善起意离开,正要开口说先行告辞时,列车广播又一次响了起来。
“呃…哼哼…这里是本次列车的列车长说话,各位旅客,各位旅客,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消息,天京时间七月初五十二时七分,北辰宫向各大新闻台发出通稿,当日十二时整,重病的奉圣天子崩于邶京中央医院,各们旅客,本车长在此倡议,为逝世的奉圣天子献上祝福,愿其安息。”
广播完毕,车厢内一片寂静。正在进餐的众人默契的停了下来,有的人闭目祈祷,有的人一脸哀痛,即使心无所感的人也不由自主的被气氛所染,不敢造次。
郑善更为特别,只见他左手抱右手,结太极印,口中念念有词。
“天道昭昭,万物有常;地道煌煌,否极泰往。”
第二章 交与接(上)
日头缓缓落下,夜幕降临,列车没有因为突然的消息而停下,依旧行走在既定的轨道上。
八号车十二号房间内,郑善坐在床边单手托着下巴,手肘抵着绞着的大腿,一动不动。对面,张如真一手扶着画册,一手拿着画笔,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观察一番后继续奋笔疾书。
“如真,好了吗?”
虽然多年的模型生涯让郑善早已习惯了这种状态,但长时间的静止还是很考验耐性。心中大略估算少女的作画进度,觉得差不多了,郑善开口问道。
“嗯!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郑善就直起腰,活动活动僵硬的身体。一番伸手伸腿之后,感觉血脉再次流畅的他凑到少女的身边,欣赏画中的他的身姿,默默不语。
“丸子?”
“嗯?”
“开心点儿!”
“怎么说这个?突然之间。”
“丸子,我画你十一年了哟!”
“已经这么久了呀!”
“所以…我明白的。”
“嗯!谢谢…不过,如真,我可没有不开心。”
如真停下笔,回头用明亮的双眼望着他,说:“真的?”
郑善露出笑容,说:“当然,我会骗你吗?刚刚只是想到了一些事而已。”
郑善感觉少女似乎松了一口气,回过头继续自己的练习。
“咚咚咚!”
安静的房间内突然响起敲门声,两人四目相对,奇怪着“是谁呢?”
带着疑惑,郑善起身开门。
门向外打开,一阵香风袭来。门外,一身黑裙的虞美婷婷玉立,身后是笑意研研的虞蓝。眼见郑善开了门,虞美献宝似的拿出一幅纸牌,说:“学弟!说好了的,来打牌吧!”
说完,不等郑善的允许,虞美倾身向前,少年不得不让开了身子。虞蓝紧紧跟在后面,进了门后,说道:“打扰了。”
语气中透露着一点无耐和歉意。
“这学姐还真是我行我素。”
郑善心里如是想到。
另一边,听到动静的张如真合上画册,收拾起工具来。
“啊!学妹在画画吗?画的是什么?”进门的虞美看到少女的动作和显眼的画册,连珠般问道:“我能看一看么?”
总算还知道要先得到允许。
少女小小的皱了皱眉,几乎没人发现,稍稍犹豫了一下后,点头说:“学姐,请看吧!只是一些素描练习而已。”
虞美将手中的纸牌扔给妹妹,接过册子从第头翻开,虞蓝差一点没有接到,一时手忙脚乱之后,也凑了上去。
纸张一页一页翻动,啧啧的赞叹声不时从姐妹俩口中发出。不一会儿,画册翻到了最后。
姐妹俩无声的对视片刻。眼中透着同一个意思。
“画的对象尽是郑善。”
一旁的郑善打断两人的无声交流,说:“学姐,不是说要打牌的吗?”
“对对对,打牌,打牌。”虞美合上册子,递给张如真,说:“画的真好,可以说是无色而有声。”
可不是吗?只是素描而已,其中的情意却已经要满溢而出了。
“谢谢,学姐”也不知少女有没有理解到虞美话中所指,她只是轻声道谢,一如既往的淡定。
或者少女认为这是理所当然,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吧!
“打什么?学姐。”郑善问。
“四个人的话,升级会吗?”
询问的是虞美,对象自然是郑善两人。
两人同步点点头。
虞美一拍手,说:“那就这个了,我们姐妹一边,你们一边,说好了,输了的有惩罚的哦!”
“什么惩罚?”
“嗯…”虞美煞有介事的想了想:“输了到BJ后请客怎么样?好!就这样!”
那就开始吧!
四人分好位置,席地而坐。列车地板还算干净,只是空间小了点,略显拥挤。
虞蓝麻利的将新买的纸牌拆封,洗牌,动作流畅,专业的很,一看就是老手。
开始轮流抓牌,虞美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不停:“第一把,我抢先!”
人说人旺运道也旺,热情如火的虞美印证了这句话,开头几局郑善一方原地不动,虞美一方则节节高升。
牌局继续着,在虞美的调动之下,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不知不觉间说到了今天刚刚发生的大事。
“说起来,真是突然啊,前几天才说重病入院,今天这就去了…世事无常啊!”虞美叹息不已,“啊!打错了!”
“姐!注意点!”虞蓝埋怨着,又带点八卦的语气说:“话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惊天阴谋啊?”
“什么?”
众人一脸问号。
虞蓝低着声音,神秘兮兮的说:“比如说宫斗啊,赤兰之争啊,或者…啊!”
不等虞蓝继续列举猜测,虞美一个手刀打在她的脑袋之上,打断了她的话。虞美没好气的问:“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虞蓝捂着脑袋,不服气的说:“小说、报纸上都这么说的。”
“小说?报纸?你看来的都是什么八卦啊?不学点好的!”虞美十分无语:“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御定《天纲》、天子分权都已经快两百年了,还在这胡思乱想什么阴谋论呢!”
张如真看虞蓝的狼狈样,也是微微一笑,说:“现在的天子可不比以前了。”
“但是,那毕竟是天子啊!”虞蓝还在嘟嚷。
“你呀,不要从虚构小说和八卦报纸中学历史啊!”好像想到了什么,虞美说:“学弟不是历史系的么,来来来,给这个文科白痴解释解释。”
“准确的说是还没有入学的历史系新生。”郑善纠正道:“而且关于天子的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
“简单说说嘛!”
“好吧!”面对三双期待的眼睛,郑善只得答应。
“简单说来就是:现在的天子虽有权却基本不干政了,天子玉座虽然高贵但只是一个象征罢了。”
虞蓝还是不能接受:“你也说了,天子手中还是有权力的,有权就有人争!”
郑善点点头:“是的。天子手上有权,主要有两大块。一为监察,依据《天纲》,天子是御史台的当然之主;二为司法,《天纲》规定天子天然是大理寺第九卿。其它诸如祭祀之类的就不说了。从这两点权力来说,天子在天朝的权力架构中还是举足轻重的。毕竟在天朝的立法、司法、行政、监察制度四面体中占了一面还外加一点。”
“你看,对吧!”虞蓝一脸得意。
“但是…”郑善来了个大喘气。
- 5星
- 4星
- 3星
- 2星
- 1星
- 暂无评论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