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门神》：第1镜：终焉裁决

第1镜：终焉裁决

天空中的庞然大物。

如同一片海。

从深蓝化作一片乌黑，延展开来，掀动起铺天的潮汐，扩散至四方天角。

万千断云如同浪沫，逐渐汇集于天顶，既而涌动，旋转，交叠…

最终，天空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漩涡。

如同一个倒置的无底洞，透阔深广，直通天顶尽头。

这一刻，整片天际深度斐然。

滔天的浓云卷入漩涡眼中，撕裂成银河的模样。

抬头望去，视野茫茫一片旋转，仿佛整座天穹都在盘旋，整个世界都在盘旋，人缩小得像一个孤立的点，没有了存在的质感。

只能看着漩涡越来越大，最终占据整片穹窿…

此情此景，

应当是终焉末日才有的景象。

…

突然。

天空漩涡中心，睁开了一只眼睛。

——巨大的眼睛，猛然睁开，把天空挤向四面八方。

深金色的虹膜中，瞳孔是三道竖线，如同三道壮阔的天河，横贯天南地北，把天空分成了四段，俯察着整座大地，不怒而自显天威。

这只眼中，浮露出神祗才有的高贵与轻蔑，尽透威仪之势，尽藏杀伐之息。

就在这时，

从巨瞳中央，落下一个人影。

确切地说，

是像流星一样，垂直砸下。

“——啪！”

人影坠下万里黑空，直到砸落在血池中央。

一声沉重的闷响，随之血花四溅。血浪溅开在大地上，如血雨淅淅沥沥，汇聚成无数小溪，流入地面的圣纹凹槽里。

放眼望去。

这片大地纤尘不染，平整如新，如同一汪明镜。

但细一看。

地面上竟刻满了一列列数字圣纹，或神采飞扬、凝聚一股凛冽之气；或如泣如诉、道来一片神秘幽然。

极目四顾，浩阔辽广，遥无边际。

各式各样的上古圣纹沉睡在大地上，整片大域就如同神祗的书卷，又或是众神的墓碑，前尘隔海道来沧桑，古拙苍凉之意油然。

唯此处有一方血池。

正是那片漩涡中心之下。

血池中冒出嘶哑的蒸汽。

男人躺在清浅的血泊里。

一身战士铠甲已经严重损毁，巨剑握在手中，头盔不知去向。

里面的黑色劲装也撕裂开来，能看到伤痕交错的肉体，全身各处冒着几缕蒸汽，仿佛刚遭受过一场天雷浩劫。

鲜血打湿头发，如经脉一般流过面庞，顺着他的侧脸滴落而下。

一张沉毅的脸，深藏几缕锋芒。

此刻的权英锋，身负重伤，筋骨俱裂，魔脉俱毁，精血尽散。

躺在血池中央，动一下都如遭千刀万剐，痛不欲生。

他神色隐忍，却是本能地睁开眼睛，与天空对视。

天空之上。

那只巨眼危险地眯起，三道竖线的瞳孔显得格外骇人。

压下目光时，天空都跟着收拢起来。

它俯视权英锋，眼神里的寒杀之意遍布天幕，开口道：

“17，罪大恶极之人，罚以终焉裁决！”

这声音似洪荒巨兽，通天震响，低沉如渊。或许整个世界只是它的腹腔，才能发出这样空阔无边的声音。

随着它话音刚落，各种各样的巨门，开始从天空坠下。

一道，两道，三道…

无数道巨门。

接连降落下来。

这些门状貌各异，造型千奇：

有的门气势雄伟，通身由钢材锤造，门上机械齿轮的浮雕彼此衔接，轴承清晰可见，门内传出剧烈的蒸汽嘶鸣；

有的门破碎残损，形似一块浮空碎石板，每块碎石都发出深红色的光泽，彼此碰撞出火星，闪耀不息；

有的门生气蓬勃，延展一缕奇香，其上雕画万物生灵的图景，散放氤氲光泽，生命之息飘渺缭绕，袅袅如烟；

有的门死气缠绕，门下积骸成丘，千百只骨爪都在向上抓攫，黑色的魂灵沉睡在门正央，门缝有黑气扑袭，丝丝缕缕…

这些门如同泪滴。

从巨眼的眼角落下。

从它的眼白、从它的虹膜、从那横贯长空的眼瞳中落下，接连不断。

…

有的门柱是两颗苍天古树，一棵枯死，另一棵枝繁叶茂，一棵向上生长，一棵向下生长，门被树干和树根卷裹在中央；

有的门扉上是整齐排列的羽毛，形质各异，色彩斑斓，中间盘卧一只巨大的凤凰，两只眼睛在门环的位置，冒出嘶嘶的火焰；

有的门通身青玉色，晶莹剔透，宝光润泽，仿佛沉睡在一片湖水中，潮汐拍打了万千年，才有了渺远空灵的鸣音，隐而若现；

有的门造型尖锐凌厉，门框四面横生利爪，尖牙密布交叠，仿佛不知名魔兽的巨口，狰狞可怖，喷吐一股震撼战栗之息…

…源源不绝，眼花缭乱。

仿佛要把整个世界的门，都聚集在这片大域。

各种形状、各种风格，各种奇异的门，从巨眼中跌落而下，纷扬万里…

…

有的门由七色宝石堆砌而成，门板为黄金熔铸；有的门被青紫藤蔓编织包裹；有的门还在熊熊燃烧，烈焰冲天而去；有的门甚至虚无缥缈，隐现不决；

有的门上画着无数黑暗螺旋，有的门扉刻着山河大地白日青天，有的门隐没在深蓝的雾气中，有的门就是一块纯黑的巨帘；

有的门扉上刻着倒走的时钟，有的门是热浪滚滚的熔岩，有的门柱上对望着神与魔的雕塑，也有的门冰雕雪砌，落雪为阶；

有的门上两把死神之镰交锋不灭，有的门披万千龙鳞，若犬牙交叠，有的门画万里星图，星座俱现，有的门长出葳蕤植被，花开此间；

有的门里伸出洪荒巨兽之爪，有的门刻一柄天帷神剑，有的门通身朱红，门下长流鲜血，也有的门发出浩渺的低鸣，仿佛遗忘了时间；

有的门中传出撕心裂肺的哀嚎，门扉却镌刻唯美的声乐，有的门缠千道封条，仍不知等谁来揭，也有的门上三道白光大锁，门貌瞬息万变，还有的门甚至如同一缕心痛，无法来用语言描写…

太多太多…多到无法数尽。

仿佛整个世界被下达了诏令，一道接一道门，从天空坠下。最后轰然砸落在茫茫四野，发出闷雷般的钝响，视线也跟着大地一同震动，远方一片烟尘。

这些门，全都是天幕巨门。

即便落在远处，也庞大无比，似如一尊尊巨像，傲立大地，壮阔恢弘。

它们落下的位置很奇妙，一道门挨着一道门，彼此衔接相连，围成了一个巨大的环形。

权英锋被包围在这环形中间，如同竞技场中的一只困兽，眼下已是无路可逃。

他勉强站直身体。

忍着一身剧痛，抬头望向天空。

后续还有大量的门不断落下，在他的视线中坠落大地，架立在之前的门上。

轰隆——轰隆——

一道门架着一道门，仿佛架起了环形的高墙。

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

这些门就像墙砖一样，一层层垒叠，越来越高，一直码进天空！

——直到最后的景象，恐怕世上最优秀的画家，也难以描绘出来：

权英锋已经站在一座通天巨井里，

而这井壁上，

每一块小墙砖，

其实都是刚才那一道道雄奇各异的巨门！

这些巨门层层垒叠，直冲穹宇，顶层与苍天齐高，抬头望去深远无际。

——而头顶正上方的井口，

却看不到天空，

而是被那只巨眼填满！

眼瞳就像一轮金色的太阳，耸立在最高处，冷傲地俯视着井底如同蝼蚁般的权英锋！

“即刻裁决！”

巨眼的语气轻描淡写，但力道却凝重深沉，声中透着金色的辉华，泛出神祗与生俱来的威严，

不容置疑，不容反抗。

紧接着，像是接到终极命令，空间中，一道道门都开始打开门扉！

吱呀——轰隆隆——

啪嗒——咔嚓嚓——

各式各样的解锁声、开门声、转轴声，纷纷从每一道巨门处传来。

细沙和灰尘纷纷坠落、

身前和身后、头顶和侧边，四面八方的门接连开启，高层和底层的门尽数开启。

石门碎裂而开，机关门升入夹层；

门板一扇扇转动，门扉一道道打开；

声音杂乱轰鸣，视野一片混乱…

…

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来了…

权英锋凝神而望，握紧了巨剑。

血腥连天的味道，万千死尸腐烂的恶臭，命运转身的气息，飘忽不散的痛苦与暧昧，以及那远古战场奔腾而来的杀气，一路穿透心神和鼓动的血脉。

各种气味和风。

从一个个门内世界刮来。

名为恐惧的利爪，紧紧压迫着心脏。

权英锋改用双手，更加用力握紧了剑。

强风吹得他碎发四舞，却没能吹动他的目光。

心里明白，接下来可能要面对一场绝世浩劫。

终于。

当所有门打开，露出门内的真容，审判般的开闸声停止后，徒留一秒寂静。

接着——

各种狰狞的怪物从门中探出头来！

…数之不尽的怪物——

——嘶吼声！

——咆哮声！

——敌视！

——杀戮欲！

所有的门，所有的怪物。

无数双嗜血的眼睛，透过万千门扉，看到它们唯一的敌人——权英锋！

无法想象，这是何等恐怖的光景！

权英锋望遍天空。

状貌万千但充满敌意，无数怪兽瞪红眼睛。通天井壁上的每道门，所有怪物的瞳仁聚焦在大地上——加之头顶的巨眼，一同齐刷刷地俯视着他！

被如此之多杀气滔天的目光俯视，普通人恐怕早已吓得肝胆俱裂，魂飞天外。

权英锋一身濒死重伤，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姿态。但眼眸里沉静的光芒，却成了一抹强烈的反差。

他站在血池中央，手握巨剑。

一言不发。

昂首而望。

一双锐利的眼睛似在询问所有敌人：

试问谁敢来，第一个倒在他剑下！

！

说时迟，那时快。

身后的巨门中，猛然冲出一只钢铁巨兽，如狼似虎般猛扑而来，足趾一路划出锋痕，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瞬间闪入视野，钢爪交错，八道爪光一闪劈下，空气撕出剧烈的啸声！

同一时间，一声厉啸降临。翼展横天的火烈神鸟蹿出巨门，展翅滑翔，俯冲而下。根根烈羽熊燃，火焰连成一片，烧得空中一片呼啦啦作响，所过之处烤化线条，利喙早已瞄准权英锋的脑颅，直击而下，顷刻间便是一股巨热奔袭过来，仿佛一片迫近的火海！

高处，暴躁的穷奇巨兽按耐已久，终于撕烂门框，吼啸如山崩，在这偌大的空间里循环。旋即振翅疾飞，铁羽铮铮作响，如癫狂之惊雷，霹雳一般砸落，下方就是权英锋单薄的身影。穷奇整个身体完全光化，唯剩虎口大张，利牙闪耀如冰芒，作势要将此人一口吞并、又或是干脆直接把大地砸个四分五裂！

同时，左方的门中鬼面狰狞，獠牙成列。目不暇接之间，两只梼杌兽已然夺门而出，一只苍玄，一只雪白，毛发都如火一般燃烧飘缭，它们目睹权英锋的窘境，却打定主意要插上一脚，于是朝这人速冲过来，一前一后，速度快成两道残影，一玄一白，如同飞奔的阴阳两极！

权英锋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听在耳畔，触在毫发，息进心肺。

头发浅浅在动，

汗珠滑落太阳穴，

剑斜过一个小角度，

闭眼再打开的下一瞬间——

——遽然身形跃动，剑光一闪！

钢铁巨兽与剑尖疾速扫过视野、所立之地下一顷刻便被击杀、血池爆裂而开、鲜血飞洒如箭幕、大地空留八道爪痕、白烟哧哧作响、巨剑瞬挡碎石鲜血、溅得剑锋一片鲜红、立刻回天猛挥一剑、血痕顺剑飞洒而出、火烈神鸟迷了双眼、俯冲下来错失一击！

——权英锋即刻摔躺在地、立马一片火海“呼啦”从眼前飞冲掠过、巨热烤化皮肤、火风迎面扑袭、满目都是金光烈燃的羽毛——骤是剑刃当空一戳“噗滋”！剑尖直刺火海、插进火鸟肚腹，剖鱼一样划开肚皮、硬生生把这片火海剖成了两半！

一时间、剑尖烧得通红如血——

立刻迎头一刺、猛然捅入一张血盆大口、黑梼杌兽！厉声咆哮、獠牙、剑刃骤然咬合、杀气嘶喷如雾，毒牙仅在尺许、兽涎滴落间，剑身直入口喉——！

吼嗷——！！！

这厮被烫得暴跳如雷、一通乱甩。权英锋借力蹬地后空翻、腾空之际抽出兽口中的巨剑、拽出一溜碎肉鲜血、嗤地洒在地上、

下一刻空翻落下、骑上兽颈的同时、猛力插下剑刃，顿时“噗嗤”一声肉响、黑梼杌兽的颅顶到下颚捅了个对穿、立刻巨剑回抽，返身横腰一斩——

锵——！

白梼杌兽的眼睛仅在尺许，此刻的画面已是獠牙交剑，锵声震响！

白梼杌兽横咬巨剑、利爪迅疾横扫！权英锋闪开致命一爪，但还是被撕碎了肌肉、侧腰一片鲜血淋漓！

——咬牙

——不是痛的时候…！

目光一凛、剑柄回握，剑刃切齿横出！兽颊骤然撕裂、白梼杌兽一声惊吼，左颊竟被巨剑切了个平透！

——权英锋趁隙一跃空翻、骑上这头猛兽，剑刃插进侧尻！

白梼杌兽咆哮一声，像火烧屁股的烈马一样狂奔起来——

——只因上空电光闪耀！

——权英锋驾着它急速向前飞驰！

轰隆隆隆——！！

上方，穷奇巨兽的惊雷一砸接踵而至，爆响一声大地顿时开花！

——碎石冲上百米高空、烟尘滚动如龙卷、残余的冲劲、波浪状爆散涌动、地裂如经脉一般飞速蔓延、

权英锋驾着狂奔的白梼杌兽、把整片崩裂的大地甩在身后！

吼——！！！

穷奇巨兽猛地冲破浓烟、嘶吼着追近、瞳孔里带着雷电，一刻也不留间歇！

这头巨兽飞奔而至，随之跳跃飞扑，像炮弹一样砸过来——

眼看就要遮蔽上方的光线，权英锋目光收紧、巨剑狠插梼杌的尾椎、梼杌痛得后蹄一蹬、权英锋借力一跃，弹射出去——

下一秒，穷奇直接砸趴了梼杌，不由分说一顿猛啃！

权英锋翻滚落地。

紧握巨剑，划过大地一溜火星。

穷奇巨兽啃了好一会儿，忽然感到黑血从头上簌簌流下。

这才发现，权英锋已然冷傲站在它头顶，整把巨剑插入了它的天灵盖中。

嗤——！

剑猛抽出，穷奇痛得白眼上翻，连哀嚎都没有，就直接昏死了过去。

…

……

…世界，顿时安静了下来。

……

…

钢铁巨兽、火烈神鸟、黑白梼杌、穷奇巨兽。

一分钟之内，五只猛兽全部撂倒！

权英锋脚踏尸骸、冷视大地。

在他身后，火烈神鸟哀叫连连，肚上划开几丈伤口，金色鲜血撒落一地，这火海巨兽已是无力回天，东倒西歪飞了一会儿，撞在门墙上，摔落到地上，不一会儿便燃成灰烬，金色血液洒过的地方都蔓延起了火海，

——化作他身后一道霸烈的背景！

此刻，

权英锋傲立于场景中央，眼神冷冽，昂首望天，如同耸立高处的王者。他没有说一个字，但却通身散放着“谁还敢来”的威严！

……

大地一片狼藉，隆隆声四起。各色巨兽倾巢出动，丝毫没有被权英锋吓住。

因为。

这场裁决，

才刚开始！

…

权英锋，

——终焉裁决的罪犯！

他必须经受在场所有门的审判，和惩罚！

今天，

他的最终归宿，

就是被这些怪物杀死！

·

“哗哗哗哗哗——”

南天的一扇门，忽然涌来浩荡的潮汐声，空间随之震动，整扇门喷出壮阔的水柱，在重力的作用下，垂成巨大的瀑布冲下来，打湿下方一层层门，落经之处都仿佛抹上了一层水幕，最终砸落大地，一阵劈啪作响，九天瀑布就此落成！

仰头而望，浩浩汤汤，匹练翻涌。

一只蛟龙从瀑布顶端蹿射而出，顺着瀑布呼啸而下，于空中飞舞翻腾。

蛟龙缠绕着巨型瀑布，如同苍藤绕树，仿佛在寻求着什么，上下翻搅，无视重力地一通乱游，击得水花四溅，溅成一场大雨，落在这广袤的空间里。

同时，北天的一道门轰鸣不已——

这扇门在几秒钟后，如火山口一般，喷出了浩瀚的岩浆瀑布！一只熔岩巨龙猛然从中钻出，就像水鸟钻出水面，巨翼狂展，激起岩浆四处飞洒。

一声炎龙烈吼，震得耳底生疼。

权英锋抬起头，

岩浆和水流，一左一右，如同两道天河，从上方流淌下来，两只神龙在顶端互相尖啸，场面震撼不已！

蛟龙乘浪飞袭，水势漫洒纷扬，熔岩巨龙一爪拍散岩浆，火焰如流星般坠响。

左天是岩浆瀑布，右天是水流瀑布。而天顶正央，那只巨瞳依然遥望——

——在它眨眼的那一瞬间，

高处所有的巨门中，各种怪物接连跌落而下。从豆大毒虫到比蒙巨兽、从深海鲛人到穹天飞鸟、从人族士兵到深渊魔怪...如残渣碎雨一样，纷纷扬扬落下。

蛟龙和巨龙翻飞厮打、无数扇巨门通往天空的各个方向、各种怪物次第从中降落或在高空盘旋…

天南地北，整个时空纷乱如麻…！

…

在这末日光景中，

权英锋，

抿下目光，

轻轻迈开了脚步。

…

·

地面上。

随着两道瀑布的落下，水势和火势，逐渐向大地中间夹逼过来。

权英锋所立的地方，不出几分钟就会被水和岩浆吞没，险况迫在眉睫！

活命的唯一办法：

迅速跑到门墙边缘，然后尽力向上攀爬，直到爬上顶端，杀掉巨眼，方能终止这一切！

想到这，他加快步伐向前飞奔而去。

——快！！

——向前冲！！

——生死分秒必争！

前方。迎面的门中，冲出一群挡路的囚徒，他们个个野兽状貌，肌肉虬结，通身穿着破损的衣物，手足打上镣铐。似乎饿了几百年，全都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血口张昂，向着他直面扑来。

权英锋狂奔迎击，片刻未停——

剑刃斜过眼底，目光徒留深寒。

挥剑横斩纵切，血痕万千飞洒！

巨剑挥出一条血路，兽颅抛向空中，血盆大口一切两半，惨叫声姗姗来迟，半排牙齿掉在地上抖索，血舌躺死一旁。

剑过——！

强壮的整体迅速切成碎块，断裂的手脚四下飞舞，腥臭的内脏还在蠕动，眼睛却已从中间一切两半，权英锋冷漠的样子，也在那只眼睛中被一切两半。

飞奔之中，腥息迎面，滚热洒了一脸，黏腻甘甜，是脑浆和鲜血。权英锋猛啜一口，解几分体乏，一边飞奔一边舞动巨剑，单凭着重伤的身体扛下一切进攻。

前方的怪物接连扑来、更多的猛兽聚集过来、天空落下火焰雨、嗖嗖洒落在战场周围。

大剑阔挥，横切强猛的肉体，纵劈高昂的头颅！剑柄的每一发阻力，都意味着一次生命收割！

剑刃横过，鲜血跟随。

一只只凶兽如慢动作袭来，权英锋却以快动作躲开，眼神冷酷，即刻斩杀。肌肉碎裂声不绝于耳，喷血惨叫声源源不断。

没有功夫去体会剥夺生命的快感。

没有闲暇去体会伤口撕裂的剧痛。

眼下每一刻都是生死攸关。

权英锋沐着一身鲜血向前冲去，挡路之物尽数诛斩。目光一路坚毅，巨剑一路挥舞，没有片刻停留，仿佛有什么信念折射在他眼睛里，使他不停向前。

右边是汹涌而来的水域。

左边是奔腾浩荡的岩浆。

权英锋快速跑到门墙边缘，开始顺着一座门往上爬，借着巨剑插墙的力道，快速向上攀跳。

待到身下的水域和火域交汇。

岩浆和潮水，两军见面厮杀，水火交接的地方喷起了蒸汽巨幕，蒸汽声爆炸冲天。

地上的巨兽和怪物死的死、伤的伤，哀嚎的哀嚎、挣扎的挣扎，场面一片混乱。

上方掉下大量怪物、瀑布般的兽潮，更是瞬间熔化在岩浆里、或者烫死在沸水里，散发出难闻的焦肉味，溢出惨叫。

此时，权英锋已经爬上数百米的高度，把熔炉大地远远丢在脚下。

他以攀岩的动作，一边抓墙一边上跳，登上一道又道巨门。也会顺着树藤编织的门框横爬，尽量远离一些大型怪物。

期间有小飞兽袭击他，直接一剑劈死；大飞兽袭击他，一脚踩其头颅、蹬跳到高处；或者干脆抓住门檐，横扫一剑死一个，横扫一排死一排。

过程中，天顶的巨眼一直盯着他，似在欣赏弱小之物的挣扎。权英锋偶尔与其对望，却没有理会，只是不断向上爬去。

目光中除了冰冷，

还藏了些许深沉的情愫。

他不断往上张望，不断往那个方向攀爬。他知道，只要这样，

就能更加靠近那只眼睛。

这让他想起了以往的事，欲望与终结的纠缠…徘徊于深渊尽头的困顿…当永恒对本心指认时，还有那不能成为自己的绝望感…

在嘈杂纷乱的此时，却有一隅宁静。

留藏于心底。

那漠无边际的曾经，汹涌在识海中，奔腾在梦境里。

一点一点，飘散如烟...

......

“够了！速速杀了他！”

忽然，巨眼一声愠怒扫过天下，声如飓风，迎面劈展。

…！！

随着这一声，在场所有怪物都瞅准了权英锋的位置！

一只泣血鸟钻出门框，飞到高空盘旋，发出凄厉的嘶鸣，叫到第三声时，鲜血开始不断从鸟喙中落下。

它的叫声让飞兽和巨兽全都变得狂躁异常，仿佛时间被加了速，所有怪物都突然疯狂起来！

大量怪物从上方扑下来，发疯了一般哇哇乱叫，嘶叫声充盈耳畔，把人的精神拉到崩溃边缘。

在这喧嚣的躁动中，蛟龙径直攻向了权英锋——它怒吼一声，向这个攀爬中的小人冲来，呼啸着张开大口，想将其直接生吞！

可是蛟龙这种巨型生物，实在不适合空袭，猛扑过来，一头砸到门墙上，咚声大震，然后栽落下去。

而权英锋早已借准时机，跳上更高的地方，躲过了蛟龙的撕咬。他不确定剑刃能否划开龙鳞，所以只是拉开了战线。

下方，蛟龙猛然扭头，再次对准目光中的猎物，张口扑了上来！

权英锋目色一怔，面露一丝惊惧，快速向上爬去。

因为，此时只要低下头，就能看到下面，一个巨大的肠胃深渊在往上猛升！

唬——！

几乎是瞬秒的时间，蛟龙呼啸驶过，千钧一发之际，权英锋果断侧向蹬跳，慌忙抓住蛟龙的胡须，顺势猛一甩身体，越经龙头时，一把抱住了龙角。

蛟龙狂啸奔腾，一路疾飞上天，穿过空间、穿过坠落的兽潮、穿过万千嘶哑的咆哮，模样愤怒无比，场面壮阔惊奇！

权英锋紧紧抱住龙角，就像抱紧自己的性命，忍着巨大的加速重力，两只腿都快要压断。

直到——

一阵水压劈头盖脸，从上方冲下来。

原来蛟龙游到了瀑布下，权英锋被冲得几乎窒息，但心底依然紧握一丝镇静。忽闻另一声厉啸传来，权英锋在水流中睁开锋利的目光！

只见红芒耀目，熔岩巨龙啪嗒啪嗒煽动着翅膀，鼓起狂风，吹得这瀑布都斜了过去。

它张开獠牙巨口，猛然袭向蛟龙，又或本想袭击权英锋，总之巨龙一口咬住了蛟龙半边头颅，蛟龙嘶鸣一声，奋力挣扎起来。

——好机会！

权英锋看准时机，从蛟龙的颅角一跃而下，落在熔岩巨龙的上颚。

一路飞跑，像是跑过一片龙鳞广场，从龙颚跑到龙头，眼里尽是鲜红的鳞片。

他翻身跃上巨龙的头顶，抓紧巨龙之角后方，剑刃插进龙鳞缝隙中，形成一个三角，尽可能稳固身体平衡。

说时迟，蛟龙横扫一尾巴，拍中巨龙的侧颊。这力道何止千钧，直接打得熔岩巨龙松了口，一阵狂吼！

蛟龙迎声而动！

巨龙展翅还击！

两头龙如传世宿敌，在空中翻飞厮打，水火交喷，你死我活。

权英锋躲在龙角后方，亲眼目睹熔岩巨龙和蛟龙互相撕咬、咆哮互相迎头、龙尾互相拍打，仿佛站在十级地震的震源，场面震动不歇，视野里是翻动的翅膀，鞭扫的尾巴，周围是瞬息万变的狂风，场面简直堪比一场末日。

他神色冷寂，眼里波澜不惊。

凝神瞄准机会，等两只龙打成一团，撞到门墙上时——

——借力一跳而下，巨剑插进门墙，钉进墙中。他握紧着剑柄，悬停在空中，就此摆脱了两头龙的纠缠。

这两只巨兽依旧在半空厮打，无暇顾及旁他。而权英锋也无心看戏，继续顺着门墙往上攀爬，尽早脱离战斗范围，从它们的眼皮底下溜走。

不过，在这两只龙的“帮助”下，权英锋发现，此刻已经身处万米高空，往下看去是一片深渊。

抬头看到巨眼已经很近！

但上方的怪物也越来越可怕。

成群的婚纱蝶如波浪般浮空涌动；

酸液门中钻出巨型蛞蝓，爬过的地方一片焦黑；

门壁上的大型千足虫，冲过来也只是几秒钟的事情；

更大的天际毒蛛，在整片空域结出黑稠的丝网，两根毒牙似连空气都能裁断；

又何况格里芬和曼提柯尔，还在更高的地方互相盘旋，两双眼睛永远觊觎着下方任何猎物…

忽然，权英锋像感应到了什么。

17号门...17号门在哪...？

权英锋心底默念，能感受到那扇门就在附近。

仔细一看，原来空间中所有门都有号码，只是门号的位置与形状各异，不容易察觉和辨识。

权英锋一眼看到17号门，就在斜上方不远处。这并非偶然，而是因为，在所有门都打开的情况下，唯有那扇门紧闭着门扉！

他快速攀跳过去。

只见这扇门通身黑光隐隐，高大恢弘，门板由漆黑的金属锻制，门扉上布满虚黑色的长形生物，横斜交错游弋，像交叉的刀痕，划伤了整座门。

权英锋跳上17号门的顶端，剑刃插入巨门的中缝，然后连人带剑一劈而下，划下一路长长的火星。

期间各种飞兽和毒物袭击而来，差点要将他整个撕碎，但是权英锋一直咬牙隐忍。

直到剑刃劈至门底时，整扇门黑光大盛，门扉轰声打开，十多只黑色巨蟒般的生物，从门中交缠着、爆发出来！

——是巨型深渊触手！

这些黑色的触手，状貌与蛇几乎无差，或盘虬或交织，如同盛开的黑色肉花，诡异且惊悚，每一根都充满了攻击性，上来就撕碎周围的大片生物，刚刚袭击权英锋的小型飞兽全都遭了秧。

然而这些触手却不攻击权英锋，相反像见了主人一样温驯。

一只触手猛然伸长，挡住了蝎尾狮的袭击；狮鹫兽飞过来时，直接被另一只触手缠住了翅膀；天际毒蛛咬断一只，但又被另外三只缠住；还有成群的毒蝶，一冲过来就被触手打裂拍散；狂暴的千足虫顺着门墙横爬，见谁就吞，也不管大小，但是深渊触手直接拽断几条腿，让它嘶叫着坠落下去…

……

这些触手主动把权英锋抛向高处，顺带扫开了周围的怪物，让他一路攀跳到更高的地方。

终于！

眼看已经到达接近顶层的区域！

上方像是众神的领域，空间开始变得非常奇异，门墙中的巨兽都能只露出一部分来。

这些门内生物都太大了，无法穿过门框，只能透过门扉看到它们的一鳞半爪。

但上方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一个人震撼！足以让任何一个人此生都难忘！

——抬头望去，

在上方一层层的空间中：

迦楼罗的鸟喙如神柱倒插下来，拂过提亚玛特的眼睫，烛龙的头颅伸出门框，喷出横天长贯的黑火；巴尔在咆哮，羽蛇神在抖动羽毛，拉的光芒耀眼如冰，克苏鲁的阴暗缄默不言；虚空巨兽张开黑洞大口，八岐大蛇的嘶鸣穿心透肺；提丰的眼睛燃烧锐化，芬里尔的瞳孔青光乍闪，两只眼睛隔门对望的上方，鲲鹏的羽翅和利维坦的鳞翅跨越时空接驳；巴哈姆特的爪子和尼德霍格的龙爪在空中相握，如同一座天桥，横跨整片视野……

遥远的世界漫无边际，

但都在这一刻汇集了心跳。

权英锋此时所站的地方，仿佛是无数世界的交汇点、所有噩梦的重叠之处、地狱深渊的地狱尽头！

金色巨眼在最顶端冷冷地凝望而下，它的目光穿过这空间中的一切，与权英锋昂首的视线再次接衔。

我一定要杀了你…

权英锋加快了攀跳的速度，像是要赌上最后的什么，放弃了所有畏惧和犹豫，不顾一切地向上猛攀而来！

我一定要杀了你...！

权英锋像一只小蚊子，越过芬里尔的巨瞳，如同跨过一汪巨湖，跨过提丰的注视。

我一定要杀了你...！！

权英锋顺着宽阔的羽毛海洋，游过鲲鹏的左翅，跳上利维坦光滑的鳞翅，又一路狂奔。

像翻越山巅一样爬过八岐大蛇的头颅，经过迦楼罗的鸟喙通天塔，躲过烛龙横贯长天的黑炎。

我一定要杀了你...！！！

白色的巨型爪臂上堆满肌理分明的腱子肉，黑色的爪子枯瘦但更加巨大，黑鳞倒生一股锐利。两只巨爪衔接成天桥，一个人影在其上奋力奔跑。

我一定要杀了你...！！！！

权英锋像人手上的蚂蚁，奔跑在尼德霍格的臂膀、那倒刺丛生的黑鳞荒原，踏过巴哈姆特的爪臂山脉，脚下每一块肌肉都坚硬如铁。

“我一定要杀了你...！！！！！”

当权英锋暴吼出这句话时，他已经跨越所有阻碍、越过所有巨兽、翻越了所有的门、浮立在最高点的空中，头顶就是触手可及的金色巨眼、和那如同长天裂缝般的三道竖线瞳孔！

——振臂一挥，巨剑径直向上刺去！

——！！

…

“呵…”

…

然而，

巨眼只是冷嘲了一声。

…

遽然，一道雷电从瞳中劈下。没有声音，也没有形状和颜色，仿佛劈在了意识里。

——！！！

权英锋浑身一震，目光陡然一紧。

瞬间，

他便失去了所有力量。

那一刻，

时间，

仿佛变得很慢很慢…

剑尖就要刺中眼瞳，就要刺中了...

可是身体好沉，再也动不了了...

视线开始逐渐远离...

身体失去了支撑…

…开始渐渐向下坠落...

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

……

什么...

不......

我还...不能死...

我一定...

要杀...了你...

......

“够了！最终处刑，生权活剥！”

巨眼直接下达了最终处刑命令！

只见空间中，最后一道门露出真容。

——这道门在最下方，从地面浮露而出，平躺在大地上。

门扉的图案是眼睛，和金色巨眼一模一样。两者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遥遥对望，都是金色的虹膜、瞳孔都是三道竖线、都直勾勾盯着坠落而下的权英锋。

随后，这道门砰然打开。

露出了门内的可怕景象！

权英锋在坠落之际，缓缓张开眼睛，他在这扇门中，看到了世上所有生物死亡、分解、消散、破灭的图景。

…也即将包括他自己。

无数的事物、因果、甚至时空，都在这扇门中解离湮灭，化散成丝状消失。

传说这扇门是万事万物凋零的尽头。

就连最强的神祗，也逃不过在这扇门中灰飞烟灭的宿命！

“【终焉之门】，将17直接抹除！”

巨眼一声令下，这扇门如同黑洞一般，开始吸收空间中的一切。

所有的岩浆、水流，所有的巨兽、怪物，一切的声音、一切的震动、以及那所有的一扇扇门，全都被终焉之门吸进去，撕裂成细小的碎片长丝，随后消失。

整个空间，正迅速崩塌瓦解。

此时权英锋仍在不断坠落，眼中的希望之火已然黯淡。

周围是各扇巨门在坍塌、裂解，如废墟般朝下落去。他只是夹杂在其中的一粒沙尘，渺小无助。

嘴角一丝苦涩。

他最后一次看向天顶的巨眼，目光恬淡温和，似在轻诉着什么。身体不断加速下落，视野也随之不断远离，但即便在临死之前，他也不忘用尽最后的力量，把剑尖对准巨眼的方向！

一定...要......杀了...你...

...

“英锋，使用我的力量吧...”

忽然，一个温柔的女声于耳边响起，在这末日地狱般的时刻，这样一声轻柔的呼唤，让人感到无比安宁和动容。

“盛夏...？你...”

权英锋旁边有一扇绿叶环簇的门，在与他一同下坠。门檐上写着“64”，门内落出一位女子，带着薄荷兰的清香，纷乱的视野中看不清面容。

她毫不犹豫，伸出纤柔的双手，把一块发光的碎片，交到权英锋手中。

“64，你竟敢扰乱裁决！”

巨眼一声怒斥，女子忽然猛坠下去。她闭上双眼，一声不吭，似是坦然接受了这命运，纤弱的身体一直掉入终焉之门深处，瞬间化成了齑粉！

“盛夏…！”权英锋惊道。

该死...

权英锋打开手掌，只见手中是一枚绿光通透的镜子碎片，背面写着64，镜面还沾着一丝嫣红的鲜血。

【盛夏之镜】，拜托了...

随便是谁...拜托了...！

...请召唤我...立刻带我离开这里...！

权英锋紧握一丝渺茫的希望，眼看他就要坠入终焉之门中灰飞烟灭。

！！

千钧一发之际，碎片奇迹般有了反应，爆发出汹涌的光芒，将权英锋拉入其中！

“什么！？”巨眼惊诧一声。

“总有一天，我会回到这里。”

权英锋的嗓音如同深渊恶魔，低沉嘶哑，甚为可怕。

“到时，我会把这剑，一寸一寸送进你的眼睛，111！”

说完，他的身体遁入镜子碎片中，消失了。

“荒谬！终焉之蛇，去追杀他！”

巨眼一声命令，终焉之门中陡然冒出十多只紫黑条纹的蛇，往上飞去，尾随着权英锋钻进了碎片中。

而下一秒，这枚镜子碎片便掉进终焉之门，直接湮灭成灰。

在接下来几分钟内，终焉之门很快吸光周围一切，迅速清场。所有的门和怪物全都葬身其中，荡然无存。

连天空漩涡都被吸噬殆尽。

这一刻，空间中只剩下孤零零的巨眼，和无边的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居然逃过了终焉裁决...”

巨眼自言自语说道。

“期待再次与你相见，17。”

第2镜：镜子、门、世界（上）

传说，

世界诞生之初，只有一片虚无。

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

虚无就是世界的全部。

·

直到有一天，

虚无觉醒了神识。

它醒来，看见一无所有的世界，

心里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虚无不甘孤寂，不甘静止与永恒。

它有一个宏伟的心愿：

——创造世界！

于是，

所有的一切，

便从这一刻有了开始。

·

相传，

虚无首先创造了一面镜子，

照出自己的对立面——“存在”。

然后它又创造了一道门，

利用这道门打开了——“空间”。

最后，

虚无把“存在”放入“空间”中，

就此诞生了“世界”。

因此，

我们的神话认为：

世界从一面镜子和一道门中诞生。

·

再后来，

虚无还想进一步塑造世界，

但它的力量已然消弭殆尽。

为了完成创世的宏愿，

虚无耗尽神力，

不惜将自己沦为了概念，

它把所有的力量——化作了120面神镜和120道神门，投放到这个世界中。每面镜、每道门，都包含着一种强大的力量。

这些镜和门就如同某种力量之源，不断影响、塑造着世界，促成了万物的演化。

相传，

在虚无死时，这些镜子和门散落到了宇宙各处，发出了浩渺的光芒。在光芒的照耀下，原本一无所有的世界，开始逐渐变得生机勃勃，万物斑斓。世界也从单一抽象，慢慢变得丰富具体。

再后来，是漫长的星河岁月。

风起云涌，地海苍茫，尘世变幻，日月沧桑...

在这些镜和门的影响下，世界历经了数亿年的大演变。从无到有，从虚到实，从死物到活物，从生命到智慧，从文化到文明…

直到亘久之后，世界才从当初的一片虚无，发展到如今的万物共存。

哪怕直到今天，大陆的兴衰、种族的命运、帝国的存亡、还有我们的生活，都和这些镜门息息相关。

……

“——不过，以上大都只是神话。”

白发老教授敲敲黑板。

他身穿黑色礼服，鹰钩鼻架着老花镜，目光流露几分知性，让人窥出某种渊博的味道，进而联想起这座学院的盛名。

“但是，神话中提到的120面神镜和120道神门，它们都是真实存在的！

今天这堂课，我就带来了其中一面神镜的碎片，让你们见识一下它的力量。”

说着，老教授把一个精致的盒子端上讲台。打开时小心翼翼，仿佛在开启一件绝世珍藏。

只见他从盒中取出一块镜子碎片。

老教授展示了一下：

这是一块手掌大小的镜片，形状不太规则，看上去很普通，就像家里的镜子摔碎在地上，然后随便捡起来的一块碎片。只是镜片边缘嵌上了精致的镶边，隐约藏着某种非凡的高贵。

特别注意的是：

镜子背面刻着一个“4”的数字标记，并非人工雕琢，似乎天然就刻在上面。

老教授：“这是4号镜子的碎片，同时也是我们川斗学院的镇院之宝！”

学生甲：“这就是创世之初的120面神镜之一吗？”

老教授：“不完全，这只是一块碎片。

上古时期，那些完整的镜子很巨大，有的甚至与天比肩，但随着时间流逝，它们逐渐风化崩解，碎片散落到世界各个角落，我手里这块碎片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就算是碎片，它也依然蕴含着非常强大的力量。”

老教授正色道：

“你们都看好了，我要展示它的力量了。”

底下的学生们都睁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什么细节。只见老教授把一个花盆端上讲台，然后将镜子对准。

花盆里有一朵枯死已久的花。

但是镜子里面，却反射出这朵花盛开的模样！

下面学生发出一大片惊奇之声。

因为这番景象太奇异了。

如果是普通的镜子，镜面里的影像应该和实物一模一样。但是此刻，镜子里盛开的花，和镜子外枯萎的花，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连被风吹的摆动角度都一样。

这种独特的视觉冲击，令人不由自主惊叹起来。

老教授默不作声，心中却是相当得意。他的老手抹过镜面，开始积聚力量，头上沁出一层汗珠，老肺累得直喘。

老教授知道，接下来的一幕，才将是他最得意的时刻。

在三十年的教学生涯中，每当教到这里，听着学生们惊叹的声音，都能让他感到作为一个老师的最大满足。

只见他手抹过的地方，镜子开始发光。整个镜面亮起了一层浅绿色光膜，光膜又逐渐化作光点，一粒粒飘落到枯萎的花上。

这时，这朵花竟然奇迹般开始复苏，干枯的花茎变回饱满的绿色，干瘪的花蕊变得水润，枯萎下垂的花瓣逐渐上扬。整株植物变回饱满盛开的模样，亭亭玉立，生机盎然。

短短几秒钟之内，一朵花直接起死回生！

就仿佛一场生动别致的时光倒流，在众人面前栩栩如生地上演。

这一幕，让台下学生们惊呼不已。

原本枯萎的花，此刻已经变得和镜子里一模一样，生机勃勃，两者丝毫无差！

老教授把花递到前排，让学生们尽情观摩，抚摸叶片的真实触感，闻这朵花的芳香，让他们打心底里知道，这不是戏法，而是真正的力量。

学生们皆是一片惊叹。

他们有些早就对神镜力量有所耳闻，在十几年的成长岁月中，整个大陆的神话都在述说这些镜子的神奇。

各种各样的传说家喻户晓，但终究百闻不如一见，小时候脑海里的想象，在今天这堂课上，总算亲眼得到了见证。

老教授累得满头是汗，刚才为了摧动这镜片的力量，他几乎拼上了半条老命。

他庄严地说道：“同学们，这面镜子就是传说中【生命之镜】的碎片。

它拥有一种强大的力量：能够将任何生物恢复到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候。

传说在上古时期，世界曾发生过一场巨大劫难，四海干裂，草木枯萎，野兽殆尽，万物凋零。

生命之镜照出苍生的凄楚，它用三天三夜散尽所有光芒，点亮万千生灵，让盎然生机重归大地，进而拯救了苍生众族，其中就包括人类的祖先。

同学们，试想如果没有生命之镜，那这一路走来，就没有繁荣的人类文明。

时隔千万年的今天，今天的这堂课上，它的力量再度展现在你们面前，你们难道就没什么感慨吗？”

学生们听着老教授的话，再看着那枚生命之镜的碎片，一时间，仿佛跨越了万载时空，在瞻仰某种伟大的上古力量，个个眼神都笼上了光芒。

一想到这面镜子曾在千万年前拯救过万物苍生，蓦然一股尊崇之意充斥胸膛，他们纷纷回答道：“太神奇了，太厉害了！”

老教授心满意足地笑了笑，顿时感到一切疲劳都有了回报。

他看向手中的镜片，镜面之中，倒映着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容，正微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