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号病院》：第一日 第⑦号病院
第一日 第⑦号病院
明明只是傍晚，四周却已经暗的像午夜一般。过分浓重的雾气，让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切，像是在梦中一般。道路两边的枯树张牙舞爪的，就仿佛面前的不是一座病院，而是魔王的巢穴。
只不过是错觉而已，树木都是郁郁葱葱的，仅是在雾气的映衬下显得诡谲罢了。过于高的围墙，泛着寒光的尖锐的铁栏杆，以及过于厚重的铁门。
门前站着一个迟疑着的十六七岁的少女，思忖着以自己的臂力，应该怎样推开这庞然大物。
少女有着宝石绿的眼睛，在夜幕下闪着幽幽的光，一头金色的长发，松松垮垮地束在脑后。正值秋季，她穿着一件略长的白色的风衣，在一片朦胧中格外刺眼。
少女名为秦荁遥，从今往后要在这间病院工作――第⑦号病院，这个国家最大的精神病院。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逐渐沉重的喘息声，未待秦荁遥反应过来，便有一个穿白衣服的中年妇女从铁门上隐蔽的小门上跃出来。
枪响。
这是寂静的夜。
如同星辰坠落般，女人一个身形不稳，在秦荁遥身侧慢动作似的，倒地有声。
秦荁遥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
“两头，两头的怪物……”
两头的怪物？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女人嗓子里挤出来，那并非遗言，却成为她断气前最后一句话。黏糊糊的东西，在女人身底蔓延，弄脏了秦荁遥的鞋子。
秦荁遥盯着倒地的女人看时，另一个人便如同幽灵般出现了。那是一个约莫四十岁的女人，同那倒地的女人穿着一样的白色护士服。她的双眼深深地陷在眼眶里，大抵是多年熬夜所致，但那双眼睛闪着光，就像是鹰一样。女人并不干瘦，双颊却都陷下去，倒真像是从坟墓中掘出来的了。她的手中，握了一支仍散着余热的手枪。
秦荁遥并没回过神来，目光死死地锁在倒地的女人身上，一动不动，连另一个女人的出现都不知道。
没救了。
“秦荁遥。”那女人开口，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啊？”慢半拍的，秦荁遥抬头，一脸茫然。
“跟我来。”
这句话似乎有什么魔力，或者秦荁遥被吓傻了，她仅是跟上去，什么都没问。
穿过阴森森的公园，几栋楼，走了约有二十分钟，她们终于到了目的地。那是一座极其奇怪的建筑，规模极大不说，一楼与以上的楼层，竟是完全隔绝的，上二楼有专门的外置楼梯。
“我想你也清楚，我就是这病院内院的护士长……”
“砰！”
话未说完，护士长身后几米外的一楼的门就飞到了十米开外的地方。
雾气混着沙尘的气息，似乎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又消失不见。
那人身后，又随之追出来一群人。前仆后继的，慌乱的有些可笑。
“你先进一楼找个地方等着。”护士长眼神一敛，亦转身，不见。
有些麻木的点点头，秦荁遥走进一楼。灯火通明的地方，总是能让人思路更清晰。
追逐，枪声，死人。
这里是病院，不是战场。
秦荁遥在一楼漫无目的地晃荡，像个飘来飘去的游灵。
不知不觉的，她到了护士长的办公室门前。瞥见里面有把椅子，早就走累了的秦荁遥完全没思考就走了进去。
只是，护士长办公室的门，本不应该是开着的。
房间大的很，四周的柜子里锁着的全是书本和文件，桌上地上，那些摞起来的纸怕是够读上一年。
地上有一台碎成渣的电脑。
不经意地回头，她看见一个人靠在墙上，面部表情绷得过紧，有些奇怪。
那人同样穿着护士服，深棕色的头发不安分地从护士帽下翘起。她的眉微微皱着，金色而明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秦荁遥。
“你是谁？”清脆的少女嗓音从那人口中传出来。
“我叫秦荁遥。”不慌不忙，就像是提前演习过一般。
“秦荁遥？”那人愣了一下，继而露出笑容，扑过来抱住秦荁遥，有点像粘人的小猫。
秦荁遥现在完全不在状态。一切都偏离了原来的设想，只有她顺利进入了这件病院没有改变。
“真是太好了啊，室友终于到货了！”少女说着，还用脸蹭了蹭秦荁遥。
秦荁遥像根木头一样立在那里。
现在是，怎么回事？
女孩终于松开秦荁遥，自我介绍到：“我叫白雨晨，是你以后的室友哦。”
秦荁遥仍旧慢半拍地定在那里，看着白雨晨在办公室里翻来找去。
“我应该做些什么？”
“不用做什么，说起来，你来这里干什么？”
“到这里当护士。”
“我当然知道啦，我是说，你怎么到了护士长办公室？”
而且……还坐在护士长的位置上。
这种地方，就是白雨晨来了也不敢坐啊！
“我累了。”
这种理所应当的回答，打了白雨晨个措手不及。
这家伙到底什么人？一般来说，可以若无其事的坐在顶头上司的地方吗？更何况，那是个超凶的上司。
“荁遥以前是干什么的啊？”
“学生。”
你们老师让你们累了坐在讲桌上啊？还是办公室其实是休息室，谁想坐谁坐啊？
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白雨晨却没有找的有用的东西。“果然应该让那混蛋来找。”腹议一句，白雨晨叹了口气。
知道她回来了，白雨晨拉住秦荁遥的手逃跑似的，拐来拐去的最终进了一间宿舍。
两个人都累的很，只不过一个人装的滴水不漏，另一个已经不顾一切地坐在床上了。
“荁遥，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嗯。”
“刚才我们去那间屋子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好。”
白雨晨一愣，她连这样做的原因都想好了，对方却什么都不问，仅是点头应和。
为了保证人物的性格，她此刻应该扑上去搂住秦荁遥，说：“太好啦！”
但是，秦荁遥的话换作谁都难以信服。
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机会了。
“2号？你怎么，在这里？”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装束。门口的女孩个子略矮一点，头发稍长一点，眼睛是乌黑的，面部也与白雨晨不同。
但乍一看分明就是白雨晨的翻版。
“你怎么出来的？”那少女三步并做两步，跃到白雨晨面前。
“从哪出来？”白雨晨勾起嘴角，笑出气音。
“当然是从病房啦！”少女鼓起两颊，开始疯狂摇动白雨晨的肩膀，“你这样会被罚的吧？诶，说起来，怎么没人发现？”
白雨晨并不打算解释。
刚进来的女孩这才发现坐在床上的秦荁遥，走近上下打量她。
“你就是秦荁遥？”
“嗯。”
“太好啦，室友终于到货啦！”白雨晨不由分说，直接扑了上去。
刚刚，似乎发生过一件相同的事来着。
“我叫白雨晨，是你以后的室友哦！”那爽朗的笑容，秦荁遥也见过来着。
“这样的话，要怎么区分你们呢？”完全没反应过来有人盗用了另一个人的名字，秦荁遥只是觉得她们的名字相同罢了。
“区分？我是白雨晨，他是2号，平常也不穿成这样的，很好区分啊。”
“可你们名字一样啊。”
“2号。”白雨晨回身，撇撇嘴，“你又冒充我？”
“我没有。”耸耸肩，2号的脸上的笑再不是先前那个样子，简直换了一个人。
“你告诉她你是白雨晨？”
2号突然不笑了。
“那我应该告诉她我叫什么？”
抛下一句话，2号转身就走。
“诶诶，er...对不起啦。”真正的白雨晨追出去，只留秦荁遥一人在屋内。
两头的怪物，莫名其妙的追逐，像镜子映射一般的两个人。这就是秦荁遥今晚在精神病院经历的全部。
虽然之前已经了解了这件病院，但身临其境的感觉果然不一样。与家形成强烈反差的病院，淡淡的疏离感，陌生的一切。莫名其妙的，秦荁遥的情绪有了一些波动。
一定是多巴胺传导的太过顺畅了。
这种感觉，叫做期待吗？
他说的不同的东西，一定能学到吧？
那之后，修理东西的噪声不知持续了多久。当白雨晨身心憔悴地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秦荁遥还坐在床上，精神放空。
“你怎么还不睡觉？”
“嗯？”
“快睡觉啦！”白雨晨说着，爬到了上铺。
秦荁遥也是听话，立刻躺下，盖好被子。
“今晚真是不少乱子呢。”白雨晨抻了个懒腰。
没有人搭话。
“荁遥，你睡着了吗？”
“没有。”
“今天晚上1号出来居然还拐了2号。”
仍旧没人搭话。
白雨晨实在是很在意秦荁遥为什么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但身体已经累的不听使唤了。
“明天给你讲啊。”
“嗯。”
夜已经很深了，病院早已陷入梦乡，只听得见起伏的呼吸声。
隔着一堵足足有半米厚的墙，夜模糊了墙两侧背靠着背的两人的轮廓。
“见到了吗？”
“他我倒是见到了，但是……”
“你本来就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你头不行啊。”
“混蛋……”
第二日 我不认识这里
早上已经到了，阳光有些刺眼，白雨晨作为四好少女，虽然很不想动弹，还是挣扎着坐起来了。
秦荁遥坐在床边，捧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
“在看什么呐？”一个高难度空翻，白雨晨跳到秦荁遥身侧，坐下，探头过去看。
“笔记。”
1.要保持温和，经常微笑。作为礼貌，不可以晾着别人跟你说话却不应答。
2.多听听身边人的建议和经验，有不确信的地方就去问护士长。
3.……
白雨晨觉得有点迷。这算是什么笔记？第⑦号病院生存笔记？
秦荁遥突然放下笔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荁遥，你要干什么去？”
秦荁遥回头，脸上果然带着礼貌又疏离的微笑。
“去找护士长。”
白雨晨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越发尴尬起来。
“有什么事问我也可以哦，护士长很忙的，平常不要总去找她为好。”
白雨晨属于秦荁遥身边的人。
于是秦荁遥又坐回去，一言不发。
“总而言之，洗漱好了就去晨跑吧，之后去吃早饭。”
这也是内院的规矩，每名普通护士都要晨跑，以达到锻炼身体的目的。
秦荁遥的体力不好，连勉强跟在整个队伍的最后都做不到。
如果单听这句话是没有毛病的。
可这不怪秦荁遥，因为前面那条长龙，要贴着不知多少个梵蒂冈大的病院的围墙，以7m/s的速度跑步。这项运动对普通人来说，可真不是个好完成的工作。
然而除秦荁遥外没有一个掉队，所有护士跑得整齐。
尤其是带队的白雨晨，几乎没有出汗，跑着跑着还绕回来专程看望一下秦荁遥，笑着安慰几句又回到队伍的最前方。
要知道这样大的内院，那会是一条怎样长的队伍。
忘记说了，第⑦号病院作为这个国家最大的精神病院，拥有有最好的设施。病院分为外院、内院和研究院。
外院住的是症状比较轻的患者，平常会在病院内的公园活动，一般是几人共有一位专属的护士看护。
研究院是病院的科技核心，院长和一些高级的医师会在内进行研究，平常出出诊什么的。
而内院，是整个病院地理位置的核心，里面住的净是些精神完全失常，几乎不能沟通，且攻击性极高的人。里面住着的人虽说没有出去的自由，但这也是为了病院的和平，无可厚非。
里面的每个病人都用编号代称，一般来说，数字越小就越危险。与以上楼层隔绝的一楼住着1-5号以及21和24号。可能是因为病房最为豪华，才混进两个大抵是换钱换个好地方的人。病院的门采取掌纹锁，双重结构。也就是先开一扇门，进人两扇门的隔间，关上先前那扇门，才能开另一扇门的设计。
护士住在自己看护病人所在一层的宿舍，护士长住在一楼，每层还有几个警卫。
秦荁遥要做的事很简单，收拾，送饭，陪护，检查，还有就是——练习格斗。毕竟病人具有强攻击性，不稍微会闪一点，真的是很容易死。
除此之外，护士们也有自己的编号，以便打理。因此，秦荁遥也得了个写着19的牌子，挂在胸前。护士们的编号竞争是很严格的，数字越小等级越高，也就代表着挣的钱会越多。
坐在一个容纳着上千个穿一样衣服的人的餐厅里，还是秦荁遥有生以来第一次。
白雨晨因为要检查身体，提前走了，只留秦荁遥一个人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吃饭。周围的人各有各的话题，吵闹声沸腾着，在餐厅里缓缓升起。
“诶，你们听说了吗？In-37昨天晚上死了。”
“那谁啊？”
“哦，对了，你们外院不知道。”
“什么啊？瞧不起人吗？”
“就是莎莎啦。”那人四顾，微微压低了声音。
“怎么死的，她不是在内院混的挺好吗？都37号了。”
“大概被赤色恶魔弄死了吧？她负责照看他有一小段时间了。”
“别瞎说了，那种人真的存在吗？你们内院就是喜欢搞传闻。”
“你们几个积点口德吧，人都死了还说什么风凉话。”
“听说是夜里突然发病死了。”
“什么病啊?”
“谁知道呢？碰巧昨晚监控坏……呃……”
“监控？”
“不是不是，就是昨晚有个病人发疯，大家也没关注，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死透了。”
“什么啊？不会是内院才有的疾病吧？”
“你说什么？”
“本来就是，你们每天训练的跟军队似的，着急着上前线去治瘟疫啊？”
秦荁遥突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只是梅拉多宁分泌过多了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很快，意味着什么的，就来了。
别说格斗训练了，秦荁遥连重物都很少拿。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所有的动作都是慢吞吞的，每个招式都是完美的错误示范。
“荁遥在来这里之前，没经过体质训练吗？”
“没有。”
白雨晨作为这里最优秀的人，每个动作都完美而流畅。
“你这样子，明天正式开始工作没问题吧？”撇撇嘴，然后扬扬嘴角，白雨晨拍拍秦荁遥的头。
秦荁遥点点头。
“有莫名的自信也好呢。”
“嗯。”
不知不觉，这一天也就过去了，傍晚送过饭后，在21号房间内，白雨晨忍不住，所以开始自说自话。
“明天就会有新的护士来照顾你了唷，21号。”
“之后应该会有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了。”
“说起来，之后还要通知24号才行。”
对于白雨晨的话，21号就像是听不到。坐在床上，被子盖住双腿，温润如水的少年只是缓缓地翻动手中的书。
“那么，再见了。”从逐渐关上的门的缝隙中，可以看到白雨晨回首，露出一抹不知算不算惋惜的微笑。
两道门终于悉数关上，没有关门的声音。
少年放下手中的书，回头看向紧闭的门。
“再见。”
那是柔软温和的声音，就像风一样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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