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我的十八岁》： 下了二十年的雪

第一章 下了二十年的雪

“许东。”

“许东——”

“许东！”

一连串的声音如同天雷滚滚，在他的头顶响起！

许东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怒眼圆瞪的男老师，周边是一些偷着乐的中学生。

一种完全似曾相识又感到陌生的场景！

额——

这应该还是在梦里，只是一场梦而已。

好困，好困！

再睡一会儿吧！

许东趴下了刚刚抬起的脑袋。

“岂有此理！”

伴随着一声怒喝声音，男老师使劲儿卷了卷课本，砸向了许东的脑袋上！

哎呀！

还真疼！

这不是在做梦吗？

怎么疼得这么真切！许东心想。

不是在梦里觉不着疼吗？

许东学着电视里的情节，把手放在自己的大腿根儿处，狠狠拧了一下——

“哎呀——”

疼！

大腿根儿疼！

哎？怎么耳朵根儿也疼！

大腿根儿疼了一下就好了，耳朵却疼个不停！

而且还有一股向上的牵引力拉着自己的耳朵。

许东想站起来，却觉得腿有点儿麻，使不上劲儿，借着这老师提着耳朵的劲儿，许东才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男老师站在自己的身旁，一只手提着自己的耳朵，厚厚的眼镜片后面是一双喷着怒火的眼睛。

“你的手放哪儿呢！”男老师扫了一眼许东的手，怒声喝道！

许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裆里，赶紧那开自己的手。

老师的手仍然拽着自己的耳朵，真是疼。

“哎？你这可是体罚学生，要是放到网上——”许东想要维护自己的权益，可话还没说完，老师拧得更紧了，逆时针换作顺时针又旋转了三百六！

“什么？还体罚？还晚上？”张老师气得脸通红，还没有那个学生敢挑战自己的权威呢！

“放晚上怎么着？你这孩子还想造反不成？”

孩子？

许东觉得不对，再看看周围——

坐着的都是初中模样的孩子！

许东再看看自己，一下子惊呆了！

小手小脚小身板！穿着一身不合适又脏兮兮的大棉袄！

我的天哪！

难不成，我穿越了？

“瞧你这憨样儿！傻不愣登的，上课还睡觉！”张老师余怒未消。

“老师，这是几几年？”许东问道。

“我叫你几几年！”张老师本来松开的手再次紧紧拧住了旭东的耳朵，这次是以逆时针旋转三百六，不，四百八十度！

“哎呀！老师，我改了！我改了还不行吗！”许东疼得受不了，心想，不管穿越不穿越，先是保了自己的命再说。

不然照这个角度拧下去，自己非得掉了耳朵不可，弄不好自己真会失血过多而死在穿越的路上。

“给我站好了！”张老师厉声喝道。

许东站好，才发现自己不过一米五。

他想起没穿越之前，网上一个比较火的一个直播网红，就是一米五。

“我就纳闷了！你们爹妈送你们来上学，就是让你们来睡觉！你说，这个句子怎么分析？”张老师指了指黑板。

许东一看，黑板上还真有题，语文题，关于主语谓语宾语等等的。

“你妈喊你回家吃饭？”许东读出了黑板上的句子，“分析句子的成分？”

许东看着，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居然——居然感动得差一点儿掉下了眼泪！

“你看看！你看看，丢不丢人！不会还不学！上课还睡觉！你还有脸要哭？”

男老师伸手还要拧许东的耳朵。

“老师！我说！这题我会！”许东心想自己的耳朵要是再被拧几下，估计就要掉下来了！

“快说，说不出来我罚你抄课文一百遍！”老师知道这小子肯定不会，每次上课都窝在教室的角落里睡觉。

男老师瞪着大眼睛看着许东，心想，你这小子还在书桌上摞一摞书挡着，你要是能会这道题，那可真是见鬼了！

许东看着黑板上的句子，想着怎么回答老师的提问，可是他的脑子里似乎存在着两种不同的记忆，十七八岁的，和三十七八岁的。

这两种记忆就像是两条水质不同的河流，在这一刻汇成一条，有种泾渭分明的感觉。

许东试着用了用少年的记忆，结果满脑子都是好吃的好玩的、被人欺负暗恋女生这之类的东西；而现在严厉的男老师正站在他的身边，等着他的回答。

“不会就别装！”男老师似乎失去了耐心，咬着牙说:“你浪费了大家的时间！你一个人浪费了两分钟，全班六十多个人，你就是浪费了大家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浪费时间就是谋财害命！赶紧的！不会就出去罚站！”

许东见状，迅速调整到壮年的记忆，看着眼前的题目，脑海里倒也想起了一些相关的内容。

“额——”许东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妈是主语，喊是谓语，你是宾语，回家吃饭是宾语补语……”

男老师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不相信这是真的。

在初中语文中，这语法可是最难的，也是中考的重点，男老师叫张大民，也是刚毕业两年的师范生，托了关系才进了这所初中上班，正想着准备考验呢！

张大民本身自己也对语法这一块有些迷糊，自己也是边教边学，摸着石头过河，不曾想，这个上课老是睡觉的小子居然说对了！

说得还这么流利！

“老师，我回答完了！”许东见老师还愣在那里，便提醒了一下。

“啊？”张老师缓过神来，“奥！真是看不出来啊，想不到你这学生睡着觉还能学习！坐下吧！”

张老师摇摇头，有些不太相信的样子。

讲台上，张老师还在唾沫星四溅地讲着课。

许东则是愣在那里，他不相信，这种穿越重生之类的事情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本来已是三十七岁，重生前在一个三线城市里过着平淡苦逼的日子，这一天早上上班要迟到，情急之下他刚要穿越落满积雪的马路，却被突然出现的一辆车子撞飞了！在一个大雪天中失去了生命，不曾想，许东的灵识却穿越了二十年，回到了他十七八岁的身体上。

这种事，放在谁的身上都难以接受，许东愣愣地坐在座位上，似乎觉得这还是一场没有醒来的梦，他在呆呆地坐在座位上发愣。

“哎！许东，你还怪厉害来！这道题你都回答得上来——”身旁的一个胖子低声称赞许东，嘴里似乎还嚼着零食。

许东看了一眼同桌的胖子，这个家伙体形壮硕，简直是自己的两倍，居然把这张合用的桌子占去了三分之二。

许东笑笑，没有回答，继续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教室还是记忆中的那种老教室，三间瓦房，墙上贴了一些什么名人名言。

我扑在树上，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高尔基。

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拿破仑

天才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百分之一的灵感。——爱迪生

哪里有天才，我是把别人喝咖啡的功夫，都用在工作上的。——鲁迅

美国人说，时间就是金钱，但我想时间就是性命。无端的空耗别人的时间，其实是无异于谋财害命的。——鲁迅

许东想起来，刚才老师好像就引用了鲁迅的这句名言，真是活学活用啊！

许东再看看周围，教室里满满当当地坐着近七十人，那时的学生家境条件好的不多，所以穿着大都很朴素。

正值冬季二九时节，气温很冷，教室里没有暖气，连窗户都是木质加单层玻璃的，但是教室里人多，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许东这才了解了这么一个词：人气旺盛！

窗户上蒙着一层雾气，看不见外面的样子。

同桌名叫韩二壮，是的，他是一个胖子。

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默默被输出的女人，每一个苦逼青年旁边总会有一个永远瘦不下去的胖子！

韩二壮确实好吃，他的书桌里从来没有断过零食，难怪，韩二壮家里是开小卖部的，所以，什么瓜子啦、糖块啦都不缺。

韩二壮也挺大方，常常分一些给许东吃，许东却是一个好面子有自尊的孩子，尽管心里想，但多数还是婉拒。

许东看着周围的一切，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心里弥漫，他心里却感受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恐惧感。

“好了！剩下的十分钟同学们做做练习，下节课检查！”老师张大民说完，威严地扫视了一下教室，便出了门。

教师里比较冷，他是回办公室，办公室里生着炉子，要比这里暖和不少。

老师一走，原本平静的教室乱成了一锅粥。

同学们都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哎，快看，外面下雪了！”有人惊讶地喊出声。

“哎！还真是呀！好大的雪！”有人热切地配合着。

靠窗户的同学，用手指把窗户上的雾气一点点儿擦去，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露出了外面的世界。

真的下雪了！

许东透过斑驳模糊的玻璃，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一觉，像是睡了整整二十年。

这一场雪，像是下了整整二十年……

第二章 沉思风雪中

当当当！

下课铃声响了！

许东的耳朵被这时代感极强的铃声吸引了:这哪是铃声，这分明是钟声！

对，是钟声！

是那个“夜半钟声到客船”的那种钟声。

许东想起来，他们初中时学校里挂着一个用氧气瓶割成钟的样子，需要敲的时候，会有专门的人拿着个锤子去敲。

敲钟是有技巧的，缓缓徐敲是上下课的钟声，两长一短是预备钟声，声声催命是集合钟声，许东这些学生，像是一群被圈养的鸡鸭鹅，已经对这些声音产生了应激反应。

清越的下课钟声响过，整个校园开始沸腾起来。

教室里也是一阵挪动凳子桌子吱吱呀呀的声音，同学们都兴奋地跑到教室外面去了。

“下雪了！下雪了！”

“真白呀！”

……

同学们像是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欢呼雀跃。

许东也站来起来，也想出去看看。

他感到自己似乎还无法适应自己的身体，小小的个头，瘦弱的身体，走起路来有种晃不动的感觉。

是不是营养不良呀？许东心想。

出了教室，许东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这么大的雪！当年都是这么大的雪！真的是鹅毛大雪，才一节课的功夫，居然落得满世界都是！

许东想起来，当年的冬天还真是冬天，那时候确实冷，就像这天，感觉起来得有零下十一二度。

许东觉得有些冷，风卷着雪花，落到他的脖子里，化成一滴滴的冰水，冷得他直缩脖子。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上身是一个自制的棉花袄，外面套了个军绿色的大褂子，下半身穿的棉裤，套了个耐脏的裤子，关键是鞋子！这是当年最流行的棉鞋，底帮是胶质的，防滑耐磨，里面带着人造毛，用来保温，许东觉得这种鞋刚买时还很暖和，但穿久了就不怎么暖和了，再加上出汗，要不是靠着跺脚，真觉不着那是自己的脚。

同学们在雪地里蹦蹦跳跳，有人用手团着雪球玩，玩着玩着就有人乱扔，便打起了雪仗。

女生们则围在一起，团着雪球玩，忽然一个雪球砸了过去，正好砸在一个女生身上！

“韩二壮，你再找事，我可就告诉老师了啊！”那个女生气红了脸。

许东看了看她，想起里这是他们班里的数学委员，班里长得挺秀气的一个女孩。

“不是我！你怎么赖人？”韩二壮不承认，钻到男生堆里。

许东也想团个雪球的，他摊开缩在袖子里的手，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冻伤了，手背皴得不行不行的，像一个烂梨一样。

“许东，你怎么不过来玩？”同桌二壮挨了别人的一个雪球，笑哈哈地问许东。

“额——”许东缩了缩脖子，“太冷了，冻得难受！”

许东觉得内急，想要上厕所，四下里看，一排的瓦房都是教室，教室前边都是宽宽的过道，再往南，就是用花砖围起来的花园，哪有什么厕所？

“韩二壮——”许东喊了一声。

“怎么了，许东。”韩二壮玩得正嗨，刚扔出去一个雪蛋子，便凑到许东身边。

“厕所在哪里？”许东问。

“厕所？不就在操场的西南角吗？怎么，冻傻了？连厕所在哪里都忘了！”韩二壮笑嘻嘻地说。

“奥——”许东想起来了，全校只有一个厕所，就是在操场的西南角上，而操场在学校的正南边，所以厕所就在全校的西南角上。

“许东，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叫语文老师给拧傻了？”韩二壮笑着说，“要去赶紧去，一会儿就上课了！这节课老班会来……”

“老班？”许东不解。

“就是咱们的美女班主任呀！”韩二壮觉得自己的同桌有些装傻，便瞪了他一眼。

许东边琢磨着边踏雪而行，朝着学校的西南角走去。

武山中学是一所乡级中学，并不大，也就是八九亩地的样子，但那时候的学生却不少。

许东想起来他们初一的时候一共是十四个班，随着学生的流失，初二变成十个班，到了初三，已经只有八个班。

八个班，五百多个学生，再加上初一初二的，也算是不少人了！

许东边走边看，看着这曾经那么熟悉的场景，不禁有些潸然泪下。

那些红砖青瓦的教室，承载了多少人的青春？

紧挨着西墙的一排高大的杨树，又见证了多少孩子的欢乐忧愁？

许东往南走着，人家上完厕所的正往回赶。

还有三五成群的女孩说着笑着走着。

“哎——许东！”

许东正走着，迎面走来几个女同学拦在了许东的前面，其中的一个女孩朝他喊了一声。

齐耳的短发，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尽管身上也是一件现在看来有些艳俗的大花袄，但这女孩的模样倒是挺精巧别致的。

看样子，这几个女同学都是自己班上的吧？许东心想。

许东看着那个女孩，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他急着调取自己的记忆……

“怎么了你？傻呆呆的样子！”那个女孩嗔怒道，“下周的元旦晚会，你不是报了个《中国心》吗？这首歌语文老师要唱，所以你得换一首，选好以后尽快报给我！”

额——许东想起来了，这女孩叫陈莹，是班里的文艺委员，能歌善舞，还挺有组织能力，从上个学期开始就一直霸占着班上的文艺委员这个职位。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再选一首……”许东忙回答，刻意多看了陈莹一眼。

“你怎么看起来怪怪的——”陈莹嘀咕了一声，跟着那帮同学走了。

许东看了看天，漫天雪花飘舞，自己好就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真是酣畅淋漓呀！

时间紧急，许东赶紧朝着厕所跑去。

边跑边看着操场的样子：一大圈土路跑道，那是他们跑操的路线，西边是一个水泥地的篮球场，旁边立着双杠、单杠和云梯，靠着西墙边上，是两个水泥板搭成的乒乓球台，每个乒乓球台中间，立着砖头作隔板的……

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熟悉，二十年前的时候，许东就是在这个环境里度过的。

厕所也是那样的熟悉，男左女右，厕所建得古朴实用，七八个坑位，墙根是一道小便池。

许东方便起来，小便的热气在便池里升腾，一种氤氲朦胧的感觉。

许东想起来相关的记忆，全校就这一个厕所，人多的时候都得排队，冬天还显得像个厕所，夏天的时候简直就是苍蝇的基地，人猛一进去的时候会嗡的一声激起苍蝇的浪潮，似乎能把人给顶出来似的，遍地的蛆虫爬呀爬，即便你踮起脚尖，还是听得见脚下啪啪啪的声音。

这啪啪啪的声音，不是欢愉的，是一条条生命的呐喊！

厕所的墙壁上乱涂着些东西，诸如谁喜欢谁、谁和谁在一起等等，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虽然不像之后的公厕那样写着找鸡、枪支、迷药之类的，但在一所初中的厕所里，看到这些总也有些不合适吧！

一时间，许东思绪如潮，表情凝重，在厕所里又陷入了沉思。

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和咳嗽声，打厕所外进来了一个人，嘴巴很大，牙齿外露，眼睛突出，许东看着，吓了一跳，心想这要是在森林里，这个人肯定会被别人看作大猩猩的。

在学生的潜意识里，学校里只有两种人：老师和学生。

这个人身材高大，看样子是个老师，当然，是个男老师。

“咦？上课铃都响了，人家都上课了，你怎么还在这里？”这个人进了厕所，冷不丁看到许东，吓了一跳，便劈头就问。

“额——”许东刚要回答。

“你是不是想逃课？啊？你告诉我，你是几班的？”那个人边说边蹲在了坑上，但还是有种盛气凌人的气势。

许东一听，很是生气，娘的，雪地湿滑，上个厕所跑这么远，还被你盘问！

想到这里，许东便没有理睬，提上裤子就走。

“哎——我看清你的脸了！快说你是哪个班的？”那个人刚蹲在坑上，见许东不回答，感觉自尊心受了打击，想要起身。

许东没敢回头，怕被这人记住了长相，到时候找自己的麻烦，他喊了一声：“初三五班的！”便逃走了！

其实，刚才许东看了自己班级门口的牌子，他们是初三七班。

这事，吓得许东忙往教室跑。

这雪，下得真大！

只见许东小小的身体融入到了茫茫的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