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云诀》免费试读_白居不易k

第一章、祖孙

“其实世上本没有鬼，亏心事做得多了，也便觉得有了鬼。”

一位老者坐在一株大松树下，正对着一群少年讲着故事。

那老者五十多岁年纪，身材瘦削，脸色苍白，手拿一支旱烟杆，周身烟雾缭绕，让这群少年觉得眼前这位老人如同置身仙境一般。

“各位听客，你们说说，这世上如何会有鬼？不过是一些凶徒恶棍伤天害理之后，感到心中害怕，认为哪一天阎王老爷突然不高兴了，派出黑白二位使者，请他们去地府做做客、喝喝茶罢了。”

“言爷爷，您不是说世上没有鬼吗？阎王老爷怎么能派出黑白使者呢？既然没有鬼，哪里又有阎王老爷？那世上到底有没有鬼啊？”一位憨头憨脑的健壮少年问道。

众位少年听了这话，也跟着起哄，问道：“对啊，有没有鬼呢？”

老者手持烟杆在身旁的青石上敲了敲，说道：“牛娃的问题问的很好，没有！”

这老者名叫言老头，十五年前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孙儿在村庄里住了下来。因他肚中有些墨水，村民便请求他做村里的教书先生。

言老头平日教村中孩童读书写字，偶尔也会教他们一些强身健体的法门，因为性格随和，在村民孩童中倒也挺受欢迎。

村庄名叫截江村，地处荒山深林边缘，平时依靠打猎为生。这几天村庄附近有熊出没，大伙儿已结伙进山驱逐野兽去了，只留下一些孩童与老人在村庄。

牛娃听言老头说世上没有鬼，颇感失望，虽然他不知道鬼是什么东西，但总觉得是少了一样什么好玩的物事，又问：“爷爷，您说咱们村外有仙人可以在天上飞，这是不是真的呢？”

“当然是真的，只要你们照着我教的法子去做，说不定哪天我老头子一抬头，就看见你们的身影啦！白日梦还是要做的，万一实现了呢？”言老头重重吸了口手中的旱烟杆。

说到这些，他似乎来了兴趣，眼睛被烟熏得眯成了一条缝也不在意，接着说道：“你们知道当今修行界最负盛名的是哪几个人吗？中原五侠！中原五侠知不知道？那都是响当当的英雄好汉。想当年我老头子可是他们五位英雄的座上宾，五位英雄待人处事当真令人好生敬佩。”说着不觉哈哈大笑起来。

牛娃问了一句：“爷爷，中原五侠是谁啊？”

“孤陋寡闻。”言老头被这话问的大是尴尬，原本想好好显摆一番，却被这愣小子一句话噎了回去。

牛娃满脑疑惑，心想从我出生起爷爷就没有提过中原五侠的名号，那我平白无故怎么会知道呢？

言老头本想再对这群少年说说自己那些风光的往事，刚要开口，突然咳嗽起来，到后来越咳越厉害，拿着烟杆的手剧烈地颤抖，脸色变得通红。

人群里快步走出一个少年，来到言老头面前，关切地问道：“爷爷您没事么？咱们回家休息罢。”

言老头点点头，少年便搀扶起他往回走，余下少年对他大是关心，也都站起跟随在他二人身后。

言老头让他们不用跟着，这群少年不敢违背先生的意愿，三三两两的散了。

牛娃却留下来没走，跟着一起搀扶言老头，向那少年问道：“云哥，爷爷他咋了？不碍事么？”

那少年摇摇头，说道：“没事的，爷爷休息会就好啦！牛娃，你快回去，帮秦奶奶把水打好，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手脚不方便。”

牛娃见言老头手不抖了，咳嗽也慢慢停了下来，便对言老头道：“爷爷，俺回去啦，您要是有什么事，叫云哥喊俺一声就行。”

言老头只点点头，也不说话。

那少年搀着他走进一间茅屋，扶着他在椅上坐了下来。

少年姓云，单名一个九字，是言老头的孙儿。

言老头坐在椅上，脸色变换不定，先是煞白，接着变得通红，最后脸上竟隐隐浮现出一层黑气，云九在旁见了，一颗心也吓得怦怦乱跳。

不知过了多久，言老头的脸上的黑气才一点点的隐去，渐渐地恢复如常，只是前胸的一大片衣襟早已给额头的汗水打湿。

他重重的吁了口气，像是刚才经历了一场九死一生的劫难。

云九倒了碗水递给他，问道：“爷爷，您的病又发作了么？我……我想……”

云九很想知道爷爷他得的是什么病状，自己也问过他几次，言老头每次都不回答，只让云九不用担心，说自己不碍事。

爷爷是这个世上自己唯一的亲人了，待自己一向很好，他想只要清楚了爷爷的病状，或许以后能有医治的机会。如果连爷爷害了什么病都不知道，就算有救治之法，又如何能对症下药呢？

言老头喝了口水，道：“云儿，你曾多次问起我身体的状况，这次是不是又想问这个？”

“是的爷爷，从我记事起，您好像就经常有这种症状，双手不停地颤抖，不停地咳嗽，近几年来更是越来越厉害，脸上浮现的黑气也是越来越多，孩儿很是担心！”云九一脸关切，给言老头又倒了一碗茶水。

言老头揩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眼睛望向屋外，渐渐地出了神，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说道：“云儿，你今年已经十五了岁罢？有些事情之所以不让你得知，是因为你的年纪终究太小。可你如今已长大，再加上我已察觉到自己所剩的日子似乎也不多了，这些事情现在与你说个明白也好。

我年轻的时候，无所事事，经常在山水间游荡。有一日遇见位前辈，他老人家见我悟性不错，说我品行也不甚坏，因此想收我做弟子，传我本事。我心想自己每日这样游山玩水虚度光阴，枉为男子汉。

既然这位前辈愿意收我为徒，我又见他老人家慈眉善目，一副和气可亲的模样，不像是个坏人，倒也挺欢喜，当即答应了他。

原来这位前辈是位医者，在当世很有名气，许多飞来飞去的神仙中人受了伤，伤筋断骨，来找师父医治，师父每次都能将他们医好。

我很聪明，入门之后又勤快，师父教的东西都学了个八九不离十，他老人家很高兴，大大夸奖了我一番。后来师父又收了个小师弟，我们两个在师父身边待了七八年，也学到了他老人家当时七八成的功夫。于是师父便让我和小师弟去外面历练历练。

这七八年来每日都在师父身边学艺，不曾离开过半日。听师父说准许我们外出，我倒还罢了，小师弟年纪小，自然高兴的很，我们二人便跪别师父，告辞游历去了。

当时魔教势大，各门派均有弟子为他们所伤，我和小师弟在游历期间，救了不少修行人。后来期满回到师门，却发现师父已经不见了踪迹，我们打听了很久也没有消息。

之后才得知，原来我们下山游历期间，师父的仇人找上门来，二人一言不合便即大打出手，两个人从陵海洲打到中州，又从中州打到盛雪州。”

言老头说到这，顿了一顿，又道：“哎，这些地理名称说了你现在也不清楚，反正知道师父和他仇家打了半个天下，但后来再也听不到他们的下落。”

云九这时候听得入了神，也不去打搅言老头，等他继续说下去。

言老头说了这么久，早已口干舌燥，喝了一大碗水，接着说了下去：“我和小师弟寻找师父无果，当即决定让小师弟继承师门香火，因为自己那时年纪不小，心中打算已娶妻生子，去过一过那凡世的生活。

直到过了很多年，师父仇家的门下弟子又来寻仇，并要我们交出他们的镇门之宝，可是我们哪有什么镇门之宝？

那人修为倒也要得，我二人联手也不是他对手，我被他用独门之术打成重伤，若不是依靠师父留下的仙药救命，当年便送了命，哪里还有命留到现在？

那人本以为我重伤之后决没活路，当即扬长而去。于是我带着刚出生不久的你，逃到了这里。”

云九听了言老头的讲述，才解开了多年以来的疑惑，问道：“爷爷，您不是跟着那位老前辈学医术么？你的伤有办法医治么？”他关心爷爷心切，第一句话想到的便是这个。

“根据师父留下的经验，再加上我这几年的研究，办法有是有的，只是……唉……”言老头说着摇了摇头。

云九语音坚定，道：“只是什么？爷爷您放心，不管多么艰难，孩儿拼了性命也要办到！”他一听说有医好言老头之伤的方法，眼中不觉露出了喜悦的光芒。

言老头见云九对自己如此关切，心中大为感动，说道：“医好这伤的原料十分罕有，天下间只有一处地方才有这样东西。这地方太过于凶险，若非有惊人的修为，往往要身首异处。我曾试着闯了几次，每次都命悬一线。”

云九急忙问道：“爷爷，这地方在哪？”

“南夷五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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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万兽

这十多年来，言老头每日都在伤病中煎熬，此时云九已被他抚养长大，心中没了挂怀，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突然间笑了起来：“五行宫惊险万状，内有五行阵法护持，或许即便是师父他老人家也不一定能有破阵的办法。何况五行宫宫主为人喜怒无常，行事乖张，就算进得了五行宫，他也未必肯拿出云芝来。也罢，能多活这十多年，不算亏咯！”

云九见言老头似乎放弃了求生的念头，不知想些什么话来安慰他才好，心中却暗暗打定主意，总有一日自己要破了五行阵法，闯进五行宫中，取得云芝来医爷爷的伤病。

但连爷爷和他师父都破不了五行阵，更何况此时的自己？

“爷爷，您和牛娃他们说咱们村子外有人可以在天上飞，他们是不是神仙？”云九突然想到自己若是也能如此，说不定就有能力踏破五行宫，取得云芝了。

言老头摇了摇头，道：“我说了，世上是没有神和鬼的。之所以可以御空飞行是因为他们是修行人。什么叫修行人？你还记得那一年么，你和牛娃跟随于大伯一群人进山狩猎，傍晚回来时收获不错，但累的筋疲力尽，你说全身手脚像要散架了一般。”

这件事对于云九来说印象很深刻，甚至有些得意。那是他和牛娃第一次进山捕猎，两人合力居然抓住了一头两百多斤重的野猪。虽然中间有于大伯等人的帮忙，可自己和牛娃还是出了大部分的力气。

云九想起这件事，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当然记得！那一次孩儿睡了一日一夜身体才得以恢复。不过孩儿还是很高兴的，于大伯他们夸奖孩儿不说，单是那头野猪，咱们和牛娃家就吃了整整半年呢！”

言老头跟着笑道：“是啊，那一次你特别高兴。但是从那日起，我教了你一套呼吸的法门，也就是后来教给牛娃他们的那些东西。你有没有察觉到，自从你练习了这套法门，之后每一次进山狩猎，都觉得一次比一次轻松。你还特意跟我说，你终于长大了。我告诉你，其实这就是修行。”

云九听了这话很是高兴，原本以为修行一事十分玄妙深奥，岂知竟是这般简单平常，日常的呼吸居然便是修行。想到此处，他不觉露出了笑容。

言老头见他这副模样，已猜到他心中所想，笑道：“云儿，可别高兴的太早啰！那都是些最基本的东西，想要做“神仙”还远着呢。我今天所以把我受伤之事告知与你，是因为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虑，我已准备教你修行之法。”

“不过我可不是让你去五行宫冒险啊，”说着又笑了笑，“说不定我老头子临到晚年还要孤苦伶仃。倒是日后出门在外，没点功夫傍身如何能行得通？这才是我教你修行的原因。”

云九神色坚毅，说道：“爷爷说的是，孩儿一定好好跟着您学神仙之道。爷爷放心，日后孩儿一定取得云芝，解除您身上的病痛。”

言老头刚想开口说话，村口却突然传来一个惊慌的声音：“娘咧，不……不好了，有……有大……大虫，爹和于……于大伯要被大虫吃……吃啦。”

听见喊声，言老头和云九对望一眼，两人一齐站起，快步出门走向村口。

喊话之人这时已进入村子，村里那些没有随猎户进山的妇孺孩童也都在村中聚集，纷纷问道：

“二狗，咋回事？”

“你爹和于大伯咋了？别急别急，慢慢说。”

“妈呀，有大虫，呜呜。”年幼些的孩童听见大虫，胆小的已吓得哭了起来。

二狗面对众人的问话，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一口气跑了几十里山路，额头早已冒汗，大口地喘着粗气。

“二狗，你倒是快说啊。”

好几个性急的妇人走上前拉住二狗的手，不停地催问。

二狗平时性子本就木讷，这时一着急，更加口齿不清，只是不住的说着“大虫、大虫”。

言老头见二狗惊慌的样子，又听他口中说着什么大虫，心中早已了然，问道：“二狗，你们进山捕猎，遇见了大虫，于老弟他被大虫伤了是不是？”

二狗赶紧点头，恳求道：“是，是，言先生，您见多识广，想法子去救救他们罢。”

村里那些青壮汉子前几天约定今日一齐进山驱赶巨熊，村里人大都知晓。本来见二狗的言行，也能了解事情的一二，只是他们关切家人，心里已成了一团乱麻，哪里还能思虑那么多？

不等那些村妇说话，言老头已让二狗带路，刚走出两步，突然转头道：“云儿，牛娃，你们也来。”

牛娃大是兴奋，却望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婆婆，眼中满是恳求的神色：“奶奶……”

秦奶奶还未说话，言老头突然间脸露笑容，嘿嘿笑道：“小秦哪，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就算我老头子被大虫吃了，也不会让咱牛娃伤到一根汗毛。”

“老不正经。”秦奶奶啐了一口，言老头哈哈大笑。

四人朝着村外走去，一些好事的少年也想同往，被言老头一一训斥回去了。

出了村子，往南行了十多里，来到一处深林前。

言老头在截江村住了十五年，村民们没事便聚在一起闲聊，知道这座深林叫做万兽林。

虽名如此，倒也不是说林中真有数万野兽，原本林中生物并不多，只是万兽林占地广阔，附近村民们平常并不敢进入兽林深处，只在林中边缘徘徊。

时日一久，那些无家可归的各种野兽便渐渐在万兽林中聚居，后来越来越多，周围村庄中人便把它命名为万兽林。

万兽林中虽“蛇鼠一窝”，和附近村民倒也“相安无事”，平素并不出来祸乱村庄，只是不知如何，最近几日不断有猛兽出没于村庄附近，嗥叫不止，尤其是晚上，吓得婴儿觉也睡不安稳，大声啼哭。

村民们一商议，决定前去探个究竟，顺便把猛兽们“赶”回家去。

言老头四人进入万兽林不久，树木渐渐多了起来，粗枝大叶，风一起便哗哗作响。

“嗷、嗷。”

突然之间，左侧隐隐传来一声虎啸，二狗又露出惊慌的神色。

言老头加快脚步，朝声响来处行去，并叮嘱道：“你们三个跟紧我，不要分开，老头子我只有两只手可顾不得三个人。”

云九先前听言老头简略的说了一些修行之事，心想自己也算半个修行人了，这时候面对老虎已不怎么害怕，甚至有些兴奋。

只是爷爷适才旧伤发作，此刻倒有些为他担心，不由得望了他一眼，只见他脸色如常，并无异样。

二狗突然手指左侧，道：“就在那里！”声音低微，唯恐被猛兽发觉。

言老头等人随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只斑斓猛虎和两头巨大黑熊围着一株参天大树，口中不时发出低吼之声。

二狗不见了伙伴，心中焦急，抬头一望，见于大哥他们七人卧在树枝上，这三只禽兽一时半会还奈何不得他们，便松了口气。

云九见那黑熊约莫两人多高，手臂粗壮有力，周围有许多七零八落被折断的树枝灌木，要是被它一爪子打中脑袋，只怕当场要头骨碎裂而亡。

那头斑斓猛虎身躯庞大，云九根据以往捕猎的经验，猜想大概有三百公斤重，两只前爪坚硬锋利。在这双“魔手”的摧残下，那株参天大树的躯干已被毁了容，面目全非了。

牛娃突然低声说道：“嘿，云哥，这只大虫比咱那一年捕到的野猪大多了，不知道虎肉的滋味咋样，要是咱哥俩能把它对付了，剥了皮晒成肉干，怕是一年都不愁吃的了。”

牛娃平时愣头愣脑，此刻面对大虫居然也不害怕，还打算把它剥了来吃。他虽然比二狗小几岁，胆子却比二狗大了数倍不止，起码面对大虫说话时不会打哆嗦。

云九倒也佩服他的心大胆大，低声笑道：“听说黑熊肉的味儿也不错，你想不想尝一尝？不过呢，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于大伯他们给救下来。”心中想着自己和牛娃是不是先把这三头巨兽引来，好让于大伯他们脱险？

两人说话之时，那两头黑熊不断地拍打着古树，时时嚎叫两声。

斑斓大虎突然转过头来，两只眼睛紧紧盯住云九四人，眼中似露出凶光，牛娃和云九想起刚才说过的话，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毛。

言老头第一时间见虎熊围住古树，便打量起树上之人的安危。这七人中除了于老弟衣襟破碎，鲜血染红了前胸，想是吃了老虎一爪，其余六人衣服完好，不见有外伤。

老虎轻吼了一声，两头黑熊像是给了回应，也转过庞大的身子，面向云九他们，同样轻轻吼叫，看样子兴奋不已。

忽然间从古树上滴下一滴鲜血，刚好落在斑斓虎的眼中。

“吼。”

斑斓虎闻到血腥气，狂性大发，怒吼一声，向云九等人扑了过来，两头黑熊不甘示弱，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