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春景

春景

春分前后的空气中依旧裹挟着寒意。

芥川望向窗外，他好像在沉思，又仿佛很忧郁。

千代子端来早茶。

“虽然有太阳，但还是很冷啊！”儿媳千代子看着芥川，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

刚斟好的早茶氤氲着白烟，消弭在冷空气中，瞬间凝固成一抹绿色的茶香。春分时节的树木已经开始抽芽，绿色的嫩芽仿佛婴儿的手，极力伸向阳光。光子从仓库里拖出冬天的滑雪板，整齐的排列在房前。深棕色的木板还发出淡淡的霉味，在阳光的曝晒下冒着白色的蒸汽。黄色的秋田犬站在石板上舔着河水。

“昨天阿信生崽子了，生到楼梯下的隔间里，我没看清有几只。阿信围着它们，看起来很虚弱，眼睛都睁不开了，小崽子们争抢奶水，发出吱吱的叫声，真可爱呀！”

小狗崽们可能还在熟睡，芥川并没有听见吱吱的叫声。

“真是一位伟大的狗妈妈！”

千代子脸上飞起一片潮红，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

“克郎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好像挺晚的，我等到12点依然没回来就去睡了，可能是太累了，没有听见关门的声音。”

克郎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回来这么晚，芥川也不知道原因，任由他继续下去。

芥川心头一颤，注视着灶上的火苗，火苗不停的抽动着，仿佛将要灭了一样。

“早饭吃荞麦面吧，上次从老家带回来的荞麦面几乎还没吃呢。”

可能是水沸腾的声音太大，千代子并没有听见芥川在说什么。

春景

“春天的和服从衣柜里拿出来了吗？”芥川冲着院子里喊道。

“你说的哪件？深蓝色装饰着银色樱花的那件？”光子握着水管在给向日葵浇水，芥川懵住了，他并不记得有银色樱花样式的和服。春分前后种下的向日葵，已经长得像三四个月大的婴儿那么高了。绿色的茎的顶端吊着一个大花骨朵，细长的黄花瓣紧紧的包着，仿佛羞涩的处女用手紧紧的捂着赤裸的下体一样。“花瓣里包裹着的又是什么样的呢？”芥川不禁想到，去年这个时候天气极好，在同日子种下的向日葵已经完全绽放了，足有一个大瓷盘子那么大，沉重地挂在绿茎上，绿茎仿佛要被折断了一般，最大限度的弓着腰身。芥川不禁想到了《山音》里的信吾，形容开花的向日葵是“伟人的脑袋”，倒也挺贴切。

水珠挂在向日葵的绿茎上，春天的阳光把它烤成橙色的琉璃。

芥川常穿的那双木屐，鞋底的棱角都被磨平了，放在门口的石头上曝晒着。

芥川感到脚冷，起身向卧室走去。“里子！里子！（芥川家女仆）被炉没有收起来吧？”

“是的，还在您屋子的那个箱子里放着。”

芥川突然感到今天其实很冷，是芥川在看向日葵时，想起去年春天的温暖，自己也暖和起来了，抑或是向日葵有什么神力，即使让人想着，身上也会跟着暖和起来。芥川钻进被窝里，目光望向窗外，光子依然在提着水管在给花浇水，庭院里非常安静，只能听见水滴落在花瓣上的声音。

“用热水浇花花会死的！”芥川向窗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