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镜实录》——西瓜鸡尾酒

第一章 铜镜

古辰22岁，刚刚大学毕业。早在三月份的时候，他就找着工作了，那个时候，严格算起来来，他还是大四在校学生。

工作不算好也不算坏，一个月大几千块，和工作了几十年的父母差不多。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工作的地方就在本市，平时仍然和父母住在一起。

附带说一句，他大学也是在本市上的。作为一个中部省会城市，汉江市也还凑合。至少他本人从小到大生活在这里，什么都习惯了。

如果说和以前有什么区别，就是父母在他工作的第一个月月底，上交全部工资的时候，奖励了他一辆车。国产的，十来万，工资的三分之一也返还给他，当零花钱。

这让他很是兴奋了一阵。不过，现在都十一了，都过去大半年了，兴奋劲早过去了。

公司很正规，十一长假一天都没有扣。而且，正好和中秋假期重合，这就一共有八天假，再移了个周末，假期一共十天。

如果换别的同龄人，早就出去旅游去了，但古辰很特别，明明是个理科生，却对古董很感兴趣。再加上没有谈恋爱，所以十一的早晨，他就直奔古董市场去了。

古董市场离他家不远，走过去也就十多分钟。

虽然他知道市场中9成99以上的东西都是假货，也知道自己水平有限，捡漏什么的想都不要想了。但他就是喜欢逛。

打从上学的时候起，他就喜欢这个地方。

每天放学，正好顺路，他都会在里面泡上大半个小时。

他小的时候，父母对孩子还没有那么金贵，而且两人都要上班，又没有老人，就没有接送。

他只要赶在父母回家之前到家，就什么问题都没有。

父母其实也知道他这个爱好，但他人老实，学习成绩也还凑合，也就没有严令他不许去。只是平时妈妈爱唠叨他几句。

后来上了初中，课业负担加重，到了高中，更是如此，他慢慢也就去得少了。大学时，课业负担轻了些，但他是理科生，学习也自觉，所以业余时间也不算太多。

工作后，周末时间倒是都能利用上了，他才算是可以敞开逛了。越逛也越有劲。

市场上的商户，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知道他虽然不买，但也不瞎来。所以，也不管他，随他逛。只当是免费请个人增加人气的。有时候生意实在清淡，在店里店外凑人打牌，三缺一的时候还会把他也喊上。

所以，他在这里逛的时候，越发舒坦了。

这不，十一长假头一天，就又跑过来了。

因为是十一长假，所以人气旺了不少。连带摆地摊的也多了些。

平时，古辰一般是不会过多理会摆地摊的商户的。

因为里面外地来的人多，生面孔多。这些人脾气性格各异，说不准就有那脾气古怪，不喜欢别人干看的。

古辰是本地人，倒也不怕出什么事。但他生性不太喜欢麻烦，所以，这种地摊，他只是随便边走边瞟一瞟。

瞟着瞟着，他看见了一面铜镜，就这一眼，他突然头一晕，差点栽倒在地上。然后，一股强烈的拥有这面铜镜的念头油然而生。

当他猛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差点把自己吓一哆嗦。

那面铜镜，虽然人为的腐蚀过，上面还沾着些土痕、铜锈，但一看就是假货，而且是新做的低仿。

且不说那些机器制出的呆板图形，造型和图饰之间的胡乱搭配，就说那些腐蚀、打磨马虎留下的毛刺，就严重暴露了它的身份，这是小作坊批量生产的最低档次的假货。

古辰稳了稳，没有停下来讲价，甚至都没有在那个摊子前面多逗留哪怕一小会，就继续向前逛去。

过了小半天，有熟识的摆地摊的商户主动喊他：“小古，过来帮叔掌掌眼。”他这才开始看这些地摊货。

这也是他通常的习惯，时间多的时候，他也会看一看地摊货。

那些摆地摊的熟识商户，有时太无聊了，也会招呼他看一看，聊两句。

这这么着，古辰不经意的走到那面铜镜跟前，蹲下身子看了看，随口问了几样东西的价格。

然后说出其破绽，给了个成本价，小贩可能是没开张。虽然不满意古辰的价格，但也知道他不是什么都不懂，故意来捣乱的。所以还是很有耐心，一一回应，也没有丝毫不满的神色。

当古辰问到铜镜的时候，小贩故作神秘的说：“老板，这可是好东西啊。不瞒您说，我二舅的姥爷的七叔爷，当年是倒斗的，亲手从一个夏朝的古墓中寻回来的。当年嘱咐过后人，一定要当传家宝……”

古辰笑了，指了指上面的花纹：“这花纹多么呆，我先不说了。单说这种花纹出现的年代，就不早于明嘉靖年。”然后用手指了指一处毛刺：“看看，这毛刺都没磨掉呢，请的新手做的吧。”

“什么新手做的啊，这年头我记错了，确实是明朝嘉靖爷时候的东西。看我这记性……看您是真懂，这东西我就只要您这个数。”说着，小贩伸出三个指头，那意思是三万。

古辰看着小贩的满口黄牙，摇了摇头：“这东西的成本不过几块钱，根本就不是铜的。加上请的做旧师傅其实是个没出师的学徒，可能连手工费都省下了。主要我喜欢这种纹饰的样子，一百块，您讨一个开门红，我买个心头好。”

周围的熟人看着古辰，都傻了，什么时候顽石都点头了，这小古也在古玩市场掏钱买东西了，而且，明知是个几块钱的假货，还给一百块钱。怜老惜贫吗？这北方佬一看才四十几，不老相啊。

“这个价我实在卖不了。”小贩也不提三万的事儿了，但明显是想着多敲一块是一块的样子。

古辰笑了笑，这就没法说了。虽然先前强烈的拥有这面铜镜的念头很怪，但他是个理智的人。而且过了这么半天，他的心情早就平复了。

所以，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就准备离开。

“这东西是您的了，拿好。”小贩捏着铜镜的柄，向着古辰递了过去。

古辰苦笑了下。几块钱的东西，他出价一百，对方竟然连个配套的盒子都舍不得给他。

不过，他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于是，一手递过去一张百元钞票，一手接过铜镜。

好巧不巧，他正好捏在那个指给小贩看过的毛刺上，手指微微一疼。然后，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被铜镜吸走，自己一声不吭的栽倒在地。

不远处一个熟识的商户大叫一声：“小古，你怎么了。”急忙冲过来，扶起古辰坐到路边，另有人拿过板凳。还有人大叫，说是不要放跑了那个外地小贩。

结果，让所有人傻眼的事情出现了，小贩不见了。

整件事情才过去几秒，小贩就不见踪影了，连他摆的地摊也踪影全无。

愣了一愣，有人喊着打110，有人打电话给古辰的父母，还有人连120也叫了。

等有人终于想起看监控的时候，竟然发现，监控里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那个小贩和他的地摊。

古辰就好像在跟空气聊天、讲价一样。

“那面铜镜呢，那面铜镜呢？”终于有胆子大的人问起来。

结果，找遍古辰全身上下，都没有看见铜镜。那尺许长，数寸宽的铜镜，竟然也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警察来了也没有发现更多的内容。附近几个摄像头都跟中了邪一样，都没发现那个外地小贩和他的地摊。

古辰明明递给小贩一百元，在摄像头之下，竟然也全无踪迹。

古辰的父母汇同随后赶到的120，到了医院。

结果发现，古辰全身上下没有一个伤口，但他的表现，却分明是失血过多而引发的昏迷。

无奈之下，医院只能是一边输血，一边鼻饲输入营养液进行补充。

当天，古董市场就停业整顿。所有商户被警察叔叔告知，要不信谣不传谣，当天古辰是突发低血糖昏倒。那些相关录象，自然是记忆体损坏，警察叔叔拿回去修理去了。

且不说这边的一片慌乱。

古辰就觉得自己好像被切成了两半，一半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另一半被吸入铜镜，飘呀飘的，落到一个昏迷在路边的小孩子身上。

他醒过来时，脑袋一阵剧痛，大叫一声：“痛死我了！”就又昏迷过去了。

等他再醒过来时，头还是痛得厉害。只觉得一个妇人抱着他，眼泪不停的落下来。

他一眼就发现，那人并不是他妈妈。但是，本能的感觉，她就跟妈妈一样。

古辰忍着剧痛，看了看周围。房子很简陋，而且也不是现代的样子，分明是古时候的样式。

连带抱着他痛哭的妇人，和旁边的汉子，穿着打扮也像是古时候的人。

终于，那妇人哭得晕了过去。那汉子捧着一个盒子走过来，打开来，拿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黑黑的药丸出来，叹了口气，不舍的倒入古辰口中：“本打算……唉，还是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吧。”

那药丸入口即化。古辰只觉得一股凉气直冲脑门，他舒服得想要吼出来。然而，什么也没来得及做，只是又昏了过去。

第二章 幻灵诀

“你把补神丹给小晨吃下去了？”那汉子刚刚把丹药给古辰喂下去，先前的妇人正好端了一碗汤进来，看到了那个场景。

“本来这东西就是要给小晨服下去，壮大他的神魂，好通过补天宗一个月之后的入门测试。现在他明显神魂受损的样子，吃下去正好。”汉子回过身，看着妇人，淡淡的说道。

“唉，也只能如此了。不过，小晨的资质只是最差的五灵根，现在又浪费了补神丹……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进入补天宗。”

“只要小晨活下来，我们古家至少有后。希望总是有的。”汉子接过妇人手中的碗，轻轻拿在手里，语调有些低沉，但却莫名的有一股压抑不住的昂扬之气，给妇人以莫大的安慰。

却原来，古辰一半灵魂附身的童子，名叫古晨。

此时，在他脑海中，一处莫可名状的地方，两团五彩的光芒，一大一小，正在互相吞噬。

由于大小悬殊，很快，小光团就被大光团吞噬一空。壮大后的光团，又从旁边一大团无色透明，好像水球一样的光芒中，吸取了一半。

顿时，一面原本悬浮在一旁的铜镜，突然崩碎。化为无数光点，进入五彩光芒之中。如果细看，那些光点，似乎是一条条长长的符文链条揉在一起形成。

然后，就见那团光芒一阵扭曲，大致形成一个人形。

那些光点，隐隐像是人形光团的众多穴位一般。

人形光团稳固后，光点中射出众多更小的光点，在那人形面前组成一篇文字。

人形光团快速看完文字，然后趺坐在半空之中，五心向天，似乎修炼起什么功夫一般。

剩下的另一半如水球般的光芒，被突然出现的，如同影子一般的铜镜吸收，然后一齐消失。

同一时间，正躺在汉江市一医院的古辰脑海中，同样莫可名状的地方，突然出现一面铜镜的虚影，化做无数的光点，融入一团五色光芒之中，那团从古晨脑海中消失，如同水球般的无色透明光芒，也融入五色光芒之中。

一个略小些的人形，也勉强成型，艰难的趺坐在莫名空间中。与古晨脑海中一样的文字，也骤然出现，略小些的人形，快速看完文字，五心向天，修炼起来。

古辰也醒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悬浮在空中，这里四处闪烁着微光。有那么一刹那，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自己身上曾经发生了什么。

但是，刹那之后，他一切都明白了，一切都想起来了。

他不仅仅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在什么地方，自己之前发生了什么……他还知道，那面看似低仿的铜镜，是一件宝贝，名为太虚幻镜。

与其说自己先前看中了太虚幻镜，还不如说是对方在冥冥之中选中了自己。

那个什么小贩，他摆的地摊，地摊上的东西……这些实际上都是太虚幻镜的障眼法。它骗过了自己，也骗过了周围的人。

自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就被吸干了几乎全身的鲜血，灵魂也一分为二。

这还是太虚幻镜没有了器灵，仅仅凭借本能做出的一切。

如果当初它有器灵的时候，本事一定大得不可思议。

古辰不知道自己另一半的灵魂在什么地方，只知道，那一半灵魂对自己来说很重要。

而要得回那一半的灵魂，自己要走很长的路。

唯一的依仗，就是现在正在修炼的幻灵诀。

只要自己修炼到第一层，修炼出太虚幻镜的虚影。那时候，自己就可以和另一半灵魂沟通了。

再修炼一阵子，自己和另一半灵魂，对了，现在那一半灵魂叫古晨，自己和古晨之间，就可以交换法力、精神力、甚至物质。比如丹药、法器、玉简、书籍……

当然，如果是物质的话，会麻烦许多，要求自己的幻灵诀修炼到更高等级。

不过，一切都是后话。

他现在要做的，首先是恢复自己的灵魂。

毕竟古辰现在的灵魂，只是先前的一半。虽然铜镜，也就是太虚幻镜，用虚影带回了一颗补神丹的一半药力，但那只是让他的灵魂勉强保持可以修炼的地步，真正恢复的，连失去那一半灵魂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如果不是铜镜虚影化成的光点维持，他那团意识根本就不可能形成人形，也修炼不了幻灵诀，灵魂都会溃散，这一辈子，可能只能当植物人。

所以，古辰什么都没做，也做不了，只能一遍遍的修炼幻灵诀。

每当操纵不多的精神力，在灵魂小人的体内运行一个周天，他就觉得，自己的精神力多了一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灵魂小人一震，那篇文字全部印入了小人的眉心。但他并没有惊慌，因为他虽然看不见文字了，但那些内容却深深烙印进了灵魂深处，想忘都忘不掉了。

古辰修炼得越发来劲了。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正是2022年十一的午夜。他正静静的躺在医院的深度看护病房中。

在不远处的家中，他的母亲吴淑敏正趴在床头低声的抽泣。由于哭的时间太长，眼睛已经红肿得不像样子。

而他的父亲古远铭，则在病房外，静静的看着他。

本来，探视时间早就过去了。但在他们一再的要求之下，加上古辰情况不稳定，可能要随时联系家人，所以才让他呆在这里。

突然，病房中一处红灯疯狂闪烁起来，护士站立刻匆匆走来一个护士，只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就立刻跑去叫来值班医生。

医生带着护士进入病房，忙碌了一阵，护士急匆匆的跑回护士站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医生则带上病房的门出来，走到古远铭身边。

“老张，我儿子怎么了。”古远铭有点心慌，也有点恐惧。

张医生摇了摇头：“老古啊，你儿子这情况有些……怎么说呢。你虽然升到卫生局去了，十多年没有在一线了，常识也是有的。小辰浑身上下，别说伤口，连一个出血点都没有，但表现出来的情况和严重失血一模一样。另外，鼻饲一直没停，他却像是饿了好几天一样，越来越瘦。我们化验过，完全没有发现什么细菌病毒爆发的样子。CT也做了，体内也没有任何异常出血……”

“那他这又是怎么了？”古远铭的声音都抖了起来。

“表征还是严重失血，严重营养不良，马上会输血，上营养液。”张医生叹息了起来：“先前补充的量，就是一只老虎也撑爆了，现在看来，还是不够。”

“也只能这样了。”古远铭沉重的摇了摇头。

“老古，你回去吧，安慰下嫂子。好消息也是有的，他的血型很常见，营养液也不会缺。只要不停下来，他还是能稳定下来的。这里有我和老许轮流看着，怎么也不会比你这个二把刀差。”

古远铭苦笑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但还是看着儿子重新输血、上营养液后，情况稳定下来，这才离开。

十二的白天，情况一切稳定，但到半夜的时候，医院一个电话，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古远铭惊得跳了起来。

旁边同样睡不着的吴淑敏也披衣而起。

不到半个小时，二人瞪着兔子眼来到了病房外头。这回还是张医生接待的他们。

“半个小时以前，小辰的各项指标突然落到危险区。我们加快了输血、输液速度，同时通知了你们。现在各项指标还是不乐观，但在稳定回升，不久就要走出危险区了。不过，电话也给你们打过了，当面说一说更清楚，就没另外通知你们说不用来了。”张医生疲惫的说道。

古远铭盯着手头的病例，看了老半天，又看了看病房各个设备上的指示灯。缓缓的吐了一口气。然后对妻子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他强压住和老张交流的念头，轻声安慰着又开始抽泣的妻子。

正好，这时候有病人呼叫医生，张医生带着护士过去了。

走廊上只剩下古远铭和吴淑敏两口子。

就在这时候，儿子的声音同时传入他们的脑海中：“老古、老吴，看把你们吓的。只要不停止输血输液。三天后我就醒了。好了，我累了，要睡会，不要哭，会吵到我的。”

老古老吴这称谓，是古辰和父母开玩笑时用的。只有古辰很开心的时候，才会这么叫。当然，古辰也不是个没眼色的孩子。他往往只会在确定父母心情也不错的时候，才会这么没大没小的。

两人惊得差点跳起来，互相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没有幻听，然后一起隔着窗户看着儿子。越看越觉得儿子是在睡觉，越看越觉得安心。

“真没事吗？”吴淑敏不太有把握。

“真没事，你也不是不知道，儿子只有很开心的时候才会那么叫我们。”

“整件事透着邪门。古董市场的老王可是说了……”

“那些话你也信。政府都说要我们不信谣不传谣了。”

“老王是我们多少年的邻居，不会骗我们吧。”

“好，你说你是信外人还是信儿子？儿子都说没事了。”

……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走廊也越来越安静。